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波澜1

“柿子,柿子——”她抱着小狸好不容易追到离宫门十丈的地方才见到那抹青色的身影,然而慕程却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向宫门走去。

“柿子,你误会了,是我……”话未说完,梅子嫣惊见刚刚跨出皇宫那道高高门槛的慕程身子晃了两下,毫无征兆地捂着胸口倒下再地。一旁的小黄门吃了一惊,梅子嫣奔过去和他翻过慕程的的身子一看,只见他面如金纸唇色发紫双眉紧出,气息辍然。

“朱雀!”梅子嫣朝着宫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那辆马车喊,一个绯色身影赶至,随着来的还有书童明书,梅子嫣一手扯开慕程的衣领,握手成拳就往他左胸口狠狠地垂下去。明书一见脸色大变道:“你在做什么?我家世子已经昏过去了,你怎么可以……”说着便要冲上来制止,朱雀一手拉住他,说:“别动,嫣儿在救人!”

这分明是欺人之危痛下杀手啊!明书义愤填膺,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呆若木鸡,不知反应。这个女人,她,她,她怎么可以这样……这样趁面非礼世子大人?

梅子嫣用力捏着慕程的下巴掰开他紧闭的嘴巴,深深吸了口气想都没想就贴着他的双唇灌了下去……。。

宫门小黄门也呆住了,本想大声奔入公众呼救的脚步竟也顿住,没以谋杀的一幕变得如些香艳,他还有明书甚至包括朱雀,都华丽丽被天雷劈中外焦里嫩魂魄不齐了。

再接着他们看到是,梅子嫣搭在左手滨上,像是出尽全身气力一般按压着慕程的左胸,一边咬着唇低声首:

“柿紧绷绷,你给我醒过来!是我故意 让沈碧俦误 会的,是我故意 刺激 你发病的,佻得好好留着性命报复我啊!你为我弹琴,你放过伤了她的狗的小狸,还有我精心炮制的假茶花……你没看到她伤心透了……慕程,你恨我吗?呢我就给我醒过来!”

慕程紧闭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梅子嫣终于感觉到手掌下有了微弱的心跳,她如获大赦盘松了口气,说:“朱雀,明书,把人送上马车。”

那三人恍如大梦初醒,朱雀明书有所动作时,那小黄门也惊醒过来,连忙转身一边走一边大喊道:

“来人哪,绥德世子被人——”

“啪”的一声,一块巴掌大的硬邦邦的东西准确无虞地打中了他的后脑勺,他又痛又所以,回头瞪着那肇事者,余光瞄到地上那金 洽洽的刻着大大“御”字的令牌顿时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时那辆马车已经离开了宫门。

小黄门愣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奉旨非礼,还是奉旨谋杀?

明书在赶车,马车内早已铺好一层厚厚回绞锦,缎褥子,药箱,蜂笼,甚至 有炭火正红煎着药的炉子,梅子嫣拿 着剪刀把慕程的衣襟尽数剪开,“金针---”,她从朱雀手上拿 过眼疾手快地在幕程心脏处的几处大穴下针。

幕程的脸色不再如金纸一般,而是白中泛青,又目紧锁,要不是仍有微弱的心跳,可说是全无半点生命迹象。

“跟他说话,一定要让他听到为止!”一边对朱雀说,一边伸手去抓青蜂。

朱雀看着梅子嫣拿 着蜂针刺幕程的穴位,开始说:“世子大人,我朱雀以名誉保证,绝不会把今日你被嫣儿轻薄的事说出去的!”

梅子嫣手一颤,差些没有刺歪了穴道,朱雀又说:

“世子大人,你看嫣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 你发病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你知道么?你也太肥受刺激了,嫣儿三番四次调戏你,啤,不,是戏弄你,你也没有被气到晕倒……”

梅子嫣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朱雀,你是怕你家世子病不死想气死他是吗?”

朱雀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替你向他表白你的用心良苦罢了,你内疚什么?你说是你制造了他和沈碧俦的误会,可是苍蝇不钉无缝的蛋啊,要是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你的挑拨离间又怎么能起作用,我看啊,沈碧俦根本就不信任世子。”

梅子嫣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地说:“朱雀,你是说,我是苍蝇?”

