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听着大王这般低语轻喃,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也抬头看向远处,那里已经没了蝉衣的身影。安德抬头看了一眼帝王的背影,心道:大王怎么又变卦了呢?好像自从她出现,大王已经几次更改了,难道大王又有了心的安排?

安德思索着,忽然看见大王将手中的柳絮一抛,低语到:“你啊你,孤该究竟让你如何?是如尘埃般放任不理?还是如糟粕般弃之?又或者…又或者为了这层面具,而彼此演戏?对,演戏。”

大王的声音里似带着困惑与迷茫,但话语中的伤感却浮于言辞之中。安德听着这话语,不由得想起大王刚才入园时的停顿:他看着她在湖边飞絮中的伸展姿态,驻步不说,竟是一脸的迷茫。

罢了,好像她的出现总是让大王忧心伤怀,好像她总能牵扯到大王心底的秘密一般。究竟是大王心底的固守变得太深而敏感,还是她的确如浮光留影一般,总是有些纠缠?

安德内心想着,心中感叹到:说来这事由她去做也好,就算是个影子也总比不存在强!大王他…也的确太孤单了…若是真的能为乐舞之事填些心意,那倒也不错。

“安德,我们回殿,早朝今日就免了,将所有奏章收起就是。哦,对了,上报的那两位奇人是不是今天也侯着的?”大王的话语打断了安德的心思,他立刻应着回答到:“回大王话,冶炼奇人与锻造名匠已经侯着了。听说他们此次来,也带来一些成品,只是因为是武器,宫中规矩是禁止带入的,不过想到大王为求机密,老奴已经告知侍卫统领,由他们带进来,送抵前朝。”

“别送抵前朝了,送到奉天殿吧。传孤地意思,就让他们到奉天殿来见孤吧,不过,还是按之前说好的,称是民间匠人,为宫苑画廊补采填新而来,孤召他们也是想问问,知道吗?”景灏小心地嘱咐着。

“大王请放心,奴才明白。只不过那些样品送抵之时,大王您看要不要殿内增加些侍卫。以保安全…”

“胡闹!虽然你是担心孤而慎行,但是此事不宜声张,你若那般无疑是显山漏水,你也知道现在宫里也安插了人进来,为报完全,还是小心应对,孤可不希望有茬子,你也知道,所谓的乐舞之求,其实是个幌子。我们真真所求的乃是武力为首!”

大王的话语声虽低且轻,但言谈时一脸凝重之色,使得话语如同石砸一般,字字千斤。安德不敢马虎立刻点头应着:“是,老奴清楚,老奴这就去办。君-子堂-首-发”

“恩。去吧。诶。等等,碧国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景灏本以迈步,忽然想起这事便退回来轻声地问着安德。

“回大王的话,还是和先前一样,碧王并不操心其他,依然沉醉在男色之中。”安德赶紧将得到的消息奉上。

“男色?这世间的女子难道真不如男子了吗?他碧国的女人难道个个都是无盐之容吗?说真地,孤依旧不相信这个消息,虽然盛传的言之凿凿。但是还是要小心。他可别背后也动着心思。”

“是大王,老奴一定也嘱咐他们。”

“恩。你快去传吧,好了,我们也摆驾回宫。”景灏说着就让安德先去,自己带着另一个小太监和侍卫慢慢地渡步而出。

步行慢慢,风吹阵阵。那飞絮千雪在空中飘荡。景灏看着眼前的三月飞絮四月雪,不由得对身边小太监说到:“你看着飞絮似是花媚吗?”

小太监惶恐的抬眼四看,然后低声地回答到:“会大王的话,飞絮想是花瓣一般,这般飞舞,奴才都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景灏一听垂柳眼眸低语到:“是啊,还真是恰似花媚千朵,晃人眼眸。迷了,迷了,孤也要看不清了。”

蝉衣带着紫瞳去了清溪院。在参观了部分宫廷歌舞伎的表演之后,她见到了掌管整个内廷宫乐的瞽官。小太监将大王的意思传达给瞽官后,蝉衣便和这位瞽官细谈了关于三国聚首之约上表演乐舞之事的细节。

在一番了解与交谈之后,蝉衣也就真地认真的督导起来。观赏了已经成型的歌舞表演,听了曲乐之后,蝉衣似乎陷入了一种困惑。

曲子不错,舞不错,所求之美也是不错,但是一切似乎就是不错,总让她觉得提不起劲,似乎少了些什么。

蝉衣蹙眉好一通沉默之后,便说回去再想想便离开了清溪院回到了朝阳宫。一进栖梧殿就看到秋月秋叶两姐妹似在抱头痛哭,蝉衣便皱着眉说到:“还哭呢?怎么那侍卫不合适吗?”

