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正呆坐在假山石头上,仰头望着石头顶上麻雀跳来跳去,闻言便低头看来,哼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跟她们游园去了吗。”

孙乔乔跳着脚叫道:“我不喜欢跟她们在一起,我决定还是跟着殿下,我这算是弃暗投明,殿下不要不要我啊。”

阿绯嘴角一扯,复又冷冷地说道:“我觉得这不叫弃暗投明,这是两面三刀。”

“我当然不是了,我是一条心的,对殿下跟对轻侯都是一样。”孙乔乔拍着胸地表明真心。

阿绯哼地一笑,心已经软了,刚要说话,却见不远处,连昇跟南乡一左一右,握着一人的手正往这边来。

阿绯看见中间那人的脸,整个心花开了,手足并用地从假山石头上往下爬,吓得孙乔乔大叫:“殿下小心!”

那边上那人也看到了这情形,见阿绯正伸着腿往下行,那脚眼看就擦过了石块,他便急忙松开连昇跟南乡,纵身极快地掠过来。

阿绯脚下踩空,手握不住假山石,果真便流星似的掉下来。

本以为会摔痛,谁知却被人紧紧抱住。

阿绯望着那人熟悉的脸,心怦怦乱跳,却又欢喜又乖地叫道:“皇叔!”

祯雪将人抱着,看着怀中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爬那么高做什么?就没想到会摔下来疼么?”

阿绯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甜言蜜语道:“皇叔会接着我的!”忽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我、我这次有没有撞伤皇叔?”上回她从梅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也多亏了祯雪接着,当时祯雪咳嗽不已,暗中咳血的事阿绯却不知道。

祯雪眼底掠过一丝异样,旋即微笑:“皇叔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当然不会。”

这会儿连昇跟南乡一块儿跑来,连昇拉住阿绯的裙摆,几分焦急。南乡却道:“为什么你可以爬那么高?”很是不服气地。

阿绯冲他做个鬼脸:“你求我我就教你。”

南乡跃跃欲试,但小孩儿却也爱惜面子,那个“求”竟有些说不出口。

连昇胡乱比划,而祯雪忙道:“这可不成,跌下来的话没人管你们,以后都不许再爬了!”

四个人在一块儿,竟有几分其乐融融地。

唯有孙乔乔站在旁边,目光有些发直,心想:“祯皇叔的身子大好了吗?方才那一招轻身功夫可真是令人惊啧……原来皇叔的武功那么好?”

53

若是细看,这将军府的景色倒也不错,尤其是身边儿陪着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此刻对阿绯来说就是如此。

先前连N跟南乡两个小的不知所踪,孙乔乔又疑似叛变了,换做其他人怕早就揪然不乐,但阿绯以前在妙村的时候就惯常一个人行动,最多还有芝麻糕跟着,一个人也悠闲轻松,因此倒并不觉得如何难过。

阿绯自己走着走着,竟无限想念那只狗,芝麻糕对她很忠诚,开始的时候阿绯不喜欢它,见它跟着便会呵斥,然而芝麻糕并不嫌她凶,一直忠心耿耿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她周围,甚至有时候还会冲阿绯露出“笑”的模样,阿绯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芝麻糕就是属于她的……大概是不知不觉里就认同了那只狗,有什么东西也会舍得分给它一点。

阿绯想的入神,不由地回头往腿边上瞅一眼,几乎就盼望芝麻糕在那,怎奈什么也没有。

阿绯眨了眨眼,凭空生出几分伤感来,百无聊赖之下便爬上假山。

但是祯雪一出现,满眼都是春暖花开。

丫鬟们捧了些点心果子,在院子里摆好了,连N跟南乡两个吃了会儿,便去旁边蹲着玩排兵布阵。

阿绯捧了一杯茶,呼呼地吹热气。

祯雪看着她一举一动,眼里都带着笑,却偏说道:“你这个样子,没有公主的风范,被人看到了留神又要闲话。”

阿绯咂巴着嘴:“管他们呢,我又不是要做给别人看。”

祯雪哈哈一笑:“看你这样儿我反倒放心,看样子清明对你不错。”

阿绯一听他提起傅清明,立即就翻了个白眼,祯雪瞧着她的表情,探究问道:“怎么,难道皇叔说错了?”

