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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五天,贺英泽打电话给我。尽管删掉了联系方式,我却一眼认出他的号码,把电话挂断了。我实在没有和他通话的勇气,于是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我在忙,你发消息给我。”发出去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哆嗦。反抗他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我真是没用…

很显然,对他这种人而言,我的要求根本就不算回事。他又打了电话过来。

我再次挂断。

这一回,他总算没再坚持 。我松了一大口气,正在擦冷汗,却收到另一个陌生电话的短信:“洛小姐,贺先生请你今天下午四点到甄姬王城四十五楼报道。”

又是不带提前预约的通知。他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有别的安排?

我没回复,闭着眼删掉这条短信,且非常大胆地放了他的鸽子。我想通了,如果以后他的威胁都伴随着整个设计生涯,不如换个行业混。就算在KFC里打杂,一样可以看见亮晶晶的盘子,也算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这个下午,我准时赴了苏疏的约,度过了一个难得轻松的夜晚。苏疏送我回家,一直目送我上楼。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我知道自己当日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很快可能要面对大麻烦了…

到家以后,我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几乎要睡着的刹那,电话座机忽然响起。这个点会打电话给我的,一般不是爸妈就是苏疏。我疲倦地睁开眼,接起电话,调侃道:“喂,猜猜我是谁?”

“你和苏疏在交往?”

听见这个声音,我吓得睡意全无,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我双手捧着听筒,担心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会有我电话…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他见面…”

“我打电话过来,不是给你做疑难解答的。”贺英泽用命令口吻说道,“回答我的话。”

“没有在一起…他喜欢我,我还在考虑。”

“以后不准再和他单独出去。”

“…凭什么啊?”我觉得自己的耐心已快到临界点了。

“洛薇,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跟着我,就要按我的要求去做。”

这番话真是把我彻底激怒了。我又气又怕,提高音量说道:“就算我是Edward的下属,你也没资格操纵我…你以为你是谁?去炒了我啊!我才不会怕你!”

我把听筒重重扣在座机上。

起初,两种感觉将我充斥:一是“太爽了”,一是“我死了”。再之后,就只剩下了难过,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因为,之后他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这大概是十年来我做过最冲动的一件事。

科学家说,百分之八十的错误决定,都是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当晚我就隐隐预感不好,但也没多想,就迅速进入了噩梦。第二天这种不详预感继续笼罩着我,我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苏疏一叫我晚上陪他出去,我立即答应。

这一天,所有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我都统统无视了。Edward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贺英泽指名要我陪他出席一个场合,我也以女性生理问题为由推掉。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违背贺英泽的意愿,真有一种旧时徒儿背着师父溜出去,不顾师兄妹警告玩得淋漓酣畅的快感。

天即将黑了,苏疏过来接我,带我去利兹卡尔顿举办一场私人派对,举办者是他代言的钢琴商和合作方。他穿着一件单排扣的黑色夜礼服,里面是纯白到几近发光的古典衬衫。看来,今晚他会现场表演一段时间。为了配合他,我穿了Mélanie Green设计的黑色小礼裙,随他一起抵达派对现场。

刚走到酒店大堂,就有几个女孩朝我们走来。她们个个穿衣雅致,艺术气息浓厚。带头的那个并不是传统定义中的大美女,但温柔的笑容非常加分。还没跟苏疏打招呼,她已先对我露出了友善的眼神:“学长,这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苏疏看了我一眼,态度得体地答道:“现在还不是。”

“咦,现在还不是?”女孩子们整齐地起哄道,带头那个又眨眨眼说,“看来这个姑娘很受我们男神的喜爱哦。我叫席妍,你叫什么名字?”

我伸手握了握她伸出来的手:“我叫洛薇。”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居然是青梅竹马。好浪漫啊,快快,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她挽着我的手,对苏疏摆摆手,“我喜欢洛薇!不介意我借她一会儿吧。”

见苏疏对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对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和席妍一边聊天,一边走上楼去。原来,这帮女孩子都是苏疏在奥地利音乐学院的学妹,席妍是他代言钢琴商的女儿,也有了很深厚的同门情谊。我发现学艺术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大方优雅,谈吐知性,和苏疏还是校草时身边失去理性的疯狂亲卫队完全不同。我和她聊得很开心,很快就到了派对大厅。

里面早是一片觥筹交错,人山人海。端着香槟和葡萄酒的侍应们来回走动。糕点师戴着白色厨师帽,站在白色大理石台后方,为宾客们供应饮料食物。然而,前脚刚跨进大厅门,看见里面无数人头中的熟人脸孔,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为什么Edward会在这里?难道他白天说的活动,就是指这一场?

