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微微一动,她忽而想要笑,就算是,又如何?他们现在才是光明正大的呢。

脚下步子向要移动,却又忽然顿了顿。她该怎么解释呢?怎么解释自己三更半夜的出现在穆妁的房内?

她不动,却瞧见他动了!

步子有些微晃,他却依然一步一步直直地朝面前的女子走去。

是幻觉吧。

他的手伸出去,离得眼前的女子越来越近了,指尖…指尖像是就要触及她的身子!

他的心“砰砰”地跳。

恨吗?他可真恨她。

不过看见了她的幻觉而已,却叫他的心里一阵的悲喜交加。

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会如何。

等靠近了,一巴掌扇过去么?

璇玑怔怔地瞧着,竟忘记了退。

冰凉的指尖终是触及了她的脸庞,恍惚中,似是一股电流自他的指尖疯狂地窜上去。他的身子狠狠一震,那一巴掌始终没有扇过去,竟是用力揽过面前的女子,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心底,一遍遍地安慰着:因为是错觉,因为是幻觉,因为他醉了…

【宫闱血】13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璇玑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了一片。

他满身的酒气,她却并不觉得是在宫里的时候喝的,那么,是回了行馆之后,又喝了酒么?她的心里却带着难过,他为什么喝酒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么他现在吻她,大约以为是自己醉了吧。

抬手,纤薄的手掌贴在他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的心跳有些快,在她的掌心之中“突突”的乱撞。呼吸有些不稳,他的气息软软地喷洒在她的脸上。

唇却是冰凉的一片,她的,亦是。

他的眼眸微微阖上,紧紧地拥住面前的女子,她的身子比之前还要单薄。还是…他对她的记忆也开始慢慢地减淡了,竟然都感觉不出原来的她是如何的了。

心下嗤笑,掌心摩挲在女子的背部,薄衫之下,他像是觉出了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指尖微颤,好真实的感觉,仿佛那个人就真的在他的面前,在他的怀里…

璇玑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落在他胸前的手掌微微使了力,明显感到他的身子略微一震,薄唇随即离了自己的唇。月色下,她已经开了口:“王爷是不是…认错了人。”其实明明就知道不是,可是开了口,却不知怎么的就如此问了一句。

闭合的眸子猛地睁开,眼前女子的脸越发地清晰起来,他的脸色却是一点点地苍白了下去。

猛地推开了半步,在极端的时间,他像是反应过来了。

不对,这里是穆妁的房间,她怎么会在这里?

“妁儿。”开口唤了一声。

屋子里,没有听见回音,剩下的,只是两个人的呼吸声。他的目光游离之处,瞧见了那搁在榻上的罗裙。心头的怒意竟是在那一刻全都窜了上来。

璇玑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只那一步,引得男子阔步上前,纤细的手腕已被他扼住,她忍着痛,听他开口:“公主此举,会让本王以为你是要勾引我!”他是看见了人影才进来的,穆妁怎么会不在房里他已经不想去问了,重要的是璇玑在。

璇玑未曾想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怔住了,有些本能地抽了抽手,他的力道很大。她此刻也不敢叫,真要让人发现她与晋玄王深更半夜同处一室,这件事就麻烦了。

他心头的怒火没有平息,璇玑被他推进了内室,剧烈晃动着的珠帘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在这寂静的屋子里仿佛显得格外的骇人。

她再是往后退一步,后跟像是撞到了什么,整个人没有站稳,连带着薄薄的绡帐一起,倒在了身后的床上。由于力道太大,挂在床上的绡帐被一把扯了下来,恰巧盖住了她的脸。

房里的一切,在刹那间暗沉下去,她未来得及伸手拂开,闻得男子的脚步声一动,随即他整个人压在下来,附在她的耳畔,低声开口:“告诉我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包含了太多太多的疑问,璇玑竟是不知道他此刻指的是哪一件事。

有些想要笑,隔着朦胧的绡帐,她依稀瞧见了男子的轮廓,她没有去揭开这一层阻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她与他近在咫尺。

手,撑在她的身边,他忽而低低地开口:“婚期延缓半年…呵,璇玑,担心么?”担心在这半年之内,会发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什么,他不会开口告诉她。

璇玑却是略一怔,瞧见他的手抬起来,不过一瞬的时间,那罩在她脸上的绡帐被他一把掀起。他的脸晕在这一室柔和的光中,黑如墨的眸中,璇玑竟像是清晰地瞧见了自己的脸。

落在薄衾之上的手猛的收紧,他的薄唇已经靠近,在她的耳畔,话语瞬息之间弥漫开来:“看看他有多大的能力可以保护你。”

他的话,令璇玑蓦地想起那次在树林里,他说要囚禁她一辈子的话来。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头一颤。有些慌乱地想要起身,他用力按住了她的身子,深邃的眼底是丝丝的怒:“看着我!”

