何小杰见着久别重逢的大哥非常兴奋,缠着何小强给他讲外面见过的趣闻,还不停地说大姐姐也会讲京城的故事,他要比较比较哪个讲的更好。

何小强轻抚弟弟发顶,许下承诺,将来有机会他一定会带全家去京城看看,把何小杰高兴地在炕上跳来跳去,也叫何大伟与妻子倍感欣慰,大儿子终于长大不再要家里操心了。

何小强满脸笑意地哄住弟弟,给他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让他睡觉,一派兄友弟恭的温馨场面,看得何大伟两口子眼热不己,怕再在大儿子面前失态,这两人也赶紧洗洗涮涮准备睡下。何小强之前睡的那屋一直没收拾,好在这东屋炕大,四人也挤得下,不久之后这一家子吹熄灯火陆续安静地睡去。

何家人沉入梦乡的时候,在杨家的何大妮也差不多睡着了,一晚上平平静静过去,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下人正好将裁缝请来,给何大妮量好身材尺寸,拿了昨晚上挑好的料子,约定两天后就将全套衣裳送来。

送走了裁缝,何大妮闲来无事,央着表弟从书房里借了几本闲书坐在屋中阅读,还没看几页,下人来请,说是有人家使了下人拿着名帖上门来请她去府上开食方。

何大妮未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赶紧收拾了一番随下人去见客人。

在前面正堂,表弟已经把对方身份都询问清楚了,是城中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也已经吩咐家人备车,并末搭乘对方驾来的马车,只说了是为了安全着想。

表弟杨策这样说虽有些不给面子,好在对方懂事,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要接到人去家就行。

何大妮出来见了人,坐上杨家派出的马车,随那下人来到顾客府上,直送二门内,给老夫人太太夫人姑娘等家中一众女眷逐一切脉开方,仔细地跟她们交待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她的细心周到让她的顾客们很满意。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人家盛情挽留何大妮一同吃饭,席上依旧是谈些养生活题,一众人吃吃喝喝非常热闹。饭毕,主人家送上诊费,用红纸包着的三只五两重的银锞子。

这户人家的当家太太说是特意跟向家分行打听来的京城行价,并不是参照本城食医的行价,她们觉得食医是四医之首,诊费本身就比一般疾医要贵上一些,而何大妮又是宫中出来的优等食医,代表着宫廷水准,以京城行价来付费才符合她的身份和水平。幸好请得起食医的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也不在乎这相对昂贵的诊费,她们自己也会觉得说既然一家子都开了方子,十几两的诊费不算贵。

何大妮以前服侍的都是权贵人物,人家打赏多少都随当时心情,有多有少,虽对京城食医的诊费要价有所耳闻,但她其实一直尚未确定自己的市场行价,这第一次正式出诊就得到十五两银子的诊费,何大妮当然也很高兴。

回到外祖家何大妮给外祖父母他们一说,亲戚们也都为她高兴,他们本就不担心外孙女的赚钱能力,现在看到她出一次诊赚到的钱在这城中足够潇洒地过好几个月更加放心,知道她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别说是在这城里了,就是在京城也够了,一家老小想要手头松松地过舒服日子,怎么也得月入五两银子。将来咱们妮儿还是回京城的好,她的人脉关系都在京城,这是她最大的优势。京城权贵多,有钱人多,需要食医的人多,不像咱们城里,有钱人家都数得出来,一家请一回轮一遍下来,下次再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是京城好些。”老夫人看着外孙女笑得欣慰。

“就不知道京城媒婆什么时候再来,咱们妮儿年岁也大了,再拖下去就麻烦了。”舅母也是笑盈盈地。

“哎~又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不急不急,等开了春,京城里的媒婆们就该来了。”老夫人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外孙女的归宿问题,她还巴不得把外孙女在身边多留些日子呢。

“说的也是,妮儿在京城有名气,看上她的人家那么多,知道她今年出宫,等过完了年那些媒婆们就该忙起来了。”舅母掩嘴望着何大妮吃吃地笑。

何大妮坐在外祖母身边,低着头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安静地听着长辈们拿自己打趣。

陪着长辈坐了一会子,外祖母就见何大妮有些倦怠的样子,以为她是上午累着了,于是让她回屋休息。何大妮回到与表妹同住的屋子,看到表嫂也在这屋里教表妹学习针线,何大妮凑过去看着,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指点一下表妹绣错的地方。