终于我想起来了。Edward和苏疏认识,就是因为他在为苏疏代言的钢琴做装饰。所以,Edward来了的话…我的目光飞速转动,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一个高挑男人的侧影,常枫和另外一个男人相伴他左右。他被人众星拱月地包围起来,看上去意气风发。

“洛薇?怎么了?”席妍拉住我的胳膊,“哪里不舒服吗?”

见鬼啊,贺英泽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这里!果然白天的不祥预感是真的!

不过,我也来不及逃脱。因为随着苏疏进入大厅,席妍的父亲已经大声说道:“我们的大钢琴家来了。欢迎欢迎!”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朝我们射过来,贺英泽也看向这里。然后,雷动的掌声响了起来。苏疏笑着走过去,和席先生嘘寒问暖。我却一直扭着脑袋走路,不敢抬眼皮,生怕和贺英泽目光撞到一起去。看见父亲和苏疏聊得正欢,席妍挽着我的胳膊说:“现在不好去打扰他们。学长很快就要表演了,他很喜欢在演奏前喝提神饮料,但这里没有供应。我们出去帮他买一点好不好?”

求之不得。现在,只想赶紧避开贺英泽这瘟神。我和席妍一起离开现场,到最后也没敢多看贺英泽一眼——奇怪,明明没有做错事,却总是觉得有点理亏。真快被他虐待成受虐狂了。

进入一家超市,席妍在门口崴了一下脚,惨叫一声:“哇,我的脚。”

“你还好吧?”我赶紧走过去扶她。

“哎呀,我真是作,非要穿十一公分的高跟鞋,这下疼死了…”她看看表,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不行不行,我们得赶紧去买饮料,不然会来不及。”

“你现在没法走吧,我去买好了。你在这里等我。”

“也行,我帮你拿包吧。这样快一点。”

“好。”

我把包递给她,一路小跑到饮料柜,抽了几瓶提神饮料。回到门口,席妍却早已不在那里。我的包被放在了收银台,柜台小哥把包包递给我:“刚才那个小姐说她脚实在太疼,已经回去等你了。”

“这样啊…麻烦结账。”

我打开自己的包,想拿钱包,却摸到了我的硬壳笔记本。这好像有点不对。我习惯把设计草稿、日记、账本、备忘录等等全都集中到一个本子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直是放在最里面的包中,怎么会跑到外面来了?我拿出本子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常,重新把它放回包里。

付款以后,柜台小哥忽然叫住了我:“这位小姐,你的朋友有点问题,小心点吧。”

“为什么?”

“她刚才躲在角落里翻你的包,拿出了手机,但破解不了密码,就翻开了你那个硬壳本,自己偷偷看了很久。”柜台小哥指了指角落里的监视器,“这里全都看得到。”

我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翻我的本子?等等,我在日记里写了什么…越去回想这些细节,就觉得大脑里的血液更少了一些。具体内容我记不住了,但能确定的是,每一篇日记里都有那个人的名字。

第十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十章

我怎么会这么大意!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么人的气场也不会改变。小学的时候,贺英泽身边总是排斥着各种格斗戏,而苏疏身边总是上演着精彩的宫斗戏。苏疏既然以前就吸引这样的女孩子,那长大以后,这些女生的道行只会越来越深,怎么可能会突然换了个类型?

我加快脚步朝酒店的方向赶去,同时又害怕面对那个场合。可是,我必须回去。如果不回去,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回到派对大厅内,正巧赶上众人鼓掌,苏疏去钢琴上表演。见我进来,他从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中走出,看了我一眼。没有笑,也没有愤怒,他只是冷淡地别开视线,朝镶满宝石的豪华三角钢琴走去。我赶紧走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学长。”

他没有看我:“什么事?”

