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某位郡主接着道:“惠福妹妹以前久居燮国,那一定会几首燮乐了?还望妹妹大显身手,好叫我们几个领略一下。”

见另有几人附和,景永福心中有了主意,道:“也巧,我昨儿新得一笛,正好拿来献丑。”

景永纹便笑道:“这儿也有笛子,有何不同呢?”

景永福道:“当然不同,我新得的笛子乃燮国名艺师费公子所赠,音色上品,而吹奏燮国曲乐还是用燮国乐器更佳。”

景永纹当即凝眉。景永福对小翠眨了下眼,后者会意而去。

景永福坐下后,寒暄几句便请了一位郡主下场,弹了曲古琴。曲罢,景永福赞多贬少的评价一番,然后又诚邀了一圈人,众多公主郡主心儿有底知她在拖延时间,也不揭穿,笑着一个个下场展现了番乐艺。

景永福百无聊赖地瞎想,就乐艺来说,这些女子每个儿都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若与若夫人比起来还差得远呢。乐声吐露心境,徒具其表的曲乐毫无心意,更无法与李菲昨晚的余音袅袅相提并论。唉,她当时为何就犯傻呢?

她边欣赏着边思量,即便小翠没有搬来景申茂,她也不在乎当众出丑。皇后和景永纹等人不就想看她笑话吗?她们笑她们的,嘲笑她也只能更显她们见短识浅。退一万步就拿后宫来说,即便艺能再如何绝妙,也未必能讨好上一位君主。景申茂现在宠溺她,并非因这些个。景永福不禁暗叹,她们怎么就不明白,以生存而言,人的能力中,艺能恰是最无用的。

女子们轮番得差不多了,景永福的救兵也到了。

景申茂人未到,声音已洪亮响起:“这么热闹啊,朕也来凑凑雅兴。”

众人连忙行大礼迎接,独景永福因景申茂免她跪礼,只起身道了个福。

景申茂带着侍从径自坐到她座旁,道声:“都起来吧。”接着便拉住她的手,笑道,“这些玩样好玩吗?朕倒觉着惠福更爱下棋,上回听说惠福一出手就三败喜王,且前面两局都只下了十子。”

景永福笑出声来:“那还不是喜王让惠福的。”心下却明了,景北她的举动景申茂都知道。

这时小翠却递上了木笛,景永福投她一眼才接了。非要她丢人不成吗?但小翠神色古怪,这次她猜不透了。

皇后淡淡道:“陛下来的正巧,现在笛子也送来了,该轮到惠福吹奏一曲好叫大家伙一块儿奇乐共赏。”

众人称是,景申茂笑吟吟地对她道:“你一会便吹给她们听,好叫以后省了这烦心事儿!”

景永福拿着笛子问:“要吹得柔和些还是刚猛些?”

吴仙子已知不对,小翠躲在她身后掩嘴。

景申茂沉吟道:“随便怎么怎都成。”

景永福再次瞥了下小翠,难道小翠告诉誉帝她无缘商羽,景申茂才出此下策,好叫她“一鸣惊人”后杜绝皇后等人再找她“奇乐共赏”。但是景永福猜错了,她要下场景申茂却捏着她的手,目光炯炯地道:“不急这一会儿,朕要先引见一人。”

“哦?”景永福疑惑,此刻是后宫诸多公主郡主同处一堂的场面,他会引见谁?

“有请燮国迪王。”

景永福顿时惊呆。这个时候,他竟来?

宦官去带人了,众多少女因景申茂在场不敢交头接耳。皇后的面色变了,她猜到了景申茂在这样的场合引见李菲的意图,悔不迭这一场她亲自召集的“曲乐会”。

景申茂凝视景永福道:“今日朕很意外,若非迪王李菲遣人求见,朕还不知道他竟跟着燮国和亲使到了京城。看来他有心娶一位景国公主,只是朕真不知该将谁许配给他。”

景永福也凝视他,没有答他。过了一会,她将目光转到身旁皇后等人身上。直到李菲来了,她都在看她们。皇后忽然眼睛一亮,景永纹难得失态地微微张嘴,一干公主郡主都倾目前方,那便是李菲到了。

一片沉默后,李菲清冽的声音响起:“李菲见过誉帝、皇后殿下及诸位。”

景申茂依然捏着景永福的手,对他道:“迪王快请入座。”

景永福依然没有去望他,只见景永纹恨恨地盯她一眼,便别转头去,继续定睛某人了。

李菲没有入座,似站在场中打量了下周围,道:“看来李菲来得很巧,陛下宫中正在办曲乐会吧?”