她不敢看他,因为她怕看了,会忍不住想要哭。

他的手伸过来,捏住她削尖的下颚,迫使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话语沉沉的:“今夜就告诉你,这辈子,唯他看上的东西,本王不让!璇玑你听着,你父王让你嫁给他就是个错误,你骗我…那更是你犯下的大错!”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这辈子她逃不掉!

她撑圆了双目看着面前的男子,竟忘了究竟该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森然:“以往还有夏玉帮着你,往后他回了鄢姜,留下你一个人,那就看看皇上他究竟有多在乎你!”

他的手中再次用了力,弄得她有些疼,她却是此刻释然了。薄奚珩根本不在乎她,他在乎的,不过是她鄢姜公主的身份,不过是她背后的那那些势力!

而她回味过他的话时,竟微微一震,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夏玉对晋玄王身边的一切都那么了解,她一直想不到究竟是为何。而现在,她是知道了,那时候夏玉在京城,怕是与他在一起!

略吸了口气,她抬眸瞧着他:“那日救我的人,真的是我师父?”

扼住她下颚的手微微一颤,他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不是早就知道么?还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师父…呵,我看夏玉对你可不止是师徒那么简单!”那一次,玥儿和柳儿打伤了她,夏玉的脸色就有些异常,他只是想不到他们之间竟然会是师徒关系。那一次,若不是秦沛担心他的伤,是决计不会让他混入行馆来给他看伤的。

璇玑微微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第二天玥儿和柳儿就被遣返回了封地,此刻想来,不正是他想要掩饰那个救了她的人的么?

夏玉在让公主来和亲之前,是一定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还好好地活着的。不然,她死了,公主没来,这出戏他就唱不下去了。

不过现在再来想这个,显然已经没多大的用处了。

只晋玄王,因为她的一句“师父”,心中始终无法释怀。她身边那么多的秘密,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扼住她下颚的手,再往下,就能掐住她的脖子,可是,手上的力道在那一刻像是被一下子抽走,叫他再不能往下移动半分。

屋子里的二人静默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璇玑才想起他们现在还在穆妁房中的事情来。她也不知道穆妁去了哪里,担心她此刻要是回来,看见就不好了。她倒不是怕她误会,只是怕这件事会传出去。薄奚珩自然不敢说她如何,但是他一定会记着晋玄王的过错。

伸手推了推他,他依旧纹丝不动。

她低低地开口:“王爷不怕皇上知道么?”

他却是问:“你会告诉他么?”

怔了怔,她别过脸:“放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

“璇玑。”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却突然轻轻地笑:“王爷不要在问我为什么。如果你真的要听为什么,那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他是皇上,只有他可以给我想要的生活。如此,你该明白了吧。”顿了下,她继续道,“就像皇上说的,他心里曾有一人,却不是不爱,而是不合适。有些事,你想不明白,可它偏偏就是这么简单。”

她也曾想不通了好久,可是一旦释然了,她也便什么都想通了。在薄奚珩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权力,情爱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晋玄王扼住她的手到底是松了。

她趁势一把推开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没有回头看,没有逗留,匆匆从门口冲出去。

他依旧呆呆地望着,忘记了问她这么会出现在穆妁的房里,他唯一知道便是,她不是来勾引他的,绝不是。脑子里,还想着她方才的那番话。

因为他是皇上。

果然是很简单的一个理由。

可是,他却不信,他不相信。

眸中的流光直直地转回,望着头顶被半扯下的绡帐愣愣地出神。

那么有一天,西凉江山易主呢?她又当如何?

