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老天爷戏弄般,他长这么大,第一回带人去那灵犀山,竟然不是跟一个姑娘,而是跟……小鸟!

霎那间,骆青遥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不知那灵犀山上的情人泉,是只对男女有效,还是只要是一对有情人,都可以呢?”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抑制不住那些心猿意马的念头,却一激灵,猛地回过神来,简直又想抽自己一耳光了。

“骆青遥,你他娘的疯了么,成天打兄弟的注意,你还是不是人,趁早找块石头撞死吧!”

斜阳西沉,晚风微拂,付远之踏入仁安堂时,药堂的管家正在后院里遣散下人们。

仁安堂要暂且关闭一段日子了,理由说出来都没人相信,荒唐得跟个笑话似的。

只因为那卓老板新得了本乐谱,爱不释手间,又想找把好琴相配,索性关了医馆,天南地北地寻访名琴去了,还自比古人,说高山流水,自己也总能找到那位琴道知音。

他倒是潇洒恣意,任性而为,甩甩袖子抱琴走四方了,却苦了仁安堂上下,他们也不知自家老板何年何月才会归来,只能拿了遣散的工钱,另寻他处谋生。

只是一群人里,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格外显眼,她怔怔地站在长空下,眼神迷茫而空洞,似乎不知道自己拿了遣散费,该去往何处?

是的,那人正是乱发遮了半边脸的丑奴,她拿着最后的工钱茫然无措,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她与这仁安堂的其他人都不同,她又瘸又哑,脸上还有一块丑陋的胎记,当初若不是卓老板好心收留她,恐怕她就要饿死街头了。

如今这仁安堂关闭了,其他人尚且好寻去处,但她却显然不那么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一时之间,她竟是无处可去的。

长廊上的付远之远远望着这一幕,心弦一动,不由走向了斜阳中的那道瘦弱身影。

他今日是来仁安堂替鲁行章取药的,卓老板人虽走了,却还算厚道,留下了好几瓶足量的药丸,还有一张药方,以后鲁行章就可以按照药方,自己去别的药房配药了。

晚风中,付远之徐徐走向那道瘦弱身影,开口问道:“小苏姑娘,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唤回了她的心神般,少女长睫微颤,抬起头来,脸上登时写满了惊异之色,付远之却又是一笑:“你为何没有穿那身杏色的长裙了?”

夕阳下,这轻笑萦绕在苏萤耳畔,让她觉得恍如梦境,不敢相信他竟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时间愣愣地站在原地,仰望着身前那道清俊温雅的身影,连呼吸都在发颤。

那身杏黄色长裙自从上一次穿过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了,她将长裙叠得整整齐齐,压在了枕头底下,也压住了自己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过仁安堂,她也强迫自己将他的身影在脑海中擦去,默默以“丑奴”的身份潜伏在仁安堂里,接收琅岐岛上传来的指令,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今日,仁安堂即将关闭,她领着最后一份工钱,不知该往何处去时,他又出现了。

“小苏姑娘,仁安堂关闭后,你有去处吗?”付远之正好轻声问道。

苏萤抬眸望向他,付远之唇角微扬,声音更加轻柔了:“不如这样吧,你会种花吗?”

苏萤一愣,有些没听明白,付远之便接着解释道:“我是说,你会打理一些花花草草,做些简单的杂活吗?”

他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善意:“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将你安排进宫学里,那里有座洛水园,有专门的人在那里栽花种草,你愿意跟着她们,一同学习打理花圃,做些简单的活计吗?”

一番话说完后,苏萤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仰头怔怔地望着付远之。

付远之却又是笑了笑:“放心,我跟那里的鲁院首是好友,他应当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不知此刻身在宫学里的鲁行章,得知自己被付大人骤然归为了“好友”一类,会有何感想?

付远之见苏萤仍没有反应,不由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勾唇笑道:“毕竟,我可替他求来了这药方,他怎么也该还我个人情吧?你说对不对,小苏姑娘?”

他有意用松快的语气,驱散了她心中的愁云,也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每一句话都在为她考虑,苏萤如何听不出来?

她只是心潮起伏间,脑中霎时闪过许多东西。

似乎每一次,在她陷入“困境”之时,他都会如天神般降临,向她伸出援手,将她拉向光明之中。

只是,这份光明,她真的该接受吗?