“你不是苍蝇,却清楚地看见他们之间那道裂痕。”

“感情向来是脆弱的,都经不起考验。我劝你,不要试衅去考验萧近情对你的感情有多深,比如问他你跟他的母亲同时落水他先救 谁的傻瓜问题……”

朱雀反问:“如果爱情经不起考验,我要爱情做什么,我又不欠什么装饰品。”

梅子嫣怔了怔,想不到朱雀也有这么一针见血的见解,她笑了笑没说话,合拙一把镶着白色宝石的匕首轻轻在慕程左胸下针后渐渐鼓起的一处轻轻一划,鼓起的地方一滴滴黑血冒了起来。

“祖父送与祖母,我爹送与我娘的匕首,没想到,每次都刺在人的心上。”她拿过白布拭去黑血,“今日,我这刀怕是刺得太深了,怕只怕毒清了,人的心却死了。朱雀,有件事不知你能否做得到?”

“什么事?”

“到皇宫向沈碧俦解释清楚慕程的病情以及他们之间的误会,然后把这个药粉交给沈碧俦,服下后她会脸上身上出现大片大片的班痕,如果被风吹过更有可能出现呕吐昏厥症状,可是这样一来,皇帝便无法宠幸她了,告诉她,只要等 到慕程康复,我自然有办法让她脱身。”

朱雀沉默了半晌。

梅子嫣已经替他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朱雀才慢吞吞说:“嫣儿,你觉得我们皇上,也就是宣成帝会如你所想般一无所知吗?只要是封了妃,哪怕是没有宠幸,也是改变不了事实的。”

“谁知道呢?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尽人事罢了。”

幕程混混沌沌中好像估季一个梦,梦见绥德王府元霜阁前的石榴树,七月流火,一树风流,开得艳红灿烂的榴花炫了人的眼。

他的娘亲就站 在树下向他招手,仍是素色衣裳一身恬静,微笑而扬起的眼角弯弯的,像被风吹过的柔梢。

她说,允之,你今日是不是用偿爹给你做的小弓箭追着小四儿乱射害他摔破了膝盖?你再这么调 皮,小心你爹回来打你板子……

她又说,允之,你带着钟馗的面具吓唬沈家的小丫头?你是不是喜欢她,娘写信跟爹说让你跟她结了娃娃亲可好?

爹爹却总是没有回来,娘有空的时候就会在一些帕子上绣上榴花,说是这些帕子会送到天都百姓要送到前线去鼓历士气的物资之中。娘锈帕子时脸上决挂 着浓淡 的笑容,他很好奇这些帕子明明不是给爹爹用的,她为何还锈得那般用心?

娘说,你不懂,他要么没看见,只要看见了就一定知道是娘锈的。

后来的后来,他记得有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然后别人对他说,你侈他回不来了……

娘病了,元霜阁前的石榴树再也没有开过花。

这次,他不再迟疑,向石榴树下的女子走去,可是脚 下的路明明很短却总是走也走不完,眼看着那一抹身影直莱越远,他禁不住心下的愁苦悲怆,用力奔跑过去大声喊道:

“娘,你和爹一样,都要丢下我么?”

你们都不要允之了么?允之,允之,你们究竟允诺 了什么给我?

心很痛,慕程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角手尽是厚厚的纱布,他涣散的意识终于一点点地集中起来。

“醒了?”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一块温热的毛巾轻柔地落在他的脸上,“做恶 梦了?”

慕程侧过脸去,不想听这个声音。

“你睡了两天一夜。”梅子嫣拿 走毛巾再走过来,他闻到浓浓的苦涩的药味,“起来吃点清粥,然后再吃药。”

“这里是哪里?”枕席被子,还有气息都与他元霜阁的卧房不一样,本来以他警觉的性子早就有所反应了,可是那个声音还是让他意识的觉得安定,因为他知道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到他身边来都好,都不是为了伤害他。

可是梅子妈说出来的那句话让他耳边滑过几根黑线。

“我也不知道。”她说:“我让朱雀寻个清净的地方让你好生休养,她就把你送这儿来了。”

寻个清净的地方?是不想让他听到关于沈碧俦的一切吧。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一不小心车动了左胸口的伤,顿时痛得他浓眉紧蹙,“梅子妈,我到底怎么了?”

