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还有几位客人住着店,璇玑拎了水壶上楼,听得夏玉对面的房里有声音传出来:“你说那晋玄王势单力薄的,能赢么?”

另一人哼了一声:“前阵子叛军攻城的时候损失也很大,那场打了二个多月的仗啊,虽赢了,哪能不亏损的?我听说啊,开战前,好多的难民都去了晋国,很多人都愿意保家卫国给西凉出力呢!说不定那几个月,晋国王爷收留了他们,正整军操练呢!”

“真的假的啊?”

“嘿,你瞧着好了,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璇玑抿唇一笑,回身推开了房门,得民心者的天下,自古以来的道理。闹饥荒的时候西凉内乱,在那节骨眼上,自然是谁去管那些灾民,他们的心向着谁。她也不得不说,这步棋,晋玄王走得很好。那远远比收编一两支军队有用的多。

修养了怎么多天,夏玉的伤势也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见璇玑进去,低声问她:“外头怎的如此安静?”平日里,外面楼道上来回走动的人很多,今天却是几乎都听不见了。

璇玑上前倒了杯水给他,才言道:“晋玄王起兵**了。”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他凝视着她:“真的?”

“外头人都在说。”在他身侧坐下,夏玉抿了口水,忽而道:“王上还是算准了,那时候晋玄王按兵不动,王上就说他一定在等待一个时机,他不会甘心的。”

他的话,倒是说得璇玑一惊,看来鄢姜那新王果真是很关注西凉的内事。这叫璇玑隐隐的,有了不安。这一次,有他答应她的条件在先,也恰逢鄢姜内事刚平定,那么下一次呢?

日后是漫漫长的时间,她总觉得鄢姜新王不会那么容易就罢休的。

夏玉突然又开口:“休息一下,吃过午饭,我们就动身离开。”

“师父…”她有些惊愕,他的伤势虽然好了很多,可是现在赶路,未免太过勉强。怔了下,她才想起一事,“青州离郢京不远,你怕他会来这里指挥作战?”

夏玉的眸中闪过一丝光,却没有否认。

璇玑苦涩一笑:“见了又如何,我和他又没有关系。”

“可那日在林子里,他劫了你。”

“那是因为我要嫁给他们皇上,他与其他的王爷一样想破坏两国联姻罢了。”

他像是真的松了口气,却依旧下了决定:“还是动身吧,我怕夜长梦多。”再说,他们在西凉耽搁的日子也确实算长了,原定的日子,再有三五日,他们便能回鄢姜了。而现在,他们才出了郢京不久。

璇玑没有拒绝,走的时候,小二很热情地挽留,说外头兵荒马乱的,出去不安全。可他们还是走了,璇玑分明瞧见小二眼底的失望,他心里定是想着,哎,又少了一桩生意呢。

因为碍着夏玉身上有伤,他们的行程并不算快。

没有走官道,怕遇上大批的军队。

可是走小路却也有小路的短处,离开青州两日的路程,他们就是小道上遇见了劫匪。如今乱世,什么人都想趁火打劫。马车被十多人团团地围住了,个个都举着大刀,张牙舞爪地对着他们。

璇玑有些惊慌,见夏玉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如今的他不适合与人动手。

“把钱财都给他们。”他们只求脱身。

夏玉也点了头,将银两抛了出去,那些人却还不让开,挥舞着刀说要上车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将所有的钱财都交出来了。

夏玉一怔,一人已经用大刀挑起了车帘,随即是“嗬”的一声,大笑道:“哟,还有个娘们!看起来味道真是不错,兄弟们今儿可有福了!”他说着,伸手过来拉璇玑出去。

她吃了一惊,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那只手还未曾触及她,就被夏玉用力扣住了脉门。那人惨痛地叫了声,人已经让夏玉甩下马车。

周围的人一看情况不妙,都纷纷用过来,不知道谁高声喊着:“一个都别放过!男的杀了!女的要活的!”

