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的唇很薄也很柔弱,景永福原想一触即离,可那唇瓣相贴的感觉是那么美好,令她不舍离开。仿佛所有的喜欢就为了那轻轻一触,触及的是柔弱,触及的更是隐藏在心底的眷恋。身体里无数道激流冲荡她的胸腔,她在他唇上一个轻磨,下一刻,他咬住了她的唇,不是很重,却叫她轻易再离不他的唇。一只手悄然按下她的头,略带苦涩的舌卷上她的,缠绵的,纠缠的,反复的。她阖上眼帘,身心仿佛一轻,飘然之感,如梦似幻,恍如儿时起舞‘凤飞霞’。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惊见他胸前的纱布漾出一点血红,似白雪傲梅般鲜丽。“来人!”景永福起身喝道,伍厨立刻走进,片刻后军医入帐重为李菲换药裹布。

景永福怔怔望着李菲的伤口,他却懒懒地瞟她一眼,过一会又瞟她一眼。伤口还未处理完,燮军的军士却在帐外报:刘寄水射信询问归期。

这下李菲的目光不再溜走,定定地望了她很久,而后闭上眼道:“你回吧!”

没听到景永福吭声,他又道:“我的师门之事已了,你不必担心再有下次。”

她锁眉沉默,过了一会李菲叹道:“你粗手笨脚的,留在我身边只叫我伤上加伤…听话,回去。”

吴仙子在帐外笑了一声。李菲忽然话音一变:“我讨厌司马家的。”然后再不说话,继续幽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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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仙子背景永福回景的路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那小子对你不错。”

景永福默默无语,吴仙子又道:“就是心思多了些。”昨日吴仙子在顷谰江前看出李菲以伤重之躯勉力支撑,伍厨和穆无名还有张祈瑞都看出来了,前两者因与李菲主仆情分,自十分紧张,而张祈瑞与李菲对立立场便无动于衷。惟独只有景永福看不出。

吴仙子并没说错,李菲的心思不比常人,景永福担忧他之余,也稍有疑心,只是这疑心当看见那盆红水便荡然无存。李菲没必要再设计她,正如她也没必要再疑心他。而追究起来,李菲真正算计过她,也只有一次,即很早以前按了伍厨在她身边,可从头到尾,李菲都没有对她下手。也许他是想要她的心她的人,可她还没给,他就先失了他自己。

景永福忽然领会到那句“我讨厌司马家的”的意思,回忆夹杂着思绪席卷而来。

她初到王都,进了容易府后首先通过薛桐颐拜见李菲,他几乎立刻就答应了见她。迪王府秋属花园一见后,她转身去找了司马秋荻,次日就再没机会和司马秋荻轻松游玩,被李菲牢牢地抓在手里,每天带出带进。而她与司马秋荻那日的行踪他记录得一清二楚,如果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如何解释她其实就是景国闻名的痴儿大福,誉帝之女景永福如此隐蔽的事情李菲会知晓?司马秋荻猜到是因为他的生母与若夫人乃闺中姐妹,可是以司马秋荻的口风,绝不会轻易泄露的。那只有一种可能,除了景申韫盯上了司马秋荻,李菲也早就盯上了他。司马秋荻前脚去查访阮蔚娘生平,后脚李菲就以他的智慧和敏锐觉出了问题。可是李菲够狠,他不救司马秋荻,却一路尾随司马秋荻到毓流,最终令伍厨找到了她。

“我讨厌司马家的”,话音犹在耳畔,此刻景永福竟觉出了一丝甜意,甜中带点微酸。李菲不顾司马秋荻死活,却期望司马秋荻带他寻出她来,而以时间推算,他一得了她的下落,即立时从燮国潜入景国…

吴仙子忽然支步于顷谰江前,伍厨和穆无名随之停下了脚步。景永福停止了回想,抬头看见江的对岸,一袭素裳的庞龙。他盯看吴仙子,眼光不定,但就连景永福都能觉出杀气笼罩顷谰江二岸。

吴仙子忽然一个甩袖,景永福被掷到了地上。她轻巧落地后,穆无名拔出了宝剑。

对岸的庞龙顿时转了目光,缓缓道:“惠福公主,你看老夫的两个徒儿,哪个伤得更重些?”

