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纠缠不放,也追出门外。

“谁也别想带走她!”赫连越冷然道,一运真气把插在胸前的玉雪寒梅匕首拔下,伸手点了自己几大穴位止血,纵身一跃拦在梅子嫣身前,他看着她的眼睛忧伤而自嘲地说道:

“你没有心的吗?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梅子嫣,你说我是谁?!”

梅子嫣眼神一震,目光落在他捂着胸口的左手上,那个金环在黑夜里闪着金光,她隐隐有了不甚好的联想,缓缓地看向他的眼睛,像一头负伤了的野兽一样的眼睛,哀伤而凄楚。

她嘴唇动了动,还没说什么,朱雀便把她一手拉住,二话不说便连出数招,清冷的剑光逼得赫连越后退了两步。

“嫣儿我们走!你要交托给世子的话你自己去跟他说!”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带走她,除了我!”

狠戾、妒忌与不甘在眸中疯狂地燃烧,他拔出破军,漆黑的刀身有如墨染过的那弯下弦月,沉重得有如死亡的信号。

刀把上的那颗如狼眼般精光聚敛的宝石发出的幽亮的光芒就像闪电般掠过她的眼睛,她这一瞬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西戎神兵,破军。”

“这刀,一直在找它的主人。”

那一夜他救她离开押送大夫的车队时,手上拿的就是这把刀,只是当时她疲累担心之极没有去多想多看一眼……

“不要啊——”她大喊,声音凄厉,本能地想要拉开挡在她身前的朱雀。

可惜太迟了。

势如霹雳的一击,刀锋剑气冲荡之下身后的墙壁有灰烬簌簌落下。

朱雀手中的宝剑断成两截掉落在地,她的手无力垂下,身子倒在子嫣怀里,她嘴角牵出一丝勉力的微笑,说:“嫣儿,对不起了,没有好好保护你……”

“不……朱雀,你不要说话,你会没事的……”梅子嫣颤抖着要去帮她包扎从肩膀道前胸开裂得深可见骨的伤口,粘稠腥热的血液不断地涌出来,她的脸色白如霜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朱雀,你相信我,我是神医,我不会让你有事……”

赫连越站在她身前两丈远的地方,凝立不动,手中的破军垂下,上面有血蜿蜒滴落。

他有那么一瞬的懊悔,可是她该死,她要把嫣儿带走,带到慕程身边,他不能留下她……

“没……没用的……嫣儿,把这个……带回天都……近情……不要……等我了……”她艰难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通体翠绿的玉戒指给梅子嫣。

“不许说话!不许!我不要,你自己去跟他说!”她抱着她,金针拿不稳掉在地上,那么多的血,她怎么能流那么多的血?!她双手发抖地把随身带着的药丸塞到她的口中,朱雀一手按住了她,大口喘着气,说:“嫣儿,好好……爱惜自己……连同我的那份……幸福下去……”

“朱雀……”她抱着她渐渐冷去的身躯,眼里一片空洞无神,喃喃道:“是我害了你,是我……”

“杀人的是我,与你无关。”赫连越省略掉刚刚心头的那丝愧疚感朝她走来,脚步缓慢,胸口的伤越来越痛了,“嫣儿,随我走,我会好好待你的。”

梅子嫣抬眼望他,目光很陌生,她幽幽的开口道:“哑奴?”

他脚步猛然顿住,望着她,眼里升腾起一层雾气,“是赫连越。”

“是,是赫连越。朱雀是哑奴的朋友,他不会如此暴戾地杀人……你不是,也不配是我的哑奴!”她抓起朱雀掉落的断剑抵在自己咽喉处,赫连越目光一凛,盯着她痛心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她笑了,笑得凄凉,“你想要我跟你走?可是怎么办,我不爱你,从来都不,如今,”她看着朱雀永远安静睡去的容颜,泪水终于落下,“我只恨我当初为何救过你!”

慕程一到青木屯便觉得气氛不对,这里太过荒凉萧杀,明明是金秋十月却已经一片衰草连天,素问派人递来的书简上注明约定的地点,到了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处被废弃掉的天葬台,一座孤山被伶仃地削去了半截,没有密林,更没有鸟鸣,只有不时扑翅而过的巨大的黑鸟——乌鸦发出夜枭般的叫声。

“世子,属下让乌衣卫察看过,周围好像根本没有人!”白铉道。

“白铉,”他皱眉问道,“朱雀她们可是向眉江方向而去?你派出的四辆马车可有遭到偷袭?”