“你是闻名世界的音乐家,每一场表演都至关重要,放松心情。”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和善稳重,“专心表演,今晚你可是主角。有什么事表演完我们再谈,我一直在这里,不会走的。”

他轻吐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看我,径直走到钢琴旁。他掀起燕尾,以占1/3面积的标准坐姿静坐下来,头深深垂下去,看上去很消沉。有那么一刹那,我的内心害怕极了,很怕这个晚上他会表演失常。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从他按下琴键开始,当第一个节拍美丽的旋律回荡在空阔的厅堂,在场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不由变得柔和。

音乐虽然动人,我周围的气氛却沉重如同乌云。不知从何开始,席妍就站在了离我很远的地方,像是在我们之间划清了一条线。那些学音乐的女孩们好像也不再享受艺术了,纷纷围在一起讲悄悄话,不时像是怕被我发现一样,偷偷转过来看我一眼,一旦视线与我碰上,就会迅速转过头去。这种场景是多么熟悉又讨厌啊,小学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当时我心情难过,就只知道揉着眼睛跑掉,躲起来偷偷哭。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八九岁了。

我抱着胳膊,坦然地望着苏疏,完全不看她们一眼。似乎发现我并不在意,她们故意笑得更夸张,回头的次数更多了一些,眼神中故意透出厌恶的表情,就像是努力寻找存在感的孩子一样。但不论她们怎么表现,我还是同样的反应。她们也不敢闹得太大声,直到苏疏的表演到达尾声,所有人再次鼓掌,其中一个女孩才向我走来,堆了一脸假笑:“姑娘,今天你照镜子了吗?”

我只是让目光从她身上经过,不作回答。她再也藏不住满腔的恶意,咬牙切齿地说:“你见过苏疏前女友吗?刘伊雪,我们音乐学院第一气质美女。看看你自己,长成这样,跟某个名门出来的hooker那么像,也觉得自己能配得上苏疏?”

这一回,我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她发现挑衅无用,回头看了席妍一眼,席妍皱了皱眉,朝我们走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洛薇,放弃吧。你永远比不过刘伊雪的。因为,刘伊雪她啊,之前…啊,啊。”

她看着我的身后,忽然结巴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而且,不仅是她,其他女孩也惊诧地看向我的身后。我下意识回过头去,也被吓了一跳: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商人把贺英泽请到我们身后坐下,贺英泽虽然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年轻,但左腿小腿肚子都翘在了右腿膝盖上,双手十个指尖轻触,缓慢地轮流相碰,看上去可是一点也不客气。他原本心不在焉,此时目光却浅浅定在我身上。

“对、对不起!贺先生!”好像是意识到我们挡住了贺英泽的视线,席妍拽着其他女孩站在了一边。贺英泽没搭理她,只是把我从头到脚瞟了一次,就转头听那些人谈事情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苏疏演奏结束走了回来。席妍等人又回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苏疏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自然看向别处,并没有打算主动和我说话。我深呼吸一次,主动走上去,朝他笑了笑:“表演得很不错哦。曲子很好听。”

那些女孩子都在主动和苏疏说话,但他好像只听到了我这句:“你就只有这些话想告诉我?”

席妍的怒火似乎已经快要藏不住了。她瞪了我一眼,就像是警告一样。我还是只管和苏疏说话:“你很聪明,看出了我对别人有过好感。但现在这不重要,因为这段感情还没开始,我就被甩了。现在,我已经决定要放弃。”

苏疏怔怔地看着我。我试着轻触他的手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你知道我喜欢你,是在利用我么?”他的双眼明亮,忧伤时就像有花瓣上的露珠在闪动。

“不,我是认真在考虑…”

“真是让人作呕。”后面的话没说完,席妍已拔高声音打断了我们,“学长,你真的要相信她的话?她直到昨天都还在日记里写其他男人!你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备胎!你想知道内容吗?我怕你听了会胸闷啊…”

“我不想听。”苏疏反手握住我的手,“…我相信她。”

“不想听?这男人的历史可长着了,和这女的也是青梅竹马哦。叫什么小樱,你确定不是好友让你背了绿帽?”

