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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欣琪听后,拨了拨头发,点点头:“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讲中文。”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帮她顺了一下头发:“有时候我看着你,时常会想,年轻真好。”

谢欣琪很久没有由于这样的小动作而心动。苏疏抚摸她头发的那一秒,她的心跳其实加快了几拍。但她脸皮向来很厚,忘事也快,摆摆手说:“说得你好像很老似的。我记得你和我差不多大啊。”

“对,我比你大三岁。但这只是生理年龄。”

“那心理呢?”

“我也不知道…曾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别人眼里最不成熟的人,但现在,却时常觉得自己活得太久,有些累了。因为,最初圆满的东西,最终都会破碎。你看,就像宫州一样。”苏疏眺望海平面,指了指远处的零碎岛屿,“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地方都曾经都是宫州的一部分。现在,却像是人生一样摔得七零八落。”

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谢欣琪肯定会觉得这男人要不是在装深沉,就是搞艺术搞出抑郁症了。但不知为什么,苏疏说这些话的样子却很自然,就像真的亲身经历过时代变迁一样。她也看向那些岛屿,疑惑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什么时候,来个精准数字。”

“太久,上古时代的事。讲下去都要成神话故事了。”

“我喜欢神话。”

“传说这里以前不叫宫州,叫溯昭,是天帝身边一位神尊造的空城。溯昭在人界与仙界之外,汲取天地万物之灵气,渐渐有了生灵居住。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座世外桃源。以前,这里周围不是海,而是银河,这里住的也不是人类,而是挂镜舞袖的仙子。因为溯昭离月亮很近,每月十五,出门就能看见很大的圆月,所以,它的别名又叫‘月都’。”说到这里,苏疏低头望着她的眼眸,虽在笑着,却有一丝难言的惆怅,“这里最后的统治者是一位女性,她法力高强,会乘风踏云,这里的人都很敬仰她。”

“你说的人是洛神?”

“是的。”

“我喜欢这类故事。以后你可以多讲一点给我听。”

“好。”

故事本身动听与否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讲故事的人。而且,她确实因为他淋雨一事表现得嫌弃他,但听见他在这里,丢下参赛设计作品开车飞奔而来,假装自己就在附近路过送伞的人也是她。谢欣琪脑子里出现了各种经典浪漫的影视桥段,诸如《新白娘子传奇》《茜茜公主》《魂断蓝桥》…想到最后一部的剧情,她露出被恶心到的扫兴表情,还像娘gay一样挥了挥兰花指。她的世界里是不允许有悲剧的。就算是分手,也要以最华丽的方式结束。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对于这段爱情的节奏,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到什么了?表情这么丰富。”苏疏有些好奇。

“我在想,第一次我强吻你,你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

苏疏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谢欣琪,说话真是有意思。他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你太漂亮,她怕我驾驭不了你。”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能不能‘驾驭’我,现在就知道答案了?”

苏疏愣了一下,似乎有一些羞涩:“我当然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谢欣琪却不屈不挠地走近了一些,用自信的笑容面对他。

见他再次陷入沉默,她正犹豫着接下来是应该亲他的脸还是嘴唇,他却突然低声说道:“欣琪,当我女朋友吧。”

“不行。”

她总是这样,先飞速把答案抛出来,然后再眨眨眼说:“立刻答应你,我岂不是太不矜持了?让我考虑一下。”

“我等你。”

“我想好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他一下。她微微撞偏了伞,雨水滴在她的脸颊上。伞下的她肤色雪白,双颊却红润如同樱花花瓣。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的嘴唇微冷,和她想象的温软不大一样。这与另一个人的嘴唇更不一样。之前的记忆一下涌入脑海,那个炽热到几乎焚烧身体的吻…不,赶快忘记。谁知,她正想到这里,苏疏又一次凑过来,双唇覆上她的。他慢而细致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像是夜晚的洛水一样潺潺不断。她自觉有些醉了,学着好莱坞电影女主角那样,翘起一条腿。

真是一个浪漫的夜晚。

谢欣琪这么想着,一切都到回家以后中止了。

他们都是开车过来的,苏疏开了她的车送她回家,然后打算折回去开自己的车。但是这么晚不好打车,等车的时间里,两个人在楼下亲昵拥吻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才回到家里。父母都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脱掉鞋,轻手轻脚地踩上楼梯,却正巧碰上下楼的谢修臣。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睡衣,似乎是在起夜。

“哥…”她小声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你现在下来做什么?”