她领着工钱在院中茫然无措,不是因为一个天生残疾的“丑奴”不知该去哪里谋生,而是因为琅岐岛上的一个探子,不知下一步该潜伏到哪里去?

而他的忽然到来,令她“因祸得福”,不仅有了新的去处,还是一个“近水楼台”的去处,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就该更加便利了,她该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向琅岐岛上发一封密信回去,报告最新的情况。

可是,她犹豫了,她对着夕阳中那双含笑的眼眸,竟然犹豫了。

她真的该接受这份好意吗?无形之中,她卑鄙地利用了他的善心,日后若是他知道真相,一定会后悔莫及吧?

苏萤站在风中,心中艰难地挣扎着,耳边却陡然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这条路还很长呢,想想主子吃的苦头,我们做的这些还不算什么,不管怎样艰难,都要咬牙走下去,总有一日,一定能夺回属于我们的那些东西,知道吗?”

深吸口气,苏萤握紧了双手,不再犹豫,终是对着眼前那道清俊身影,点了点头。

就让她卑鄙无耻,永坠黑暗,万劫不复吧,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必假意惺惺?

夕阳笼罩着山岚,天地间飞鸟相还,浮云流金,风过四野,一片祥和静谧。

骆青遥与辛鹤快马加鞭,出城直奔灵犀山,赶到时已至黄昏,暮色四合。

他们一路上水都没喝一口,又累又渴,骆青遥心念一动,拉着辛鹤直往那处“情人泉”奔去。

泉水潺潺流动在山涧之中,清澈无比,骆青遥蹲在山石旁,伸手掬起泉水往唇边送去,一饮而尽,畅快至极。

“小鸟,你也快来喝一喝吧,这山上的泉水可甜了!”

嘴上这么说,骆青遥却有些莫名心虚,那关于“情人泉”的古老传说又回荡在他耳畔,只要一对有情人共同饮过这泉水后,便会携手白头,美满一世。

他心里莫名涌起些鬼使神差的绮念,偷眼望向辛鹤,他却毫无异样,也学着他的模样,正喝得畅快呢。

金色的夕阳洒在那俊秀的眉眼上,发丝飞扬间,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梦如幻,一时间令骆青遥都有些看呆了。

辛鹤却冷不丁挑起水花,往他的脸上溅去,“青瓜,你怎么最近老走神?”

骆青遥一激灵,连忙道:“哪有?”

他心虚不已,也赶紧撩起泉水,往辛鹤身上泼去,水花四溅间,阳光下波光粼粼,落在身上沁凉无比,两人在山涧间笑闹着,如孩童一般。

却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行人,骆青遥与辛鹤顿时停住了动作,笑意一敛,同时望去。

那行人装束十分古怪,明明已是炎炎夏日,他们却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走起路来也一点声音都没有,明显个个内力深厚,不是寻常人。

骆青遥下意识地拉过了辛鹤,有些警惕道:“小鸟,喝够了吧,我们走吧。”

辛鹤点点头,在起身的一瞬间,凑在骆青遥耳边道:“青瓜,你有没有闻到他们身上,传来一阵花香?”

第39章 情迷意乱

装束古怪的一行人也蹲在了泉边饮水,周身隐隐散发着花香。

那是一股十分奇特的花香,走出很远仍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风中,骆青遥与辛鹤只觉那群人古怪异常,却也无暇深究,毕竟来灵犀山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找寻当年那位消失的故人,左霜。

他们在山中蜿蜒而上,找了几圈却仍无线索,骆青遥站在半山腰,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霞光映在他的眉目上,他一张俊逸的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伸手一把勾过了辛鹤的脖颈,促狭笑道:“小鸟,若是还找不到左霜的住处,咱们可就得在山上凑合一夜了,你说这山上有豺狼虎豹吗,你怕不怕?”

辛鹤将他的手拍开,一心拨开树丛,继续找寻,“吃人的蝙蝠都对付过,还怕几头狼不成?”

她埋头继续沿着山道向上寻找,却是忽然间惊声道:“青瓜,你快过来看,这地上的花瓣是不是洛水园里,灵晴种的那种鸢尾花?”