“发病了,不过死不了。”她捧着粥凑过啦,笑嘻嘻地说道:“柿子,你再不发病,等这天大寒泼水成冰的时节一到,那真是大罗金仙也就不回了。”

慕程垂下眼帘静默了半晌,然后抬起眼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意,说:“所有人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梅子妈,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梅子妈愣了下,脸上笑容渐渐归于平淡,说:“柿子,在没意思,我们也得活着,不是吗?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奔着死亡,何必急于求成呢?”说着把手中的粥递过给他。

她清明如水的目光柔和温暖,全无平日的嬉笑戏谑。他忽然很不习惯她这样看着他,好像一眼便看进了他的心里,心底那处荒芜已久的角落像无端洒过一阵挟着微风而来的细雨,被无声浸润。

第三十三章波澜2

她清明如水的目光柔和温暖,全无平日的嬉笑戏谑。他忽然很不习惯她这样看着他,好像一眼便看进了他的心里,心底那处荒芜已久的角落像无端洒过一阵挟着微风而来的细雨,被无声浸润。

他没有接过她手中的粥,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说:“让东明来一趟吧。”

“这里没有别人。”梅子嫣迟疑着说,从怀里取出一份信笺递给慕程,解释道:“我跟朱雀说人多口杂,结果她把这半山腰农庄里的人全遣散到山下了。一个仆人也没有,粥还是事先煮好的。这信笺她说要等你醒后交给你。”

事先煮好的?慕程像被寒风吹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梅子嫣说:“你放心,这粥我用冰块冷着,想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好了。”

打开朱雀的信笺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朱雀说听风楼接到密报,来自西戎赫连森的十名死士暗中潜入屹罗,暂时不知其目的,只怕对慕程不利,所以让明书在绥德王府里装成重病的慕程,以免他遇到不测。

梅子嫣脸色不虞地把碗又向他递了递。热一下?慕程狐疑地看着她手里的粥,无奈这时肚子真是饿了,他只能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碗稀粥。

可是当他发现他的午膳仍然是一碗白粥时,他终于忍不住瞪着她说道:“你到底当我是病人还是饥民?”下23...

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抱歉,我不会照顾人。这庄子里只有白粥,白粥营养也好啊……”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往外走,不顾左胸伤口的隐痛,慢慢地走出屋去。

这庄子三面环山,有平田十余亩,南面是一条清溪,水石半之;室庐数间皆有桐木回廊连接起来,而慕程所居室庐花木幽深,曲池飞沼,绿映朱栏,景致宜人。

“此处可是溪山草阁?”他依稀记得慕氏名下有这么一处据说风景幽美的宅子,可是从没去过。

“好像是吧,门口有一副对联,写着‘四时之景,泛月迎风;三径之中,呼云醉雪’,可是匾额上的字都模糊了,看不清楚。”梅子嫣打了个哈欠,“柿子你看风景不要看太久,一刻钟后过来施针。”

看风景?慕程任命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拉住要走的梅子嫣,让她把他带到厨房。溪山草阁的厨房很大,里面摆着不少瓜果蔬菜,慕程随手抓起一个表皮绿中带花的圆形的瓜问她:“这是什么?”

“不知道,应该能吃。”梅子嫣拿起一个茄子,“这是茄子,可以和五花肉一起红烧。茄子要先切好,泡水,然后油炸,这样才会滑。”

“我可以吃茄子吧?”他问,看见她点头后,他往她怀里塞了两三个茄子,“就做这个菜吧,没有肉也行。”

“啊,”梅子嫣懵了,连忙摇头,“我不会。”

“你不是知道做法吗?”

“如果背过菜谱都能做厨子,那就没有人会失业了。”梅子嫣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做的东西你都敢吃,你不怕心疾还没好就得了个胃穿孔啊?”