“我看你开门花了很长时间,以为你带错钥匙。既然没事,我回房间了。”他转过身,“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好好好。”待他走了两步,她又补充道,“哥,我和苏疏在一起了。”

“哦。”他连头也没有回,停了很久才说道,“今天才在一起的?”

“对。”

“他对你好么?”

“才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以我对他的观察来看,他绝对是个新好男人。而且,像我这种高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亏待我。”

“对你好就行。”他总算转过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只要你幸福,不论做什么哥都支持你。”

“哥…”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像是刚被主人喂了骨头的小狗。现在她终于发现,不论他怎样凶她、骂她,她都不怕。她就怕温柔的哥哥。只要他一温柔,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其实,从那个奇怪的夜晚之后,他们俩一直都怪怪的,在家里见面也只是简单地打招呼而已,很久没有进行超过三句的对话。

能像现在这样恢复到以前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谢修臣又一次道了晚安,就直接把她送到门口,然后自己回房睡觉。她还沉浸在和苏疏在一起的喜悦中,一关门就开始和苏疏狂发短信。因此,并没有发现,哥哥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吻她的额头,或是看她躺在床上才离开。

第十一章(上)

“洛薇,你是在和小樱发消息吗?”

“嗯?你怎么知道。”半晌,我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面前的同事脸上。

“因为你脸上有好夸张的笑容。”同事咂咂嘴,“恋爱中的女人,情绪真是比贫穷还要难以掩藏。”

“嘿嘿。”完全不想否认,眼睛一直在看着手机。

“什么时候把小樱带给我们看看?这几天你提起这个名字的频率,都快比‘我’还要多了。你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把你迷成这样。”

“你说谁到底什么人?”

“你男朋友啊。”

男朋友——听到这三个字,我更是幸福得快要漂在七彩祥云上。是啊,男朋友。小樱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我竟然真的和小樱在一起了。其实,那天晚上我原本都不确认他那个吻的含义。之后我问他,你这样不讲道理亲我,是因为占有欲太旺盛吗。他一脸莫名,说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所有物有占有欲。我硬着头皮问你喜欢我吗。他说,我喜欢任何属于我的东西。我气不过了,干脆直接说,那你在外面还有女人吗。

“自从和你重新见面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他是这样回答的。我无条件相信他,并且激动了很久很久。而且,经过一番沟通,我了解到,原来那天半夜接我电话的女人是他父亲的属下,四十来岁,已婚,声音听上去比较年轻。当时她不过是临时赶到他那里找文件,在他房间里帮忙输出资料。

综上所述,我之前太过杞人忧天了。小樱真的喜欢我。

不厌其烦地想着这些细节,我脸上的肌肉笑得有发酸。这时,手机新消息提示音响起,我迅速打开手机查看。同事看了我一眼,说:“这条不是小樱发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上去特别失望。如果是小樱,你会是这种脸。”她捧着双颊,眨巴着大眼,其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我对他们这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听说我恋爱以后,工作室里部分男生夸张地捂脸泪奔,说自己的梦中情人被人抢了;女生要么笑我花痴,要么要见传说中的男朋友大人。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嘲笑我,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因为,现在我的眼里除了贺英泽,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手机突然响了。听见异常浪漫的钢琴铃声,我心里一跳,再看看屏幕上显示的“小樱”二字,我飞快接起电话:“喂…”

“过来。”

“好,我下班就过来。”

“我已经跟Edward说了,现在来。”

接着,又是毫无商量余地地挂断电话。我看看手头刚开始的工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这时,同事探头过来说道:“是小樱打给你的?”