景永福道:“怕是对庞先生来说一样重吧!”

庞龙笑了笑道:“所以公主切记,别再叫老夫的徒儿伤着了,一个沧水就当老夫送公主赐封惠福公主的大礼。可是老夫没几个好徒儿,剩下的公主最好见了能避则避,能不见就不见。”

景永福眉一皱,却见他转身拂袖,素净的颜色于眼前凝固,转瞬消失,正如当日秋属花园中的李菲,只是他的身手更高明。李菲不过消失于花草之间,他却是消失于宽旷的黄土苍莽之中。

吴仙子眼一沉,问景永福:“他什么意思?”

她道:“因吴先生在,他无法确定一战必胜全身而退,所以他走了。”但是她也知道下次就不会这么走运了,庞龙势必会带足人手。

吴仙子还想问什么,景永福果断地道:“速回张祈瑞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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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永福没有在顷谰城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天水郡,但令她意外的是景申韫也在。喜王叫手下给抬到了天水城。主室无外人之时,张祈瑞对景永福道:“喜王甩都甩不掉,竟跟着末将一起打入天水。不过末将已将他的残军调往常林南城,加派人手照料着。”

景永福点头,向他追问天水一役。张祈瑞告诉她,佯攻天水城非常顺利的引出了梅岭郡契蛮,生擒千余落入陷阱的契蛮,剥了衣裳后装扮成木桑部,由宋楚叫门,入天水城后,景军精锐速克木桑本部,拿下木桑族长,契蛮投鼠忌器,战役告结。

“哦,这么说目下木桑族长在这里咯?”

张祈瑞微笑道:“我军善待战俘,又因木桑占了天水只劫掠钱财,很少杀人放火,对这样的族长自然不能太刻薄。就是他被抓后,臭骂宋大人,宋大人也不躲一直听他骂着。好象两人以前就相识的。”

景永福立时来了兴致:“带我一见。”

张祈瑞带她去了软禁木桑族长的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一个粗豪的声音以契语骂道:“你奶奶的就光听老子骂,半天也不吭个屁出来?宋楚,给老子说话,说你个脓包只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满篇的契列萨语,就宋楚二字咬音准确,属景北口音。

景永福推门而入,宋楚在两名侍卫的护卫下,神情激动地望着那人。木桑族长身材高大,一身泛着光泽的黑熊毛衣,脑袋上扎着契蛮独有的揪髻,两耳垂一双粗大金环,过分沉重而使耳垂不堪负荷地下耷。

看到景永福进来,木桑族长吼了声:“算你小子不赖,还给老子找了个丫头伺候!”

宋楚对景永福一躬身,她以契列萨语吐字清晰地道:“契族八部,兄弟之情是越来越淡了,连木桑部族的族长都这样,其他人就更不指望了。”

除了宋楚,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景永福无视背后张祈瑞探究的目光,继续道:“宋楚为公必须攻打下天水郡,何况天水本就是景国的。为私他也没有对你不起,他一直惦挂着你。他前几日还与我提及年幼时有个极要好的朋友,名叫虬木汗的,可惜虬木汗是个化名,后来失去联络就再也找不到了…”她跟宋楚学契语时,曾听他说起过这段往事,而今见到木桑族长,她几可确定,虬木汗正是此人。

果然木桑族长一呆,却又吼起声来:“放屁!这臭小子开始就没怀好意,老是追着老子问东问西,老子被他烦死了,所以转了屁股去不见他!”

真够粗俗的!景永福暗想,这难道就是张祈瑞言中的血性吗?

景永福将宋楚编撰契史的事细细对木桑族长说了,他忽然没了声音,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景永福借机又道:“从契列萨有史以来发生的事都可看出,契族八部若能同心协力,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可你看,如今木桑有难,茴兰他们哪个出手?更早一步,楼氏郡被喜王所夺,难道不是他们的阴谋吗?”

木桑族长立刻道:“默德萨欺我!他说换…”忽然他住了口,但一个名字已经足够景永福分析情况。默德萨正是茴兰的族长。

景永福从怀中取出匕首,扬手道:“你看,这是什么?”

木桑族长顿时定住眼,不可置信地道:“草原上的雄鹰!你怎么可能有他的匕首?”

