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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痛经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到第四天还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晚上七点过,我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床头,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销魂剧痛。如果同样的情况换到朋友身上,我就会去帮她倒热水、调红糖水、灌热水袋等等,但医者不能自医,都已经疼成这样,我实在没什么精力下床。

突然,房间门被人推开,贺英泽走进来。我躺尸般说道:“今天真不能做饭,肚子疼。”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直接走到床边,轻轻松松把我横抱起来。和他相处时间一长,我觉得自己都快成被虐狂了。被他如此对待,我的第一反应竟是,他没有抗麻袋一样把我扛起来,真是一种巨大的惊喜。但看着他抱着我一路走上楼,一脚踢开他卧房的门,我忍不住打了个抖:“你想做什么?”

他还是一语不发,把我放在床上,开始脱他的外套。

“等,等等,你答应过我,不做我不想做的事…”见他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急道,“贺英泽,你如果这时候碰我,就是禽兽不如啊,还、还是说,你有特殊时期的特殊癖好?”

看见他眼中浮现出满满的嘲意,我瞬间明白自己又多想了,不由面红耳赤。他把外套往旁边一扔,转身进入浴室。不过多久,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不理解,他把我抱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听他的洗澡声?还是说…他真的在这方面有特殊癖好?

不出一分钟,贺英泽拿着一张毛巾,回到卧房。大概是我对他的期待实在太低了,而后他掀开我的衣服,露出肚子,我都没能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直到一股滚烫的暖源被放置在我的小腹。

那股温度像是能浸入皮肤,直入小肚子一般,不出几秒,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他把热毛巾叠起来,让热度变得更厚实了一些。这一刻,我觉得非常舒服,舒服到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

“好一点了么。”贺英泽淡淡说道,双眼一直盯着毛巾覆盖的部位,看上去很认真,就好像真能看出它的疼痛程度一般。

我咬着唇,用力点点头:“…谢谢。”

我看见贺英泽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的笑容永远都是这样,自信、张扬、傲慢,没有太大变化。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有了一种他变温柔的幻觉。当然,这种短暂的浪漫,也被我下一句话摧毁得灰飞烟灭:“有过很多女人的男人,果然很懂女人。”

“你知道就好。”真是毫不谦虚。

他来来回回帮我换了四五次热毛巾,肚子疼痛感消失,我竟开始犯困,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因为极度疲倦,看任何东西都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他的脸也离我特别近。一直以来,贺英泽都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大男人。这宫廷式装潢的主卧房修得就像国王的寝殿,刚好配得上他的身份地位。然而,此时再看他,那种遥远的感觉忽然消失了。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上,低头替我捂肚子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帅气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假如我不曾离开宫州,他不曾离开北岛,那说不定这一切就会是真的。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渐渐改变:这里的背景换成了朴素的八十平二手房,他变成了一个跟我差不多收入的上班族,是我再平凡不过的青梅竹马,但同时,也是爱着我、照顾我、保护我的男朋友。在这幅画面中,没有呼风唤雨的King,只有只属于我和小伙伴儿们的小樱。离我这样近的小樱,会在周末带我去商城吃冰沙看电影,会送我便宜却鲜艳的玫瑰,会穿上我送他的衬衫并自洋洋自得。在这幅画中,我不用费尽心思去征服他,不用忍气吞声,强颜欢笑。我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抱他就抱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或许会和我生气,却一直在我身边,用力地拥抱我,哪里也不会去…

最终,我竟从这场梦里笑着醒过来。

原以为会因为反差太大而感到空虚,但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沉稳的呼吸声在我后方响起,我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竟还躺在贺英泽的超大号天鹅绒床上。灯已经关了,在一片漆黑中,他把我搂在怀中,已经沉睡过去,大手却依旧牢牢地盖在我的小腹上。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又快又剧烈,胸腔都有些发疼。顺着他枕在我脖子下的胳膊,我摸到了他的手。轻轻地将他长长的手指掰开,再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我发现,他的手比小时候变大了太多。