我静止了两三秒,理清思路说道:“不,是King。他又要叫我过去跑腿了。”

“King最近怎么每天都找你啊?感觉频率都快超过男女友约会了。”她忽然睁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难道…King就是小樱?”

我猛然转过头去,拼命摇手:“不不不,不是的…”

谁知,同事“噗”的一声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捶桌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啊,你居然这么认真地解释,洛薇你怎么这么单纯可爱…你男友可能是King吗?哈哈哈哈…”

“说、说的也是啊。哈哈。”

带着一种略微被羞辱的心情,我赶到了甄姬王城。一只脚踏入贺英泽的套房,我差一点就再也不想进去。总觉得贺英泽的生活方式很有问题。他每天会花一个小时在健身房,半个小时在游泳池,按理说是一个热爱运动不怕辛苦的人。但除此之外,只要不开会,不参加活动,他所有时间都是待在这里——就算是国王,好歹也会去不同的房间召见不同的人吧。但贺英泽不管要用到什么人,都是让他们到这里来。

此刻,客厅里面再度挤满了人。他们说话声音都很轻,却全都忙作一团:有几个服装设计师在墙角整理新设计的长裙,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厚厚的书册在角落里翻看讨论,几个欧洲鞋匠在用尺子精细地测量鞋跟长度…最夸张的是,客厅正中央,贺英泽正坐在一个截取了部分的模型车座中,他转了转方向盘,靠靠身后的靠垫,站起来像挑大白菜一样拍拍椅背。

“我觉得有点高。她的身子没这么长。”见我站在门口,他朝我招手,指了一下那个车座,“洛薇,来,坐这里试试。”

所有人整齐看向我。我低下头小跑过去,坐在他要求的位置上。紧接着,听见他们说了一堆听不懂的专有名词,例如汽缸马力之类的,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贺先生,你要买跑车?”我弯腰又确认了一下——底盘低成这样,应该是跑车吧。

“不,是定做。”他和旁边的人又说了几句,转而问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车?”

“我喜欢什么不重要吧,你又不是开给我一个人看的。”

“车是买给你的。你选一个颜色。”在他的示意下,旁边的车商把一个印刷精致的册子递给我。

“什么?”我没接本子,反倒像是坐在刺猬背上一般,立即从座位上跳下来,“为什么要买车给我?我不要啊。”

贺英泽扬了扬眉:“不要?这是我第一次亲自给女人选车,你应该高兴。”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才刚在一起他就要给我买车?这到底是个什么破习惯啊。如果他送我一串项链或一条裙子,我可能会欣喜若狂,但一下玩这么大,我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吓跑。但是,我又不敢和他唱反调,只能委婉地说:“我不会开车。”

“去学。”他回答得相当干脆。

“最近没时间。”我也很干脆。

他想了想,总算把车商遣散。然后,他又叫来了另一波人——原来之前在角落里看房子图片的人,都是地产商。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一看见我,笑得一脸谄媚:

“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房子呢?”

“洛小姐,现在整个宫州最好的住房地段有两块,一个是南岛的谢氏庄园,那里全是别墅。一个是北岛洛水旁的雁门华英公寓…”

“您喜欢僻静一些的地方,还是闹市区?”