……

穆妁在楚灵犀的房内说话,后来说着说着,两人便一起睡着了。醒来已是翌日早上,她回房时,瞧见面前的珠帘也不知被谁动过,有几串竟纠结在了一起。她吃了一惊,匆匆过去,目光瞥见内室,竟然瞧见床前的绡帐落下了大半。她这才轻忽了一声进去,透过屏风,隐隐的,像是有人睡在他的床上。

穆妁捂着嘴上前,到嘴边的尖叫终于没有发出了。她整个人竟是怔住了,良久良久不曾回过神来。

王爷…怎么会是王爷?

她几乎是本能地环顾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错,就是自己的房间啊。难不成,昨夜王爷是来找自己的么?可是,她却去了楚姐姐的房内啊。

悄然上前,见他的衣服都没有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半落下的绡帐,眉头紧锁着,像是睡得根本就不安稳。她也不敢吵醒他,俯身过去,想拉过一侧的被衾替他盖上。

手伸过去的时候,床上的男子竟是一下子醒了,狠狠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王爷…”讶然地呼出声来。

眼前还是一阵模糊,等听到面前之人开了口,他才听出来了,是穆妁的声音。猛地跳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昨夜的事情也想了起来。后来璇玑出去后,他依旧直直地仰面躺着,一动都不想动,竟是睡着了么?

抬手,扶着额角,昨夜喝多了酒,他冷静地想想,确定看见璇玑应该不是错觉。

“王爷怎么了?”穆妁担忧地问着他。

他略摇着头,起了身,只问:“昨晚去哪里了?”

“哦。在楚姐姐房里,聊天聊着,就睡了。”顿了下,她忙解释,“我不知道王爷来了,不然,一定在房里等着。”王爷晚上来她房里是为什么,她心里知道,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头忍不住低下去,脸颊也染起了不自然的红。

晋玄王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只想着她说去了楚灵犀的房内说话。看来璇玑也不知道,她深夜来穆妁的房里,是有话要找她说么?可是,究竟是什么话,非要深更半夜的说?

穆妁见他站着不说话,忙开口:“我给王爷打水去。”

转了身,却听身后男子叫住了她:“不必了,本王回自己房去。还有,日后这种事不必你做,让下人做就是了。”语毕,也不曾看她,便抬步出去。

穆妁在他身后浅浅地应着。

行至门口,他的脚步微滞,不自觉地朝璇玑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里自然是看不见的,可他依旧是看了一眼,只一眼,又从容地转身离开。

……

思昀伺候璇玑起身时,瞧见她的腕口有一圈淡淡的青紫,她一惊,忙问她:“公主怎么了?”

经她一问,璇玑才注意到自己手腕的颜色,回想起昨晚晋玄王扼住她时那么大的力道,没想到就留下了浅浅的印子。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可是是不小心磕到了。”

听她如此说,思昀也不再多问,只道:“对了,公主,昨晚郡主来看过您,只是您早早的睡了,奴婢便让她回了。”

璇玑却是一惊,穆妁来找过她?

心下暗自好笑,因为那次晋玄王说怕她欺负穆妁,这几日穆妁一直都不曾来找她,她也没有借口过去,是以才要晚上偷偷地进她的房间去。没想到,她却自己来找她了!

呵,谁能说这不是弄巧成拙呢?她巴巴地区她的房间,人没见着,倒是见了晋玄王!

思昀替她戴上碧玉耳坠,又问:“要不要奴婢一会儿过去和郡主说,公主白日里都有空的。郡主怕是想着回了封地,与公主便是再难相见了。”

迟疑了下,璇玑依旧摇头:“不必了。”穆妁要是想见她,一定会再来。她主动差人去请,又怕晋玄王误会,若是跟着穆妁一起来,这事又难办了。

都这般说了,思昀也不好多说什么。

用了早膳,夏玉倒是来了。

请了他进来坐,璇玑也不提昨晚在晋玄王口中探听的事情,只问:“听说师父明日就起程回去了?”

夏玉点了头,脸色倒是凝重起来。璇玑不免笑道:“既然我说不会对师父动手,你还担心什么。”

此处无人,他依旧叫了她一声“璇玑”,声音很低:“是不是襄桓王若得了皇位,你就会离开?”

未曾想他突然问这个,璇玑怔了怔,随即开口:“师父想说什么?”