两人听见蝉衣的声音也才意识到主子回来了。秋月一边抹泪一边应到:“主子,奴婢谢主子挂心,那陆侍卫奴婢本在宫中就听说是个老实本份的人,以前也不曾见他混迹过,如今他知道奴婢的忧心,又知道大王和主子您的这份关心,他也应了。”

“应了就是好事啊,怎的还在这里哭起来了?怎么,姐妹两个又舍不得了?”蝉衣说着坐上了软塌,小心的捏了自己的肩。

秋月和秋叶是有眼色地丫头立刻上前帮着揉捏,秋月更是碰了药粉为蝉衣换起药来。

“主子,您的伤口…”秋月发现伤口处竟将衣裳的丝料粘粘,不由得说到。

“可是烂了?我和大王说话的时候动作比划大了。”蝉衣说着侧了头:“怎么?严重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先前结好的痂裂开,渗了血水出来。”秋月解释着,秋叶就去捧了沾了水的帕子,轻轻地软化那处结痂地部分,慢慢地将衣料清了出来。

“主子,您还是注意些吧,早点落痂地好,您这般不注意,可是好不了的。”秋月说着将药粉洒落上去。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好啊,我举动倒也是有分寸的,只是没想到…哎,眼下想好好养胳膊也难了,这几日只怕我不但要想,后面怕是也要亲自示范去了呢!”蝉衣无奈的笑着,脑中已经去想刚才看到的舞。

这一日从中午一直到黄昏,蝉衣都在想着舞的事,待她回神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烛影飘摇了。她看着烛火拉出的光影,只觉得脑袋里忽隐忽现着什么,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而在这时紫瞳也带来消息回来,大王今夜召地竟是夜昭容。

第二卷 黑白交错 第五十九章 影舞弄窗

殿内只有一只红烛在燃烧,将空荡的殿照出浅淡的光晕,一切似乎都藏匿在昏暗中。

蝉衣穿着素白的亵衣,独自在窗前拨弄着“响盏”。

响盏是一种敲击乐器,铜质酒盏的模样,盏底穿有长丝彩穗,做乐器演奏时,多以小软锤敲击,声音清脆;若是用来表演舞蹈,则是手持双盏而舞,讲究的优美姿态,并在舞时偶然敲击,发出清脆之音迎合琵琶乐曲。

蝉衣手里的响盏是她在得知夜昭容今夜继续侍寝的时候叫紫瞳去清溪院那里要来的。本来她脑袋里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可紫瞳带来的消息却让她的脑袋变得空空。

虽说她心底是早清楚王宫里这档子事的,可是当她知道大王又召了夜昭容侍寝的时候,这心里还是不舒服。要不是想到大王今日将她拥入怀中说的话,此刻她也许已经无法这般静心的去拨弄响盏,想着乐舞之事了。

“主子,可睡了吗?”殿外传来细微的声音。蝉衣抬了头:“还没,进来吧。”殿门咿呀,紫瞳披着衣裳,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蝉衣看见紫瞳出现在后堂,便轻声问着,因为早先她就已经让秋月秋叶已经回房入睡,而紫瞳也是被打发了回去休息了,她依旧不习惯有人为她守夜。“也没事,只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却见窗前是主子的独照身影,便思主子怎的还不休息,就说过来问问。x君x子x堂x首x发x”紫瞳解释着走到蝉衣跟前。