淡紫色的花瓣落在山道间,形如鸢鸟尾巴,在夕阳中熠熠发光,美丽极了。

“难道这鸢尾花瓣是随风飘过来的吗?”辛鹤扭头望向四野,语气明显兴奋起来,“附近一定种了一片鸢尾花,说不定就是左霜种下的,用来思念灵晴,你说有没有可能?”

“有可能,这花瓣像是从那边飘来的,咱们过去看看。”骆青遥点头赞同,两人当下毫不迟疑,一路顺着花瓣,直往山涧深处寻去。

越往前方走去,花香越来越浓,夕阳笼罩着天地间,山道越来越窄,几乎只容一人通过,当拨开层层树枝后,一切豁然开朗,终于得见“真容”——

骆青遥与辛鹤站在风中,一时看呆了,眼前是一片盛大的花海,栽满了各色各样的瑰丽奇株,在夕阳中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如梦如幻,宛若仙境。

几座木屋伫立在花海之间,古朴而简单,也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辛鹤怔怔地走上前,叹为观止:“青瓜,我觉得,我们找对了地方,这里一定住着左霜,否则哪来这片瑰丽的花海……”

她走向其中一片花圃,望着那随风摇曳的紫色鸢尾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正想轻轻抚摸上去时,脚边却无意间触碰到了一根细细的长线。

霎那间,如湖水荡起涟漪,木屋周围绕了一圈的铃铛骤然响起,辛鹤脸色一变。

“小鸟,当心!”

无数森寒的银针从四面八方射来,杀气凛冽。

骆青遥眼疾手快,一个飞身掠了上去,一把卷过辛鹤,拂袖如风,身形闪动间将那些银针尽数打落。

两人堪堪落在一旁,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对视间,惊魂未定,骆青遥扫视着四周道:“这里居然遍布机关,这左霜实在是‘深藏不露’,咱们必须处处小心,一步都走错不得……”

他话还未说完时,辛鹤已陡然瞪大双眼,望着骆青遥身后袭来的一道黑影,乍然失色道:“青瓜,快闪开!”

她猛地将他一把推开,飞脚踹起一地石子,挡住那道袭来的黑影,险险避过一刀。

残阳如血,那忽然冒出,从背后偷袭之人,是一个黑纱罩面的女子,手持两把短刀,目光凶狠,杀机毕露。

她几乎不给辛鹤与骆青遥喘息的机会,又是几招猛烈逼来,辛鹤与骆青遥猝不及防,手头又没有武器,一时间竟是步步后退,难以招架。

“是左霜前辈吗?”骆青遥急声喊道。

那黑纱罩面的女子目光更加一凛,短刀携劲风袭来,直攻骆青遥与辛鹤的命门。

辛鹤呼吸急促,在晚风中急声解释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没有恶意,左霜前辈,我们是从……”

她话还未说完时,那道黑影已从袖中飞出了一片粉末,她与骆青遥不及闪避,迎面吸入,头脑登时一阵发晕迷糊,身子瘫软下去。

居然中招了!

简直始料未及,一番寻人会变成这样的结果,骆青遥在辛鹤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鸟,豺狼虎豹没遇上,倒着了人的道……”

晚霞之中,微风拂过花海,那黑纱罩面的女子站在长空下,眼见两人被她迷晕倒地后,这才警惕地收起了短刀。

她缓步上前,鼻尖轻嗅,双眉蹙起,是的,是这股味道。

即使有这片花海的遮掩,她也仍然能分辨出这两人身上,那股奇特诡异的花香,他们是柳明山庄的人。

那股梦魇之中的花香还是追来了,这么多年了,隐居避世,藏身深山,却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月悬如钩,夜色萧瑟,四野静寂,夜幕中的灵犀山似一只蛰伏的巨兽。

昏暗的木屋中,骆青遥与辛鹤迷迷糊糊醒来时,浑身还有些乏软无力,撑起身子望向四周,才发现竟被关了起来。

屋外不知种了些什么花,那丝丝缕缕的香味直往人心里钻,好似有小虫子在爬一样,让人燥热难安,骆青遥脸颊绯红,伸手不由自主去解衣裳。

辛鹤见了吓一跳:“青瓜,你干吗?”