表嫂本身精于女红,所以才能做杨筝的女红老师,见何大妮的指点颇有水平,一时技痒提出要向何大妮讨教讨教,何大妮不吭声,只笑笑,把自己的随身手帕给表嫂看。表嫂一见顿时心喜,央着何大妮趁这几天工夫再绣个手帕送她,何大妮爽快答应。

表嫂立刻吩咐贴身丫头取来一岁新帕子,何大妮与表嫂商量好图样挑好丝线,帕子一拿来,她马上穿针引线开始动工,根本不打图样。

表嫂虽然精于女红,却只是在她所处的社会阶层的女眷里面相比较而已,完全不能与何大妮的水准相提并论,何大妮当年在容姑姑的严苛调教下,那一手刺绣水平去绣坊做名绣娘都是够格的。

表嫂和杨筝看到何大妮飞针走线只觉一阵眼花缭乱,到晚饭时,手帕上的水仙花已经完成一半,等吃完饭稍事歇歇,何大妮就把剩下的一半给绣完了,众女眷们传阅欣赏一番,都夸赞何大妮手艺好,拿着这方帕子教育杨筝要好好学习。

杨筝自是央着何大妮也给她绣一方,她要留着当临摹的范本,何大妮当然不会拒绝小表妹的要求,欣然答允。

次日杨筝准备好一切东西,满心期待地等着何大妮给自己绣个漂亮的手帕,结果家里又有客人上门,请何大妮出诊。依旧是午饭后后才回来,与昨天一样赚得荷包满满。

通过这两天出诊,何大妮已经从顾客们的嘴里得知了一些她们的普遍想法,这些大户人家的女眷们根本不理会男人们生意场上的事,她们只知道何大妮是宫廷回来的优等医婆,又与向御医师出同门,城里难得有这样一位代表宫廷水准的医婆,价钱再贵也要请到家里切切脉开几个方子调理调理,而且越是排前头请的在各自的交际圈子里越有面子。

因此何大妮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有丰厚的收入进账,将来开药膳馆的本钱又能多一些。

第三日何大妮继续上午被另一家请去出诊,午饭后回来,还没歇到半个时辰,杨家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是城中百寿堂派来的,希望能聘请何大妮成为他们医馆的大夫。

这百寿堂就是挤垮何家医馆的那间医馆,来做说客的管事带了薄礼,礼数周到,希望何大妮不要介意那些往事。何大妮不介意往事,但她也不肯去百寿堂坐珍,她正策划着找机会回京城去呢,不希望有任何计划外的事务绊住手脚。

当然,何大妮拒绝对方时并没有说实话,她所用的理由是县城就这么大,有钱人就那么几家,她去医馆坐诊只能热闹一时,何况医馆本身已有几位食医,根本不差自己,何必浪费双方时间。

何大妮的拒绝说得很直白,但又给了几分面子,那位管事回去一学,百寿堂也就只好作罢,再不提此事。他们会找上门去当然也是有他们自己的打算,自己医馆的大夫出诊,诊费自然是医馆与大夫对分,何大妮出诊一次就赚进十几两银子,谁看了不眼红?

而何大妮拒了自己这家最大的医馆,想必别家医馆再上门去请也是一样的结果,既然她不会成为自己医馆的竞争对手,百寿堂当然也就用不着死磨硬泡的非要请到人不可,不然传扬出去也影响百寿堂的名声。

外祖父母他们得知何大妮拒绝了百寿堂的邀请,倒没说什么,只说由何大妮她自己一人作主,单干也挺好,不受人制约,况且姑娘家总有各种要操心的事,不像爷们那样可以一心一意只管赚钱,因为琐碎事都由他们的女人帮着做了。

何大妮在杨家一连住了五六日,何家那边一直没有来接的动静,杨家觉得奇怪,跟何大妮商量之后曾派家人化装去何家那边看看情况。

杨家下人通过街坊邻居的口,得知何梁氏似是为了躲避街坊议论天天闭门不出,采买茶米油盐这种事都交由大儿子何小强出面,就看他天天往街上跑,购置各种过年用品回家,把家里布置一新,在街上看到街坊邻居都会有礼貌的叫人问好,弄得街坊们都感觉好像这个何小强好像真的变成了个孝顺父母友爱弱弟的好孩子。

杨家下人把打听到的消息带回家,外祖母她们转告给何大妮,何大妮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个大弟弟是不是真的学好,自己不在家,无法用自己的眼睛亲自观察。

