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县令重重一拍惊堂木,堂下顿时一片禁声,众人大气不敢出,低头哆嗦。

“何大妮抬起头来,你是本案事主,看看你左手二人,是否认得。”县令道。

何大妮依言抬头,跪着上前几步,再回头细打量,然后又跪回原处点头道,“回太爷,正是此二人将民女抽绑塞入箱中,幸好在城门处被官兵救下,队长将从他们身上搜到的卖身契给民女看,民女这才知道家里将民女卖给他二人为奴。民女命苦哇,求太爷给民女作主。”说完,何大妮又哭泣起来。

“啪!”县令再一拍惊堂木,对堂下喝道,“张汉王二,你二人还有何话说?你二人从事生口买卖多年,明明知道事主此等身份之人不得买卖,却仍然违反律法,悄悄与人签下契约,将人塞入箱中意欲蒙混过关,该当何罪?”

“太爷饶命啊,都是小的鬼迷心窍见钱眼开,只看到何大夫是女子,又懂医,有本事,带去外地能卖高价,太爷饶过小的这次,下次再不敢了。”两个人牙子磕头求饶。

“一派胡言!若真如你二人所说,只是贪图事主身价,又何须将人捆绑塞入箱中?你们贩卖生口只需凭生口契约就可堂堂正正将人带出城去,多此一举之行为,足以说明你们其实明明知道贩卖事主违法,属知法犯法明知故犯之罪,饶你二人不得!暂且下边跪着,稍后再判。”

“啪!”又一下惊堂木,“何大伟!”

“草民在。”挨着人牙子跪的何大伟哆嗦着磕头应声。

“你贩卖亲女,证据确凿,还有何话说?”

“太爷,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草民这两天一直忙着整修房屋之事,每天早出晚归,除了街坊邻居和工匠,从来未与外人打过交道,更不认得这两个人牙子,有街坊邻居作证,太爷明察啊!”何大伟呼天抢地。

“卖身契上有你签名,你又作何解释?”

“草民不知,草民不知,草民没有签过卖身契,草民没有要卖女儿啊。太爷明察!”何大伟声嘶力竭痛呼冤枉。

“啪!”惊堂木响,“来人,将证物呈给被告,何大伟,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签名。”

一名衙役捧着个方形托盘走到何大伟面前,将托盘上的那张卖身契给何大伟看。

何大伟草草看过全文,在看到签名时,惊叫起来,“太爷,这不是草民的签名,草民签名的笔迹不是这样的!有人冒充草民签名,请爷明察,还草民清白!”

“哦?”没想到还有这茬,县令略一沉思,道,“来人,再备纸笔,着堂上被告逐一写下何大伟三字,本县要检查笔迹。”

命令一下,师爷立刻准备纸笔,两名衙役一人拿纸,一人拿笔墨,先从人牙子开始,一个个轮过去,何梁氏不识字,故她不用写。

县令与师爷当堂拿着卖身契和样本签名当堂核对笔迹,可看来看去,唯一能看出来的是卖身契上的笔迹的确不是何大伟亲笔,但到底是谁签的名却一时也看不出名堂,因为除了何大伟的字迹还算清楚外别人的都写得很潦草。

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破绽,这叫县令一时难办起来,要是不能证实何家有罪,何大妮就无法提出分家如愿回京城去,自己还指着这件事成之后京城有人念着自己的好,将来有机会能美言几句…

师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跟县令耳语几句,县令眼睛一亮,思路顿开。

第155章

“啪!”惊堂木响,“何大伟,刚经本县验明,卖身契上签名的确不是你所亲笔,但这并不能洗清你的冤屈,也许是你躲在幕后指使他人代签也未可知。因为你身为大夫,很清楚上中九流者不得买卖的律法,让人代签你就可以洗清嫌疑,倘若人牙子顺利出城,卖女钱顺顺当当揣入你的口袋,要是失败,你也不担一点责任。”

“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何大妮是草民亲女,入宫十年好不容易才回来,草民疼她还来不及,怎会突然将她卖掉,请太爷明察啊!”何大伟死命磕头。

“何大伟,不要惺惺作态,事主何大妮是你元配所留唯一长女,当年你是如何对待长女,全县乡邻都有耳闻,如今你说疼她,叫人如何相信?”