景申茂笑道:“敢情迪王也有雅兴?”

李菲淡淡道:“只是眼见周遭乐器,无一不是景物,可能会稍不合手。”

景永福握紧了笛子,却听他提高一度音:“倒是这位殿下手中之笛貌似燮笛。不知殿下可否借菲一用?”

所有人目光立时聚焦景永福,她不得不转过头去,接上他似有若无的一笑。

“既然迪王开口,哪敢不从。”景永福将笛子双手递上,李菲向她走来。她顿时听到不少奇怪的声音,似抽气又似叹息。可李菲却不知觉似的,徐风般而来。

今日他一身正式燮国装束发明珠映额,锦片罗衫罩一件金翅云袍。而那一副容颜,即便冷冷也只更显钟灵毓秀。

他走到她眼前,狭长的丹凤眼闪过一道诡异流彩,瞬间令人幻觉仿佛置身于一片初春。景永福一个迟疑,他已轻巧地取走了笛子,指套的金镂甲不露声色轻轻地划过她的肌肤,留下一道浅红印子。

“谢殿下。”李菲转回,一举一动如清风朗月。景永福坐回景申茂身边,斜眼便见不远处几位郡主的随行宫女竟看痴了眼,而那几位郡主也只比下人好了那么一丁点。她不禁暗嗔,这人难道来一网打尽景国后宫少女吗?

李菲的随侍从空席搬来一张椅子,他洒然而坐,一手轻抚过笛面,随后却无动作,长时间的凝望殿堂上一处雕花。无人催促,每个人都凝眼望他。

这时景永福也顾不上身边景申茂审视的目光,直直向李菲望去。若她不看他岂不更显心中有鬼?

李菲薄薄双唇微微一抿,收回了目光,看了眼景永纹又看了眼景永福,将木笛放到唇边。景永福顿时心头一跳,却听笛子“呜呜”二声,他竟吹出模仿她的音阶。她一怔,四下亦是一片震惊。李菲的唇微微离笛仿似一笑,接着重又凑上笛口,悠扬优美的笛声便开始绕梁。其始无首,其卒无尾,一仆一起,所常无穷。

他吹的是燮国名曲——“相挑”,一般此曲多以琴来演绎,燮国民间也称此曲为“琴心相挑”,表示的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用在这样的场合一曲双关。

“相挑”一出,座下动容。谁能成为他相挑之人,谁又是他仰慕之人?

景永福咧嘴微微摇头。李菲就惟恐不乱景女之心,旋即她脸浮红晕,他这是在乱她之心啊!她果然不解风情,竟转了个弯才明了——他那是吹给她一人独听。

一曲“相挑”不知何时已了,等景永福再次注目李菲时,他已翩然起身却是往景永纹走去,而景永纹脸上绯云迷离,羞色毕露。

“一曲‘相挑’李菲替五哥献于琼纹殿下。”

景永纹不禁呆了。景永福也有几分惊异。

只听李菲继续泠泠而言:“昨儿偶遇殿下,殿下之风采仪容堪为五哥良配。坐不窥堂质而不俚,令李菲折服。既我两国婚事未定,又闻瑾秀殿下身染风寒,誉帝何不将琼纹殿下嫁于我五哥?”

景永福心下了然,显然李菲已知李易命薛桐颐替他求亲,也知李易欲娶景永纹。而那句“坐不窥堂质而不俚”却是嘲讽景永纹那日看了扬花三月的憩室。厉害啊李菲,竟是一曲三关。

景永纹面色越来越白,景申茂却道:“迪王的提议甚好,既然迪王为燮王选中了纹儿,朕便应了。瑾儿这孩子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明知要大婚,还跑出去受了风寒,唉,姻缘天定,怨不得别人!”

