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言语。

然而,这种时候,宋晚玉这不解风情的偏还要在边上插一句:“太医看过了没有?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秦王顿了顿,回头瞥她一眼,没有应声。

秦王妃倒是温声应了:“月份还小,还不知道呢。”

秦王抿了抿唇,立时道:“还是男孩好,这要是个女孩,这样的能折腾肯定像她姑姑,那可就是真的愁人了........”

别说,秦王先后得了两个嫡子,心里自然也是盼过嫡女的,可是眼见着宋晚玉这个前例在,他倒是更盼着能得个儿子了——要是有个像宋晚玉似的女儿,那可真是一辈子的愁心。

秦王妃扑哧一声笑了。

宋晚玉又羞又恼,瞪了秦王一眼:“二兄你说什么呢?!”

她看了眼正握着手的秦王与秦王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不想在这儿打搅人家夫妻说话,轻轻的哼了一声,抓着裙裾便跑开了。

见状,秦王妃忙要叫住她,却被秦王拉住了。

秦王道:“算了,霍璋马上也要随我去河北,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叫她去和霍璋说说话吧........”

秦王妃不由也是叹气:原还想着宋晚玉这婚事今年能够定下,谁知会有这些个事,也不知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这事,她又听秦王小声嘀咕——

“她总杵这儿,我都不好与你还有儿子说话了。”

他这个儿子,指的自然是秦王妃腹中这个。

秦王妃见他连“儿子”都叫上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还有些担心:秦王现下正盼儿子,这要是生个女儿可怎么好?

第86章 离别在即

宋晚玉跑开后也没乱跑, 而是去寻了霍璋说话——因着此回河北之事, 霍璋此时也在秦王.府里。

宋晚玉顺着自己的印象,抬步往院里走去, 很快便见着了站在院中的霍璋。

他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株青翠的松木下,微微仰着头,线条利落的下颔跟着抬起。他似乎正透过树梢的间隙往上看。

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身形看上去也是笔直而挺拔, 一如松柏。

宋晚玉遥遥的见着了对方的背影, 心下一动,并未出声叫人, 反到是放轻了步子,缓步自霍璋身后走过去, 想着从后头抱住他,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霍璋的反应却比她想象的还要迅速。

就在宋晚玉走到他的身后,悄悄的伸出手,即将要用手环抱住对方劲瘦的腰身时,霍璋却忽然回了头。

他侧脸线条极是俊秀, 垂下眼睫, 定定的看了宋晚玉片刻。他的目光就像是秋水一般的沉静无波却又仿佛映着光,那样的明亮照人。

宋晚玉在他乌黑的眸中看见了呆怔着的自己,心下赧然, 僵在半空的手又慢慢的给收了回来。

然而, 霍璋却只是笑了笑, 笑声很轻,然后便主动伸手,将宋晚玉整个人环抱在怀中——一如这伫立庭中的松木环抱住停歇在树上的雀鸟,以枝干、以温暖、以力量。

虽说他们如今的婚事拖到如今还未定下,但是两人之间已是没了先前的生疏和小心,哪怕是宋晚玉这样容易害羞的性子,如今也已经能够很好的享受霍璋的拥抱与情景。她把头靠在霍璋怀里,听着那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一颗心似乎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这才有心情问起这回出征河北的事情:“明日就走,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以前霍璋还未显于人前,住在□□或是公主府时,宋晚玉还能帮着他收拾一二,准备准备。如今霍璋已有了自己的府邸,这些事宋晚玉反倒不好过多插手了,只能小声问几句。

霍璋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立时便道:“都准备好了。”

宋晚玉还是不放心,抓着他衣襟的一角,接着往下道:“现下还是十二月里,河北也冷得很,你记得多带几件衣服......”

