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玉并未下马,骑在马上扫了一眼,颇有些“念什么来什么”的古怪感觉。

不过,卢五郎能猎来一头熊也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宋晚玉特意看了他一眼,怀疑的道:“你倒是好运气。”

卢五郎下了马,姿态从容,堪称是美姿仪。只见他遥遥的对着宋晚玉拱手一礼:“确是好运气,恰好碰着这头饿极了的黑熊出来觅食,且它又恰好猜中了早些设下的陷阱,这才叫我捡了个便宜。”

郑八郎与王三郎听了,信或不信,都觉得这卢五郎果真是奸诈。

信的想:能提前在林中设下陷阱,只怕是早早就打算好了要借着这回狩猎出风头!真是心机深沉!

不信的想:当谁不知道啊?这么大一只黑熊,便是掉了陷阱,哪里是卢五郎能猎下的?多半是下人早就备好了的这一出,故意叫他出这个风头!真是不要脸!

宋晚玉倒是挑了挑眉,也没说信不信,只是道:“不错!”至少,中午是有熊掌吃了!

说话间,宋晚玉随意的将自己手上的鞭子丢了过去。

卢五郎伸手接了来,面上露出笑容:“谢公主赏。”

宋晚玉却没理他,回头与身后的侍卫道:“把你的马鞭给我。”

侍卫一怔,待得反应过来,正对着昭阳公主那张堪称绝艳的脸容以及看过来的目光,便觉耳颊隐隐发烫,一时间口干舌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慌忙的低下头去,双手捧着马鞭递上去。

宋晚玉再没去看在场这些人,扬鞭策马,径自便往营帐的方向去。

当宋晚玉骑着骏马越过卢五郎时,穿着大红骑装的身影一掠而过,雪白的狐裘下摆在风里微晃,带来若隐若现的香风。

卢五郎手掌微张,下意识的想要去留住那一缕香风.......

然而,马蹄没有停顿,宋晚玉就这样策马越过他,径自离开了。

侍卫们自是紧随其后,马蹄不断的越过卢五郎的身侧。

卢五郎适才含笑的脸也跟着僵了僵,藏在袖中的手掌慢慢的握了起来。

郑八郎与王三郎见状,反倒觉得心里平衡了。

郑八郎还往卢五郎处扫了一眼,指桑骂槐的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怪可怜的......”

“少说两句!”王三郎状似劝阻,嘴上却道,“总不好往人伤口插刀。”

卢五郎回头看了这两人一眼,一言不发的收回了目光,转身上马,也顺着宋晚玉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认真说起来,卢五郎一开始也只是因着宋晚玉的身份起了些兴趣,倒也不是非要强求。

毕竟,如今世家权重,便是宋家也是陇西世家出身,真正的顶尖世家还真不愿意将自家真正看重的后辈推出去给昭阳公主做驸马——哪怕天子格外看重这个女儿,东宫与秦王也只这么一个嫡亲妹妹,但宋晚玉如今已是十九,还死过一个未婚夫——这般的条件,世家里头守旧些的老祖宗是很看不惯的,自觉世家该有世家的风骨,不该太过谄媚君上。

如郑八郎与王三郎这般的,也就面上不错,实际上也就是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从嫡支里挑出来应付天子的。

卢五郎自是不屑与他们共伍。

只是,如今宋晚玉这般态度,卢五郎反倒真就有了些兴趣。

不过,这位昭阳公主这般的目下无尘,他便是起了兴趣,只怕一时半会也寻不到接近对方的法子。

*********

宋晚玉回去后,还将自己的猎物与天子显摆了一回,抬起下巴,欢欢喜喜的吩咐下人好生处理:“先把兔子烤了,野鸡煮汤......对了,羊也要烤!”

天子笑着看了她的猎物,也很为自家女儿高兴,连声道:“不错,不错。瞧你这收获,指不定比三郎还多了!”

宋晚玉凑上去,坐到天子边上,笑着奉承:“虎父无犬女嘛。”说罢,又看了看左右,见齐王没在,便问了一句,“三郎呢,还没回来?”