“贺先生,我是认真的,你让他们走吧。”最后这句是我说的。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贺英泽:“搬家很辛苦,我不想换地方住。”

“那我帮你把现在的房子买下来。”

“不要…!”我差一点爆发,“你…你让他们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终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被请出去了。我重重吐了一口气,走向沙发上的贺英泽,在他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他:“小樱,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待在你身边。”

“你的选择是对的。”他没有看我,只是拿遥控器换着电视台。

我沉默了许久,认真说道:“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没条件的,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不是你想给我的这些。”

听我这么说,他把电视机关掉,放下遥控器,胳膊搭在皮沙发扶手上,轻撑着太阳穴,似乎是做好了倾听的准备:“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怕你会给不了。”

“洛薇,全天下任何男人能给你的东西,我都给得起。”他嘴角有一抹骄傲的笑,“哪怕是他们给不了的,我也一样给得起。”

听他说出这句话,要说心里不受到冲击肯定是假话。可是,这就像是伊甸园的苹果一样,虽然诱人,吃下去却需要付出代价。我心中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也非常坚定要得到它。所以,不会再按他安排好的套路继续下去。

“真的吗?”我高兴地拍拍手,“这可是你说的哦。”

我撑着沙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看我一眼,皱了皱眉:“这算什么要求?”

周六早上,我穿着最喜欢米色纱裙,站在人来人往的影音店门口看了看时间。时间刚跳到十一点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身去,果然来人是贺英泽。

“又不是不能来接你,有必要专门约在这里见面?”

非常巧合的是,他也穿了一件米色衬衫,这样看上去我们俩就像商量好的一样。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休闲,虽然鞋子还是一层不染,但也是没有系带的非正式款。我摇摇头说:“小樱,你的台词错了。这时候你应该说‘你已经来了很久吗’,然后,我应该说‘没有没有,我才刚到’。”

贺英泽看上去很困扰:“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我准点到了。”

“没有关系,我提前到了,因为想见你,哪怕是等你也是很美好的事。”我又看了看时间,“我定好了餐厅,就在对面,我们去吃饭吧。”

他二话不说,转过头就朝马路对面走去。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但还是很难做到和他并肩而行。不行,这男人根本没有一点我们正在约会的意识。我鼓起勇气,闭着眼冲过去,抓住他的手。他立即停下脚步,略微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吓到了,赶紧抽掉自己的手:“你走得太快了…我,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看上去更困扰了,但还是牵住了我。

我紧张了几秒,试着反握住他的手。然后,与他十指交握的瞬间,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被抽掉了一样,特别想要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这种幸福,就好像已经把自己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聊到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发现贺英泽并不是一个不擅长对话的人,只是有感情沟通障碍,例如聊到和女生之间的小别扭,他一定会完全出戏。除此之外,任何理性的话题他都可以讲得很有逻辑。吃饭的时间很开心,唯一的困扰就是看我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短短一个多小时时间,进来路过的女客人已有两个低声惊叹,一个望着我们偷偷咬耳朵,一个不管走到哪里眼睛都离不开他身上。吃完饭以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居然听见后脚跟进来的女生说:“哇啊,刚才那个男人你看到了吗,他是不是模特啊?他这里还长了一颗痣,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指了指鼻尖贺英泽长痣的位置。

“他女朋友很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这对情侣好养眼…”

另外一个女孩话还没说完,就已看到我了。我朝她笑了笑。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朝我伸了个大拇指:“你男朋友好帅。你们俩真是绝配。”

这大概是当天令我最开心的话了。因此,和贺英泽走出餐厅,他都无奈地看我一眼,说道:“洛薇,你一天到晚都笑成这个样子,不难受么?”

“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很开心。”

他的眼神也变柔和了许多。然后,他垂下头来,在我的嘴唇上轻啄一下。我当下面红耳赤,捂着嘴说:“这是公共场合…”

“没事,我不介意。”

“可是我…”

好吧,我也不介意。被他吻过的唇瓣还在微微发热,我抿了抿唇,抱着他的胳膊,垂下头笑了很久。

下午,我们一起去公园逛了一会儿,看了一场电影。六点半从电影院里出来,他接到一通电话,得知美国的商业伙伴已经抵达甄姬王城,所以需要尽早赶回去。他派车送我回家,临行前我却缠着他的胳膊,不大想放他走。