他的脸色越发地不好了,半晌,才浅声道:“届时,我会接应你。”

她倒是笑出来:“接应我?师父是在告诉我,届时,你也会在西凉么?”他若身在西凉,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鄢姜王也想趁机插一脚。他终究要忘记给她的那个承诺。

其实她并不觉得意外,为帝者,可以一言九鼎,却也往往可以瞬间翻脸。因为他们是帝王,是主宰一切的人。为来为去,也终不过是为了手中的权力。

夏玉似是有些震惊,却道:“如果你希望我来,我一定会来。”他的话语很淡,却叫璇玑悬起的心略放下了些许。原来,不过是她想的多了。

低头笑着:“师父不必来。”

他这一去,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她也不希望他再为了她的事情牵扯进来。他是鄢姜的人,和她这个假公主不一样,万一出了事,只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的回答,叫夏玉有些小小的失望。他也没有再强求,只淡淡地应声。她原本也不过是自己的任务罢了,任务再拖,也终归是要完成了。兵力部署图的事情她没有再继续纠缠,他已经很感激,否则,遇上璇玑这种劲敌,他想要全身而退也着实有些困难。

坐了好一会儿,夏玉才起身离去。

璇玑跟着站了起来,瞧见他一脚已经跨出房门,她忍不住开口:“师父,忠君不是你活着唯一的一条路。”

男子的身子微震,却没有回眸,他温声笑道:“又要说我愚忠么?”她还记得那次,她狠狠地骂他“愚忠”,可是那一次,他却并没有觉得生气。

身后之人没有再说话,他亦没有停留,径直出去。

心底喟叹着,新王是第一个懂得赏识他的人,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如今的夏玉。他能成全清宁,他也能一生忠于他。璇玑笑他愚忠,那么她呢?那么执着地为他人准备那帝位,她又是何苦呢?

这一日傍晚,璇玑在窗边坐着,思昀跑着进来说烁祯郡主来了,璇玑猛地回眸:“快请进来。”

穆妁自己来,倒是也叫璇玑松了口气。

她手里,捧着昨日她给她穿的那身衣裙,小心地搁在桌上,才开口:“姐姐,衣服已经洗过了,原来是想早点来的,只是衣服未干,便等到了现在。”

目光落在桌上的衣服上,璇玑忽而觉得心酸。穆妁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这衣裙竟真的洗干净了来还她。她没有再说要还给她的话,招了手要她过来。

璇玑握住了她的手,瞧见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皱眉问:“怎么了?”

“哦…”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笑着道,“昨日和楚姐姐聊的太晚了,可能没有睡好。”

“昨晚,是去了楚姑娘的房间?”难怪她不在房内。

她点了头,又小声道:“今早,瞧见王爷竟睡在我房里呢。可把我吓了一跳,王爷昨晚大约喝醉了,连床前的绡帐都弄坏了。”

璇玑心头一阵心虚,面上却依旧是笑着:“是吗?也许王爷就是去找你的,偏你倒是不在。”

她说得穆妁的小脸红起来,抿着唇不说一句话。

璇玑起了身,拉她过床边坐了,才开口:“姐姐有件事,想你帮个忙。”

听她说有事,穆妁马上点了头:“姐姐尽管说。”

璇玑靠近了些,附在她的耳畔轻言了一番。穆妁的眼睛猛地撑大了,不自觉地开口:“姐姐,这…”

“嘘——”纤长的手指置于她的唇边,她低声道,“我和你说的,要记好。”

穆妁怔了下,终是点头:“可是,为何只告诉孟侍卫?为何要他瞒着王爷?”

她淡淡地应着声,只说:“就只告诉他,其他的人,谁也不能说,要记得妁儿。”

见她说得很认真,穆妁也不敢怠慢,她与她说的什么暗卫营她不懂,也不知道这消息的用来做什么的。只是姐姐说要她带话,她一定会把话带到。

这件事,璇玑也是考虑了很久的。她不能像传消息给襄桓王那样将消息传给穆妁,她很单纯,什么都不懂,那么隐晦的信息,她怕到时候穆妁根本不在的她在传递什么。是以,只能完完全全地告诉她,置于孟长夜…因为他讨厌自己,也只有他能守得住这个秘密。

事情交代给她了,璇玑竟像是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姐姐,皇上会对你好么?”这句话,她其实想问很久了。因为她始终觉得王爷才是那个最会疼人的人呢。

璇玑浅声而笑:“会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又道,“跟着王爷,他会对你好的。若是,有一天,王爷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要记恨,王爷他…是个好人,明白么?”