转念又想到过几天要回老家祭祖和给生母上坟,何家一定会来接自己回家,到时候再好好观察也不迟,反正她的时间表上计划的是年后开春回京城,还有时间。

第148章

何大妮等待着何家来接自己回家,好完成年前最后要做的两件家族大事,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越是这年前家家户户都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偏偏连下三天大雪,每天清早起来都会发现仅仅一夜积雪就有成人的小腿高,衙门派出官差挨门挨户地要求城中所有百姓要时刻清理自家门前积雪。

城里因为官府下令,街道情况还算畅通,除了清早起床那段时间家家户户齐铲雪的场面比较壮观外,白天其他时间的路况都还可以,只要小心路面结冰打滑,百姓出行还算正常。

城外就惨了,因为积雪封路,只有离县城最近的几个村子出动全村劳动力将进城大道清理干净,将日用食品送进城中,路稍远一些的村子的村民都没办法上路,因为食物的供应短缺,城里的食品价格一时猛涨,百姓们虽多有抱怨,可也知除了等老天放晴积雪消融外别无他法。

而这种天气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街边僻静处总是能看到孩子们堆的大小不一的雪人,在无人的小巷孩子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打着雪仗,偶尔还能听到炮仗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何家大伯只能去通知自己兄弟,回家祭祖扫墓的事往后推一推,实在不行等过了年再去也是一样的。

何大伟一切照大哥吩咐,他无意见,兄弟俩又说了会子话,何大伯告辞回家。

何大伟送走自己大哥,正好迎回买了菜刚回来的大儿子何小强,

他们这几天一家四口都已换上了新衣裳,而大女儿的那几身新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地打在包袱里,放在她的炕上等她回来穿,至于她走的那天没洗完的衣服也由隔壁张大婶帮着洗好晾好收好了,倒没像何大妮以为的那样会被继母直接扔掉。

“小强,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何大伟给儿子拍掉满身雪花,将菜篮子提进厨房。

“菜太贵了,我想多走几个集市看看有没有便宜些的,所以今天回来晚了。”何小强拍净身上雪花,挽着父亲回屋休息。

“唉,这天不好,贵就贵点,也没什么的,总不能下雪就不吃饭了。”

阿梁氏坐在炕上纳着鞋底,听到自己男人的话,啐了一口骂道,“烧包的货,说得好听,这钱是你赚来的?”

“也不是你赚来的。”何大伟反唇相讥。

“我娘家给的就是赚的。”

“你赚的?你帮人家办成事了么,还你赚的。在人家地盘上打我女儿很过瘾吧?啊?打得我女儿现在还在外祖家住着,街坊上到现在还在议论,你怎么不出去听听?在家里横算什么本事?”

何梁氏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把手上的针线重重一扔,吼道,“你又有本事?你被人开了这叫有本事?要不是我手上有这点老本,明年还不知道从哪刨食呢!就你女儿给的那几个铜钱够买几根青菜的?”

何大伟更不相让,“有了银子就不稀罕铜钱了?要不是你干出这等蠢事,我会被开?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后果!”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个死没良心的,我跟你拼了!”何梁氏跳起来,宛如饿虎掏心一般就要扑向何大伟。

何小强果断强势插入父母中间,拦下张牙舞爪的母亲,将她重新按在炕上坐下,“娘,你当心些,别摔下来,不然还得花钱看病抓药。”

一听钱字,何梁氏这才老实坐着,但仍还是拿眼刀剜着自己男人。

何小强又转身劝父亲,将何大伟劝出这间屋子,“爹,你也少说两句,今天的药还没煎吧?爹你还是去煎药吧,你们年纪大了,都要保重身体才是。”

何大伟站在房门口冲何梁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才闷着气地去厨房煎药。

何小强先给何梁氏倒了杯热茶,才在旁边坐下,给娘亲捶肩捶背,一派孝顺儿子模样。

“娘啊,你就别跟爹治气了,不值得的,这些年都是爹撑着这个家,他也怪辛苦的。”

“他辛苦我就不辛苦?我给人缝补浆洗手裂得流血都没钱买点药膏抹。”何梁氏的辛苦和委屈也是实实在在的。

“好了,娘,儿子知道娘的辛苦,以前是儿子不孝,儿子知错了,以后儿子一定会加倍努力干活奉养双亲的。”

“好儿子,娘没白疼你,娘生了你们四个,最疼的就是你,你出生的时候家境最好,你后面的妹妹弟弟都没过过你那样的生活,你受的委屈才最大,娘对不住你。”何梁氏说着就抽泣起来。