一阵刀光剑影,璇玑也不知他们的怎么逃出来的,马车被砍破了好几处,马身上亦是有很多伤口。璇玑冲出车外,见夏玉半侧身子全是血,几处大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直觉怵目惊心。

“师父!”马缰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她只来得及扶住他倒下去的身子,扶不动他,只能让他靠在马车外头。新伤流了很多血,却都不是太严重。这次是耗损了内力,他一下子虚脱了。

小道上她也不敢待,只能胡乱将马车赶上了大道。

她将马车靠边停了,将包袱取出来,才看见包袱也被砍破了,那瓶金疮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就连晋玄王送她的那身衣服都被乱刀砍破了好几处。如今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药没地方买,再说,身上也没钱了。

撕破了身上的衣裙,只能先将他的伤处缠起来,听得他微微地哼着声,人却没有醒。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在他身边坐下,夜幕降临了,空气里漂浮着的味道越发地寒冷。夜里,没有月光,璇玑抬眸之时,才想起今日已是二十九,再过一日便是新年了。

她颓然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安然地过完这一年。

夜里,夏玉整个身子都冷的犹如冰窖,璇玑身上的衣服也不厚,在冬日的野外,根本御不了寒。他们身上也没有带火折子,生不了火。将包袱了的衣服都取出来,除了晋玄王送她的那身衣裙太薄以外,全都盖在夏玉的身上。

外头,没有风,没有任何声音,静谧得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依靠在车壁上,抱紧了双臂,她很累,可是不敢睡。她很怕夏玉会撑不住,他的伤势很重,这里没有药,什么都没有。迟疑了下,将手伸过去,悄悄地握住了他的。

冰冷,只有冰冷。

“师父。”她轻声唤他。

他似是真的听到了,璇玑感觉他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下。她有些欣喜,探过身去,却依旧见他紧阖着双眸,一点都没有要苏醒的样子。她有些泄气,握着他的手竟不敢松开了。

在车里,强撑着坐着,后半夜,到底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又过多久,隐约地似乎感觉整块地都在震动,璇玑猛地吃了一惊,醒来的时候瞧见外头的天并没有亮。这样大的声响…

她的心头猛地一颤,是军队!

慌忙掀起车帘,这里还瞧不见过来的队伍,可是她很肯定即将过来的那支军队人数一定不少,如此震耳欲聋的声响她不会听错的!

不觉回眸朝夏玉看了一眼,夏玉是对的,不能走大道,因为会遇见晋玄王的军队!

心口紧了紧,她不知道晋玄王会不会在那里。而他们的马车,无论是往前还是退后,速度都必然快不过即将过来的队伍。也许,她可以逃,但是夏玉怎么办?要留他在这里么?

就算晋玄王不在,她也深信孟长夜和楚灵犀二人必有一人会在,他们都是认识夏玉的。

目光,落在车内之人的脸上,他的眉心微微拧起,却依旧没有醒过来。前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璇玑像是感到了阵阵的不安。

庞大的队伍前面,孟长夜大声道:“王爷,我们连夜过去,天亮就离郢京不远了。孙将军是人早已经过去了,就等我们了。”

晋玄王未曾说话,孟长夜又道:“其实王爷不必亲自坐镇,襄桓王失了民心,根本长久不了。”

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缰绳,是长久不了,只是离得郢京越近,他会无端地想起璇玑,还有那夜在北苑她说的那些话。微叹一声,现在她应该和夏玉去鄢姜了吧?罢了,只要她觉得好。

“驾——”狠狠地将马鞭抽下去,马儿飞速朝前面飞驰而去。

“王爷!驾——”孟长夜也赶紧加速赶上去,自那次王爷回晋国后,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谁也不敢问他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至于那个女人,为什么王爷没有带回她,他虽好奇,却也不敢问。

不知什么时候,忽而听得身后有人道:“王爷,前面有人!”

孟长夜怔了下,放眼瞧去,天还未亮,又没有月光,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像是…马车。他有些警觉起来,这样宽阔的大道上突然出现一辆马车,着实让人觉得奇怪。若是就地过夜,如此寒冷的天气,怎会不生火呢?如今非常时刻,任何的异常都不能放过。

“王爷。”他叫着晋玄王。

见他的马渐渐地减速,孟长夜才松了口气,自己将驱马上前,面前的马车像是停了很久了,很安静,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来人!”他大叫了一声,身后有士兵举了火把上前来。

隔着车帘,璇玑已经听出来来人的声音,果真是孟长夜!

她心下有些慌张,外头的火光已经开始靠近,她不知道晋玄王是否也在场。如果只是孟长夜,他会放过自己么?咬着唇,她有些混乱,着实不知道。她也曾试图在他们到来之前,将夏玉带走,哪怕是在路边的林子里藏身也是好的。只是她试了好几次,一点都搬不动他的身子。

孟长夜已经翻身下马,接过了火把上前,腰际的长剑已经抽出。

璇玑瞧见有什么东西伸进来,等她看清的时候,眼前的车帘已经被剑尖一把挑起。

孟长夜的火把往前一靠,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她!

她像是瘦了好多,脸色苍白不堪,头发也有些乱,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损得厉害,可是纵然如此,孟长夜也依旧可以肯,此人就是璇玑!那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鄢姜公主!