“是啊是啊,当年何家待长女可坏了,大冬天的小女孩还一身破单衣。”

“可不是么,一个小孩子整天在病人中间来来去去伺候着,就是换了大人也不敢这样,何家摆明就是要弄死大女儿,只是姑娘有生母在天之灵庇护,才没让他们如愿。”

“还听说啊,这个大闺女天天吃不饱饭,父母弟妹天天有鱼有肉白米饭,大姑娘只有杂粮馒头拌点菜汤,何家那会儿家境又不差,大姑娘的日子过得跟乞丐似的。”

“现在何家说疼爱长女,谁信哦,肯定是嫌姑娘挣钱太慢,不如卖了得笔快钱的好,就是他们卖掉的,太爷别信他们鬼话。”

“何大伟自己还是大夫呢,知法犯法,真是没天理了,他怎么不在自己头上插根稻草啊。”

“就是,太爷别信,别信。”

堂上的县令还没说什么呢,围观百姓们倒先不干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嚷起来。

何大妮把脸埋在手帕里啜泣不己。

何大伟与何梁氏使劲磕头,咯咯作响,大呼冤枉,他们没有生过一分卖女儿的心思,女儿如今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卖掉女儿对家里毫无好处,他们还指望女儿能照顾父母提携弟弟。

县令执起惊要木重重一拍,“肃静!”

堂上堂下顿时禁声,何大伟夫妇趴伏在地上,满脸眼泪鼻涕可怜巴巴地望着县太爷,两人额头都磕破了皮,伤口混着地上的灰尘,红一团黑一团的。

“何大伟,你所说证言又有何凭证?谁能证明你的清白?”县令问道。

“他们!”何大伟似是情急之下随手一指,正好指着身边的两个人牙子,“问他二人就可知道是谁与他们签的契约,一定不是草民。”

“张汉王二,与你二人签约的可是身边此人?

张汉王二都摇头,“太爷,不是,不是此人,昨天与我二人签约的是个十来岁的年轻后生。”

“怎样的年轻后生?长什么模样?你们在哪碰的面?你二人仔细道来,若有隐瞒,罪加一等。”

张汉王二连连叩头,“回太爷,那年轻后生长得很普通,穿身新衣裳,脸上有些淤青。我们是在城中一间破屋见的面,当时屋里在场的还有一个壮汉,那男子左额上有一块圆形疤痕,签下卖身契后,钱是先给了那个男人,他抽了几张银票后,再将剩下的钱给了那个年轻后生,然后我们三方各走各的路,我兄弟二人回客栈准备出城事宜。”

“你二人所言属实?”

“句句属实,不敢期瞒太爷。”

县令继续审问道:“你们三方分手后,还有没有见过那两人?”

二人飞快摇头,“我们回到客栈后就再没出去,那个壮汉没再见过,不过那个年轻后生…”二人犹豫了一下。

“说!”县令猛拍惊堂木。

“小的二人下榻在城中六福客栈,那年轻后生也住在那里,我看到他在楼上喊店伙计打热水。”

何大伟愕然,眼睛瞪得几乎脱框,何梁氏一声不吭直接晕倒了事。

县令在上面又拍惊堂木,“怎么回事?”

“太爷!”何大妮怆然大呼,伏地叩首,“六福客栈二楼全是上房,这几日只有民女一家五口住在那里,十几岁的年轻后生极有可能是民女大弟弟何小强。”

“何小强何在?”县令问衙役。

一名衙役出列禀报,“回太爷,六福客栈当时只有何梁氏与其小子,并无何小强踪影。”

县令随即扔出两支令签,“全城捉拿何小强与那额疤男子。今日暂且到此为止,四被告收监,事主由家属带回,明日再审,退堂。”

衙役们喊了一声堂威,将何大伟等四人押了下去,同时何小杰从人群中跑出来,哭喊着抱住爹娘的腿,一家三口刚哭成一团,何小杰就被衙役一把揪下来推到一边。何小杰又哭着去找何大妮,但此时何大妮已经置身在了舅舅表哥与刘大掌柜的保护之下,匆匆往衙门外走去。

“大姐姐!”何小杰扑到何大妮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大姐姐,救救爹娘,救救爹娘!他们不是要卖掉你,他们是清白的。”

何大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异母弟弟,又看着张大叔等老街坊跑向自己,“小杰,你跟张大叔他们先回去,明天再来。张大叔,小杰就交给你了,麻烦你明早再带他过来。”

“哎,行,我带他回去,你…”张大叔与儿子将何小杰从地上拉起来,表情复杂地望着何大妮。

“我没事,我今晚回外祖家,等官差找到何小强,案子就能结了。”

“也好也好,那我们就先带小杰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大叔好走。”