在他的怀抱中,我长久不能入睡。

贺英泽看上去不好亲近,但没想到,体温居然这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月事时,女人的体温一向很低,但被他这样抱着,我只觉得被一个温暖的大烘炉罩住了。只想离他再近一些,更近一些,直到和他变成一个人。

原来,和贺英泽相拥而眠,是这样的感觉…

再次醒来,好像只过了五分钟,但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光已非常耀眼。我倒抽一口气,猛地坐起来看表——还好,不过早上七点半,上班不会迟到。我十万火速地洗漱收拾,狂奔下楼,在餐厅里看见气定神闲看报纸吃早餐的贺英泽。他的身后,白衣大厨正在准备新的鸡蛋和香肠。

“你已经在吃了啊。”我耷拉着肩,“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他看了我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报纸上:“过来。”

我乖乖走过去。他把另一份早餐推到我面前,酷酷地一句话也没说。

“谢谢…”意识到自己失职,我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美味到令人感动的英式早餐。

“你知道谢氏庄园么。”

他忽然冒出这一句话。我看看周围好像没有其他对话目标,于是答道:“当然知道。所有人都说我和谢欣琪长得像。”

“对,你们是挺像的。谢欣琪母亲叫周锦茹,是以前的宫州小姐。怀孕的时候,周锦茹曾写过一段神话文章。前些年,她把这些段子发到博客上,当时还有出版社找她,说她这文章很有神话气息,让她扩写成长篇签约出版。不过她拒绝了,说这只是梦里的内容。”

难得贺英泽突然这么多话,我认真地听完,说道:“然后呢?”

“看这个。”贺英泽把报纸翻过来给我看。

报纸头条写着一行大字——“谢太太化身洛神再世:出土文物重写多年旧梦”。贺英泽接着说道:“她那场梦的描述,和这个出土壁画上的画面一模一样。还有扳指的描写,也是百分百吻合。这两个文物是昨天才被发现的。”

那幅壁画破损不堪,上面的彩绘却依然清晰:在一个建于水上的仙人之都,重楼万里,香炉鼎盛,楼台皆由珊瑚珠玉点缀而成。雪鹤环都城翱翔,所有仙民裙裾飘渺,无翼而飞,与鹤起舞。他们手指翩翩挥扬,引水环绕他们而流。在仙都高空,有冷月高悬,巨大得离谱,占了小半边天空。月前云雾银白阴冷,恍若冰霜。数百人与鹤成群结队,踏月留影,更带起凌空流水,穿云越雾。在这座仙都最恢弘的建筑前方,有一个女子黑袍加身,长发曳地,她的宫殿里有繁花飞扬,她的前方有万名仙将俯首称臣。

看见这幅画,我的眼前一花,头变沉了许多。我摇摇脑袋,想再仔细看看,贺英泽却把报纸收回去:“现在这条新闻炒得沸沸扬扬,看来谢氏庄园房价又要翻一番。”

“你觉得这是他们的商业炒作?”

“你真信周锦茹会做这种梦?”贺英泽用嗓子哼笑一声,继续翻看报纸,“昨天半夜你醒过来了?”

“是啊,做梦笑醒了。”

“你也做了什么美梦?”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对啊。”我吃了一口鸡蛋,“我梦到你送我玫瑰花呢,嘿嘿。”

果然,太主动和他套近乎,等同于自取其辱。他根本没回答我,只顾自己看报纸去了。我默默把早餐吃完,把我和他的空盘子拿回厨房里。不知怎么回事,刚才那幅画一直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我打开水管冲了一下盘子,盯着眼前潺潺的自来水,想把盘子的污渍对准它。但是,眼前又花了一下。我扶着脑袋,正想要站稳,眼前却发生了惊悚的事情:龙头里的直线水流呈柱状变弯,形成破坏自然规律的九十度折角,冲掉盘子上我想洗的污渍。

我完全被这画面吓傻了。但是,再使劲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水流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之后,不管我怎么试图用意念去操纵流水,它都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有没有搞错,又是幻觉。从之前在苏疏家看见他身上的花纹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精神有点问题。而且,每次都是发生在工作压力过大的情况下。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查查看这是什么症状。我走出去,看向贺英泽桌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小樱,我用你的电脑查个东西可以吗?”