南乡正在一边玩得起劲,闻言便转头道:“她总是欺负我爹!我爹对她却是不错的。”

阿绯冲他一瞪眼:“小鬼,有你什么事!乖乖玩你的泥巴去!”呵斥完了才又想起南乡跟祯雪的关系,这可好,当着祯雪的面儿又凶起来了,阿绯不由地抬手打了自己的头一下,苦恼道,“怎么总是忘……”

南乡倒是习以为常了,说完后便哼了声,转过头捏起一块泥巴,假装是冲锋杀敌的马儿,去跟连N手中的“马儿”相撞。

祯雪见两个小家伙没看向这边,便又道:“既然清明是你的驸马,要对他好一点儿。”

阿绯意兴阑珊地说道:“我才懒得。”

祯雪便笑:“那你可要留神,男人都是有自尊的,你触怒了他……他若真的意懒心灰了,就真的离开你啦。”

阿绯不在乎地看天:“那我就谢天谢地啦。”忽然反应过来,“皇叔你怎么说起这个,难道你是说方雪初的事,你也知道啦?”

“方侍郎……什么事?”祯雪笑意收敛,神情淡淡地。

阿绯见他是个不知情的样子,便笑着摆手:“没事。”

祯雪瞧着她,便挑眉道:“你不说就也算啦,方才的话,可是皇叔给你的金玉良言,你不听则罢了……另外,听闻你进宫的时候,跟皇后打架啦?”

阿绯听祯雪说起,便眉飞色舞:“皇叔,我可没吃亏,那个贱民想欺负我,反被我打了一顿,想必把连N昔日在宫内受得气也讨回来啦。”她说着说着,想到好笑之处,拍着手掌笑起来,“姓徐的在宫里头指不定怎么记恨我呢,但又如何?真真好笑。”

祯雪望着她兴高采烈地模样,低声道:“你啊,这脾气真是一点儿没改……”

风轻轻地吹过,风里头透着暖暖地阳光气息,阿绯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竟嗅到何处传来的花香的味道,阿绯情不自禁叹道:“啊,这会儿妙村外河堤上的花都开了……”

祯雪神情一变,放在膝头的手忽地捏紧下去,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南乡虽然在玩儿,却时不时地留心这边儿,听阿绯叹,小孩儿便不记前仇好奇地问:“什么是妙村,什么是河堤?”

阿绯睁开眼睛,对上他乌溜溜的眼睛:“是个不错的地方,河堤就是……你以后会见到的。”好歹耐心地解释了两句,却见祯雪忽然起身,往旁边走开了两步。

阿绯急忙又喝了口茶,才起身跟过去:“皇叔怎么了?”

祯雪眼睛看向远处,缓缓地轻声道:“没事,皇叔只是忽然想到……当初你刚失踪时候,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到底如何,我跟你父皇都很着急……”

阿绯听他说到“父皇”,脸上笑意便渐渐消失无踪:“父皇,也会为了我着急吗?”

祯雪回头看她:“傻孩子,那是当然了,你到底是他的女儿,只可惜后来……”

阿绯怔怔问道:“后来怎么了?”

祯雪皱了皱眉,仿佛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却道:“没什么,不要问啦,皇叔只是……有些遗憾,你父皇并没有看到你安然归来。”

阿绯的心怦怦乱跳,看看周围,并没有人靠近,阿绯咬了咬唇,便鼓足勇气问道:“皇叔,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父皇好端端地,父皇怎么会……忽然驾崩啦……”她的声音也难得地放的很低,几分迟疑。

祯雪面色难得地肃然,沉声道:“这些事不要问了,还有上次你打听老四的事……都不许再追究啦,尤其是对傅清明……一个字也不能提。”

阿绯脑中嗡地一声:“皇叔……”

祯雪抬手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拍:“阿绯,皇叔只要你……无忧无虑地,不想你再出任何事,知道吗?”