天子道:“他向来最爱游猎,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宋晚玉便嘟囔着道:“每回都要叫人等他!”

天子瞥她一眼:“你不也是每回都要挑他毛病?!”

宋晚玉:“.......”

宋晚玉托腮叹气,佯作苦恼模样:“唉......这也没办法,谁叫阿娘非得把我们这对冤家生在一处呢。”

天子被她这怪模怪样,逗得险些咳嗽起来,只得拿手指她:“你啊!你啊!”

宋晚玉只朝他眨了眨眼睛。

天子笑得更厉害了,笑过了方才记起要紧事,环视了一圈左右,不免道:“卢五等人呢?”

闻言,宋晚玉心下立时便明白了:虽天子早时不肯说,可那三个世家子里头,天子心下偏向的还是那个卢五郎。当然,卢五郎也确实是比其他两个聪明些........

心里这般想着,宋晚玉面上也只随口应道:“他们打了只黑熊,拖起来也不方便,想必还在后头呢。”顿了顿,又道,“也是巧了,我正想吃熊掌呢!”

天子见她神色淡淡,便知道她只怕是没看中那三人,心下颇有些惋惜,倒也不至于多说什么,只是道:“喜欢就叫人做。”

宋晚玉扑哧一声笑了:“我就知道阿耶最好了。”

说着,宋晚玉还亲自给倒了一杯酒,递到天子嘴边。

天子笑着喝了女儿的酒,又问:“还有什么事?”知女莫若父,这般殷勤,必是有事!

果然,宋晚玉接着便道:“我想着今日打了这么多猎物,咱们这儿也吃不完,不若便分一分,给大兄他们也送一份去。”顺便,还能给霍璋送一份去!

天子闻言,颇觉妥帖——他只这么几个孩子,心里是很盼着他们彼此和睦的。

故而,宋晚玉这会儿还能惦记着远在长安的长兄,主动说要送东西回去,天子心下是真的欣慰,自是立刻便应了下来:“也好,我给你指几个人,你且收拾收拾,让人快马捎回去便是了。”

宋晚玉又摇着天子的手道:“那,能不能等晚上——我想着再写几封信,一并捎回去。”

“也好。”这不过是小事,天子自是一口应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晚玉心愿得偿,很是欢喜,投桃报李的拉着天子的胳膊,甜蜜蜜的撒了一会儿娇。

很是膈应了一回坐在一侧的萧清音。

一直等到齐王也领着侍卫回来,见着宋晚玉这小孩撒娇似的模样,心下看不惯,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宋晚玉方才从天子身侧起来,又和齐王吵了一回,险些气得齐王要拔剑。

还是天子出言喝止了,训了齐王几句:“我还在呢,你就敢拔剑?真是越发胡闹!剑乃凶器,哪里是能胡乱用的?!”

齐王恹恹的告了罪,坐下不说话了。

宋晚玉赶在天子训她之前,也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仰头去看天子,眼巴巴的,模样乖巧的不得了。

天子瞧她这模样,胸中一团气不觉便也都散了,到底绷不住脸,故而也没再训斥,只得瞪了她一眼,佯怒道:“你也老实些!再有下次,必是要罚的!”

宋晚玉听了这话心下如何想且不提,齐王与萧清音闻言,几乎咬碎银牙,一时都想到了一处:您说这话都几回了?哪回又真罚她了?!真是越发惯得宋晚玉无法无天!

午膳便是在外头吃的,吃的还都是诸人打回来的猎物。

宋晚玉吃着也是有滋有味的,待得傍晚,天还未黑,她便要赶着回去写信,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在今晚前写完信,叫人连同猎物一起捎回去给霍璋。

谁知,她方才回了行宫便听说了一个大好消息——霍璋给她写的信到了!

宋晚玉简直感动的要哭了,心里更是甜滋滋的,说不出的欢喜:霍璋他怎么这样好啊?!她的信才写了一半呢,霍璋的信竟然就已经送到了!