“娘,事情都过去就不要再说了,咱家将来日子会重新好过起来的。而且,娘,我希望你别再为难大姐姐了,她也怪可怜的,从小没了亲娘。”

“什么叫我为难她?你是没看到她一直在我面前端着架子,好像她从宫里回来不得了似的,说话阴阳怪气的,当年要不是我作主将她送进宫去,她还能有今天?”何梁氏想起当年往事突然觉得这个继女能有出息自己是最大的功臣。

“娘,当年是你作主把大姐姐送进宫去的不错,但听说正式入宫前要过一道道关卡,最后要淘汰大半只剩小部分人才能成为宫女,所以大姐姐能有今天出息也是她自己有本事。况且她现在可会赚钱,我今天在集市上就听路人议论,大姐姐这几天一直上大户人家出诊,每去一次就赚好多钱回来。”

“哦?好多是多少?”听到这个钱字何梁氏两眼放光,好像这钱是她的似的。

“那就不知道了,人家也没亲眼看到给了多少,反正凭大姐姐的本事,出诊一次赚几两银子肯定是有的,咱们县里那家百寿堂的食医不就是这个行价么,再说上门本就比堂诊要更贵一些。”

“哦,这样。”

“娘,咱们还是把大姐姐接回来吧,她有爹有娘的,老让她住在外祖家不是个事儿,虽然暂时是不回老家祭祖扫墓了,但也该接她回来了,不然街坊上的议论可难听了。”

“嗯,那是。”

“既然娘没意见了,那我回头就跟爹说去。”

“外面正下雪呢,你爹会乐意这种天气去接你姐姐?他还怕冻着他宝贝女儿呢。你可没看到他把那死丫头看得有多重,一口一个我女儿我女儿,呸,当年他最宝贝的可是你,生怕你饿着冷着,前面医馆一打烊,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抱你玩一会儿,不然他吃饭都不香。”

“娘,那不是我不争气大姐姐争气么,现在家里困难,大姐姐能赚钱,当然宝贝她了。可是,姑娘到底是人家家的人,娘不是说过京城经常有媒婆来打听么,我看她迟早是要嫁到京城去的,到时她也顾不着家里了,还不是得我和弟弟来照应你二老?”

“儿啊,你说的也对,她迟早要嫁人的,犯不着跟她计较,只要在嫁人前多给家里赚钱就好。我儿啊,胡伯还记得吧,他家女儿桂花八字不好,克夫,原本订了亲的,男方家硬给退了,她嫂子天天在家骂她。依我看他们家纯没脑子,桂花的女红在这条街上算拔尖的,天天都有各种针线活计,往家赚不少钱,经常看他们家买肉吃,他们胡家也不想想,真要女儿嫁了家里少了个赚钱的,他们家还能有现在的日子过么。”何梁氏轻蔑地哼哼道。

“咱家大姐姐赚的可比桂花多得多了,她一天赚的钱够咱们一家过两月的,等到给她选定婆家订亲出阁,少说也要半年到一年,别看时间短,这段时间里她赚回家的钱足够咱们再去乡下买几十亩地做个自得其乐的地主了。”

何梁氏被儿子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迷了眼,乐出了声,“对对,买个几十亩,再雇几个丫头长工,咱们又能过上以前的日子了,有了家产将来也好给你和小杰说亲事。”

“是啊,娘,儿子没用,没有大姐姐那么会赚钱,但儿子保证,将来要是买了地,儿子一定会把田地打理得妥妥的,绝不叫爹娘操半分心。”

“好,我儿,娘知道你孝顺。去吧,去跟你爹说去,让他等天晴之后接你大姐姐回来,老在外祖家住着惹街坊闲话。”何梁氏喜滋滋地轻抚儿子脸颊,心里已经幻想自己抱着大胖孙子合不拢嘴。

“哎,我这就去。”何小强立刻起身出屋。

何大伟得了儿子转告,感慨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叫儿子帮忙摘菜早些做午饭,等吃了饭他就去杨家递话,叫大女儿再耐心多住几日。

下午何大伟来到杨家时,何大妮也正刚出诊回来,正在屋里梳洗打扮。

杨家请了何大伟在前面正堂坐着等会儿,安排了杨策坐陪,姨父与外甥两个坐在暖和的正堂里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互相找话题找得辛苦,两家人隔阂已久,早已没有了共同话题,直到何大妮打扮妥当从后面来到前面正堂,杨策立刻让位,自己到边上做个闭嘴相公。