宋楚也是一呆,张祈瑞听不明白两人的对话,但也看得出景永福手上持的是契蛮的利器。

景永福说得极慢:“我是蒲蒲儿婆罗的未婚妻,这是他父亲当年许下婚书给我的聘礼。蒲蒲儿前一阵告诉我,茴兰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密谋害了他婆罗一族,现在又看木桑强大不顺眼了。按理说,茴兰得的郡最多,他应该拿出一郡,为什么他不拿,偏偏要木桑拿呢?就木桑的族长笨,说换一郡就信了。”

木桑表情狰狞起来:“正是这样,他说换他的双城郡给我,结果我让出了楼氏郡,他就开始推委了!好个默德萨!”

景永福收回匕首,微微一笑:“茴兰实际在带我们大家吃苦头。十三郡是不错,可拿下又吃不了。我们契族八部原本就是驰骋在草原上的自由民族,景国也好燮国也罢,那种耕田种地的日子,不适合我们。拿足钱财回去就好了,留在十三郡又不能跑马,连放个羊都嫌地小。何况打那么大的景国,要打到什么时候?就算真打景国,也不该他最强的茴兰缩在后方,让木桑你冲在最前头啊!所以他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乘机削弱契族八部的势力,让别部与景国打个你死我活,他好坐守渔翁之利。”

木桑族长眼珠一转一转的:“你真是婆罗族长的未婚妻吗?”

景永福当下发了个契列萨的毒誓,他这才稍信。

蒲蒲儿婆罗的确求婚于小翠及景永福,她也的确收了聘礼,只是她会使她们永远保持未婚状态。也就这点景永福没骗木桑的族长,其它的就算她都胡乱说对了,确实是默德萨在骗木桑族长。

“姑娘留在景国是景国人还是跟我一样?”木桑族长口气柔和下来。

景永福叹道:“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吗?”顿了顿,又抬头看窗外,“我想像鸟儿一般自由自在的飞翔,野马一般不受约束的驰骋,鱼儿一般快活的嬉水。可是喜王看上了我,把我从蒲蒲儿婆罗手中骗了过来。我可一点都不喜欢喜王,虽然他很喜欢我,但他是个坏心眼的家伙。我留在这里就是想…”景永福握紧拳头不说下去,其实是编够了,再编也编不下去了。

她想杀景申韫的心情是真实的。她见他伤重,虽不怜悯,但也佩服他还能笑得出来,可现在她知道李菲受着同样的伤…

木桑族长却没看出景永福的杀意,他嘟囔了句:“他可能也骗了你,姑娘。也许他不是看上你的人,是想拿你当要挟婆罗部的人质。”

景永福眨了眨眼,连木桑族长都觉着她的姿色连景申韫都看不上吗?不过稍后她就自我安慰了起来,世上比她漂亮的人多得多,她不漂亮没关系,能让最漂亮的人喜欢她便已足矣。后来景永福回房休息看到自己一夜未眠的脸,沉默了许久。

就是以这样的面容亲吻了他,而他眼里竟闪出激越的火花。

第二卷 117

景永福回自己房间一觉睡到入夜,醒来张祈瑞已在屋外久候。她本以为张祈瑞来说紧要军情,不想他开口就是一问:“殿下就是平大福?”

景永福一愣,随即明白张祈瑞肯定从宋楚嘴里得知了。她点头称是后,张祈瑞立刻神情激动的说:“当年殿下于燮国一展锋芒,以无敌箭矢为李易平定了朝露台之事,不知殿下可否将这利器重现景北战场?”

景永福沉吟片刻,实话于他:“非我不愿,而是其中一剂重要药石乃燮国独有,我景国却无。这类药石又极其稀少,当时几乎全用掉了。”

见他失望,景永福又道:“但要制作一弓数弩,还是不难。”

张祈瑞又流露喜色,却听她缓缓的道:“兵战之事即便大获全胜,也少不得损兵折将。我始终以为,能不战屈敌之兵最好。乱契蛮军心,叫他们自行回了草原,比强兵收复十三郡要好得多。不知将军可否将梅岭郡现况告之一二?”