“热,好热啊,小鸟,你不热吗?”骆青遥口干舌燥,呼吸灼热,俊逸的一张脸又红又烫,几滴汗珠滑落下来,头发都有些被打湿了。

辛鹤明显觉察到不对,上前伸出手,探向骆青遥的额头,“我不热啊,青瓜,你眼睛好红啊,你到底怎么了?”

那只伸来的手冰冰凉凉,说不出的舒服,骆青遥陡然一把抓住那只手,贴向自己的唇边,喘息不已。

辛鹤吓得脸色都变了,还来不及说话时,少年已猛地压了上来,将她扑倒在地,双目通红,浑身燥热,空气中都弥漫着情欲的味道。

“青瓜,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辛鹤瞳孔骤缩,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骆青遥粗重地喘息着,摇着脑袋,双目越发迷离,“我不知道,我好难受,小鸟,我好难受……”

事实上,他们怎么会知,这木屋周围种了许多奇花,对女子影响不大,对男子而言,却相当于一味“催情剂”,就如牛鞭有壮阳之效,这些花香也会令男子情迷意乱,难以把持。

骆青遥这段时日本就心猿意马,对辛鹤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被这奇异的花香一包围,整个人更是欲火焚身,血脉贲张,再也难以克制住那些灼热的情欲。

他压在辛鹤身上,双眼血红,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他灼灼望着身下的“他”,只觉又与梦里那道俏丽灵秀的身影重叠了起来,那样美好动人,将他的心魂都勾去了。

他喘息着埋下头,想要吻上那双唇,辛鹤吓得魂不附体,拼命挣扎着,“青瓜?你醒醒啊,看清楚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小鸟,是我的小鸟,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鸟……”骆青遥所有神智都已被情欲包裹住,心里那团火将他烧得躁动难耐,他按住不停挣扎的辛鹤,不顾一切地埋下了头。

辛鹤从来不知道,原来骆青遥的力气竟有这般大,她拼尽全力也难以挣脱,只感受到他灼热的吻错乱无章地落在她脖颈间。

“你已经和我一同喝过那情人泉的水了,你是我的了,我想要你,想要你……”

少年的这份意乱情迷来势汹汹,辛鹤是真的慌了,尤其在察觉到他一只手已经滑了下去,胡乱地开始要解她的腰带时,她简直头皮发麻,吓得嗓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了:“不要,不要,青瓜你醒醒……”

夜风拍打着窗棂,月下站着一道身影,正是那以黑纱罩头的女子,她站在窗外,看到屋内那“欲火焚身”的场景时,眸中露出一丝异色,有些意外,却又隐隐揣测起来。

竟未料到,柳明山庄中,居然有这么多同道中人?

她正暗自猜想时,月光下,那两人衣裳撕扯间,腰间竟有一物露了出来,在月光映照下散发出玉色的光芒——

正是一枚宫学令牌!

等等,他们,他们不是柳明山庄的人,竟然是……宫学的弟子?

黑纱罩面的女子目光一凛,来不及多想,月下飞身一掠,猛地推开了木屋的门。

骆青遥迷迷糊糊醒来时,只看见烛火摇晃,一道纤秀的身影坐在床边,眉眼秀致,一张脸白皙清丽,灵动清美得如同一泓秋水。

他胸膛起伏着,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去,想要抚上那张动人的脸,嘴里还呢喃着:“怎么一天到晚,老做春梦?”

床边正守着骆青遥的辛鹤,见到这只伸出来的手,神色一变,一巴掌挥去,“还来,你这个王八蛋,信不信我扭断你的手!”

骆青遥登时清醒过来,如冷水浇头,所有绮丽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脸色大变,一下坐起了身,“小,小鸟!”

辛鹤怒视着他,衣襟有些散乱,白皙的脖颈间更是露着几道可疑的红痕,骆青遥一瞧就明白过来。

先前那些情迷意乱,躁动不堪的画面猛然涌入脑海中,他脸上霎时通红一片,望着灯下的辛鹤,舌头都要打结了:“我,我怎么会……小鸟,不是,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别误会……”

“我是男的,你当然对我没想法了!”辛鹤一口打断道,脸上也升起红云,“要不是左霜前辈解释了,木屋旁那些花会迷惑人心神,我当真会把你这青瓜脑袋打烂不可!”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男的,我怎么会想对你那啥呢?都怪那些古里古怪的花……”骆青遥赶紧顺着梯子往下爬,却冷不丁抬头,愕然道,“什么?左霜前辈?”