“嗯。”他注意力不在我这里。

我站在桌旁,打开搜索引擎,点了一下输入框,底下跳出几行电脑主人的搜索记录。在一堆证券指数、股票名字、体育新闻、财经报道、时事政治等等很有贺英泽风格的关键词里,居然出现了一行很令人出戏的记录:痛经的症状及治疗方法。

第十二章(下)

我再次觉得自己因压力产生了幻觉。

这实在是本年度最离奇的笑话——身经百战的贺英泽,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细细思考这一点,我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触动。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如此照顾过哪个女人?

贺英泽吃完早餐,放下报纸,在门前换鞋,准备出门。我穿着拖鞋小跑过去,笑盈盈地望着他:“晚上想吃什么?甜的喜欢吗?我给你做糖醋鱼好不好?”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

热情之火突然被浇灭了。我失望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有接话,只是走过去,抬手把他西装外套上的一缕长发拾起。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随即看向我,却让人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我把长发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笑道:“衣服上有长头发啦,还是不要挂在身上比较好。免得妨碍你泡妞。”

贺英泽轻轻皱了一下眉。我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可没在损你。我知道,就算你身上全是长发香水口红印,也还是有无数女人被你迷倒,主动送上门来。但大清早就挂着女人的头发在身上,到底影响不好…你也不想让别人误会你和女人同居吧?”看见他蹙眉越来越明显,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乖乖闭嘴。

“晚上我是要在甄姬王城接待客人。”

“那预祝你赢回大美妞。”

“十点我就会回来。”

“噢,那祝你工作顺利!”

像是总算听到我说了一句人话,他面部表情缓和了一些,一把揉乱我的头发,转身朝他的轿车走去。我也赶紧回去吃完最后的早餐,匆匆忙忙上班去。

这一天工作结束后,我和陆西仁、苏语菲去吃了一顿饭。他们从苏疏对我绝口不提的态度看出我俩已经没戏,但还不知道我和贺英泽住在一起,都非常好奇我到底为什么要拒绝苏疏。我稍微提了一下,自己有喜欢的人,他们竟死活没猜到那个人是谁。只有苏语菲最后说了一句“那个人不会是贺学长吧”,然后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还狂捶桌子。

八点过,回到贺英泽家里,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回房看电影放松一下,跨上楼梯,却看见两双笔直的大长腿。抬头一看,竟是走下楼梯的贺英泽。我惊讶道:“哇,你回来了!不是十点才回来吗?”

“回你房间去。”

“嗯?”和他相处久了,我已经养成了不问为什么的习惯,只是点点头,“好!”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首先进入眼帘的东西,是床上一捧红到发黑的玫瑰,看上去最少有三四百朵,占据了半张床的位置。它们被一圈雪白羽毛包裹住,外面则是同样深红的真丝包装。我喜悦地惊叫一声,飞奔过去,想把它们抱起来,却发现连抱它们都很吃力。于是,也只能像抱大树那样环住它们。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我用脸在花朵上蹭来蹭去,“好漂亮!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不出门了,就跟它们待在一起。”

贺英泽嘴角有一抹颇有成就感的笑容。他慢慢跟过来:“你这女人真奇怪。送你车的时候,不见你这么高兴。”

我却完全听不进他说什么,蹭完了花,就直接转身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谢谢你小樱,我好开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我入怀。等了半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台词就这样结束了?”

“什么台词?”