他瞧见她身侧还躺着一人,没有靠近,他看不见那人究竟是谁。脚下的步子微动,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忽听得身后男子唤他:“长夜。”

孟长夜举着火把的手微微一颤,他的目光落在璇玑带着惊慌的眸中,一咬牙,开口道:“王爷,车内没人,兴许,是辆被弃了的马车。”车帘没有被放下,孟长夜的目光还直直地望着她。

紧紧圈紧的十指有些放松,她没有开口说话,倒是对着孟长夜,无声地说了声“谢谢”。

没有声音,可是孟长夜自然是看懂了,那一刻,他竟是有些震惊。这个女子,他仿佛越来越看不懂了。

晋玄王朝马车看了一眼,里头的漆黑的一片,光线全在外面,他也看不见里面是不是有人。目光,落在马车外,赫然见了斑斑血迹,握着马缰的手有些紧,看来马车的主人是凶多吉少了。乱世中,到底是不太平的。他心底惋惜,掉转了马头,才要下令赶路,忽听得马车内一人微微呻吟了一声。

很轻很轻的声音,可是他却听见了。

孟长夜的脸色一变,璇玑一亦是吃了一惊,忙伸手捂住了夏玉的嘴,可是,貌似来不及了,她听见有马蹄声靠过来的声音。接着是孟长夜开口:“王爷,您…王爷!”

晋玄王跳下马,皱眉问:“到底是谁?”分明有人,可是孟长夜却骗他说马车是空的。见他还试图拦下自己,晋玄王是越发地怀疑了。

“王…”

孟长夜欲再拦着,见晋玄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火把,一把将面前垂落的车帘掀起。

那熟悉的容颜瞬间跌入眼帘,一身戎装的他,很好地敛起了他身上的温柔,此刻看他,越发地刚毅非凡。

他瞧见马车内的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明明没有地方再躲,可是她还想躲着他。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他的心里一阵的疼。两个人,就这样看着,相对无言。他却猛地,又想起马车外的血迹,手中的火把一晃,他才看到马车内还有一人躺着。不必上前,他亦是知道那是夏玉无疑。

“发生了何事?”急急问了出来,他们不是早该回鄢姜了么?为何还会在这里?

看夏玉的样子,伤得不轻,他功夫不弱,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一连串的问题,他都好想问。

璇玑的脊背贴着车壁,怔怔地瞧着他,半晌,才勉强开口:“不过是遇上了劫匪罢了。”

晋玄王皱了眉,回身道:“来人,替本王驾了这马车。”

“王爷!”璇玑试图阻止他,咬着唇开口,“不必了,等天亮,我们会赶往下一座城池,我会带他去医治。王爷如果方便,就请给我们一些银两吧。”

他的眸中钝痛,她宁愿接受他的银两,也不愿要他的帮助…

呵,是啊,她爱的人就在身边,又怎会要他的帮忙?

他其实想问问,那她呢?可有伤着,可有病了,可是,话至嘴边,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侧的孟长夜忙取了银两来,这次他们是出来行军打仗的,身上带的银两本就不多,拼拼凑凑总共也就七十多两,只能包了递给她。

晋玄王却猛地伸手握住了孟长夜的手,他的脸色异常铁青,不该…不该这样啊!他不是不想帮她,他只是放心不下,夏玉伤得这样严重,她一个弱女子,瞧着似乎还病着,叫她拿了银两能去哪里?

劫匪,能碰上一次,也许也能碰上二次。

到时候,又有谁能救她?

“王爷…”孟长夜急急地看着他,“您忘了,我们还要赶路,孙将军还在前面等援军!”他们的援军不到,孙将军很有可能支持不住败下阵来!

晋玄王的呼吸有些沉重,孟长夜的顾虑他知道,他怎会忘了前方的大事?

可是,面对这样的璇玑,叫他怎么放得下?

她说她爱的是夏玉,他会来接她,她要跟他走,他无话可说。因为他也觉得夏玉可以保护得了她,可以带她安全回鄢姜去。可是现在呢?夏玉在他眼前不省人事,叫他怎么放心!

“来人,给本王把马车驾走!”他的声音冷了下去,璇玑欲再开口,却听他道,“等他醒来,等他可以保护你,本王自会放你们走。你是鄢姜公主,难道还怕本王对你不利么?”

璇玑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后面真的有士兵上来,她才急着叫:“住手!王爷也知道我是鄢姜公主,你没有权拦着我!如果不愿帮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有权不让你带走我!要死,我也和他死在一块儿,但是绝不跟王爷走!”