“世子,至今没收到任何被劫掠的信号。”

慕程脸色骤变,“白铉,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我们要向眉江方向追上她们,不然就晚了!”

当他们骑着快马飞奔到三岔路口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白铉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朱雀留下的记号,于是马上向安城明稽巷而去。

远远地,便看见明稽巷方向火光冲天,赶到那儿去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

梅子嫣浑身是血怀里抱着死去的朱雀不肯放手,另一只手握着半截剑刃抵着自己的咽喉,咽喉处已有腥红坠落,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子,目光中尽是悲愤和怨恨。

而等到看清楚那人的身形和面容时,慕程不禁一惊。赫连越如霜如雪的目光扫过他,杀气隐隐在眉宇间骤敛,慕程俯下身轻声对梅子嫣说:

“子嫣,把剑放下,听话……”他伸手想要取去她手中断剑,可是她的力度出奇的大,如果他硬是要取的话只会刺伤她的咽喉。

看着她这般歇斯底里的悲愤痛苦,他的心骤然一痛。

“子嫣,我们要把朱雀带走,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耐心地哄着她,丝毫不去管一旁的赫连越脸色如暴风骤雨将至的阴霾表情。

“谁敢在我面前带走她,就是朱雀这般下场!”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可违逆的意志。

她要恨他,就由得她好了。

让他白白的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做不到!

慕程缓缓站直了身子,扫视过身旁的那头雪狼,黑眸中不见一丝波澜,他静静的对赫连越说:“当初放虎归山,错由我起,如今自然是由我来结束。可是她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就算我慕程的命今日留在此地,也要把她带走!”

第七十一章你爱我还是他8

说罢袖中曜日枪一振,展成两臂有余,铿然有声。足尖轻点,舞动枪尖便向赫连越刺去,一道白影带出银光若雪,赫连越唇畔冷笑未去,轻轻一跃手中破军在胸前朴实无华地居高临下劈去,慕程双臂执枪一震,曜日枪向下斜挑,直逼赫连越肋下空门,银光团团中,枪尖猛的疾速上刺,黑色的破军挟着风声力若千钧。

几十个回合下来,赫连越只觉得胸口的伤越来越痛,于是再无耐心与慕程鏖战,只想着要速战速决,给予他雷霆一击。

这边白铉已经抱起朱雀的尸体,乌衣卫护着梅子嫣准备先行离开,雪狼狂嗥一声扑向乌衣卫。正在此时远远地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几个黑影掠过屋檐,素问大声对赫连越道:

“国主,赫连嘉伦带兵前来,再纠缠下去对我们并无好处。”

赫连越一时分神,被慕程虚晃一枪,左掌击中他的右肩,胸口处似乎又有血液喷涌了出来,他整个人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眼睛却只是盯着梅子嫣所在的地方,是那样深刻的痛苦与不甘。

素问他们急急跃下强行护着他离去,雪狼几个跳跃也消失在黑暗里。

马车上,慕程抱着身子一直僵硬着面无表情的梅子嫣,她的眼里一片死灰般的沉寂,手里攥着那绿玉戒指攥得死紧。

一夜过去,此时已经是午时,马车停在一处清浅的湖泊旁,两眼发红隐约有泪光的白铉和青昭架好柴草,将朱雀的遗体放上。不多时,火光升起,明黄的火焰灼痛了她的眼睛。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一身绯衣的朱雀笑容淡定不失豪爽,就这么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她向来朋友很少,除了青林山的伙伴们,在江湖这几年来就只有一个朱雀是可以交心的。

然而却因自己的缘故而失去了性命。

素问骂自己是个不祥人,想来也是……

她怔怔地看着燃烧得正旺的火势,轻声说:“为什么要这样?你说,朱雀她会不会疼?”

慕程眼眶微红,执起她的手,说:“朱雀走了,那只是个皮囊,疼的是你的心。”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他说:

“你恨我?”