“那晚一点你过来找我。”他摸了摸我的头,把我塞到了车里。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特别享受赌场的氛围。确切说,贺英泽所在的那个世界,偶尔去一次,会有一种灰姑娘参加舞会的新鲜感,如果天天接触,恐怕我会没法适应。但是,我们之间差距很大,若想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总是需要互相付出。他花了半天时间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我再陪陪他也应该。想到这里,我立刻充满动力地赶回家,洗了个澡,将疲劳冲干净,换好衣服回到甄姬王城。

一楼最大的赌厅外,有一座临水的露天晚茶餐厅。这里摆着阿拉伯式桌椅,种满热带植物,服务提供高档水烟壶,亮金灯盏把这点缀成夜晚最耀眼的明星。贺英泽正在接待两位美国客户。他们系着领结,高大强壮,手里夹着雪茄。其中一人带着个年轻姑娘,金发黑裙,服饰简约成熟,首饰却华贵奢侈,却一看就知道不超过二十岁,是个典型曼哈顿上东区富家女。

见我从赌厅门走出来,贺英泽对我使了个眼色,让人为我加了一把椅子。侍应为我送来了菜单,我眼睛看着上面的鸡尾酒名目,注意力却一直在他们的对话上。很神奇的是,贺英泽说着中文,那两个美国佬说着英文,他们竟还沟通无碍,简直像两国领导人在交流一般。当然,作为一个大学英语四级低空飞过的毕业生而言,我能听懂的,也不过是“I’m flattered”这一类简单的对话。聊了一会儿,那个曼哈顿女孩的父亲看了我一眼,用中文说道:“看样子这位女士并没听懂我们的对话,我们可不能冷落了她。”

“没事,她不参与这个项目。”贺英泽说道。

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头发也全部白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却依旧风情流转,深邃迷人。他眯着眼看我,却是在对贺英泽说话:“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是我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美国男人笑了,吸了一口雪茄,缓缓说道,“那你会介意我追求她么?”

我正在喝水,差一点被呛到。大叔你在说什么!

“会。”贺英泽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个不行,这里其他的女人随你挑。”

“哦,我知道了。”像是怕我和他女儿听懂,美国男人在两种语言中灵活地切换,“She is your special ‘friend’.既然你是单身,这说明我女儿还是有机会的。”

“我告诉过你,她太年轻了。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很显然,那个曼哈顿女孩听不懂贺英泽在说什么。她虽然打扮很成熟,但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正巧撑着下巴撅着嘴,一脸不耐烦的叛逆模样。美国男人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有些赞同贺英泽说的话,于是笑道:“希望再过两年,她能成熟到不再执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King,你真是个lady killer。”

听到最后那句,那个女孩看了一眼贺英泽,别扭地说道:“No, he’s not! I don’t fancy him!”

贺英泽无视他们的对话:“关于我私生活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讲一下资金的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最后一个问题——”美国男人再次转眼看着我,微微笑道,“这女孩真不是你女朋友?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

“你追不到她的。她只喜欢我。”

“哦,那太遗憾了。不过,别人可能会害怕和你比较,我可不怕。”

之后,贺英泽再次无视他,转回了商务话题。但是,这一段对话却弄得我浑身不舒服。我沉默地坐在一旁,为贺英泽倒酒点烟,整个晚上说的话没超过三句。终于,他们把生意谈完,那个女孩也叫来一波同龄人,并要求贺英泽加入她们的活动。贺英泽只拒绝了一次,她就假装无所谓,高傲地走了。后来,座位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贺英泽叼着一支新的雪茄,等我为他点燃。我攥着喷枪,一动不动:“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他把雪茄放在修长的手指间。

“刚才那种情况,我理解你为什么要撇清我们的关系。你和这美国人是合作关系,所以给他感觉自己是单身会比较好,对不对?”

“我是否单身,跟和他合作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女儿喜欢你。”

“我不需要跟他们玩感情牌。”

“那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早就知道和你谈恋爱需要付出很多代价,我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我是单身,被这样的大叔追求,我会很干脆地拒绝他。可是,我现在有你了,他又是你重要的客户…”我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和一些,“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