张祈瑞答,茴兰与萨诺贝兰各派一支军旅入驻梅岭郡,婆罗按兵不动。这正合了前计。

依照景军兵力,同时攻打天水、梅岭两郡不是不可行,但若同时夺回两郡,势必同时接受契蛮另三部的攻击,不如稳扎稳打,只取与楼氏比邻的天水郡。天水到手即与楼氏连成一片,再以天水为驻扎点,步步蚕食剩余的城郡。而空出梅岭可令契蛮内部分化,更可严重的破坏木桑与别部的联盟。

景永福请教了张祈瑞关于萨诺贝兰部族的情况,心下大约有底。萨诺贝兰部族最厉害的人是右刀麻爵鸿,率军“援助”梅岭郡的便是此人,若将他除去,大有文章可唱。但是张祈瑞质疑,契蛮驻扎的梅岭郡如何能杀得了此人?景永福道四字:“借刀杀人。”当下她将计划细细一说,张祈瑞凝视她半响,缓缓道:“可行。”

次日清早,景申韫由四名随从抬着软榻招摇而来。景永福吃不准他的来意,便带着吴仙子等人于正厅前见他。喜王笑吟吟地打量番众人,道:“惠福,自毓流一别,你身边的人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而本王却是人手锐减,真无法同日而语啊!”

景永福道:“那是王爷殚精竭虑为我景国谋划的辛苦结果。”

景申韫柔声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好歹本王和师兄一样受伤,手下更是伤的伤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惠福太无情了,都不念及本王与你也算相识一场,另还有皇室之亲呢?”

他又哀叹几声,做出一副伤心状,阿根实在忍不住哼出了声。

景永福心中委实恶心他,便冷冷问:“王爷所为何来?”

景申韫眼眸一转,他的随从立刻取出榻上之物。盒子打开,竟是一副棋盘。只听景申韫道:“本王伤养烦闷,不知惠福能否陪本王下棋解解烦闷?”

景永福心思,莫非这厮来磨她时间?

“惠福如果不肯,本王就更受伤了。”景申韫苦着脸道,言辞愈加可怜。若非在场众人都深悉其为人,没准早就被他打动。

景永福沉思片刻,忽然笑道:“如若喜王不嫌惠福棋力不深,惠福倒是愿意与王爷耍一把!”他明知她憎恶他,还来这样一套,自然是要她离他远远,他好暗中布置勾当。

阿根眉毛一皱,小翠却略有所思地望着那棋盘。吴仙子只关注景永福的言行,早找了个好位置手捧茶茗逍遥着。穆无名始终面无表情站在景永福身后,若她不动他便也一动不动。

景申韫微微诧异,转瞬便笑脸迎人:“惠福你真是太好了!”

景永福嘴角一歪,心道,待会就叫你笑不出来。她哪算棋力不深,根本就是没有棋力,除了懂规则,别的一概不会。对景永福来说,下棋就是件极浪费时间的事儿,美其名曰可锻炼智慧,但棋盘上分胜负全无意义,所以她一直懒于研习。

究竟是谁恶心谁,还二说呢!景永福充满恶意地想。

棋盘铺好,猜子景永福黑子先手。她想也不想,第一子落离最近的棋盘死角。景申韫一呆,随即恭维道:“惠福出手不凡啊,但看这第一子就与众不同。”

景永福笑道:“是吗?”

“是啊,看来本王要谨慎着下。”

景永福身后的阿根和小翠表情很有趣,可惜景永福不能转过头看他们。当年景永福曾以十子让若夫人彻底放弃培养她的棋技,九子叫司马秋荻从此再不与她谈及“下棋”二字,七子令迪王李菲茶翻棋盘。现在轮到景申韫了。

景永福三手后,黑棋在棋盘角落形成一个三角。景申韫的笑容有点怪异了。

六手后,三角大了一圈。景申韫的笑开始僵硬。

“惠福出手真特别啊,难道下面还是再扩三角?”

景永福道:“我下棋很规矩的,不信你看!”又一子落到底角。

吴仙子再忍不住,喷出一口茶来。景申韫还在坚持微笑。

九子过后,一个小正方形黑呼呼地搭好了。景申韫赞道:“真是规矩!”