“不,我不跟大叔走,我要跟大姐姐一起!大姐姐。不要让我一人回家!”何小杰死活不肯,爹娘收监,哥哥下落不明,家里没有一人在,心里满是害怕和恐慌,他不想离开眼前唯一的亲人,所以他挣扎得很厉害,居然差点就从张大哥手底下挣脱。

“何小杰,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张大叔回去明天继续来看审案,要么露宿街头明天一早给你收尸。”何大妮的声音冷漠得毫无感情。

张家父子吓到了,张大哥不顾何小杰哭闹,一把将他扛在肩上,打了个招呼大步走出了衙门,扔上家里的马车匆匆回家。

“对了,舅舅,麻烦你跟县令说一声,无论找没找到何小强,找到了固然好,要是没找到,无法证明爹爹的清白,势必就要他去坐牢,那么我愿意用分家来换他的刑罚。我想爹爹和母亲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不管是爹爹还是何小强去坐牢,对何家都是致命打击,我用分家做交换,他们一定答应。”何大妮为求脱身保险,脑子转得也是飞快的,而且这番话一说,表面上她仍然是为何家着想的,分家都是被家人逼的。

“行。”杨珏摸摸身上,扯下腰上的腰佩在手上掂了掂,“妮儿,你跟表哥先回去,我这就去找县令说一说。”

“我陪你去。”刘大掌柜主动帮忙,“两人游说,县令不好驳我们两家的面子。”

“多谢,请。”杨珏也不浪费口舌,拱手道谢后,与刘大掌柜匆匆去求见县令,表哥杨简带何大妮回家休息。

杨家马车一直在衙门外头候着,车夫见人出来,赶紧扶了少爷与表小姐上车,先驾车回家。

回到杨家,才进二门,走没多远,表嫂带着表妹杨筝就先跑出来迎接,扶了何大妮往外祖父母的屋里走,这一下午大家都在那里焦急地等着消息。

在后堂上房见着外祖父母舅母等长辈,何大妮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外祖母及舅母抱在怀里,心肝肉地喊着,小辈们好一番劝,才劝住了老人家稳住情绪,坐下来听何大妮细述详情经过。

听完后大家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一定是那何小强捣的鬼,他一贯爱赌,肯定是欠了赌债,要拿你抵债,才做出这种事来,亏他聪明,还知道冒充他爹的签名。”

“外祖父,外祖母,舅母,这事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官差已经全城捉拿何小强,等拿到了人就知道真相如何了。”

“要是他当初拿到钱就一早跑了呢?你这案子是今天下午发的,他要上午就跑了,这时候上哪抓人去?”外祖父问道。

“他跑了,还有另个人在,听人牙子的供述,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应该就是何小强的债主,哪怕他也跑了,他的手下肯定还在城中,一定会有人知道些什么。退一万步来说,要是相关人员都是瞎子聋子,没办法证明我爹爹的清白,那就只有他去坐牢了,现在只证明了卖身契上的签名不是他亲笔,却没有证明此事他的确不知,证明不了他的清白他就要坐牢。”

“要真到了这个地步,你爹爹去坐牢,那你何家怎么办?家里有个吃牢饭的,太影响你何家的名声了。”舅母问道。

“不怎么办,不论最后证明到底是谁要卖掉我,旧仇新怨加在一起,我已经被重伤得伤痕累累,但我作为女儿愿意再最后为家里着想一次,到时我会在堂上提出分家,用分家换刑罚。”

“分家?”屋里众人除了杨简外,其他人异口同声,“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一步步地退让,结果就是他们一步步的得寸进尺,当爹的口口声声说我是宝贝女儿,却根本保护不了我周全,对这样的家庭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不如回京城去找我老师师兄他们,有他们的照顾,我混得再差也比在家里活得滋润。”何大妮满脸悲苦状地给杨家人打心理预防针。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大家都沉默了,好半晌,管家进来传饭,老夫人才幽幽开口道,“也好,就回京城去,别再惦记这个伤心地,得空的时候捎封信回来,叫我们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嗯,我会的,我不会忘记在我无依无措的时候,还有你们给我的温暖。”何大妮掏手帕拭泪,这次是有感而发的真哭,情真意切。

“我儿,等案子结了,会留下过了年再走吧?哪怕吃顿年夜饭也好啊。”老夫人拉着外孙女的手百般不舍。

“嗯,好,就依外祖母,我还要给娘亲扫墓呢,本来前些天就该做的,却被下雪给耽误了。”

“好,等案子结了,要是天好,咱们全家一起去给你娘扫墓,也省得误了你年后上路的行程。”