何大妮先给父亲端正地行了礼,然后又是请坐上茶等寒暄事宜,何大妮把家中亲人一个个都问了好,问完了家里好还问了街坊邻居们好不好,尤其是隔壁张大叔家有没有按时来帮忙打水,该给人家结的工钱千万别忘了等等这种琐碎事。

何大伟一一点头,都好都好,给张家的工钱也都结了,上次盖鸡舍的钱也没忘,如数都算清了,不占人家这便宜。

第149章

等到前面这套客套都演练完了,这才开始谈正事,而正事不过只有一句话而已,就是祭祖扫墓延期,叫女儿多在外祖家住些日子,多陪陪母亲家的亲戚,等天晴再接她回家。

何大妮乖乖称是,转口又问家里钱够不够用,也不等何大伟有所表示,何大妮就起身说回房拿些银钱让爹爹带回去用,不够下次再来拿。

何大伟自认不是来找女儿要钱吃饭的,他当然说什么都不肯要,只说家里有钱,梁家那天不光送了礼还给了钱,足够家里过两年好日子的。

听到何大伟这样说,何大妮总算明白那天何梁氏为何会失控地在向家分行殴打自己,敢情就是那钱闹的,以县里平常的物价,让家里过两年好日子这少说也得好几十两银子才行,怪不得何梁氏狂躁失态呢。

事已发生,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这就足够了,她还嫌何梁氏闹得不够持久呢,不生出一些事端来,她怎么找得到合适的理由借口回京城去呢。

虽然这具壳子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亲生女儿,但壳子里的灵魂却来自另一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所谓亲人毫无感情,在她于这个世界彻底站稳脚跟之前,利己主义是她目前唯一的行为准则和行动纲领,她只会为自己算计,她的感情只给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何大妮心中冷硬如石,脸上却依旧是乖顺女儿模样,好言劝导着父亲在家里不要和母亲总是吵架,事情已经发生,再吵也于事无补,她已经知道父亲失业的事,日后她会努力赚钱养家,重新让家境好起来,再不过这种穷日子。

听女儿如此保证,又知女儿是真有本事能让家里翻身,再想到大儿子改邪归正,何大伟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宽慰。

又坐了一会子,何大伟告辞,何大妮送他至大门口,看着他上了张大叔的马车,目送他走远才关上街门。

回到后堂,何大妮把刚才见父亲的经过简单的给外祖母讲了讲,听到外孙女要在家里多留些日子,外祖母她们都很高兴。

杨筝表妹立马祈祷老天爷再多下几天的雪,最好是下到过年才天晴。

童言稚语顿时惹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 …

祭祖扫墓的事暂时延期,天气依然不见晴好,虽不下雪了但寒风刮得呼呼的,地上的冰结了一层又一层,这几日医馆里看跌打的病人急剧增多,街上行人即使穿着钉鞋也要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一不当心就摔个结实,要是带着一身病痛过年就太不吉利了。

正是出于这个传统思想风俗,明知街上难走,马车轮子都打滑,何大妮还是天天要上门出诊,给那些有钱的老少爷们娘们切脉开岁,相应的她的荷包天天都是鼓鼓囊囊的。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一种猎奇心理,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个模样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天天有生意上门,不然本地医馆经营多年,这些大户人家都已有用习惯了的大夫,哪轮得到自己这个新来的争抢地盘。

不过看到自己的私房钱越来越多,何大妮也就懒得揣测那些大户人家的心思,并且一点都不觉得这天天顶着风雪出门有多辛苦。

有钱赚怎么能嫌辛苦呢,财神爷会嫌弃的。

又是几日,天气依然不见晴好,但好歹风势小了些,加上离年关越来越近,百姓都不顾路面湿滑,纷纷在这样一个天气稍好些的日子里赶紧上街买些过年用品。

何大妮出诊回来,经过一家金楼,于是喊住车进店看看,想添几件首饰漂漂亮亮过年。

纯金饰品百姓是不让用的,只有皇家才能用纯金的东西,百姓手中的所谓金饰其实都是银鎏金,就是银器表面用涂抹金贡剂的方法镀一层金子。

谁家姑娘不爱俏,现在是自由身,没了宫规的限制,手上又有钱,何大妮自然不会在合理的范围内亏待自己。

伙计拿出很多漂亮的鎏金单件饰品供何大妮挑选,另外还有做工精致的全套头面,从头到耳到颈到腕到手指一样不少,每套花样各有不同,贵是肯定要贵许多,却省了自己搭配的麻烦,而且还更显隆重,很适合过年这种重大传统节日里佩戴。