阿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祯雪来过将军府后两天,阿绯才明白祯雪劝她好好对待傅清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虢北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并非普通人,却是虢北身份尊贵的公主。

起初阿绯是从孙乔乔的嘴里听说的,孙乔乔隔三岔五会跑出去溜达,然后便带一些奇怪的消息回来,据她所说,这几天市集上传的最多的,就是虢北的公主同使者一块儿前来大启的事。

阿绯觉得大启的百姓们真是爱大惊小怪,连同孙乔乔在内也是一样,便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公主,虢北的公主难道会是三头六臂吗?”

孙乔乔摸着下巴思索:“听说虢北的女人真的跟我们长得不一样,据说她们是青面獠牙的,像是夜叉一样。”

阿绯吃了一惊:“什么?这个得好好看看。”

两个人正说着,却听有个声音隔着窗户笑道:“这个怕要让公主失望了,我听说她们非但不是青面獠牙,反而个个生得极美,又能歌善舞,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被迷倒。”

阿绯探身出去,果真见唐妙棋站在窗外,真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阿绯啐道:“说的跟你见过了似的。”

唐妙棋道:“我虽然不曾见过,但听一个见过的男人说过,还有,我有一个很劲爆的机密消息,现在免费地送给殿下。”

阿绯问道:“是什么?不会是关于傅清明的吧?”

唐妙棋惊奇:“公主你怎么会知道?”

阿绯不屑一顾:“我猜的,你一般都会说些傅清明的坏事来给我听,这次又是什么?他跟你爬到床上去了?”

“哈哈哈,当然不会,”唐妙棋笑完后,居然换作一脸正经,从头到脚透着凛然不可侵犯地气息,宣称道,“我是清白无瑕的,先前那些关于我跟傅将军的,不过是传言而已。”

阿绯大大地吃了一惊,连同孙乔乔都凑了过来,看唐妙棋变脸变得炉火纯青,唐妙棋面对两人敬仰的目光,竟仍神色如常道:“事实上跟将军爬上床的另有其人,对了,就是你们方才说的这位青面獠牙的公主,试想如果她真的长得那么难看,将军怎么会忍心吃下呢。”

阿绯立刻冷嘲热讽:“那可不一定,傅清明那么……咳,万一他就爱那一种类型呢。”

唐妙棋噗嗤一声,孙乔乔纠正道:“殿下,不要这么说将军,将军当年出使虢北,以不凡之能把虢北交战之意压下,免除了虢北跟大启的一场恶战,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此而获救,不然的话,得有好些人家破人亡呢,大启也不会如此太平。”

阿绯“啊”了声:“是吗,他这方面还是了不起的。我说的是他、私德方面……不、不大好。”

“男人都是一样,有何稀奇,”唐妙棋咳嗽了数声:“听闻虢北的女子热情如火,将军在那里又呆了数年时光,一个成年正常的男人,如果还能忍得住……那可就……”

孙乔乔斥道:“喂,你可不要再说将军坏话啦,不然我要对你动手了。”

唐妙棋哼了声:“我不过是说实话。”

阿绯却觉得奇怪,便问道:“不对,糖棋子,先前你对傅清明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吃错药了?”

唐妙棋一仰头,道:“不是吃错药,我就是觉得这块骨头太难啃,我要另谋高就了。”

阿绯跟孙乔乔两个齐齐又被震撼,阿绯道:“高什么就,说人话行不行,你要离开将军府吗?”

孙乔乔问道:“啊?那你要去哪,回天都?”