这番话,她堪堪的吼了出来,脊背靠着后面大口大口喘着气。既然一开始就将夏玉扯了进来,那就不要再退步了。就让他以为她心心念念着夏玉,不愿跟他一起走吧。

他的眸中一片黯然,火把照下的影有些微微的晃动,璇玑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的脸。

可是他的目光仿佛是无法移开,这个女子给了他那么多熟悉的感觉甚至连他自己都算不过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在他的心里会那样重。

她骗他,却始终不愿他以身犯险,她骗他,却最终将西凉的江山交付。

这样的女子,他不信她真的那么讨厌自己。

可是,每次她对他说的话,却都是不爱不爱不爱…

颓然一笑,他终是接过了孟长夜手中的那包银两,孟长夜忙接过他手中的火把,见他已经上前,迟疑良久,才缓缓地弯腰,将那包银两搁在她身前。

璇玑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眸起看他,那一刻,她像是害怕了,不忍去看见他对她失望的眸光。

在转身的一刹那,晋玄王却是隐约瞥见车内浅色花纹衣裙的一角。

这件罗裙,于他来说是异常熟悉的。

两年前,还是他亲自去挑选的料子,亲自请的师傅绣制的。

心口狠狠地一震,她不是说不爱他么?不是说一切都是骗他的么?那为什么他送她的这件衣裙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寒冷的冬季,这样薄的衣裙根本就穿不了!

【宫闱血】18

璇玑瞧见他的眸子微微地撑大,顺着他的目光,她悄然回头看了一眼,恰见了那落在脚边的纤薄罗裙。

忍不住一震,那刹那间,她忽而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舍不得,才会带上这件罗裙。

璇玑,你真的还不够狠。

她应该再决绝一些的,不是么?

晋玄王回身,朝孟长夜开口:“让大部队先走,本王稍后会跟上。”

“王爷…”

“不必说了,去传令。”他的音色微沉,孟长夜明白,他心意已定,便是谁都劝说不了。不觉再次看了璇玑一眼,他一咬牙,只能翻身上马,大喝道:“继续出发!”

璇玑心头一跳,想要阻止,却见他已经跳上马车,用力掉转了马车的方向。

她惊得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做什么?我要去鄢姜,我不回郢京去!”

他有些痛心地凝视着她的眼眸,连话语都带着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

璇玑被他一句话问得发了愣,马车已经被他驱赶着往前,身侧的军队“呼呼”地从超越了马车往前,他的速度并不快,低低地开口:“夏玉的功夫我不是没见识过,区区劫匪就能将他伤成这样么?那么你呢?回鄢姜还带着我送你的罗裙作何?难不成你还妄想着有一日再将它还给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字都犹如千斤重,捶打在璇玑的心头。

那些问题,她一个都答不出来,真的,答不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兜兜转转了一圈,命运还是要让他们两个相遇。

这一段孽缘啊!

心头钝痛,眼前的景象也像是跟着模糊起来,强撑了那么久,她再是坚持不住,一头就栽倒下去,狠狠地撞在晋玄王的背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猛地吃了一惊,慌忙回眸,见女子已从他的背后滑向一边。

“璇儿!”他伸手接住她的身子,她真的太瘦了,他一手就能将她揽过去,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着了怀中的女子良久,他才想得起叫了一句,“军医!”

……

西凉皇宫。

侍卫冲进来禀报,说晋国大军已经压境,他们的援军也将在两日内抵达。

襄桓王满脸的忧郁,之前他还致力于寻找薄奚珩,却是不想,到头来让晋玄王趁机捡了个便宜!

绪宁王上前道:“大哥,你不是说他重伤性命堪忧吗?”

他说不出话来,双拳紧握,那时候他去晋玄王府邸的时候,可不就是那样么?虽不曾上前,他还试探过,那么微弱的气息,十足就是个半死的人啊!他怎么可能看错呢?怎么可能!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如今他们才和薄奚珩的人打过一场,元气还没有恢复,现在再打,吃亏的自然是他们。

一侧的长宣王忧心地开口:“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成了叛军,他反倒变成**了!”

他的话,点中了众人的心事,其实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襄桓王用力一拳打在柱子上,冷着声道:“还真是看不出来,我们都让他骗了!还真的以为他只会流连在女人的温柔乡里!他倒是耐得住性子,等我宣告那暴君已死才起兵!”如此一来,既是没有皇帝,这**平给谁去呢?最后自然是他晋玄王白得了这皇位!

襄桓王简直要气疯了,此刻却已是追悔莫及!