穆妁点着头:“姐姐说的我都明白,王爷也是龙子,三妻四妾自是寻常的,妁儿怎么会不懂事呢?”

其实璇玑指的,并不是这件事,她倒是会错了意,她也不点名,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

姐妹两个在房内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思昀在外头说晚膳的时间到了,穆妁才起了身离去。

翌日,夏玉离京,晋玄王却也说这便要走了。还说和夏玉恰好同路,路上也好互相照应着。璇玑有些迟疑,倒是夏玉很爽快地便应下了。

皇帝亲自来送,必竟是鄢姜的使臣。

璇玑只送夏玉到了行馆门口,再没有远送。他没有说什么,临走,也只嘱咐着她要好好保重身体。晋玄王的马车行在前面,璇玑抬眸时,只瞧见了从窗口探出脸来的穆妁。她愣了愣,随即冲她笑。穆妁也笑了,脸上是极为不舍的样子。

“公主,我们回去吧。”见车队走得远了,思昀小声开口。

璇玑点了头,听得一侧的薄奚珩道:“怎的还要住在行馆?可别叫你王兄以为朕亏待了你。”

璇玑一怔,才想起如今她自己的身份来。皇帝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前面御驾旁,太监早已经掀起了车帘恭迎他们上去。坐在他的身侧,如此,早不是头一次。

璇玑想起她还是宫女的时候,在他身边坐着,悬着忐忑的心,怕的不过是这个男子一阵怒意便会给自己降罪。而如今,这种担忧到底不必了。只是那种感觉,竟明明白白的,全是排斥。

延迟半年的婚期,半年…

真的可以改变什么吗?她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有底。郢京的消息已经传出去,襄桓王如果有心,早该在背后有序地开始准备一切了。

这次回宫,皇帝依旧安排她住在芜烟居。上次夏玉在的时候,他还解释着,说是未央宫里还要重新修葺,是以才暂且安排她住在芜烟居。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其实璇玑何尝不明白?她与他一天没有完婚,他便不会让她住进皇后的宫里去。

其实这些于她来说到时无所谓的事情,毕竟那未央宫里今后会住谁,还不一定呢。

日子像是恢复平常,芜烟居里,偶尔会有嫔妃来窜窜门,坐着与她聊聊天。偶尔,也会聊鄢姜,璇玑也幸得去过一次,字里行间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后宫的女人,只令妃不曾来。薛昭仪来的时候,一坐下便开始数落令妃的不是:“公主不知道,如今皇上给她进了位,她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华妃娘娘的位份虽高,却可惜膝下没有一女半子的。本宫这样的,就更不必说了。要说她会来公主这芜烟居才奇怪呢。”

璇玑轻呷了口茶,只静静地听着,抿着唇笑。

薛昭仪又道:“皇上喜欢公主这谁看不出来啊,她连公主的面子也不给。”

对于薛昭仪的这些话,璇玑自始至终都不曾表态。其实她和死去的傅承徽倒是有点像,不过她比傅承徽聪明一些,不会去针对无关紧要的宫女,对着争宠的妃子,她自是要不留余力了。如今皇长子也到手了,能不能让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全凭她自己的本事了。

好不容易送了她走,连一侧的思昀也有些无奈,璇玑起身入了内室。

……

时间很快便到了十月底,温度是一天比一天低了。

御花园也不复之前的绚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调子。

听闻北方今年收成不好,百姓家里都没有存粮,竟是闹起了饥荒。朝廷下放赈灾的款子却是不翼而飞了,中间也不知是哪条链子出了问题,皇帝成日紧绷着脸,下令让丞相亲自彻查此事。

丞相查得那幕后之人身份不简单。很像是…某位王爷。

丞相踌躇地说出此消息时,见皇帝的脸色骤然变了。他当下没有多想,只让丞相好好地查,不管那人是谁,也一定要给他揪出来。

又隔半月,竟说是各位王爷,像是都沾了此事。

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越发地铁青,他看着呈上来的折子,冷冷地笑:“都沾了?他们一个个的就是看朕动得了一个,动补了全部?”

丞相的心一沉,忙开口:“此事皇上不能轻举妄动啊!”

不能轻举妄动,他也知道,难不成还真的要全抓了?

全抓,他也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