何大妮本是看中了套装头面,但想到家里无处藏这么贵重的首饰,想想为了保险还是不要买的好,万一家里进了贼哭得就是自己,所以她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回到单件的饰品上面。

何大妮此时正对着三对待定的金丁香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哪对好,哪对她都看着喜欢,而店伙计则不停地游说她干脆全买下来换着戴,过年么,本就图个开心,况且女人家的首饰从来不嫌多。

就在何大妮被店伙计游说得有些心动的时候,突然听身后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喊自己的正是驾车人张大叔,马车上坐着何梁氏与何小强母子,他们身边堆放着很多东西,可见正是大采购了一番。

何大妮叫伙计把东西收起来,她下次再来买,然后步出店堂与继母弟弟和张大叔行礼问好寒暄。

外面天冷,何大妮又请他们到附近茶楼喝茶吃点心,同去的除了何家母子,还有两位驾车大叔,五人分了两桌,捧着热茶吃着香甜的美味点心,寒意逐渐从体内散去,然后带着这周身暖意各回各家。

何梁氏母子回到家发现家中只有小儿子看家,问当家的哪去了,何小杰答之爹爹给附近街坊看急症去了,不知啥时才能回来。

何梁氏给了小儿子两文钱,叫他买几个包子与小伙伴们一块吃,将他打发了出去。

何小强把刚买回来的东西在堂屋里整理好,将年画什么的小件东西拿进东屋,看到母亲一手支在炕桌上撑着下巴,眼睛瞪着窗户,不知在跟谁生闷气,连儿子进来都没反应。

“娘,你又想什么呢?”何小强放下东西过来看母亲。

何梁氏回头,看看儿子,目光下移到他身上的衣裳上,接着又转回到自己身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何小强懵然不解,随着何梁氏的目光看看自己又看看娘亲,“娘,衣裳有什么不对么?”

“儿啊,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死丫头身上的衣裳?”何梁氏闷声闷气地道。

“我没注意,怎么了娘?你看到什么了?”

“唉,你是男子,没女人家心细,注意不到也是应当。”

“娘,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那死丫头身上的料子比咱们一家子的都好,以前家境好的时候我都没怎么舍得买那样的料子穿,她才出去住几天啊,就换了身那么好的衣裳,看来她这些日子的确是赚得不少。”何梁氏的羡慕嫉妒恨各种复杂情绪溢于言表。

何小强这才恍然大悟,“娘,原来是这个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么,现在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娘可以抓紧时间再去扯新料子做几件好衣裳,反正现在家里有钱,扯几块那样的料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反正花得再多大姐姐都赚得回来。”

何梁氏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叹起气来,“那死丫头还在金楼挑首饰呢,她那样一身料子只有金饰才配得好看。”

“娘,你也买一套呗,钱是你娘家给的,就是你的私房钱,你花在自己身上谁又能说你什么。”

何梁氏苦笑着轻拍了儿子一下,“说得轻巧,家里不要吃饭了?那样一套金饰没几十两银子拿得下来?这些天家里买这个买那个,哪还有钱去买金饰,你爹上次去看那死丫头一文铜钱都没带回来,还说什么家里不缺钱吃饭,让她留着钱傍身。她在外面这么多天,手上怎么也攒到好几十两银子了,家里不拿在手上要是她都花在杨家人身上怎么办,你爹就是这样糊涂。”

“娘,我爹可能也不好当着杨家人的面叫女儿拿钱,他也要面子的。我看这几天不下雪了,再过几天应该会放晴,到时一接回来,不就有钱给娘买金饰了?娘还是先扯几块能配金饰的好料子赶紧做出衣裳来才是正经,不然金饰买了再赶制衣裳就来不及赶上过年穿戴了。”

“若说是要钱吃饭,她不会不给,可若说是要买金饰,她要是不给怎么办?毕竟是她赚来的钱,是她的私房钱,她要是只给吃饭的钱,街坊们一样会说她孝顺。”何梁氏又为难道。

“娘啊,她要是一身穿金戴银的回来,却又只给家里吃饭的钱,娘亲跟她一比寒酸得像个奴仆,你说街坊们会怎样议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