“还不是想那乐舞之事?”蝉衣说着一笑,将手中的响盏放下了。

紫瞳看在眼中,心道她这般忧愁也是应该,毕竟她不是小姐。不是那才华横溢的贺兰蓉。但是嘴上却要劝慰:“主子且宽心休息吧,乐舞之事本就是主子您所长,不如明日起来再做计较?再说那歌舞奴婢看着也是不错,主子也不必太过计较,免得累了身子,刚才奴婢在窗前看到主子那捧盏的样子,虽是玲珑曼妙,但也太过孤…”

“等等。你说什么?”蝉衣忽然眉眼一抬,眼盯着紫瞳,一手捂着心口,微微地张着嘴似顿住了一般。

紫瞳一愣,喃喃到:“奴婢就说主子您早点休息…”

“后面的,你在窗前看到什么?”蝉衣急声地问着,眼眸闪亮,眼珠也开始转动。

“啊?看到主子您捧着响盏地模样啊!”紫瞳还有些迷糊。

“紫瞳。你去,殿外站在院中,你再去看看,去!”蝉衣急声吩咐着。紫瞳应着就稀里糊涂地出了殿跑到了殿前院中站定,才想着叫她看,她看什么呢?

正在迷糊中。::堂::但见后堂内的光亮明了一些,主子的身影被拉的有些修长,然后是双影重叠在一起,是主子捧盏摆动胳膊的动作。

紫瞳看的迷迷糊糊,不明白主子什么意思,眼前主子的身影就不见,很快蝉衣也出了殿,到了她的跟前。小声地问着:“可看见我地影子?”

紫瞳茫然的点点头:“当然看的见啊。”

蝉衣看紫瞳那模样。噗哧一笑说到:“去,你进去。在烛前给我跳两下。”

“跳?主子,奴婢不会…”

“什么不会?你跟着我的,当初我学舞难道你就没看?我就不信你看都看不会,就算你不会,进去随便做两下动作总是可以的吧!快进去!”蝉衣说着推了紫瞳一下,紫瞳只好听话的进来殿到了后堂在烛前乖乖地摆动着胳膊。

蝉衣站在院中看着窗影上显露的虚实相合的影子,跺地一脚冲回来殿里,紫瞳一见蝉衣进来,就放下胳膊,要停止摆动。

“你继续跳你地,我不叫你停,你就别停!”蝉衣吩咐着紫瞳,自己去摆弄烛火,然后又跑出殿,几次往返之后,终于将三支红烛放在一处,并置于高台之上。

这一次她站在殿外看着窗影上单影浓重,满意地点了头,然后才进殿对着还要摇摆的紫瞳说到:“好了,你不必跳了,现在你到外面看我跳,看仔细点,等下我要问你的。”

紫瞳点点头,听话的出去后。蝉衣站在窗前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地烛台之后,以手捧着那响盏,摆弄出一个个妩媚的动作来。

一连串的轻摆之后,蝉衣将紫瞳叫进了殿里:“如何?”

紫瞳张大了嘴,使劲地点头:“好看,真好看,就好象人舞在月中一样。”

蝉衣听见紫瞳地话,眼中再一亮,双手轻击:“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主子想到什么?”

“想到这次的乐舞该如何改!”蝉衣笑着回答着,脸上飞扬的神采看地紫瞳都有些迷了。

“好了,紫瞳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明天再想的周全些。”蝉衣说着就回到床边。紫瞳应着从高处取下烛台,然后熄了两支,便退出了殿。

掩上殿门,隔窗看着那殿中的昏暗,紫瞳轻出来一口气,内心感叹着:“小姐,我道这世上只有您的舞绚丽而美,却没料想到灯下之影于窗幕之上,竟是如此的妖娆。她的身段如此轻柔竟和小姐您无差,大王他选出地人,果然不一样,怪不得他会让她操心乐舞之事。我都以为大王只不过为了顾名而用她,却不想她竟是真正善舞地人,看来昔日说她在大殿中听王抚琴与王夜舞,竟是真的了。小姐啊,若是您知道有人与您这般善舞,您定是开心了,这是现下她做了您,要是您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蝉衣从清晨起来就在殿中思索,后来便带着紫瞳去往清溪院与那瞽官商讨后,召来不少舞者比划起来。因为蝉衣想到地是影舞,必须在夜色下才看到出效果,所以蝉衣向大王请意,在获批准之后,也总是在宫门要落锁的时候才回到她的朝阳宫。