绪宁王也皱起了眉头:“孙连正这次可是尽了全力了,凭他手上这些人居然也支撑了那么久!探子回报说,他本人也多出受伤却依然坚持着。”

襄桓王冷哼:“他是当年先皇后的亲信,那时候没能帮到忙,这次自然拼力了。”

他们正说着,又有人自外头传来急报,那侍卫满头的汗,跪下便是道:“王爷,不好了!六王爷带人出城了!”

襄桓王面色一变:“你说什么?”显宇王与他们一直格格不入,他也没怎么在意,每次商量大事,他也不会出面。对于这个六弟,他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注意的。

长宣王插了一句:“投靠晋国了?”

那侍卫却道:“倒是不像,像是回显国封地去了。”

襄桓王冷笑一声,倒是不再说话。他这六弟二十多年都活得像颗算盘珠,拨一下动一下,这回倒是会主动起来了?他倒是学了聪明,谁也不帮,直接回他的封地去!回身,他也不必做在意他的事,让侍卫下去,才道:“我倒是在想,如今这暗卫营好控制吗?”他们攻进郢京的时候,就派人截断了薄奚珩传去暗卫营的命令。再精锐的部队,没有命令那也是一盘散沙,是以直到最后,薄奚珩也没能用上暗卫营的一兵一卒。襄桓王自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都说暗卫营的士兵以一敌百,他亦是挑选了手下最精锐的人,万一控制不好,便是一场厮杀。

那时候没有用到,现在晋玄王打过来,最好倒是可以用用。

绪宁王略一沉思:“他们以为皇上死了,我们手中有韩青的兵符,此事倒是可以考虑。想来他也想不到韩青手下的暗卫营还有那么多精锐的士兵。届时他亲自坐镇,必会选择离郢京不太远的城池作为指挥据点。郢京周围都是小城,交给暗卫营去攻破该不是问题。”

襄桓王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晋国军队都在郢京攻城,晋玄王的身边定不会有那么多人保护。擒贼先擒王,到时候还怕晋国的军队再有什么势头么?

……

大军赶了整夜的路,孟长夜让人带兵去了前线,他留下协助晋玄王指挥作战。

车内的二人一直未醒,夏玉的伤势太重失了血,又耽误了医治。璇玑染了风寒,却是反反复复的总不见好。晋玄王自车内出来时,见孟长夜朝自己走来。他问了声:“都不布置好了?”

孟长夜点头,上前道:“王爷,秦先生考察过,青州城离郢京不算远,您可以在那里指挥作战。我们进城,属下会转告那些百姓,晋国军队不会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晋玄王思忖了下,却是摇头:“不妥,我们不进城。”

“王爷…”

“先生看中青州,他们也会猜得到,如今郢京的兵力不足以与我们抗衡,你觉得他们首先想的是什么?”他侧了身,睨视了他一眼。

孟长夜似是恍然大悟:“行刺您?”在晋国的那次是假的,这回可真是要动真格了。

晋玄王点了头:“怕只怕他会让人绕道攻城,宁愿让郢京的人殊死抵抗,也要抽调了兵力来青州。”襄桓王在郢京的皇宫,城不破,他们就擒不住他。可是晋玄王不一样,青州不过一座普通城池,根本不堪一击。届时一片混乱,就算他们不想杀城中百姓,又安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敌军所伤?

孟长夜自是已经明白他不愿入城的原因,却依旧是不解地开口:“只是,他如今还能抽调出人来么?”

晋玄王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回眸,朝那边的马车瞧了一眼,低语道:“长夜,如此还想不到,你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了。”

孟长夜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他怎么忘了,暗卫营!他先前是都准备过的,只后来襄桓王攻破了郢京,他以为暗卫营早就不存在了,原来竟不是!怪不得他说要那些精兵跟随孙将军参战,王爷却说要留下!

他的掌心是涔涔的冷汗,璇玑要穆妁给他带的这个消息,他若是真的没有告诉王爷,那此刻,岂不是他害了王爷!

当下咬紧了牙关,孟长夜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楚灵犀一直说他木鱼脑袋,如今看来,还有比他更笨的人么?此刻回想起来,他还是一阵后怕。

璇玑不是那个要害死王爷的人,差点倒成了他!

“王爷,暗卫营会听襄桓王的命令么?”孟长夜依旧不死心地问了句。

他沉了声:“他都将皇上的死昭告天下了,暗卫营还能拥护谁去?”再者,他深信襄桓王有本事可以拿到兵符的。

孟长夜再欲开口,晋玄王已经回转了身,浅声吩咐着:“不必进城,就地扎营吧。”顿了下,他又道,“派人去一趟青州城抓些药回来,另外,再带几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