“你瞒了我这么久,难道我不该恨你?”她望着他,目光如水,有悲伤悄然蔓延,“不过,我更恨自己。”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背转身子走到湖边坐下,仰头望着天光云影沉默不语。慕程走到她身后,静默着,她说道:

“柿子,怎么办,她走了才半天,我就已经很想她。她走了,可是我会记挂她一辈子,我该怎么办?”

慕程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那股悲凉,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手把她揽入怀内,沙哑着声音说道:

“你一个人记挂她一辈子,太孤单了,我陪你一道,可好?”

她褐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气,像大雾的天气一般蒙昧不明,说:“一辈子?”

“嗯,”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一辈子。”

“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半年前你的感受了,”她说,“你恨着我的父亲,正如我现在恨着那个人,都是打不开的死结。你说的一辈子,很美,可是我知道,它不会来。”

他的笑容慢慢凝结,然后褪去,如风吹过飘蓬一样了无痕迹。

“我身边的人原来是西戎国主,我自诩聪明,却始终有看不透的人,一如你,一如他。我倦了,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轻易推开,然后轻易许诺,如今是在可怜我吗?”她站起来,轻声而决绝地说:“我不需要。”说完便转身离开,大步走向青昭,捧过他手中的骨灰罐子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到半夜,青昭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停下来歇息。慕程迷糊中下意识地想要给身边的人拉一拉毯子,不料却扑了个空,当下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他跳下马车,值夜的乌衣卫正要上前行礼,慕程摆摆手,只低声问道:

“可看见梅姑娘?”

乌衣卫迟疑地望了望树林西边,慕程无声地走过去,在一棵大树背后,她蜷着身子两肩颤动着,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巴无声地哭着,脸上的泪水早已肆虐成川流。

“傻瓜,”他俯身抱她,“想哭就大声的哭,为什么让自己这么难受?”

他心疼了,从没见她掉泪,没见她哭得这般肝肠寸断过。

她咬着唇摇头,哽咽着说:“我不想让朱雀听到我哭,她会难过的……”

他把她抱入怀内,揉着她的一头青丝,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哭吧,在我怀里哭,她不会听到……”

她的脸埋在他温热的怀里,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慢慢的放声大哭,泪水哭湿了他的衣襟,他不以为意,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在安慰一个做了坏事后悔不已的孩子……良久,她哭累了,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拦腰抱起她回到马车上。

又过了一天,马车眼看着要到眉江了。过了眉江,便可经由西乾回到屹罗。

这一夜慕程预料到会有凶险,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几十匹狼虎视眈眈地拦在半路,为首的雪狼向天嗥叫了两声,那声音穿破黑夜幽怨孤独直达人心。乌衣卫挡在马车前面与狼群对峙着,青昭和白铉屏气凝神,只等慕程点头便要攻向狼群。

慕程手执曜日枪,看着雪狼旁身形高大挺拔的赫连越。他脸色苍白,双眼微微凹陷,幽深的黑眸盯着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似乎想要在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嫣儿,”他的声音低沉,在夜风中凝重地送出去,“我知道错了,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不会再见你。”慕程冷冷地说道。

赫连越似是无知无觉,根本没有理会慕程,继续盯着马车说:“你骂我打我也好,怎么惩罚我都好,就是不要躲起来不见我。你说过,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

第七十二章你爱我还是他9

“赫连越,你十七岁的影子被你抛弃了,她心底的那个哑奴也死去了,你对她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慕程淡然地说,不顾他的漠然,“你想挽回些什么?你以为伤了的心说弥补就可以弥补?”

“你闭嘴!”赫连越恼怒地断喝一声,手中破军指向慕程,“慕程,你对她除了利用还有什么?伤她的人是你!那个哑巴有什么用?口不能言,连喜欢二字都说不出口!被你种下金蝉蛊,终生受人胁迫,毫无反抗之力,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难道我就该呆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受伤,看着她的眼里心上只有别人?我做不到!”