“哎。”

“好了,时间不早了,准备开饭吧,折腾这一下午,妮儿想必都累了,吃了饭再吃药,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回衙门去呢。”舅母收拾好情绪,指挥下人做事,大家一起同屋吃饭。

众人晚饭吃到一半,杨珏回家,告诉何大妮与众人,已经跟县令完全谈好,明天堂上见机行事,反正在他回来之前没有听到官差抓到何小强的消息,很有可能他已经畏罪潜逃。

“那个疤脸的男人呢?抓到没?”老夫人问道。

“也没消息,这种人做多了坏事,对官府的办案习惯很清楚,又消息灵通,你们在城门口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隔了那么长的时间才下令抓他,那家伙肯定也早就得了消息溜了。”杨珏摇头。

众人相视无言,“看来真是那退一万步的情况了。”

“要真是到明天升堂并确定这两人真的跑出城去了,那坐牢的就只能是何大伟,妮儿这时候再一求情,用分家换刑罚,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何大伟一旦去坐牢,他们何家就完蛋了,他们只有答应的份。”杨珏在饭桌前坐下,丫头捧上洗手水。

“日后何小强也不敢再回本城,他身上背着这个案子的嫌疑。只要露面,就会被抓进衙门,他只能在别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都是他自找的。”外祖父冷哼道。

“他根本不值得同情,行了,不谈他们何家的事了,谈谈我们全家什么时候去给妮儿她娘扫墓吧,妮儿过完年就回京城开始正常生活,她回来这些天看她都经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早点回京城去也好。”老夫人别起话题。

“好啊,是该去看看妹妹了,来回一天就够了,等案子结了,就挑个天晴的日子全家一起去吧。”杨珏点头表示同意,唤来管家吩咐准备扫墓用品。

第156章

当晚何大妮早早休息,次日一早,杨珏与两个儿子就带着何大妮去了衙门,门口已经来了很多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何大妮作为事主,被衙役带走,等正式升堂再出来,而杨珏等人只能与围观百姓一起站在大门外,张大叔等街坊也带了何小杰来看审案。

辰正时分,准时升堂,衙役们喊完堂威,受害人与被告悉数到堂跪下,衙役另外还揪上来一个男子,左额头上有一个圆形疤痕。

县令照例先询问此人身份,此被告老实交待,他叫李狗儿,以在赌坊放高利贷为生,何小强在他手上欠了很多债,利滚利还不上来,于是拿他大姐姐抵债,那天签完卖身契三方分手后他就再没见过何小强。

“李狗儿,你可知何小强卖他姐姐,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授意?”

“回太爷,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管何小强还出钱来,别的一概不管,小的也不知道何小强卖他姐姐是犯法,不然小的绝对不敢收这钱。求太爷开恩,小的跟此事毫无关系啊。”李狗儿哆嗦成一团。

“你当真不知?”

“太爷,小的真不知,小的冤枉。”

“好,李狗儿,你暂且跪在一旁。张汉王二,你二人是外地人牙子,谁叫你们到这来带走何大妮的?你们又怎么知道何大妮此人?”县令又问另二个被告。

“没有人叫小的来,没有人,是小的先带了几个生口进来卖掉,赚了钱我二人手痒,也去玩了几盘,在赌桌上认识了何小强,他出手阔绰,下注狠,赢得多输起来也吓人,那天赌完他赢了一些钱,请小的几个去吃酒,知道我二人是人牙子后,就说要卖掉他姐姐,小的二个也不知当时怎的就鬼迷心窍…”

“一派胡言!”县令怒拍惊堂木,“既然你二人与何小强是在本城才认识,你们身上又怎么会携带那么多银票?生口的生意就那么好赚?大胆刁民,还不从实招来。”

“太爷饶命,太爷饶命,银票是凭印信在城中钱庄提的,那家钱庄的掌柜跟我二人所在牙行有些私交,牙行的人到这来要用钱凭印信就可以提钱,钱庄会跟牙行结账,所以我二人才能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拿到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当时还想着回去交货后我二人能抽不少佣金。”

“就为了你二人的佣金,就视本朝律法为无物?你二人真是好大胆子!”县令怒斥。

“太爷饶命,饶命啊,都是小的见钱眼开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肃静!本县再问你二人,你二人当时怎么就没问那何小强,他既非家主,怎么有权卖掉自己姐姐?而且以何大妮的身份,又怎么能随意买卖?”