唐妙棋摇摇头,神秘道:“你们很快就知道啦。”

阿绯跟孙乔乔狐疑地看着她,唐妙棋却又道:“公主还是别管我啦,管好自己就成……总之以后我是不会跟你争了。”她说完之后,迈步施施然地离开,阿绯跟孙乔乔探头目送,却意外地看到从前方又来了一人。

孙乔乔一看那人,惊喜交加,来不及回身,推开窗便跳了出来。

54

孙乔乔一看来人就直接跳窗而出,看得阿绯白眼不已,一方面是觉得孙乔乔因为一名男子而如此张皇失措,很无骨气,另一方面,则是羡慕自己没有这等高来高去的轻功本领。

阿绯看孙乔乔远远迎上来人,自己试着爬了爬窗户,虽然勉强可以爬出去,但绝做不到孙乔乔那么轻灵利落。

阿绯叹:“算了,反正她比较笨,所以手脚才格外伶俐些也是有的。”

能让孙乔乔一眼跳窗的人,自然就是步轻侯。近来他当了官儿,出入一身官服,本就几分风流倜傥,又多一点官威,人物更是出彩,虽然皮相极佳官位亦不错,但他仍旧笑哈哈地,不管见谁都是未语先笑。

步轻侯老远就看到这边阿绯和孙乔乔探着头跟一名女子交谈,他认得那女子是将军府的唐妙棋。

关于这位唐姑娘步轻侯是有所耳闻的,唐妙棋出身天都,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倒也无甚可提,关键是她来到京城之后,很快之间便声名鹊起来,竟博得了“文武全才”“女中状元”的种种美誉,原来这位唐姑娘不仅仅文采风流了得,更有一身好武功,曾数次“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因此被人敬仰爱戴……名头是极响亮没话说的。

可是步轻侯只觉得这位姑娘有些“别有心机”,没有几分玲珑手段,又怎能让那些动辄挑剔而愤世嫉俗的书生们交口称赞?而当对上她的时候,他从那双看似很美的眼睛里看到的满满地都是算计。

步轻侯有些不明白傅清明为何会留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人物在府中,一直到最近才隐约明了。

步轻侯同唐妙棋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侧身经过,那边孙乔乔已经如风一样卷来:“轻侯,你是不是想我啦!”

步轻侯笑得有些抽搐:“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孙乔乔自顾自地:“行了行了,不要口是心非了!你今天没事吗?要不要带我出去玩?公主留在府中,不需要我陪伴。”

步轻侯往她身后瞟了几眼:“那你自己出去玩,公主留在府内不闷吗?”

两个正说着,阿绯从窗口探头出来,说道:“谁说我闷啦,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嘀嘀咕咕扰人,我准啦,出去玩吧。”

孙乔乔即刻欢呼起来,步轻侯却有些为难似地敛了眉,双眸看着阿绯,道:“殿下,我来其实是找你有事的。”

阿绯靠在床边,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有什么要紧事回来再说。”

步轻侯道:“是关于……皇叔的。”

阿绯一听是关于祯雪的,立刻上了心:“是吗,既然如此,那说完了再去玩也不迟。”

孙乔乔虽然有些忧郁,但想到还是可以出去的,于是便又高兴,步轻侯道:“我跟公主要谈正经事,你不要打扰。”

孙乔乔便也乖乖答应。

宽敞的书室,一侧窗户的帘子卷起来,风从帘子底下缓缓吹入,带着一股暖意洋洋。

丫鬟奉了茶,便退了出去,阿绯道:“是皇叔的什么事,皇叔不会有事吧?”

步轻侯道:“殿下,皇叔无事,只是我想见殿下的理由而已。”

阿绯一听,不高兴道:“你疯啦,拿皇叔来做由头!”

“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肯见我呢。”

阿绯气道:“那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步轻侯凝视着她:“殿下,我觉得你有心事。”

他忽然不笑了,一脸正经,这幅严肃样貌让阿绯觉得这个人都有些陌生了,阿绯咽了口唾沫:“不要乱猜,胡说什么呢,没别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步轻侯坐着不动:“殿下为什么去见方雪初?”

阿绯正要起身,闻言便怔了怔:“你说什么。”

步轻侯垂着眸子,眼睛眨了眨,忽地抬头,这一抬头却重新绽放笑意:“没什么,我大概是有些嫉妒。”

阿绯皱着眉看他的双眼,步轻侯看看她,又左顾右盼,忽然慢慢起身,走向窗户边:“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得的吗?”