景永纹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皇后怀中。

她要是听到景申茂跟着的一句话,即便醒转也要再晕死过去。

“看把纹儿高兴的!”

景永福只觉得手心冒汗。此言一出,她再无法相信景申茂对她的宠爱,只觉得她确实软弱无能,竟会奢求他的父爱。

皇后咬着唇一言未发,看着李菲的眼神恶毒起来。李菲话里已经说明了见过景永纹,现在却是替兄求亲。

景申茂无视皇后的目光,邀请李菲暂居景宫,李菲婉拒了。景申茂又请李菲在京城多逗留几日,李菲便道:“盛情难却,李菲从之。”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最后李菲竟提出请景申茂派人带他赏玩京城。景申茂的眼光便落到了景永福身上。

景永福一下回过神来,只感如刺在背,一干女子的眼光若是箭的话,她便成刺猬了。她唯唯诺诺地应下了,却听李菲冷冷的问:“怎么这位殿下答应得有些勉强?”

景永福连忙大声道:“惠福荣幸!”

李菲冷哼一声,走上前来将笛子塞到她手里,竟是重重的。景永福重握笛子,但无人再提要她吹奏,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到了李菲身上。

李菲走后,景申茂亲自送景永福回了永福宫。在殿前他语重心长的道:“现在父皇明白惠福为何说我景宫无一女可般配迪王。他不仅身具天人之姿,其心更难以揣测。难怪燮国朝露台事后,三王之中只有他独大。他日若景燮两国相争,他便是我景国最可怕的对手。”

景永福黯然点头。

景申茂叹道:“正因他厉害,所以父皇才叫你去周旋。并非我朝无人,而是我朝皇裔无人。你那长兄为人太过憨厚,戍环不争气,剩下的皇子又太小…唉,只怕我百年之后景国无人可托…”

景永福眼皮一跳,忙拉着他的手道:“父皇别说这些丧气话,父皇正当壮年,我景国的强盛在父皇手中就可预见。”但景申茂确实没有说错,景戍姜无资格继承大统,景戍环有资格却无能力,景国的另一潜在危机就是缺乏优秀储君。

景申茂深深地望她道:“惠福要是男儿该有多好?”

景永福断然摇头道:“此生为女子,下一生仍愿为女子。”

“为何?”

景永福凝望着景申茂的眼,终究还是说出口来:“因我有一位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景申茂讶异了片刻,低声道:“是啊!”

所有人都曾抛弃她厌恶她嘲笑她,只有若夫人从来没有。若非若夫人坚持不懈的努力,她绝不会有今天。

景申茂沉默了许久,叹一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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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景永福正式上任为接待燮国迪王的“从事”,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李菲出宫。景永福引宫廷华丽马车到李菲下榻的殿前,小翠去喊了又回来,称他要景永福亲自去接。景永福无奈,只得从众人眼皮底下,挪着步子前去请李菲大驾。

殿里李菲懒洋洋地倚在宽大的沉香椅上,斜眼望天。景永福一步步走近,身旁的人一个个溜走。等她走到他面前,偌大的殿堂就空了,他的人和她的人都守到殿外去了。

“迪王?”她试探的喊了声。他不理。

“李菲?”他还不理。

景永福走到他眼前,他将头转了个方向,依然保持斜靠的姿势。

景永福叹了口气:“有请王爷。”

这会李菲稍微有了点动静,但也只发出了声慵懒的哈欠。

景永福迅速的想了二个对策:把他直接拉起来走人;在他耳边狠狠叫上几嗓子。可是他要不肯走,她是拉不动的。狠狠叫吧,会被门外那么多人听到。

景永福再次无奈,坐到了他边上,也望天。就这么耗着吧,她就不信他不动。

过了一会,景永福的身子一动,离开原位寸许。她转头,李菲依然那个姿势,好象根本就未曾推过她。景永福转回头,李菲又推她一下,于是她也飞快地回敬一下,然后也转头假装望天。第三次李菲推的力气大了,景永福的身子半出了椅子。当下她有些怒了,狠狠地推回,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连带人一起拉了过去。