“我以为这时候,你会说一些比较King style的话,例如‘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或者‘我只是在照顾自己的东西’。”

他捏着我脸上的肉晃了晃:“洛薇,不要得寸进尺。”

“知道啦。”捏脸也不分轻重,痛死了。我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从手袋里拿出一张DVD:“对了小樱,我买了这个,本来想自己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来我房里。”

“啊,你都没有问是什么电影。”

“我能看到封面。你爱好真重口。”

看了看DVD封面上披头散发少了一颗眼珠的女鬼,我耸耸肩。这哪里重口了?

早就听闻了这部电影首映时曾吓死过观众,我知道它属于五星级恐怖电影,所以异常期待。但是,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冲了个澡,和贺英泽一起在沙发上看完电影,哪怕天花板上灯火辉煌,我还是觉得一切都已变成了灰色,满脑子都是各种惊悚画面回放。秒针滴答作响,房内空旷寂静得可怕。我抱着沙发垫子,只敢转转眼珠,连脖子也不敢动。

贺英泽站起来,丢下一句话:“睡我这里吧。”

我认真地说道:“我得想想,你和恐怖片哪个更可怕。”

“比你有性感的女人多了去。别期待。”贺英泽淡淡说道,“除非太久没碰女人,我对A cup不会有兴趣的。”

这句话狠狠地伤了我的自尊心,我涨红了脸说:“我是B!”

“B-或A+。”他笃定地说道,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只是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而已。你又没看过,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当然,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其实,他让我留下来过夜,内心深处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激动。因为前一天和他睡在一起,感觉真的太好了。虽然都没机会看见他熟睡的面孔,但是只是被他抱着,我就觉得那已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一个晚上而已,竟已产生了这种依赖的感觉,有点贪心地幻想,如果每天都这样该多好。人与人的肢体接触,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然而,我先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等的时间一长,竟莫名感到紧张起来。前一天自己我穿着白天衣服,不小心入睡,似乎和这一晚在等他上床截然不同。看着放在沙发上的睡裙,又想到要换上那个和他睡在一起,我就更紧张了,伸手拉背后拉链的手也有些发凉。然而,当手伸到脑袋后面,忽地背后传来奇怪的声响,我知大不好了——往背后摸一摸,果然,裙子拉链滑丝,拉头还在脖子下方,链牙中间却开了个洞。由于受鬼片影响,我不敢独自跑回房间。于是,后面五分钟时间,我都在与这个该死的拉链作斗争。可忙得满头大汗,还是没能把拉头拉下去。

终于浴室的门把响了一下,贺英泽从里面走出来。

“小樱,快点来帮帮…”我的话说到一半,再说不下去了。

他穿着深蓝色的睡裤和同色的拖鞋,上身裸着,正用一张浴巾擦拭湿润的头发。他背上有一条龙与翅膀交错的纹身,一直延伸到左手上臂。然后,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打开冰箱,蹲下来拿啤酒。我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六块腹肌从脑袋里晃出去,但视线又被年轻结实的背部线条占据。我结巴地说道:“那个,我,我卡住了…”惨了,我要说什么来着?

“什么卡住了?”

他用开瓶器撬开啤酒瓶盖,盖子弹出去的瞬间,他臂膀上的坚硬肌肉也跟着紧绷了一下。我想集中精力把话说完,却看见他仰头直接对着瓶子喝啤酒,鼻子高高挺起,喉结随之上下滚动…这一刻,之前他在厨房里亲吻我颈项的感觉突然袭来,他在我耳边低沉的呼吸,也仿佛就在脸侧…

察觉到有想要重温那种感觉的欲望,我恨不得一头撞晕在墙上。

直到他第二次问我什么卡住了,我才赶紧埋下头去:“那个,我裙子的拉链坏了,你帮我弄一下好吗?”

他放下啤酒瓶,直接朝我走来。我伸手阻拦他:“等、等等,你把衣服先穿上吧!”