这些日子,她白天里先叫舞者们按她设计的动作练习着,晚上就让她们在一间硕大的殿堂内舞起,自己则躲在殿外看着窗影。实际上她叫人去拼接出了一块非常大的白锦幕布来。但是她一想到大王那份凝重的神色,她便没将幕布的事说出来,她希望直到大王亲阅时再表现出来。

蝉衣是一连数日奔波在清溪乐舞的事上,全身心的都忙进乐舞之事中,可这会后宫里却是另一种气氛,所有人的目光不再注意到这个奔波在朝阳和清溪中的蓉昭仪,反而都盯着夜昭容了,因为自从她侍寝之后,大王竟再也不召别人,夜夜点召于她,竟足有半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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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黑白交错 第六十章 如梦初醒(一)

蝉衣又是卡着落锁的时间和紫瞳回了宫。一进殿,秋月和秋叶两姐妹就上前伺候,为她换衣净身,洗抹去周身的疲乏。

穿着亵衣半躺在床上,摇曳的烛火里,蝉衣轻声问着宫中一日的变化。

“主子,今日她们都还是去给夜昭容问安去了。”秋月一边给蝉衣捏腿一边回答着。

“还是那些人?”蝉衣眼都没抬一下,依旧闭合着。

“是,较之昨日,今日还多了一位瑶美人。”秋月轻声的回答着。

“呵,一日比一日多。她这般蒙宠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想来明日里只怕连锦婕妤都要过去捧场了吧。”蝉衣闭眼说着,唇角轻勾。

秋月摇摇头轻言到:“奴婢倒不这么想,锦婕妤是太后跟前出来的人,一直都由太后在背后撑着,别看挂着的是个婕妤的品,没入了嫔,但是这宫里谁会把她只看成是个婕妤?就算是一直与她不合的柳、叶二人也不过是言辞上斗斗,图个撒气,谁敢真的与她计较去斗?而现如今,大家都知道主子您是太后双手捧着的宝贝,而她锦婕妤怎么也和您是一路的,她若也跑去给夜昭容日日问安,那不等于是臊了您的皮,更是和太后作对了吗?”

蝉衣抬了眼皮看了秋月一眼,眼中含着赞许的光芒,轻言到:“你想到很仔细也很周到,说的也的确没错。君-子堂-首-发可是,此一时却不同,大王如此令夜昭容盛宠独照,难说不是真的迷在她手上,更何况当初夜昭容的一舞可是让大王都看到挪不开眼。如今我和夜昭容,整个后宫里谁不明白我和她是两路。绝不对味。大家自然是要选一方来靠的,而她如此荣宠,大家为保自己无事也该是去巴结的。并不是真地去了,就和我两路了。”

蝉衣说完就又闭了眼,秋月则去细想着蝉衣地话了。

“可是主子,您就真的不生气?”秋叶给蝉衣捏着胳膊,听了两人的话,忍不住歪着脑袋问着。

秋月一听妹妹如此问话。当即就斜了秋叶一夜,责怪她不该乱问。

蝉衣闻言依旧没睁眼,但却笑说到:“秋月你就别怪她了,她可没你那些心思,她这般纯纯地嫁人不也很好吗?”

秋月听到主子这般说,立刻惊讶的应力是。此时蝉衣却睁眼看向秋叶说到:“生气?生气对我来说却是个奢侈的言词。我有什么资格去生气呢?身为王宫妃嫔,无妒便是首要。但试问,谁能真的做到?在乎的永远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只有不入眼的,生死才与之无关。其实我也在乎,毕竟他是大王也是我地男人,如同我的夫。只是我这位夫。注定身边百花常在,千娇不断,我若生气。我若吃醋,且不说他会不会说我妒忌,我会不会背上妒妇之名,只说我自己的心,那怕是要伤到碎裂了。”

秋叶听到蝉衣的话,立刻抱歉地说到:“主子,都是奴婢话多,不该…”

“你不是话多。你是不想在我这里用心眼。当初您能知道怎么噎住珍充媛,可见你也是聪慧的人。只不过正如你姐姐所言,这宫里的事太过复杂又如此不干净,你还是纯纯地好,将来出宫嫁了,相夫教子,你姐姐这心里也就踏实了。”蝉衣说着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抬手抹了眼角,似有些抽泣起来。

“好了,我最见不得人落泪。别在我面前这般,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把那泪给我憋回去!”蝉衣说着又合了眼问到:“现在宫里除了锦婕妤和梅才人,别人都已经去了?”