屋里一道黑纱罩面的身影缓缓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望着床上惊愕不已的骆青遥,道:“快把这碗汤喝了。”

这声音有些苍老,又冷冰冰的,让人一下就能跟洛水园里那幅面无表情,从头冷到脚的画像联系起来。

骆青遥几乎是脱口而出:“左霜……婆婆?!”

辛鹤往他脑袋上一下拍去,“叫什么婆婆,叫前辈!”

骆青遥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喊道:“前辈,左霜前辈!”

他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原来真的是您,您当真还活在这世上,我们真的找到您了……”

那汤药也顾不上喝了,他只是将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看了又看,心潮澎湃:“花神怜多情,皎皎灵犀通,果然是指这情人泉和灵犀山,我真是太聪明了,可是……左霜前辈,您为何一见面,不由分说地就要袭击我们呢?”

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在床边坐下,没有回答,只是冷不丁问道:“你们身上,为何会带有贪兰香?”

骆青遥与辛鹤同时一愣,有些没听懂:“贪兰香?”

那道身影冷冷道:“就是一种很奇异的花香,初始你们来时,身上便带着这股味道,我才错将你们当作歹人,对你们偷袭出手。”

听着左霜前辈的解释,辛鹤忽然间像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道:“我知道了,应该,应该是那些怪人身上的花香!我们跟他们擦身而过时,才不小心沾上的!”

骆青遥也想了起来,忙点头道:“对,我们在那情人泉附近,遇到了一群很古怪的人,他们全身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上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花香,我们定是那时候……”

“什么?”黑纱罩面的身影陡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神情大变,猛地站了起来,“你们遇到了那些人?他们来了吗?”

骆青遥与辛鹤都吓了一跳,“前辈,您,您怎么了?”

黑纱罩面的身影急促呼吸着,像一只惶惶不安的黑猫,她忽然一把拉起床上的骆青遥与旁边的辛鹤,尖声道:“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什么?”骆青遥与辛鹤还是愕然不已。

那道尖利的声音更加刺耳了,几乎是嘶哑着催促道:“快走!”

三人匆忙慌乱,才一踏出那木屋,却有一股奇异的花香,随着夜风迎面飘来。

冷月寒风,杀意逼近。

木屋周围的铃铛骤然大作,射出的银针却都被一阵强劲的内力震落在地,那一行轻纱裹身的人飘飘而至,月下如同鬼魅一般。

四野寒风呼啸,夜空明明星子密布,一地月白,无雨无雪,他们却人人手里打了一把红伞,站在花海之中,画面一时诡异莫名。

骆青遥与辛鹤同时察觉到左霜前辈的身子一僵,站在冷月下,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叛奴左霜,躲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你藏在这山中逍遥度日,几十年来,心中可还记得柳明山庄?”

第40章 月夜追杀

夜风凛冽,月光清寒,两边对峙间,杀意隐隐浮动。

那一行轻纱裹身的人,手持红伞,月下如同鬼魅一般,为首者忽然发出了一声似男似女的轻笑:“别害怕,师姐,真论起辈分,我们或许都该叫你一声左霜师姐,对吗?”

骆青遥与辛鹤闻言微微一惊,扭头看向风中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她袖中暗暗蓄力,周身衣袂飞扬,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下冷冰冰道:“我与柳明山庄早就再无瓜葛,前尘往事,譬如昨日死,担不起你们一声师姐。”

那为首者妩媚一笑,轻轻转动了下手中红伞,似男似女的声音又在风里道:“师姐此意,看来是……不想同我们回去了?”

木屋门前的左霜冷冷一哼:“从离开柳明山庄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去,那里对我而言,只是一座不见天日的牢笼,今生今世,谁也休想再将我囚于其中。”

“好烈性啊,不愧是当年刺瞎老庄主一只眼睛,逃了大半辈子的叛奴。”那为首者转着红伞,笑意阴寒,“听师姐的意思,看来我们今夜,必有一战了?”