第31章 见信如晤

霍璋的这封信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很短。

信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说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信到时她应该已经在华山了,顺便也问她一路是否顺利,也说了长安无事,府上无事,让她不必担心,安心在华山游猎,不必急着回来。

但是,宋晚玉却看得很高兴。

因为,她心下十分清楚:霍璋的手上的经脉才接好不久,虽是可以握笔写字,但腕力不足,这么一封信,虽上面只寥寥数笔,必也是费了许多时间和力气的。

最重要的是,这信上的字虽没有旧日的金钩铁划,仍旧能够看出昔日的笔迹,筋骨犹在。

看着这封信,她就仿佛是在看着霍璋,看着他正一点点的好起来,就像当初一样的好。

宋晚玉心下欢喜,这样一封短短的信,还是忍不住的看了又看,伸手去抚信上已经干了的墨迹,尤其是“见信如晤”这四个字。

当然,她也没忘记正事——她还得给霍璋回信呢!

大约是才看过霍璋的信,宋晚玉这回提起笔来总算是有了灵感,将今日发生的大小事零零碎碎的写了一些,甚至还把自己与齐王吵架的事都给写上去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是洋洋洒洒的写完了几页信纸。

宋晚玉总算满意了,想了想,又特意加了一句“随信附上今日猎物,努力加餐饭,勿忘添衣”。

宋晚玉看了看,待得信纸上的墨迹干了,这便将之封好,又匆匆的给太子与秦王妃等写了几封信以作掩饰——虽然天子未必会注意这些,但她若是只给自己府里写信难免要引人怀疑,以霍璋眼下状况还是不要引起天子注意的好。

不过,饶是有意掩饰,宋晚玉给太子与秦王妃等人的信乃是匆匆写好的,比起她要捎回府里的还是薄了许多。

对此,宋晚玉也没法子了,唤了人来吩咐几句,便叫人连同猎物一起送往长安。

等人走了,宋晚玉一人独坐房中,身侧无人,难免又想起霍璋的事。

虽说霍璋信上一切都好,可她总放心不下,觉着以霍璋的性格,真要有事多半也是报喜不报忧,就像她写信时也不会提起卢五郎等人一般。如今她不在长安,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虽只离了几日,可宋晚玉如今想起长安,想起公主府以及还在府里的霍璋,便觉得有细线正绑在心上,一点点的收紧,有一种微弱却紧绷着的痛。

只是,她也知道,以天子一贯的脾气,既是来了华山,这回肯定是要在这里住上一两个月,才会起意回长安。

想着如今才过了几日,便已十分难熬,还得再熬个一两月,宋晚玉简直生无可恋,一个人闷闷的生了一会儿气,还是起身沐浴去了。

******

长安。

如今的霍璋已是不必事事要让服侍,平日里借着拐杖便能行动自如。

故而,似沐浴这般的事,他现下也都不必旁人服侍,便可自行解决。

这日,他方才沐浴过后,披了件外衣,坐在四轮椅上,推开木窗,恰可看见窗外高悬着的明月。月色正好,他忽而便想起宋晚玉当初编假名骗人时,编出的假名便唤明月。

想起宋晚玉当时强作镇定的神情,霍璋微微抿唇,不由也是一笑。

比起远在华山的宋晚玉,霍璋虽也因身边少了说话的人,略有些不适应,但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霍璋猜到宋晚玉身份的时间比她想得更早一些,但真正确认她身份也是在萧清音来府的那一日。

虽说一开始时,因着身上有伤,精神不济,他将宋晚玉错认作府中侍女,以为对方是因着容貌太盛,而被别的侍女嫉恨排挤,方才会被安排到偏僻的西院来看顾自己这么个废人。但是,宋晚玉她实在不像个侍女,哪怕她自认为的认真掩饰,言行举止之间仍有许多引人怀疑的错漏。

待得霍璋恢复了些精神,身体也好了些,随着与她的日常接触,自然也就觉出这里头的不对,心知她绝不可能会是侍女。

对于宋晚玉的身份,霍璋心下有过许多猜测:秦王安插的眼线?或者便是那位昭阳公主为了看他笑话,故意安排的人?