“砰”一声轻响,她被他按到沉香椅上,接着他毫不客气的把她的背当成了软垫,手肘点她背上,继续望天。景永福转过脑袋,只见他腰际的佩带上的碧玉盈盈,她忽然童心大起,伸出贼手,顺着那碧玉绕上他腰侧,一阵好挠。背上的轻压顿时没了,李菲“噗”一声笑,抓住她的贼手,顺势将她的另一手也抓了,将她压制在椅子上。

他们互相凝望,李菲的眼幽光流转,薄唇轻启:“你就是这样邀请本王出宫吗?”

“那我该如何?”

他忽然坏笑道:“既然要耍,本王就陪你耍个够!”

“明明是你先…”

他的唇已经封了她的话。瞬间她一颤,还没颤完,他已换了一手扣住她双手,而另一只手已经滑顺着肩膀滑过她胸前,她一个激灵,他的手又顺着她的身侧,滑到了腰际,一挠。景永福弓起了身子,想笑却被他堵着嘴。她的身子还没平复,李菲的魔手便开始疯狂挠她。强大的刺激下她的身体仿佛被连续不断的雷电霹了,可李菲的唇舌也不松懈,奇痒的快感和酥麻交织遍布她的躯体。她在他身下扭来扭去,前弓后缩,嘴里呜咽,眼泪流出,经受名为“痒”的刑法。李菲困住她的腿脚,身子前倾压制住她,沉香椅不停发出移动的吱呀声。

景永福觉得自己快死了,他才停了挠她,放开她的手。她全身乏力,只有胸部继续剧烈的起伏。李菲的吻温柔了下来,两手都停在她身侧,轻轻上下抚摩似在安抚。一会后,她获了自由的手摸上他弧度完美的脸,然后是颈,勾住。她的身体仿佛失了存在感,而他的吻绵绵不绝的侵入她茫然的神智,构筑成唯一的意识。

她逐渐平复下来,他柔软的唇舌离开,她这才睁开眼,逐渐清醒。李菲理了理她散开的头发,柔声道:“我们出去玩。”

李菲起身拉起她,又帮她整理了下衣服,忽又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大福!傻瓜!”

景永福一怔,多久她的名字没有和傻瓜联系在一起了。

他放开怀抱,拉她的手往外走,直到出殿才放开。

侍从们分站两列,宫女们垂首不敢正视,李菲洒然走在她前面,率先上了宫廷马车。她上车前望了眼小翠,后者假装没有看见,拉着吴仙子走向另一辆品级较低的马车。她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与李菲两人独处。

车门关上,李菲盯着她,她坐他对面的角落,手足拘谨。

“景国从事大人,你打算带本王去哪?”

“先出宫再说。”景永福还真没想过带这样一个招摇的家伙去哪才好。

“你这个从事比较无能!”李菲清冷一笑,提高一度声音叫了个侍卫的名字,那人便应声到了马车旁。

“谯楼别院。”

景永福一愣,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

马车悠悠地出了景宫。李菲又跟以前在燮国那样,只是景永福不知道风吹不起的厚重的冬日帘幔下他能看见什么。她悄悄移动脚尖,凑近温暖的炭炉。天一冷她就爱窝在屋子里,正因为户外很冷,去过景北后更是受冻了,这个冬天她的脚就很难暖和。

李菲一路没有再言语,直到到了地头。马车门开了,她才知道谯楼即指京城西城门鼓楼,别院是在鼓楼附近的一座中等规模的宅子,正是那日他带她上屋顶的宅子。

李菲率先下车,在众多侍卫的注目下,他向她递出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搭了把下车。站稳后,他放开了手,道:“随我来。”