听到“小樱”二字时,苏疏背脊明显一直。我的头皮发麻了,手心里全是冷汗,四周的酒香与糕点甜味令我感到不适。我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贺英泽,他好像没有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然而,这一个细节却被苏疏捕捉到了。他瞳孔略微紧缩,没有再说话。

“席妍,不要再说了。”我嘴唇干涉,努力维持平静,“偷看别人日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席妍却像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般,快速掏出手机,耀武扬威地晃了晃它:“我当然不会偷看,我只会拍下记录。装模作样的女人,让大家来看看你都在日记里写了什么吧。”

不,不行!绝对不行!

我冲过去,想要抢她的手机,谁知另外两个女孩堵住了我。席妍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大声念道:“‘今天去跑马场的路上,我不小心碰到了小樱的手臂,然后走神了一个下午。他说我总是走神很呆,可是他会猜得到吗,我走神都是因为心烦他的事’——洛薇,你跟‘小樱’还单独去约会了啊,那可怜的学长怎么办?‘我真不懂,小樱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更不懂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是因为小时候那些幼稚的承诺吗?’”

我已挣脱了那两个女孩,但伸手出去却抓了个空。与此同时,几个侍应端着酒水盘子路过,我看见了沙发上的贺英泽。他眼睛微微睁大,正错愕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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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下)

从富丽堂皇的厅堂里走到回廊中,四周突然寂静下来。贺英泽在前面大步走着,他响亮的脚步声与我细碎的鞋跟声,变成了这里唯一有节奏的声响。就像是从一个万人云集的城堡,走入了夜晚幽深的池塘边,摸索行走的旅人不知什么时候会跌下去。

其实,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再去猜他在想什么。猜得越多,他在我脑海中停留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无法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健康的爱情应该是彼此都很舒服自然的状态,而不是这样没日没夜自我折磨的单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累死。可是,刚才的事一直令我心神不宁:他会这样做,是因为真的对我有好感,还是说单纯想为我解围?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他出于礼义想要帮我,也是情理之中。

终于,路过一幅油画的时候,贺英泽停下脚步。一盏英式壁灯朝着画的方向,照亮了画上红白相间的蔷薇花。他伸手描摹了一下花瓣,满意地说道:“这幅画不错。”

小时候,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就很喜欢叫我“小蔷薇”。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但我心情很乱,没有心思回答他。

“所以,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贺英泽依然在欣赏油画,随口说道。

刚才抱着我的时候,他说“我们的话题要从哪里开始”。这句话其实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暗示意味。所以,我可以觉得他喜欢上我了吗?可以有所期待吗?还有这段时间,他总是毫无理由地要我陪伴…如果这时候我对他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会不会就会有很幸福的结局…

开什么玩笑。

上一回深夜,我终于鼓足勇气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个女人,说他在洗澡。还有,之前在甄姬王城的几个商务模特,不都是与他有过一段的人吗?且不说真的和他在一起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就光看看我自己这样…不管是身高、妆容还是身材,都没办法和那些女孩子比。如果说她们是艳丽的红玫瑰,那我,说好听点,顶多算得上一捧清新的满天星。确实会有一些男孩子喜欢我这种类型,但他们都是和我一样朴素上班的白领阶层。喜欢挑战的贺英泽绝对不会看上我这款的。

终于理清了思路,我握紧包带,对他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总算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好糟糕。也好头疼。他真的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管是侧颜,眼睛,睫毛,还是笑容,甚至是头发,都是让我心动不已。可是,这样的男人我是把握不住的啊。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才对,贪心真的不好。我咬咬牙,努力平和地说道:“谢谢你今天为我解围。你真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我遇到麻烦了。”

“你觉得是麻烦,我倒认为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是,是吗?”我抓抓脑袋,有些窘迫,“其实工作以后已经好很多了,今天是例外。”

他轻笑了一声:“例外?没有我在,今天你根本没法收场。”

“可能吧。所以才要谢谢你。”

“不谢。以前我就答应过你,会帮你摆平欺负你的人。”

到现在为止,他根本没有提到日记的事,哪怕他已经听到了内容。看,我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早就知道,他不会把我那点幼稚的心思放在眼里。可是,这男人到底还是有一点可恶,不能回应我的心情就算了,还要强调我离开他就会很没用这种事实。真是越想越绝望。

“那个,关于日记的事,请你忘记吧。”我犹豫了半晌,实在没脸再叫出“小樱”这两个字,“贺先生,我确实曾经对你有一点点心动,但现在已经想好要和其他人认真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没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一句话,简直就像巨石一样砸在了脑袋上。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早就知道他不是温柔的人。但是,我丢脸丢成那样换来的回应,居然就是这样。就只有“没事”两个字?