......

只是,这一个个的猜测都被他一个个的否决了。

到了最后,反倒是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渐渐的浮出水面,令他不敢置信的同时又满腹怀疑:倘若她真是昭阳公主,那么以两人如今身份,她想要什么只需吩咐便是,何必又要假作侍女身份,整日里为他做那些侍女才会去做的小事?

霍璋也曾被许多人喜欢或是爱过,自然也明白宋晚玉看着他时那明亮的眼睛代表了什么。但是,时隔多年,他又经历了那些事,自问已不是当年的霍璋,并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值得对方这样的注视,这样对待?

所以,哪怕他隐隐猜到了宋晚玉的身份却也始终没有真正确定,哪怕时开口试探,话到一半便又顿住了,仍旧是故作无事,维持着表面上的成绩——他不知道,倘若真的确定了宋晚玉的身份,两人又该如何相处下去?

只是,当萧清音亲来公主府见他时,霍璋终于能够彻底确定心下的那个猜测,也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萧清音的虚伪与势利,倘若不是真正威胁到了她,萧清音是绝不会委屈自己来见霍璋这么个已经成为过去“废人”的。

而,能够威胁到萧清音的,显然不是如今的霍璋,而是当今天子的独女昭阳公主。

第32章 你喜欢吗

真正确定宋晚玉身份的那一瞬间,震惊与诧异甚至冲淡了他与萧清音再见时的复杂情绪。

当时的霍璋已经想起了自己与宋晚玉的初见,但他仍旧觉得奇怪,觉得无法理解——他与宋晚玉当初不过是一次巧遇,前后甚至只说了几句话。而今,她乃天子独女,受尽宠爱,何必要假作侍女身份,在他跟前受罪?

霍璋自幼便随父亲在军营历练,半生的光阴里最多的是金戈与铁马。他曾有满堂客,也有许多爱慕者,但他从未喜欢或者爱过一个人。哪怕是萧清音这自幼定亲的未婚妻,一向也是以礼相待。

感情于他乃是最虚无缥缈的存在,而他父母也如世间平凡夫妻一般的相敬如宾,相看如冰。

所以,霍璋并不十分明白宋晚玉究竟是怎么想的?更加无法理解她的喜欢。

宋晚玉的认真与小心,霍璋自然能够感觉得到,也曾想过要试着回报她真挚好意,但他身无长物,一无所有,实在是无以回报。更何况,他有时也会心下生疑:或许,宋晚玉喜欢的仅仅只是她想象里的、被她记忆和时光美化过了的霍璋。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发现霍璋其实并不值得她的喜欢,更不值得她这些年来的念念不忘......

因此,霍璋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思绪,依旧如故的与她相处,隐晦的试探着她的态度。

仿佛自欺欺人,又或者是下意识的掩饰逃避。

就连霍璋都有些鄙视这般卑鄙的自己。

所以,宋晚玉这个时候去了华山,留他在府里,不必去面对那些反复的情绪,一直紧绷着的心反倒稍稍的缓了口气。

与此同时,整个西院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府里的人都知道昭阳公主极看重西院的这位“霍公子”,平日里自是十分恭谨,但也是敬而远之的恭谨,根本无人敢与他多说什么。

自然,霍璋也并不想与人说些什么,情愿安静些。

只是偶尔,他沐浴后,披衣而坐,看着窗外的明月时会想起宋晚玉当初编来骗人的假名,会不觉一笑,笑过后又觉得自宋晚玉去了华山,整个公主府蓦然的安静了下来,竟是有些不大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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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玉在华山的日子可谓难熬的很。

十二月才到华山,还未至中旬,她便已经快要熬不下去了,吵着要回去。

这一回,天子倒是没惯着她,斜晲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样急着回去,可是长安有什么叫你挂念的?”