景永福与吴仙子、小翠三人进了内宅,侍从们尽数被留在了外院。

内宅与外院截然不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迪王落脚的地儿也不寻常。

李菲带几人走入一间明亮温暖的厅房,他一进入就解了云袍,一旁等候的侍女上前接过。景永福也觉得有些过暖,他已转过身,手攀她肩,干净利落的扒了她的皮衣,丢给侍女。小翠机灵自个脱了外衣,只有吴仙子永远一身单衣,眼神不住的在景永福与李菲身上转来转去。

景永福身上一轻,正想着他怎么当那么多人面剥她衣裳,身上的烟紫薄棉又被扒了去。她眉一凝,阻他动作,却被他挥袖一挡,出奇快地又脱她一件衣裳,她面色一红,他却接过侍女递来桃红锦棉,给她套上了。

只听李菲解释了句:“此间都是自己人。”又继续折腾她。碧玉扇被除去,发髻被解,长发立时散落。到了此刻景永福才知晓,他又要将她改头换面。

吴仙子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小翠跟着也坐了,两人定睛注视,就像看戏一样津津有味。

侍女拿下景永福的服饰,又端了把椅子放在她身旁。李菲将她按放,凝视她半响,手才从她肩上移开,接了另一侍女递来的眉笔,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勾画她的左眼,她只觉着眼皮一痒,却强忍配合,小痒不忍大痒承受不起。画完左眼后跟着右眼,她硬撑着两眼,看在他神情那么认真的份上,继续忍着。好不容易双眼都折腾完了,他换了支眉笔,身子轻移的空隙,她看见小翠和吴仙子两人眼睛闪亮。

“不要动!”李菲清冽一声,她赶紧坐正,继续供他折腾。这回画的是眉毛,还好,不痒,只是她觉着相比当年,好象他现在画的不是弯眉,而是柳叶眉。

眉毛画完后,他又接过侍女递上的胭脂,指头一蘸,便往她唇上按来。微微透出凉意的指尖摩拭过她的唇,她忽然有了些清醒,他是早有预谋的。无论她带他出宫上哪儿,他都要把她弄这里来折腾。

冷不妨,她的唇被他打开。他凑近她吐出一句:“专心点!”热气袭上她脸颊,双唇还在他的指间,而他那张脸凑她那么近,眼中还飘出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她立时飞红了脸,身子紧绷起来。可他这当头却仿佛洞察她的心思,那指尖动得更慢,轻时风过无痕,重时却若捻咬。她紧紧地盯着他,这人固然绝美,可心思也是绝狠。她就那么一次不告而别…加上当年统共就两次,可每次不告而别后,接下来就没好事,还不知这回他要把她弄成什么样子。柳眉她以前自己也尝试过,那叫惨不忍睹。算了,就算见不得人她也认了,只要他解气就成,总比被他压得跟个乌龟又痒成个跳蚤似得强多了。她慢慢地松弛下来,任由他摆弄,笑意偷偷溜出唇角,他忽然放开她,细声道:“就这样。”

她的眉微微一抬,却听他又道:“再笑一下。”

她依言从之,他已后退。只见小翠的眼瞪得极大,吴仙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连忙喊镜子。

侍女端来铜镜,景永福不禁震撼。

镜中的女子是她吗?斜长柳眉悄然入鬓,上翘眼线妩媚生姿,丰盈红唇娇艳欲滴,眼睛一眨,竟是顾盼神飞。李菲只是动了她的眼眉唇形,竟将她变成个妖丽女子。

“肤色本就不错,就这么着了!”李菲转身,早有侍女预备好温水手巾,他洗了洗手擦干后又道,“今晚可以侍寝。”

景永福嘴角一抽,但镜中的女子竟是一笑桃羞。她转头怒视,但李菲却手指镜子,她连忙再回头一望,身子不禁颤了起来,纠结的眉宇竟平添一份哀怨。

她是真是哀怨了。

这时小翠道:“迪王也帮小翠变成个大美人吧!”李菲极淡地回道:“小翠本就天生丽质无需装扮。”

吴仙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景永福抖得更加厉害,镜中的女子偏生一副叫君恣意怜的模样。她正恨不能砸了镜子,侍女却持镜而退,抬眼一看,另一个景永福出现在面前。她不禁一怔。

那女子身穿景永福先前脱下的衣裳,头面装扮与她先前无二,而容貌与她八分相似,不仔细看的话真可以假乱真。

李菲一边披上一件黑色袍子,一边道:“她叫冰儿,你随我外出若有不便,她好替代你。”

冰儿对景永福薄施一礼,面无表情,倒更似了一分。景永福正仔细端详,李菲却捉了她的手,一把拉她起身,搂入怀中轻笑道:“你现在就叫冰儿吧!”