慕程的脸白了白,又连问了她几样蔬菜,她都懂,可还是摇头说不会煮,他不由气结,“那有什么你是会煮的?”

“煮药。三碗水煮成半碗。”回答得干脆利落。

慕程终于放弃了,随着梅子嫣回去施针喝药,梅子嫣拔出赤峰的蜂刺后问他:“怎么样了?胸口还有没有闷痛?”

“全身发软,手脚无力,头晕眼花,额有虚汗。”

梅子嫣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

“饿的。”慕程有气无力地说,大抵饥民的症状都是如此。别说这溪山草阁远在天都与湖州的交界之处,即使很近,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梅子嫣很忿然地跟在慕程身后再一次到了厨房,她喝了三天粥也没见自己饿晕啊!虽然,她捞的都是锅底稠的像饭一样的来吃,可是慕程也不至于如此吧!不过就是两天没吃饭,第三天只喝粥而已。

“柿子,你在切茄子啊?你会煮饭炒菜吗?”她坐在灶边惊喜地看着病人慕程忙碌着。

“不会。”他的回答像手中的菜刀落下般干脆。

“啊?那你——”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就是先切,后泡,再炸么……”

“咦,怎么你切的茄子形状就跟同安大街张老汉卖的西饼一样又大又圆的?”

慕程的脸红了红,厚颜道:“能吃就算不错了,还来计较这些花巧的东西!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又笨又懒的像什么样子?!去去去,生火煮粥去。”

梅子嫣讪讪地生火,扔了几根大木头进灶里,然后拿扇子死命地扇,没几下满厨房都是浑浊刺鼻的浓烟。

“梅子嫣,你这是在放火烧屋是不是?!”难为慕程一个病人还能这样大声吼叫,他一把把梅子嫣拉出厨房门口把她按在木桩上,“坐好,不许再进来。”

梅子嫣看着蔓延至屋外然后逐渐散去的浓烟,她的笑容里便多了一丝苦涩。

是她的错。她不该把名称留在绥德王府,那日他们刚离开王宫,宣成帝封沈碧俦为碧妃的圣旨便下了。朱雀入宫一趟回来后一脸的怒气,她便心知不好。

“我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地跟沈碧俦解释了一趟,可是她拿过药粉竟然把它丢到火盆里去。她说——”朱雀说道这里眼中的怒气更甚,“她说她不相信你会这般好心。”

“原话?”原话定比这句难听。

“她说,她不信你会成人之美,怕是不见得她风光为妃所以横加阻挠,其心可诛!”朱雀骂道:“要是我们世子只是一介平民,她难道会屈尊下嫁?”

“她不相信慕程病了?”

“她只说了一句:世子明年开春便要娶妃。”能娶妃,自然意味着无甚大碍。

又是一桩有缘无分的情事。沈碧俦封妃一事被渲染得沸沸扬扬传遍天都,沈尚书府上风光一时无两,谁会去理会有伤心人形单只影落寞萧索?

当事人自己也暗暗庆幸,幸好急救时慕程失去了意识。要不是到了溪山草阁,没有明书在一旁碎嘴,恐怕慕程醒来后一刻钟之内便急怒攻心无可救药了。

慕程从厨房走出来时才发现,梅子嫣竟然偎着身后的草垛睡着了。

头发有些凌乱,那身白衣裳被压出些褶皱来,有几处沾了泥污,拍掉后留着淡黄的印痕,然而这一切都无损面前女子的美丽。她的呼吸很安静,没有平日的剑拔弩张嬉笑怒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釉色带粉的薄唇抿成一道微扬的伏线,像

是梦到了什么愉悦的事。

她虽然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但他是知道的,他并不是个很好的病人,会怀疑她的医术,会嘲笑她不循正道的疗法,可她都忍了;似乎每次交锋都是她占了上风,但他也知道,这个女子看似漫不经心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清高自许,不屑于占人便宜更不重世俗名声。

越是这样,他就越迷惑,像置身于云里雾里一般。

他俯身,手慢慢抚上她莹白的脸,脸颊处有一点灰黑,看上去有点可笑,又觉得有些可爱。她的睫毛忽然轻轻一动,他吓了一跳,那本打算小心擦拭的手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的脸颊稍一用力,她痛呼一声睁开了眼睛,惺忪而不满地看着慕程,褐色的眸

子一瞬满布着委屈的雾气,慕程的心一软,不由得松开手,声音却还是生硬的:“吃饭了,女人!难道还要本世子三催四请?”