宋晚玉噎了噎,只好撒娇:“我是想着,二嫂好容易又有了身孕,偏二兄出征在外,我都答应二兄了,要替他看顾二嫂。如今我们来了华山,二嫂她一人留在府里,既要照顾高明儿又要顾着肚里的孩子......唉,我这一想起来便觉得不大放心。”

天子也不知信了没有,不置可否的道:“我已派了太医在秦王府盯着,不会有事的。”

宋晚玉还欲再说。

天子便又转口问她:“再说了,你不总爱写信回去,真要有事,你二嫂必也不会瞒你,早便写信来了。”

宋晚玉:“......”

宋晚玉被噎了一下,只得眨着眼睛,欲言又止的看着天子。

天子只当没瞧见她这可怜模样,又道:“我瞧你平日里也没这样惦记你二嫂,今儿倒是难得了......”

宋晚玉神色不变,脆声应道:“那是我以前不懂事,现下懂事了嘛。”

天子似笑非笑的看她,忽而转口道:“既是懂事了,那便好好与阿耶说一说,你与卢五郎如今怎样了?”

宋晚玉:“......”

宋晚玉真有些怀疑萧清音可能把霍璋的事情告诉了天子,要不天子怎么能一句比一句噎人?只是,这念头才升起,宋晚玉自己便给否了——萧清音与霍璋毕竟订过亲,且先前还是借了萧老夫人的病瞒着天子去见霍璋的,真要是泄露一二,萧清音自己便得不了好。

这般想着,宋晚玉心头稍松,看了天子一眼,理直气壮的道:“我和他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又能怎么样?”

说起来,这卢五郎也是真的烦人。

对于天子安排的这些人,宋晚玉的态度一直都是没有变,始终强硬且冷漠,不曾有片刻软化,拒绝到底。如郑八郎与王三郎这般的世家子,平日里也多是被人奉迎惯了,到底还是做不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情,骨子里也有世家的清高和傲骨,眼见宋晚玉这般态度,到底还是半道放弃了。

反到是卢五郎,宋晚玉初时瞧这人似乎也颇有些小聪明,算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结果这人也不知是不是倔驴投胎。宋晚玉越是给他冷脸,他便越是有动力,简直是愈挫愈勇。

想起他晨间折花,晚间送香的这些事,宋晚玉真真是烦的不行——虽然他可能自觉风雅,可宋晚玉还真不喜欢这一套。

所以,此时天子问起,宋晚玉说起卢五郎也依旧没什么好声气。

天子却颇是欣赏卢五郎,在他想来:烈女怕缠郎,宋晚玉这些年始终不肯成婚,就是没有遇到卢五郎这样意志坚定、坚持不懈的仰慕者。更何况,他好容易才养出来的公主,总不能轻轻松松便被人娶了去吧?总还是要多历些坎坷,要不然,他这做阿耶的心里都过不去这坎儿。

故而,天子如今瞧着卢五郎与宋晚玉的往来,心下其实是十分看好的。见宋晚玉始终不肯松口,他也不气,只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笑着叮咛道:“行了,你们小孩家的事,我做阿耶的也不多管。只是,你也别太冷淡了——他到底是范阳卢氏子,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别叫人下不来台。”

宋晚玉认真强调道:“我真不喜欢他!”

天子便斜晲她:“你适才不还说,你们连话都说不了几句?既如此,哪里就能轻易说不喜欢?!”

宋晚玉简直都要被天子这歪理邪说给气死了,最后便气鼓鼓的扭过头去:“阿耶你怎么能这样?!我再不和你说话了!”

天子被她这气鼓鼓的模样逗得一乐,便道:“真生气了?”

宋晚玉哼哼着不理他。

天子便故意道:“原还想说,你要是真想回长安,便叫人先收拾收拾,咱们正月里便回去。”

宋晚玉闻言,眼睛一亮——虽然距离正月还有大半个月,对她来说还是很难熬,可这也是天子第一次松口说要回去!

宋晚玉不由大喜,也顾不得生气,扭头道:“好好好,正月便回去!”

天子见她这模样,不禁也笑:“你啊!”

到底还是没再说卢五郎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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