“是,不过珍充媛先前还是去了的,可这几日却称病未出了。”秋月赶紧将泪抹净,回答着。

“哦,看来是她是想等我动作了,只可惜我现在根本不想动作。”蝉衣笑言着:“对了,秋月,对梅才人你怎么看?”

“说实话主子,奴婢看不透她,也许她是高人,隐忍着等待,也许她是太过干净想要尘埃不染。”秋月轻声感叹着。

“尘埃不然?”蝉衣睁了眼一笑:“这宫里就是灰尘满处的地界,想要若莲般净,岂不是笑话,就连我这所谓地绝世清莲不也深足在污淖之中吗?”

“主子的意思,她是在等时机?”

“谁知道呢?昔日那一句真言,倒是颇有些傲气,无论她是否有心,我都觉得她是个不简单的人,还是心底留着点意好。”蝉衣说完,摆了手:“行了,你们也去歇着吧,这些日子我操心着乐舞的事,连梦都是舞啊舞地,好似我上辈子就是个舞者一般。”

“娘娘,您别开这样的玩笑,您是金贵的身子,上辈子也是自然是金贵地,那是低贱的舞者可比的?”秋月急忙说着,紫瞳也在一旁点头,但心中却在猜测着这位替身究竟是什么出身。

“是啊,舞者的身份低贱,可是有的时候我想到自己这般爱舞,也有些迷惑,我若不是郡主这等身份,只凭这份爱舞的心思,会不会就会是个低贱的…”

“主子!”秋月紧张地喝止:“您是娘娘,您是郡主。怎的说这些,要是被别人听见说来议论,主子您这曼妙舞姿不就变成不堪了吗?”

蝉衣见秋月这般认真掩口一笑:“好好,我不这么说了,说到底我们这些内命妇还不是为了讨帝王一笑,竭尽所能,别说是舞,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哪个都是不简单地,想来只怕真是应了梅才人那话,千娇只为伴龙床啊!”

打发了她们下去休息,蝉衣便也睡去,渐渐入了梦。

梦里地她依旧是舞步翩跹。在丝竹与磬缶的相伴下,她自己穿着红衣舞衣在一片夜色中旋转,静摆。时而似蝶,时而若花。她是那么地千姿百态。

忽然一人将她紧拥入怀,复尔抱起,立时便有大声的宣告:“婀娜,孤就要她了!”

心鼓声声,舞步飘散,只有一个下巴在眼前晃悠,不,还有一抹有些欣喜带着淫色的双眸,那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是那般的令人紧张。

是谁,是谁这般称孤而抱着自己?他喊的婀娜又是谁?他是谁?

一张披风包裹了她自己,还有金铃的声音随风而飘。倒地,委身,她缩在轿辇塌下,足却被人捏在手中,那人的指就盘旋在脚踝处的梅花之上!

第二卷 黑白交错 第六十一章 如梦初醒(二)