梅子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是当看到面前摆着的焦黄的饭和黄中带黑从里到外没半点像是茄子的‘红烧茄子’后,目光就变得恐惧和惊疑了。她慢吞吞地问道:“柿子,这个饭,还有这碟菜,能吃的么……”

慕程拉开椅子虚软无力地坐下,“煮了你就吃,没吃过谁知道能不能吃?”

结果一顿饭就在默默无语中开始了,那茄子明明据说被油炸过,却还是夹生般硬,更离谱的是居然是淡的,她忍不住道:“柿子,这茄子怎么不下盐啊?”

“你还好说,”他瞥她一眼,“你说的食谱中根本没说要下盐!”

梅子嫣顿时哑巴了,随后极不甘心地说:“天下人都知道煮菜要下盐好不好!”

“煮咸菜咸鱼咸鸭蛋也要下盐吗?!”他反问得极有气势。

她彻底无语,放下碗就往外走,慕程问:“你要去哪里?”

“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治拉肚子的草药。”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这顿饭不拉肚子,不知道下一顿饭还有没有这般好运。

晚饭前,她拉他去溪边捉鱼,围追堵截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条,梅子嫣用自己的裙摆死死地包着那条鱼跑回厨房,慕程回来时看到梅子嫣对着砧板上的鱼发呆,她问他:“你会杀鱼吗?”

他的回答更直接,“要杀的吗?直接扔到水里煮熟了然后加酱油不就好了?”

慕大厨师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中午吃了那样的茄子都没事的梅子嫣,吃了一口鱼后腥气攻心,再也忍不住跑到屋外扶着一棵桂树吐得七荤八素。

一只手扶着她的背轻轻地拍了几下,低沉的声音带着懊恼,说了一声抱歉。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抱歉。

每次说抱歉,声音都很轻,可是很真诚。

这样的他,本就不该是工于谋算行事狠辣城府甚深的人。梅子嫣抬起头看向慕程,一方帕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擦一擦。”他说。

暮色中,他的容颜依旧清丽俊秀,略微苍白的脸上挂着毫无诈伪矫饰的浅笑,眼眸平静无澜,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却少了那种贵公子的矜夸傲气和疏离冷漠,青衫在微寒的晚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身形却更见挺拔有如修竹。

她忽然想起以前被外公逼着学背的《诗经卫风》中的一句话: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果可以的话,把他带回扶风书院,也许那样的地方更适合他。

这想法一浮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三十四章波澜3

慕程见她愣住不动而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以为她有什么不适,于是把手搁在她额上,奇道:“体温很正常,你到底怎么了?”

梅子嫣气恼地挥开他的手,沉默不语走开了。等到她想要找慕程时却发现慕程不知所踪,她一间一间屋子地找过去,找到最后一间都没有发现时她有些慌了,跑到回廊外大声地喊着慕程的名字,声嘶力竭之时才听到屋顶传来一声轻笑,抬头一看,那遍寻不到的主儿正坐在屋顶上带笑望着她。

他指指搭在一旁的梯子,“上来。”

“我为什么要上来?”她气愤的想,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很好笑吧!

“这里离天空更近。”他仰头望着深蓝几乎要沉淀成黑色的天幕,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击退了她的怒气。

她坐到他身旁,墨蓝的天空缀着遥不可及却又仿佛伸手可触的星子,她看得一时出神,冷不防他把手中棉袍扔到她怀里,说:“替本世子拿好了。”

她不禁失笑,是怕她冷到了吧,那袍子上还有他的体温。

“我体内的毒已经清了,是吗?”他问。

“再过三个月,平安无忧的话你可以活到八十。”

“以后可以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