“今天穿裤子都是因为你在。平时我不穿衣服睡觉。”他反应倒是很平常,直接朝我走来,“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就不要看。”

我只能认命地转身背对他,垂下头,把头发拨到前胸。然后,他在我身后坐下。床垫微微动了一下。他有些潮湿的手指,碰到了拉链拉头,也不经意擦过我颈项。清新沐浴露的香气将我包围。他另一只手把两排链牙合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裙子,压在我背部的肌肤上。他往下灵活地拉了两次,似乎就找准了位置。接着,“撕拉”一声,裙子上的拉链被拉开了。

我能感到布料被分开,肌肤与深红色的文胸带暴露在他视线下。

最尴尬的是,在拉好拉链后四五秒时间里,我们俩竟都保持着静默,没有人做出下一步动作。

呼吸异常急促,心跳就像在喉咙里一般,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我转过头,首度打破尴尬:“…谢谢。”

他好像也是才反应过来,僵硬地点了点头:“没事。”

之后,我钻到洗手间里把睡衣换上。尽管穿好了衣服,我们之间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不论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前夜的安全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关灯之后,我们都没人看对方的眼睛,更没有人主动去靠近对方。我们背对背,睡在床的左右两极边缘,中间空了起码两米的距离。直到两点,我依然睡不着,同时能感到那一头的贺英泽静卧着,每几分钟就会换个姿势,重新躺好。

从这一天开始,我没有再和贺英泽在一起睡过。

而且,距离设计师竞选日期越来越近,在工作的高强度压力下,另一件悲剧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周六的早晨,我迷迷糊糊地起来,在浴室洗漱时,摇晃地站在体重秤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几乎想要哭晕在厕所,连吃早饭的力气都没有——我居然胖了整整八斤。而且,自己一点意识都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心宽体胖吗?

写好减肥塑身计划,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下楼。贺英泽以和以往一样,很早就起来了,连周末也不例外。不管多么晚睡,永远早起,这是他非常难得可贵的优点。

这一日,常枫也在。看见我走下楼梯,他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哇,洛小姐…你居然在King家里过夜了?”

他似乎不知道我住在这里。我看了一眼贺英泽,想要寻求帮助,他叼着土司翻报纸,没接到任何信号。见我没吭声,常枫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把女人带到家里,洛小姐,你有几把刷子啊。”

觉得怎么回答都是错,我实在扛不住,直接跑到厨房里去给自己弄早餐,灌了自己一口牛奶。常枫无疑是个八卦王,表现得更加惊讶了:“你不会是和King同居了吧?!天啊,你们俩不会是在一起了吧!!”

差点一口牛奶喷到厨师身上,我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来这里给贺先生当厨师,负责午饭晚饭。”

常枫这才半信半疑地坐回椅子上,难以理解地有些失望。我端着早餐坐到餐桌旁,一语不发地用餐,想早点离开这里。贺英泽和常枫总算回到了正常的对话中。他们聊到才出土的神话壁画,说一起发现的文物里,还有许许多多上古珠宝器具。其中有一个扳指很特殊,它就像有生命一样,一到晚上就会发亮,一到雨天就会变色,但古学家们都无法检测它的成分。一个月以后,宫州文物局将举办一个公开活动,展示这些古董。在这之前,有点规模的珠宝商已被邀请去研究那个扳指。他们希望能在展示之前了解它的构造。Edward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他们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Edward已经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在他的行程表里安排去参加这个研讨会。我回复了消息,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收好盘子想要回房间。

“等。”贺英泽放下报纸,“你就吃这点?”