他望着马车,眼里流露出不被理解的痛苦,放缓了声音说:

“嫣儿,对不起,我做不到,就这样放你走。”

马车门打开,梅子嫣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慕程身边,眸光沉静似水,取出一张字据,对赫连越说:

“这是我和你立的契约,”不等他反应,那张纸便被她撕成碎片,散落风中,“它不存在了,不管是哑奴,还是赫连越,与我再无关系。”

声音冷得像冰棱,尖锐地刺入他的心脏,痛得紧缩起来。

梅子嫣脸色毫无表情,手却在袖中微微发颤,慕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传来,她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你为什么总是能够对我这样绝情?”他问,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自嘲,“我喜欢你,你视而不见;慕程一而再的欺骗你你却能容忍,我伤了你的心你就要与我恩断义绝。嫣儿,朱雀比我更重要吗?也是,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惹人怜悯的哑巴罢了……”

“不许侮辱哑奴!”梅子嫣突然打断他的话,“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他会关心我,照顾我,他会细心地照料流浪猫,会默默地为我在草舍里种墨梅,会在我给孩子讲故事时远远地守着从不离开——我从来没有可怜他,他是我的亲人……,我们的心,很近。而你,”她的目光扫过他的弯刀,“没有半分及得上他。”

“我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嫣儿,别为你的寡情找借口!”他激动地说,握着破军的手微微发颤,“我忘了,你偏只对慕程多情。今日你想他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便乖乖地过来我身边,否则……”

“好。”她嘴角浮起虚无的微笑,“让你的狼走开,我以前是害怕狼,现在是讨厌狼。”

慕程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在狼群退开她迈动脚步之际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带回自己的怀内,咬牙切齿地说:

“梅子嫣,你想以命易命你问过我了没有?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该死我的以为你懂,我以为我在大婚前夕放走你的原因你懂!谁知道你这个笨女人依然迟钝,我千里迢迢来到西戎不过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能不能爱不重要,怎么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之间究竟有没有爱!”

他专注地望着她的双瞳,黑某种透出坚毅执着,她傻傻地掉下泪来,说:“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放开她的手,握着曜日枪的手紧了紧,“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死,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都要娶你,作我慕程惟一的妻……”说着朝一旁的青昭低声而有力的喝道:

“带她走!”说罢身形遽然腾起,曜日枪扬出数点清光扑向赫连越,赫连越冷笑一声,破军划出一道优美而凌厉的弧线向慕程迎去,一青一蓝两道身影旋身缠斗,枪影重重,弯刀挟起风声势若千钧,一时间难分伯仲;而这边群狼已经虎视眈眈缓缓逼近,青昭白铉护着梅子嫣退到马车前,青昭让梅子嫣上车,白铉跃上车前挥鞭赶马,群狼此时猛然攻了过来,雪狼腾跃过去硬是把一匹马的脖子咬断了,鲜血喷涌而出,巨大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群狼的眼中露出更加嗜血的神情。

乌衣卫拔剑出鞘,无奈狼的数量远远大于乌衣卫的数量,几个回合下来,乌衣卫身上都带了伤,被砍杀的十多头狼并没有使群狼有了怯意,反而让它们更为凶猛地撕咬过来。

白铉和青昭此时也疲于应付狼群,忽然听到一声慕程闷哼,身子向后飞出几丈,手中的曜日枪用力插入地面,才勉强止住了去势。他单膝跪在地上,脸白如纸,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斑驳于青衫之上。

赫连越的破军快如闪电转瞬即至,慕程双足一点,整个人竟是向马车方向跃去,曜日枪划过一道银色水光,正中扑向梅子嫣的一头雪狼咽喉,硬生生地把它钉死在地上,腥红的血溅了她一身,慕程来不及闪躲赫连越的一击,只得偏过身子避开刀锋右手与赫连越直接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慕程跌落地上,胸口气血翻涌,内息混乱,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梅子嫣直奔慕程身边扶起他,惊惶担忧地问:

“柿子,你还好吗?”

赫连越愤怒妒忌的情绪在胸中烧灼着,“嫣儿,我还在给机会给你,你不要,就别怪我……”

慕程一手拉着梅子嫣,喘息着说:“子嫣,如果我死了,你会像想念朱雀一样想念我么?”