有轻微的触感是纱帐随风轻拂脸庞,那般的细腻,微微的痒。

有酥麻的感觉是手指在梅花上摩挲,那般的勾撩,颤抖的麻。

那一双不屑的寒冷的眼,带着戏谑笑看着那白脂上洒金的红梅。

是怎样的心情啊?是激动的未知等待,是希冀的人生期许?只有心鼓声声和满腔的意念,在提醒着她自己,这是她的机会,鱼跃龙门的机会。

金色的大殿,他那双不屑的眼,还有他的手,将她的衣衫凌乱…只是为何他突然离去,走的绝然,没有一丝留恋。那镜中如此妖媚的自己,此刻却不值得他迟疑半步。

是失落?是担忧?是害怕那已经在手中的一切都转瞬即逝了吗?她迷茫着,仓惶中却听到他的声音:“你,想要出人头地,不甘人下,孤给你机会让你去争出一片人上人的路来,不过…不是在孤的王宫,而是在邻国的王宫,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她呢喃着,难明就里。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没了金色的大殿,没了那双高高在上的眼,更没了那等待答案的人,有的是一件空荡破旧的屋子,有的是自己窝坐在一堆柴草上,无奈的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吃好的穿好的,我却要打水抹地?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要做这些!不,我也要跳舞,我也要穿好的,吃好的,我不要这样,不要!”

叮叮咚咚,有清脆的声音在响。君-子堂-首-发似金色的铃声在飘荡。翻身从柴草上起来。偷着窗棂的缝隙看着园中那色彩的人群。

旖旎绚烂地色彩,逶迤连绵地仪仗,花团锦簇般的飘动。

她,又是她,她一定可以改变我的命运,一定可以!

带着眼泪飞奔而出,看着前方的路,她偷身藏在廊下。直到她们近了再近了,便冲到角落开始哭。

抽抽嗒嗒,眼泪就是短线的珠子,滚滚滑落,莫名的伤感啊,就在心头绕啊绕。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做活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跳舞?我也喜欢跳舞。我也想舞啊!”她哭嚎着,似乎像是被夺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不,是她想逃离这样的生活。

这时,她听到一个好听地声音。柔柔地响在身后:“你也想跳舞吗?”

她转头,如愿的看到了那华贵的衣裳,那迷离的眼眸。那鲜亮的红唇。

“是的,我想要跳舞想要歌唱,我不想在做个每天在柴房和水房里做活的丫头。”她认真的说着,将她身后还沥沥啦啦着地不少人模糊了去。

“啧啧。”那有着鲜亮红唇的女人转了头看向身边的一个老婆子:“她的容貌身段不差啊,怎么…”

“回公主地话,她来时额头上有疤,奴婢就把她留在柴房想等她疤落了后再看,可是这一忙倒忘了。”那老婆子是这做院墙里最大的人。是个嬷嬷。哦,蓝嬷嬷。

“哦…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他们总叫我喂。”她在问自己的名字,可是我自己叫什么呢?怎么我不知道?谁来告诉我?

“呵呵,哪有人叫这名字地,这样吧,你就叫…蝉衣吧。”

蝉衣…蝉衣!

“蝉衣,你要记得,你此去不单单是为孤,也是为了你所在的钥国,你是钥国的臣民,你要尽心尽力为钥国去谋取一切!记住了吗?”那一双眼中似动荡着滂湃的情绪,那眼中的闪光,令她激动。

“蝉衣,你是钥国的臣民,如今钥国需要你去潜伏到谰国去争去夺,为孤做一枚藏身在谰国的棋子,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

红色的纱在夜风中飘荡,那魅惑地姿态便在夜色中妖娆。

愿意,我当然愿意,哪怕是棋又如何?只要让我不要再被饿,只要让我穿着华丽地衣裳过着舒适的日子,做什么,我都愿意!不就是棋吗?我做,我做!

“呼呼…”蝉衣忽然睁眼坐起,口中只有粗重地呼吸。砰砰的心跳声,贯穿在耳膜里,她有些失控般的起身,冲向了那菱花镜。

镜中的自己素颜秀美,镜中的自己肤白颜玉。伸手抓了旁边的笔,沾了胭脂点点,她在一边的脸上细细的描绘。

当镜中终于出现一半的梅妆时,她丢了笔,有些哑然般的笑了,而后她轻声的吟唱到:“月下花开邀蝶舞,一曲霓裳君子慕,千娇百媚何以妖?蝉衣醉卧饮凝露。”