“不用再废话了,你们一起动手便是,纵然一死,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宁愿死在外面这片广阔的天地,死在自己亲手种植的这片花海中!”

左霜嘶声厉喝道,衣袍随风烈烈扬起,旁边的骆青遥与辛鹤均神色一变:“前辈!”

黑纱罩面的身影微微转过头,在他们耳边低声道:“待会动手时,我拖住他们,你们速速逃命,从哪来,回哪去!今夜的一切,统统忘记,再也不要想起,更不要再踏足这灵犀山,听见了吗?”

“不,前辈!”骆青遥血气翻涌间,握紧了手心,辛鹤也摇头急切道,“我们不能扔下你!”

“愚蠢!”左霜一声怒斥,“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是将死之人了,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才多大,滚下山去,我用不着你们给我陪葬!”

“不,我们绝不能……”骆青遥与辛鹤煞白了脸,还想说什么时,那道黑纱罩面的身影已经冷不丁喝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难道忍心看他送死吗?”

她这话是冲着骆青遥说的,骆青遥在夜风中一下愣住了。

“莫以为我老了瞧不出来,先前那番意乱情迷,有几分是花香所致,又有几分是你自己的真心实意?世间茫茫,得一心爱之人不易,快走吧,带他一起走,别留下来枉送性命!”

这几句话劈头盖脸地砸来,简直是猝不及防,骆青遥整个人傻了眼,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紧急的关头,左霜前辈还会陡然“拆穿”他。

他一时心跳如雷,脸上又红又热,旁边的辛鹤也听得糊涂了:“前辈,你,你在说什么呢?”

那花海中的一行人却没了耐心,为首者阴恻恻地一笑,将那红伞霍然一转,“够了,左霜师姐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竟不会天真地以为,今夜这里,还能有人逃掉吧?”

他五指慢慢握紧那伞柄,伞内机关蓄势待发,寒意逼人:“是否师姐年纪大了,已然忘记了柳明山庄的手段?”

左霜上前一步,有意挡住了骆青遥与辛鹤,冷声道:“这是我一人与山庄的恩怨,同这两个小娃娃无关,他们不过在山中迷了路,于我这里借宿一夜,什么也不知道,放他们走,你们也不想牵涉过多人命,引来一身腥吧?”

“恐怕这可由不得左霜师姐了。”那为首者阴冷一笑,似男似女的声音又飘在了风中,“若你真想保住这两个小兄弟,也保住你自己,其实也并非毫无办法。”

“生与死,皆在师姐一念之间。”那人话锋一转,终是道出了真正意图,“其实我们今日前来,并未一定要置师姐于死地,在师姐面前,实则还是有一条活路可踏,只看师姐如何抉择了?”

夜风拂过花海,木屋门前,辛鹤凑到了骆青遥耳边,低声道:“我说他们怎么老不动手,原来是另有所图呀。”

骆青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回荡着先前左霜前辈的那些话,脸上也有些发热,还好夜色昏暗,瞧不太出,他听辛鹤在耳边这么一说,忙结巴道:“是,是啊,这些人不知要图谋什么……”

那为首者手持红伞,在月下扬声道:“昔日童鹿古国,亡于铁骑之下,世间相传,童鹿留下了一份皇室秘宝,开启之后便能得到一股世间罕见的强大力量。

“这秘宝或许是什么神兵利器,又或许是滔天财富,总之虽然无人得知具体为何,但江湖中却一直传言,得此童鹿秘宝者,便可一统江湖,千秋万世。

“我们今日前来,乃是奉庄主之令,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让师姐说出这份童鹿秘宝的下落,那么师姐大可不必拼个鱼死网破,前事纠纷也会一笔勾销,师姐还能在柳明山庄安度晚年,何乐而不为呢?”

似男似女的声音飘荡在月下,听得骆青遥与辛鹤脸色同时一变,心惊不已,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所谓的“童鹿秘宝”,难道就是那本《妙姝茶经》?

“呸!”木屋门前的左霜狠狠一啐,对着月下的那行人道,“什么童鹿秘宝,我根本就不知道,那老家伙还没死吗?竟然道听途说了这些可笑荒谬的东西,他狼子野心,比天还高吗?竟还想一统江湖,做个千秋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