梅子嫣泪眼婆娑地拼命摇头,“不要,慕程,我不会想你,你死了这条心!你要留住我,就给我好好活着……我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慕程虚弱地笑了,没半点血色的脸上眼神却是那般的清澈温暖,他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放在她手中,“子嫣,这个一直没有还给你,好了,现在物归原主……”

梅子嫣颤巍巍地接过他手中沾了血的发带,嘴唇颤抖着说:“慕程,你欠我的还很多,你怎么敢……怎么敢……”

“嫣儿,过来!”赫连越对她伸出手,“跟我走,我不杀他。”

第七十三章伪三角关系1

而她犹自发怔,不知道危险之将至。

赫连越想都没想一手把那箭矢握在手中,锋利箭头刺破了他的手,顿时有血从箭上滴下。梅子嫣见到黒翎箭的那一刻蓦然一惊,抬头看向正骑着马向这边闪电般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银色衣袍,手持黑色弓箭,而其余人靠近狼群时手臂上的弩箭无一虚发,竟然在片刻间击毙数头雪狼。

赫连越一运内劲,手中黑翎箭反向那人面门射去,那人跃下马来迎上前去便与赫连越交起手来,几招过后赫连越退后数丈,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道:“大悲掌?你们是东庭司马家的人?”

银袍人负手而立,气度昭然,漆黑的眉,明亮的眼,棱角分明的唇——一张像被风雨雕琢洗礼过脸,隐隐透出坚毅与冷静,看年岁不过三十,然而眉宇间的沧桑早已磨尽稚气,像打磨过的璞玉,稳重成熟。

“元武国主几经磨难,归元秘录终于练到第七重,本将军应该庆幸如今还能与国主一较高下,若是国主功成圆满,那今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是谁?!”赫连越伸手想要把怔在原地的梅子嫣带到身边,谁知风声骤起,银袍人已经挡在她身前,右手一掌似乎轻飘飘地拍出,然而卷起千重气浪硬是把他逼退三步,胸口的刀伤又渗出了殷红的血渍。

“我的宝贝妹妹被我骄纵的过分了,惹恼了国主,今日我司马随生特意带她回家,有什么得罪之处日后定当向国主赔罪。”他没有转身,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虞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沉下声音坚定地说:“梅宝,我来带你回家了。”

梅宝,他有多久没这么喊过她了?她望着他的身影,怔怔地,怔怔地喊了一声:“随生哥哥。”

“司马随生?妹妹?!”赫连越难掩眼中惊讶的神色,黑眸盯着随生牵着的那只手,“不可能,嫣儿怎么会是东庭司马家的人?”

“我的妹妹司马嫣然,东庭宣阳王府的郡主,国主莫非不知道?”随生冷冷道,“她任性胡闹,我师父交待了,要抓她回去好好教训一番。国主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先失陪了”

赫连越僵立原地,眼中有那么一瞬荒烟弥漫的寂寞失意。

她瞒了自己那么久……

“梅子嫣,那个哑巴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他嘲弄地说,嘴角的笑意满是忧伤,“好,很好,宣阳郡主是吗?所以那个卑微的哑巴只是你的奴仆,他就连爱情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你说我不是他,可是,你又是梅子嫣吗?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无视我的心跳、我的思想、我身上流着的还是那个卑贱哑巴的血!”

随生皱眉看看低眉不语一脸颓然黯淡的梅子嫣,握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带着她走向自己的雪骥,梅子嫣脚步一顿,赫连越眼里尽是疯狂的决绝之意,在她身后一字一句地说:“梅子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他转身带着雪狼,身影渐渐消失在草原之上,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随生的眉皱得更深,他放开梅子嫣的手,回望那抹远去的身影,冷硬的表情透出杀意,梅子嫣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不要……杀他,我……不会再来西戎。”

随生脸色缓和下来,目光瞥过一旁脸色惨白正盘膝调息的慕程,“他呢?”

“他……受伤了,我要送他回去。”

马车被重新套上了马,慕程、梅子嫣,还有一个好整以暇的司马随生呆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慕程虽然伤重,但是刚才发生的事他看得听得一清二楚。以前没见过司马随生,如今一见也不得不承认司马随生比自己更成熟稳重,常年在军旅生活中历练出来的沉稳坚毅不是他这种居于高门府第的人可比的。

司马随生是宣阳王司马继尧的养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如今,坐在自己两旁的,一个是仇人的儿子,另一个是仇人的女儿,然而一个是救命恩人,而另一个是心上人。

他默叹一声,慕程,活了二十几年你曾经想象过现今这样的情景么?

“东庭的骁骑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他极力礼貌地微笑道:“慕程谢过司马将军相助。”

随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要把你都带走的是梅宝,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