“对啊。”其实那些东西塞牙缝都不够,但想想自己的体重,我还是决定对自己残酷一点。

他面前没动过的一盘早餐推过来:“把这些吃了。”

“谢谢你啊,但我饱了,不吃啦。”我赔笑着把盘子推回去。

他又把盘子推回来,压迫感十足地看着我。我觉得泰山压顶,但态度还是非常坚决:“不要,我好饱。我真的不想吃。”

“早餐非常重要,吃了。”

我还以为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这种命令人强迫人的习惯已有所改进,没想到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看着眼前金黄的煎蛋、肥而不腻的新鲜培根、蜂蜜华夫饼,我觉得胃又开始叫了。然而,在腰上狠狠捏了一把,从未觉得脂肪如此盈手。是,贺英泽可以羞辱我的尊严,但休想羞辱我在体重上的坚持——我意志坚定地,把盘子推回去:“随便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吃!”

“你太瘦,我看着不舒服。如果还敢节食,后果自负。”凶巴巴的样子又回来了。

“我已经胖了八斤,你别想再逼我胖下去!随便你怎么威胁我,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怕你的!”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我身边,叉了一块培根就送到我嘴边:“吃。”

“不要!”不管他叉子送到哪边,我就是不吃。

真是火死了,这种人就是强迫症晚期患者吧?我一边重复着“不吃”,一边负隅顽抗,最后却还是掰不过他,被他捏住双颊,塞了一块培根进嘴里。我正想跑到厨房去吐掉,贺英泽却轻飘飘地扔来一句话:“你如果不吃,我就用嘴喂你。”

我欲哭无泪,痛并快乐地把培根吞了下去。

这男人,他真的是变态…

再次留意到常枫时,他已震惊得嘴巴都能装个鸭蛋。见我看到他,他总算说话了:“这还不叫恋爱?也是,这都成夫妻生活了…”

在贺英泽的淫威下,我饱含泪花,脸颊滚烫,痛苦地吃着早餐:“才不是恋爱!他只把我当成奴隶好吗?”

但是,贺英泽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抱住胳膊,监视着我,直到我把整盘食物都吃完。最后,他用餐巾纸粗鲁地擦了一下我油腻腻的嘴,转身朝二楼的方向走去。想到我的体重,我愤怒地把纸巾揉成一团,朝他的背影扔去。

“洛薇…”常枫朝我勾勾手,待我靠近一些,小声说道,“我觉得啊,King对你可能已经…你懂的。”

“我不懂。你这么懂他,你们在一起好了。”

“…”

就这样,忙碌的每一天匆匆过去,六月也过去了大半。

二十一日的晚上,Cici设计师选拔会正式开始。我将头发盘起,穿着一身简单的吊带及膝纯白晚礼服,拿着古典串珠花漾晚宴包,身上唯一的首饰就是自己设计的项链。原本想,这就是设计师的风格吧。但抵达甄姬王城二十楼的活动大厅,我才发现自己真是太梦幻了:在场的80%的女性参赛者,均用“珠光宝气”来形容,都不足为过。才进去不到五分钟,我已看见了一条Lorenz Baumer黄金项链、一枚超过5克拉的蓝宝石配钻石铂金戒指、伦敦宝龙以三十六万英镑成交价卖出的梵克雅宝钻石手链…美丽的女人们戴着它们,配上装着红酒的水晶高脚杯,简直就跟城堡酒会似的豪华。对于喜欢珠宝的我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但是,作为一个寒酸的参赛者,这里又成了炼狱火海。

我在门口站了几秒,告诉自己不能怯场,然后,鼓足勇气走进去。

没想到的是,在这么多华丽的美女里面,我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个男人。他留着巧克力棕短发,身形高挑,穿着典雅的三件套晚宴正装:外面是雪白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衫,但中间的夹克和领巾都是宝蓝色。他站姿优雅,颇有风度,拿着香槟底座的姿势也很标准,完全配得上这一身过于贵气的打扮。不论用怎样挑剔的目光去看,都就像是现代版的童话王子…只是,总觉得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

想到这里,我们的视线竟意外相撞了。

更离奇的是,他居然直接朝我走过来。他盯着我的脸许久,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看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