蝉衣,原来我就是蝉衣。

她心中是沉重的答案,这一刻是想起自己的欢欣还是背负上棋子的命运?她不知道。

起身走在殿中,穿着亵衣的她空摆着胳膊,轻扭着细腰,慢行躅步,飞跃上桌凳而轻抬一腿伫立的时刻,泪竟从眼中滑落,滚落下一滴落在了桌面上。

她想起了大王买下她的那一刻,那冷冷的眼,那对自己是具尸体才感兴趣的话语,让她的心在一片寒冰之中。

“什么我对你而言是不同的?我当然不同,因为我不过是个替代品。”蝉衣的口中轻喃着,放下了足,收了她伸展的手臂:“你是我的主人,我不过也是你的棋,只是…很不幸,我这个棋没了棋的心,如今只有委屈了你将我陈列于此,还要假装呵护。”

蝉衣的眼前划过了大王那温柔的星眸。她的唇角勾起了笑,带着无限的怨色:“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的手轻轻抚摸上肩头,嗤笑道:“呵呵,若不是我稀里糊涂挡了一下,也许此刻,你已经将我捧起,准备让她们来要我的命了吗?”

“罢罢罢,这一生逃不开棋命啊!”蝉衣苦笑般的回到镜前,镜中的红梅被泪水冲划出一条血色的痕迹,将那妖容变得有些可怖。

蝉衣看着镜中那描绘着半面妆的自己,她伸手抚摸掉已经不再美丽的梅。

“流颜,我竟然会梦到你,还想到你的梅,只不过…为何那夜是你来偷盗于我?不,你偷的是我,还是贺兰蓉?你怎么也会到了澜国?”

蝉衣在心中问着自己,她没有答案。在想起那带着草香的发,还有那一双空洞的眼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想这些做什么?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第二卷终)

第三卷 角逐力杀 第一章 布局藏身(一)

蝉衣清早起来在几人的伺候下,梳洗容妆用过早膳之后,又去往清溪院了。如今已经过了半月的时间,乐舞之事也有些眉目,而这两天也是要向大王初演已作汇报之时,更不能松懈。

高坐椅台之上,蝉衣看着舞者们穿着特制的衣裳在那里舒展着腰肢,她轻托着下巴似是观赏检阅,脑中却已经在想着其他的事。

怎么办?这舞我究竟是要就这样便收尾,将那影舞部分收起吗?影舞之美,我有信心可以一夺,可是倘若真的赢了呢?钥王会这么想我呢?可是如果我不赢呢?大王虽然清楚我是替身是假的,但是将此番事情交给我,却难保不是想除了我。

就算杀不了我,总可以将我晾下吧?我现在是贺兰蓉,是蓉昭仪,是嫣华郡主,所以我才华横溢,所以我深得大王的喜爱,虽然大王不曾若那般夜夜点我,但他故意在太后和众人面前将自己捧着,固然是有维持谎言的意思,但是却也不必那般,尤其是还要故意在我面前说出那些谎言,这能说明什么?

捧的越高摔倒越惨!他一定是看着我,若是我做的不好输了,他便可接着这个理由从此将我晾下。才华横溢又如何?不能为王分忧,不能为国夺之一名,我这个光华地盛名,却从此会让我淡出帝王的眼眸,离开可得帝王宠爱的圈子,若是那般,不等于要了我的命!

可是我若让这舞大放了光彩呢?我若不隐瞒这影舞之想,真的去夺了彩呢?若是钥王早有准备,出来的乐舞比我的好便罢,若是比不过我,可怎么办?难道我做到第一件事,就是伤我钥国之利吗?

蝉衣想到有些头疼。她撇着嘴。手指抚上脸颊,有些无奈般的轻微揉搓着。

“蓉昭仪娘娘,是不是您觉得她们跳的还不够好?”瞽官看着蓉昭仪那般不悦地神色,只道是舞伎们地技艺蓉昭仪看着不满,不由地担心问到。

蝉衣听见瞽官的问话,忙收了心思,她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疏忽表露于像,忙顺着话说到:“还是不错了。宫中舞伎都是几经选拨的佼佼者,有些更是从小便被宫廷培养而出的,倒不会差到哪里去,本宫只是担心,等这两日大王有时间检阅的时候,我们准备的不够好,大王会不够满意。”

“蓉昭仪多虑了,您的影舞妙想令下官敬佩不已。下官还很期待看到大王满意的模样呢!”瞽官认真地说着。君-子堂-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