景永福莞尔一笑,这时候景申韫也终于将白子堵在了黑子上方,却见她手起棋落,又开始如法炮制棋盘上另一个角,景申韫万年不变的笑容终于扭曲了。

“惠福真的会下棋?”

景永福道:“是啊,与司马秋荻下棋,他弃子认输,与我母亲下,她说我天赋极为特殊。至今棋盘上罕无敌手,没人敢与我下第二盘,不过喜王应该能例外吧?惠福十分期待。”景永福身后传来几声低笑,唯一不笑的只有穆无名,不过他换了个位置,面朝窗户去了。

景申韫手一抖,一枚白棋掉回棋盒,景永福当即笑道:“承让承让,喜王这么快就投子认输啦?不过喜王的棋力还真不错,竟达到了我母亲的水准,第一局就能下到十子!”

景申韫看了看棋盘,忽而温雅一笑:“惭愧啊!本王果然不是惠福对手,这样吧,再下一局,本王先手!”

景永福点头,那就继续恶心吧!

只见景申韫果断出手,竟是学景永福的样,将第一手下在自己死角。景永福想了想,在距离他黑子附近四目的地方,贴线下了一白子。接着二手后,景申韫搭出了小三角,景永福连排横了三子。景申韫望了望景永福,笑问:“惠福难道要拿下本王的小三角?”

景永福斜睨他一眼,反问:“喜王难道也要走个规矩便宜惠福吗?喜王要知道,这规矩下法惠福下得可熟了,自然也会破。”

景申韫微微一笑:“无妨。就当学学新玩样。”他开始搭正方形,景永福却没有如他所想,做个转轴,却是继续在三子连线后追加一子。当他的九子正方形完成后,景永福在他下面也做了个九子正方形。

现在吴仙子也看出来了,这两人根本没在“规矩”下棋,只是棋子摆的真很“规矩”,她放下了茶杯,是时,门外匆匆走近一名军士,对景永福跪报道:“禀公主,伍将军已经顺利抵达梅岭郡,报平安!”

“知道了。”

军士告辞离去,不知是故意还是碰巧,他站起的动作大了些,撞了下软榻,正在思索的景申韫一时不备,身子一歪,几个侍卫忙去搀扶,混乱之中,他的黑子偏巧落到了棋盒里。

景永福再次笑道:“多谢承让,两局!”

景申韫一呆,若非他身上带伤动作幅度不能过大,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可是落子无悔,他又莫名其妙地丢了一局。

阿根乐地喘不过气来,小翠一边掩嘴一边给吴仙子斟茶,而吴仙子笑的都忘了,小翠姑娘的东西时常带毒。

景申韫很快收拾好笑容,细声道:“哎呀,本王又输了。惠福果然厉害,不知本王可否讨教第三局?”

“可以。”出乎阿根和小翠意外,景永福竟又应了下来。阿根耸了耸肩,那意思就是没那么好运了,平菇你就等着惨败吧!其实景永福哪里在乎棋盘上的输赢,哪怕输个一子不剩,她都不会觉的颜面尽失。某人的脸皮老早就被练出来了。

景永福故作深沉地思索了一下,将黑子在四个角落晃悠了一下,然后落在中元。景申韫一笑,“这在中间搭个规矩可不易啊?”

她点头道:“是啊,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且看我下面一手!”黑子又去死角了。景申韫不出声,正经下起棋来,将白子逐一下到中元四周,当她把三个死角都占了,中间那黑子没了气口景申韫便挖去了。

“得你一子。”景申韫微笑道。

“这个图形很不错。”景永福指着那四枚白子道,“菱形!”

景申韫嘴角微一抽搐。

棋继续。这一局他杀得景永福的黑子一批批运走,最后只剩下左下角三黑子。可就是这样,景永福都没有弃子认输。小翠早就侧面相向,阿根也算有心,想学那军士撞一下景申韫,可人家四个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阿根,成何体统?回去站好!”景永福喝道。

阿根憨笑一下,走回原位不再动景申韫脑筋。

景申韫瞥了眼他,微笑着问:“惠福只剩三子还不投降?”

“啪嗒”一声,景永福突然重重一掌拍在景申韫手背,他怎么也没想到景永福会来这一手,白子“喀”一声落入棋盒。

所有人都一怔,景永福对阿根道:“阿根,看到没有?要作弊就得这样,乘人不备,直捣黄龙。放着正主儿不挠,你跟侍卫纠缠什么?”