阿绯听他说起这个,便道:“我、我不记得了……”

她的确对步轻侯没有印象,大概是没有记起来?但像是步轻侯这样笑嘻嘻一脸灿烂的家伙若是曾经出现,又怎会记不起?

步轻侯低低一笑:“其实我只跟你相处过几天……然后就因为一件事而离京了。”

阿绯静静听着,步轻侯回头看她一眼,又道:“当时我的年纪不大,也只有十二三岁,你就更小了……而那一遭,是在皇家宴席上,当时的皇上忽然命我剑舞助兴,我当时年小,但也算是学了几年功夫,颇有点自得,于是便也欣然从命。”

阿绯吃了一惊,眼前闪出一个矫健不群的身影来,手持剑气当庭而舞,舞的漫天梨花如雪落,而他一身白衣,站在落花之中,如同谪仙。

果真步轻侯说道:“老实说,那套剑法我练得炉火纯青,所以舞的格外出色,舞罢了之后,引来无数称赞……”

阿绯默默地听步轻侯说到这里,心中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步轻侯又道:“皇上赏了好些东西,又连连嘉许,我也很是高兴,自觉颜面有光,谁知席中却有个人说……”

阿绯几乎要捂住耳朵,心怦怦乱跳。

步轻侯道:“那人说:这样的舞我也见过,前日里伎坊的人也跳过,比这个还好看……”

阿绯大叫一声:“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步轻侯本正望着帘子外头,春日烂漫,闻言回头:“你想起来啦?”

阿绯垂头丧气:“不……那个……怎么是你……啊!我都忘记了……”那个白衣的骄傲少年,现在阿绯才略约有点印象,可是跟现在的步轻侯丝毫也不一样,一个冷,一个热。

步轻侯轻声道:“当时我正是少年,年轻气盛,听了你把我比作舞姬,差点气炸了,还是傅清明在旁边开脱,加上祯王爷圆场,才遮了过去,事后我便离开了京城。”

“为什么?是因为我说那句话吗。”阿绯有些惭愧,自觉以前的自己说话说得太过了。

“也许是有点……也许……”步轻侯道:“不知道,虽然听了你那句话起初很受挫,很恼,但是后来我纠结了几日,忽然豁然开朗,我的确不能再困在京城里做笼中鸟,坐井观天地……所以我才弃了小国公爷的身份,前去外头拜师学艺,这些年,心里时常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学成归来之后,见到那个当初说我的丫头,让她对我……”

步轻侯回头,却惊见阿绯正伏着身子往桌子底下钻,步轻侯闪身过来,探臂将她拉出来:“你干什么?”

阿绯捂着脸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不要再说啦。”

步轻侯垂眸看着她:“阿绯。”一瞬间像是又看到了那高高在上坐着的小丫头,她简单的那句话,或许是无心的,但听者有意,像是一支锐箭,射穿了他洋洋自得的假面。

才知道原来自己其实是可笑的,或许在那些皇族眼里自己也跟个舞姬没什么两样,十多岁的少年脸红耳赤,心跳的几乎要炸开。

“我不是怪你,”步轻侯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阿绯有些愣怔:“真的?”

步轻侯道:“真的,也多亏你那时候说了一句,才有今日的我。”

阿绯挠挠头:“当然要你自己争气才行,跟别人说什么没关系……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对吧。”

步轻侯笑了笑,忽然略微用力将阿绯拥入怀中。

阿绯挣了挣:“步轻侯!”

步轻侯抱着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别处:“起初我心里有点不忿……然后回来见了你后,我已经不想其他了,唯一所愿就是……”

他的声音里居然有点伤感,阿绯听呆了:“什么?”

步轻侯转头,在她的发上一吻,以耳语的音量低低说道:“阿绯,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是这句你听着,最近京里有大人在动作,会对将军不利……”

阿绯身子一颤,步轻侯看向她面上:“你……是不是期待看到这样的场景?”

阿绯不做声,步轻侯慢慢地沉声说:“这不是儿戏,也不是个人私怨……但是如果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