“太爷,当时大家都喝多了,小的也不记得问没问,后来签约付钱时,卖身契上写着何大伟的名字,何小强说这是他爹的名字,我二人也就没再多问,只以为是何家同意卖掉长女给儿子还债。而我二人就是贪图了何大妮身价贵,想说富贵险中求,才买了箱子把她装起来想蒙混过关。只以为她姑娘家肯定体弱,在箱子里闷一会儿就会头晕目眩没了力气,就没给她灌迷药,可却完全没想到在城门口她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将箱子摇得晃起来,引起了官兵的注意,救下了她。”

“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啊,太爷,小的绝不敢期瞒太爷,小的还指着这个营生糊口,小的知道生口行当的规矩,这么多年我二人就只有这一回鬼迷心窍。求太爷给小的几个一次机会,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太爷!”张汉王二两人磕头如捣蒜。

“张汉王二,依你二人所言,对本案,何小强是否事先与何大伟串通之事,你二人确实并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太爷,我二人一点都不知情,我二人只管付钱领人,至于何小强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我二人从头到尾都完全不知情,也不曾打听过。”

“何大伟!”县令暂时放过那两个人牙子,转向何大伟,“你儿子何小强贩卖自己姐姐证据确凿,但他已经出逃,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太爷,草民真的冤枉啊,都是何小强一人主意,他从来没在家里提过这事,是他自作主张卖掉姐姐,真的不关草民的事啊。太爷一定要明察啊!”何大伟苦苦哀求。

“何大伟,城门官兵已经证实,何小强白天就已出城不知去向,在他归案之前,你的嫌疑都无法洗清,更无法证明此事你和你妻子当真都不知情。来人啊,给被告签供画押,听候宣判。”

如狼似虎的衙役们从师爷那里拿来数份供词,来到几位被告面前,递上笔和印泥,让他们签名摁手印。

五名被告嚎啕大哭,一边擦眼泪一边在供词上签字,从大门方向同时传来何小杰撕心裂肺地哭声,他哭喊着爹娘和姐姐,他身边的街坊们都陪着掉眼泪。

衙役们把签字画押的供词呈到县令案头,县令看了看,又转向了何大妮,“何大妮,本案即将宣判,你是否还有其它要求?”

何大妮神情悲怆,双眼含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揪着手里的手帕,望向跪在旁边的何大伟与继母二人。

“爹,母亲,前几天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女儿赚钱给家里买大宅子,这才过了几天,女儿就被交到了人牙子手上。爹,母亲,女儿到底有哪里做错,让你们如此容不得女儿?”

“没有,没有啊,女儿,爹爹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啊。”何大伟使劲摆手否认,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卖女儿。

“若是没有,为何卖身契上会有爹爹的名字?这几日一家住在客栈,我的房间离你们又远,你们晚上商量些什么我一无所知。爹爹,母亲,你们是要逼死女儿才甘心么?”

“没有啊,女儿,爹爹真的没有这么做过啊,女儿你要相信爹爹啊。”何大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爹爹,何小强已逃跑,没有证据,爹爹要女儿如何相信?一千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啊。母亲为了几十两银子的好处就能在别人的地盘上痛打女儿,那么为了一千五百两卖了女儿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女儿啊,爹爹给你磕头了,我们真的是冤枉的,都是你弟弟自作主张,跟我们完全没关系啊。”何大伟真的给女儿磕起头来,何梁氏也跟着丈夫一块给何大妮磕头求情。

“当真?”何大妮抹抹眼睛,语气一转。

何大伟听出似有转圜地余地,连忙抬头,但何大妮已经转向了县令。

“太爷,民女有话说。”

“讲。”

“民女从小自生母往生以后,日子就过得并不好,好不容易从宫里回来,还一而再地遇到各种伤心事,让民女身心俱疲。但是民女更不忍见到父亲坐牢,一家之主坐牢,整个家就散了。民女恳求太爷开恩,准许民女再尽最后一次孝道,民女不追究家里卖我之事,但为了防止此事再次发生,请准许民女分家。”说完,何大妮深深一跪,长久地伏在地上没有起身。

“分家?!”何大妮此话一出,堂上堂下都惊讶万分,跟着堂下围观百姓中的各种议论就都起来了,不过那些人中有杨珏他们,还有向家分行的伙计,舆论立刻被他们控制,百姓没议论几句就都倾向于分家换刑罚这种方式了。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分家!不要分家!”何大伟与何梁氏几欲晕倒,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何大妮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张汉王二与李狗儿这三名被告倒是同意分家,站在他们三人的立场上看,他们当然不愿意吃牢饭,这个案子少说没有五年别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