啊,不行,快要哭了…

“那,我先回去了。”

我赶紧垂下脑袋,转过身去。明晃晃的吊灯显然有些太刺眼了,几乎是转头的瞬间,两行滚烫的眼泪就顺着内眼角滑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欢上离自己这么远的男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这么难吗,非要写什么日记。这下好了,连单相思的资格都没有了。明天就辞职吧。不,干脆直接离开宫州。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被伤害,也不想再去伤害别人。

我不敢做出擦眼泪的动作,只是放纵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埋头快步朝门外走。但还没有走出几步,手腕已经被人紧紧抓住。

“放、放手。”我有些慌了,一直不肯转过头去,“我得走了。”

身体被强行扭转过去,难堪的模样还是尽收对方眼底。贺英泽叹了一口气,用大拇指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如果我就这么放你走了,你打算自己躲起来哭多久?”

我摇摇头,除了拼命忍住眼泪,不能说出一个字。

“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闹别扭?刚才说那么一通话,没一句是真的。”

我不想和他争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无声地反抗他,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挣扎了半天没有一点效果,他反而用力一拉,就把我拽到他面前。突然之间和他站得这么近,我垂下脑袋,皱着眉不敢看他,但手腕还没有放弃挣扎。后来,手腕都被他捏痛了,我急道:“你放手,我要走了。”

“给我说实话。”他冷冰冰地说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用另一只手去拍他的手,想让他放手,但另一只手也被他抓住,按到了墙上。被他用这么羞辱人的动作牵制住,我终于忍不住动怒了:“贺英泽,你放开我!”

“说。”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实话!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话没说完,他已低下头,重重地吻了我一下。我整个人都僵掉了。

“说,你喜欢谁?”

这人…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可是,就在我张嘴的那一秒,他已再次埋下头,含住了我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来。他把我整个人压在冰凉彻骨的墙壁上,把逼得走投无路,如何也躲不开他强势的吻。舌与舌相触的那一瞬,大脑闷响了一下,就像短路一样无法思考了。然而,心脏却还在剧烈且疼痛地运转着,刺激着泪腺涌出越来越多的泪水。随着他的吻越来越深,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最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呼吸有一丝凌乱,但态度还是很强硬。

“回答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待在我身边。”说到这里,他像是在刻意诱惑我一样,变得温柔了一些,“洛薇,你喜欢谁?”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可是,先爱上的人,真的会输得一塌糊涂。

“…我喜欢你。”

这个夜晚,一场大雨淋湿了宫州。岛屿精致而碎裂,犹如摔碎的盘子,浸泡在无尽沧海之中。然而,夜晚如此幽深,大海如此无垠,再是骁勇的狂风暴雨,也至多模糊了它们的容颜。这是个无月之夜,苏疏站在码头上,望着天海交际处的混沌,任自己被淋得彻底。忽然,有阴影将他笼罩,头顶再无雨水。他抬起头,发现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打伞的人是一脸无奈的谢欣琪。

“你是绝症还是破产了,犯得着淋成这样么?自虐的男人真是一点魅力也没有。”谢欣琪把伞递给他,“你个子高,你来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说出来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我不是自虐,只是在赏景。”苏疏果真如他所说那样,看上去并不难过。

“赏景?有人会冒着感冒危险赏景吗,你真是逗我玩。”

“我太老了,不会再感冒了。”

看他满脸正经地说着这种话,谢欣琪“噗嗤”一声笑出来:“苏教授,你这粉嫩的模样,说是十八岁我都信。想学大叔玩沧桑,好歹先留个络腮胡吧。”

苏疏浅浅一笑:“也是。古人常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真是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