景永福转回头,笑着说:“叫喜王见笑了,惠福教教手下的人如何玩个尽兴。喜王棋艺果然高强,这局不打你个措手不及,惠福还真赢不了呢!其实输赢倒是其次,关键是耍要耍的快活,喜王你说呢?”

阿根哈哈大笑。景申韫面上一阵白又一阵红,好一会儿恢复正常,依旧是温润如玉柔声似水:“是啊!能有幸与惠福手谈这第三局,本王真是大开眼界,受教了。”不过景申韫的手却悄悄地将棋盒拨回几码,自此除去了发生意外的条件。

吴仙子目光一直在景永福身上徘徊,这时忽然道:“你有本事就真正赢他一局!”

谁也没有料到景永福身边还有人唱反角,众人都转投目光于她。只听吴仙子怪怪地说:“第一局喜王吃你一惊,第二局他接着吃人一撞,第三局又被你耍赖混过,可事不过三,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真本事赢他!”

景永福脑中飞快思索,下棋,她几乎不可能胜出的事,不走旁门左道如何侥幸得胜?

一旁景申韫道:“惠福能这样赢本王,也算是本事了。若能真正规矩赢本王,怕要等上几年,不过以惠福的聪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胜过本王。”

景永福陷入沉思,景申韫又说了几句,却听小翠插嘴道:“不就下个棋吗?我们这儿多的是人,随便找个跟喜王下不就得了?”这话说得景永福脑中灵光一闪,刚要开口,吴仙子已冷笑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喜王就是来找惠福下棋的,和别人下他就算从一早下到晚都赢,心里也不痛快的!”

小翠哼了声,景永福连忙道:“你们几个信不?今日太阳落山前,我一定能凭本事——真本事赢了喜王!”

“哦?”景申韫略有诧异,三局下来特别是第三局他已看出她根本不会下棋,现在却说要凭真本事赢他,好生奇怪。

吴仙子咄咄逼人:“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输了怎么个说法?”

景永福沉吟道:“全赢那是不可能的,若我只胜出一局,可否算我胜?”

景申韫笑道:“要是这样也算惠福胜。”

于是景永福颇有自信地说:“那好,我若胜了,就请喜王回京城养伤去,若输了,喜王就爱待多久待多久。”她心想,留他在身边,明杀不得,又不得不防,着实麻烦,不如赶他回京城再作徐图,刻下收复十三郡最要紧。能一边磨蹭时辰,一边将这厮请走,真是一举两得!

景申韫欣然应下,情形逆转,景永福恶心他的事告一段落。

中午时分,景申韫看她弃子,微笑道:“时间还早,咱们先用膳吧!”

小翠喜道:“好,我去准备。”

景申韫立时换了苦笑:“小翠姐姐,你别又给本王一顿好吃!”

小翠笑了笑:“王爷百毒不侵的,世间能毒死王爷的药还真难找啊!鹤顶红、天王葵、三虫六叶草,王爷都当零食吃的,小翠哪有本事找到比这些更毒的?”

在场几人均面色一变,小翠所道三种,都是世间剧毒,结合起先前穆无名所言“皇室中人服食微量毒药”,也就是说景申韫吃过这三种毒,且此三种毒都毒他不死。

景申韫柔声道:“好小翠,就别开本王玩笑了。你准备的饭菜本王吃不惯,本王另备酒菜。”

吴仙子面色一变,她寻思就连不怕剧毒的喜王都不敢尝小翠经手的饭菜,小翠的毒必在那三种世间剧毒之上。小翠哼一声,瞟了眼吴仙子,丢下一句“下在酒菜里那样没水平的事我可从来不做”便下去了。

两边的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不是伍厨做的这菜色景永福看了也提不起胃口,勉强吃了几筷,军士又来报:“启禀公主,梅岭郡梅山城内发生异常情况,似有内讧。”

景永福笑了笑,挥手示意他下去。这下她有胃口了。

景申韫惊异地问:“梅山城会发生什么情况?惠福,你在笑!你肯定知情!赶紧告诉本王,也叫本王高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