吴仙子客观地评价:“很像侍妾。”小翠一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景永福瞪她一眼,又回瞪李菲。他轻快的说:“好了,惠福殿下就替本王洗尘吧!走!”

“惠福”道:“迪王,请!”

出了谯楼别院,景永福的侍卫已经认不出她。她被李菲紧紧搂着腰身,勉强一步步的走到了马车前。车门一开,李菲将她打横抱起,竟是抱着入内,而“惠福”上了另一驾马车。

车门再关上,她挣扎着起身,他却牢牢钳制住她的腰,她奋力扭转,却在他手中转了个半圈。她停了动作,扭头望他,他盯看着她的腰道:“不错,再转一下。”

她一羞,扳他的手却扳不动分毫,倒是被他又在腰上摸了半圈。她掐他的手背,他手飞快一缩在她腰上一掐,她顿时身子一麻仰倒在他身上,长发悠然飘落,几缕遮住了半边脸颊。落到他腿上后,她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愚蠢了,反抗只会招来他更多的侵袭,于是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抚开她的发丝。他的手勾住一缕发丝,轻轻往她头颈下移,发丝自他指间滑走。但她又错了,不反抗就是任君采撷。他深深地凝望她的眼,那又是她无法理解的眼神,措不及防,她的胸前就多了一只手。他轻轻摊开手掌,她只觉着心都快从胸腔蹦出,但同时另有种无法形容的滋味萌生。可她还是错了,他的轻薄只到这里为止。他抓住她另一只手,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凝望她。

昏暗的马车里,李菲的脸庞半边幽暗,半边清晰,却是景永福见他多次最感动她的一面。他的眼在暗光里依然璨若明星,而他的薄唇不再冷酷。她另一手覆在他贴她胸前的手背上,静静的聆听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马车缓缓行驶,颠簸着是两人的心跳。

景永福的手心渐渐温湿,她的眼渐渐痴迷。这是第一次,他们清醒的长时间的彼此凝望。他的容貌如何,再不会困惑她的视线,他有比容貌更打动她的心思。他的心思如何,再不会叫她琢磨和畏惧,他已然将心交付于她,只是她这个傻瓜才解风情。

她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但是时间不仅从他们的指缝间溜走,而且还去得飞快。马车很快停了。

她听见了那个“惠福”的声音:“迪王请便,惠福只能到此止步,明日再来陪同。”

小翠似低低地问了句:“这里我们不能去吗?”

吴仙子不知回答了她什么,她立时没了声。后来景永福问小翠,小翠咬牙切齿的道:“她要我做一种名□季的药。这不是教坏小孩吗?”

“惠福”的马车走了,李菲只是将景永福扶正,没有下车的举动。过了一会,一个侍卫在马车旁轻敲车身,李菲便将车帘掀开,接了侍卫递来银亮一物,见她好奇,便放她手上。那是一副精致的银制面具,打造得很薄,从额头到上颌的半张脸。景永福还没看个仔细,脑后的头发就被李菲一把抓到了手中。她这才记起自己披头散发着,即便容貌焕然一新,也不能不束发就见人。糟糕的是,李菲梳头的手艺差些,他只会自己绾发从不曾帮别人绾过,景永福吃痛哼了声,李菲手一轻,发髻便盘得很松,还有许多散发没盘进去。他顿了顿,看了不满意又拆了,只绾上她一半头发。她嘀咕:“怎么前面不叫人一起弄好?”

李菲却厉色道:“现在你从一根头发到一笑一瞥都是本王的,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