宋晚玉单纯就是想什么说什么,絮絮叨叨,听上去一点儿条理都没有。

然而,霍璋还是很有耐心的听着宋晚玉的絮叨,甚至还把头抵在她的发顶,笑了一下,仿佛很高兴宋晚玉这样絮叨似的。

宋晚玉被他这一笑给打断了思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霍璋便笑着转开话题:“明日便要走了,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

宋晚玉一顿,忽然就没了话。

霍璋垂眼看着她的神色,忽然便叹了口气,认真道:“我会早些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说起这个,宋晚玉心里也难免有些难受,她把头往霍璋怀里埋了埋,不叫人看见自己此刻的神色,像是鸵鸟似的。

霍璋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以自己的动作来缓和她紧张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怀里的宋晚玉的声音。

“我好像,”宋晚玉很轻很轻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口道,“总是在等你。”

这句话很短,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闷闷的,实际上却并没有抱怨或是诉苦的情绪,仿佛真就只是简单并且寻常的一句话。

事实上,有意无意间,她确实是一直在等着霍璋——从他们初见那一日,直到两人重逢,从两人重逢到他们互诉喜欢。甚至,几个月前,宋晚玉还掰着指头数日子,考虑着两人年底能否顺利成亲。谁知道,诏书一下,霍璋又要随秦王去河北,也不知这一路能否顺利,更不知道他们这回又要打多久的战,她还要再等多久......

霍璋很容易的便从宋晚玉的话里听出了她未尽的情绪,心下微有动容,仿佛是把心泡在温热而流淌着的水流里,温水绕着那颗心潺潺流动着,把那颗毫无防备的心泡得又酸又软,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霍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沉下心来,一字一句的与她许诺道:“等我这次回来,无论事成与否,无论圣人如何想,我必会去求他为我们赐婚。”

宋晚玉吃了一惊,仰头去看霍璋。

霍璋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以及鼓着的雪腮,伸手在她颊边轻轻的抚了抚。然后,他方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相信我。”

宋晚玉自然是相信霍璋的,她靠在霍璋怀里,想了想便点点头,小声的应了一声:“好啊。”

霍璋便又忍不住笑了,微微垂头,很是温柔的在她额上轻轻的吻了吻。

宋晚玉伸出手,环抱住霍璋的脖颈,得寸进尺的道:“还要。”

霍璋被她逗得一笑,两人鼻尖因此也蹭到了一起,温热的鼻息如同烧人的热浪一般扑到了对方的脸上。

宋晚玉只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眼睫跟着垂落下来,乌黑纤长,一根一根,仿佛能数出来一般。

然后,她便感觉到了霍璋微凉的唇从她额上往下移。

从额头到眼睑。

柔软的唇触轻轻的碰着眼睫,眼睫跟着颤了颤。

然后,唇瓣便又开始往下移,从眼睑到侧颊,轻轻的亲吻着。

颊边的皮肤仿佛被刮蹭着,下意识的紧绷起来,火烧一样的热。

接着,柔软微凉的唇瓣抵着鼻尖,微微的有些痒,宋晚玉不由下意识的抱紧了霍璋,睁开眼去看对方。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霍璋垂下眼与她对视片刻。

最后,他终于吻在了她的唇上。

先是浅尝截止的轻轻吻着,渐渐的便深入下去,两人的姿势也因为这一个吻而有了变化。

宋晚玉把头扬得高高的,环抱着霍璋脖颈的手跟着使力,仿佛是要压弯对方的脖颈,让他与自己脸贴着脸。而霍璋亦是一手按在她的腰上,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两人一点点的靠近,比先前每一次都更加靠近.......

大概是离别在即,这一次的亲吻除却心跳外,仿佛有夹杂了些更复杂、更激烈乃至于凶狠的情绪。

无论是宋晚玉还是霍璋都能从中感觉到对方那种没有言明的情绪——

不舍,不安,焦躁,温柔,安抚,诉说......种种不一。

宋晚玉一时没忍住,在霍璋的唇上咬了一下,很快便尝到了血腥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推开,急切道:“......你没事吧?”

霍璋却只是抿着唇,对宋晚玉安抚似的笑了笑:“没事。”说着,他又伸出手在自己的唇上轻拭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腹上果是沾了些血迹——宋晚玉适才意乱时没注意,一下子便咬出了血。

宋晚玉又羞又愧,拉着霍璋的手便要往里屋去,慌忙道:“都有血了。要不还是去里屋,拿药擦一擦吧?”

霍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站定,然后才以沉静的声调安抚她:“别急,没事的。”

宋晚玉抬眼看着他,目光担忧且愧疚。

霍璋反倒忍不住的笑了:“只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顿了顿,他又道,“也不是大事,闹大了也不好,也别惊动人了。”

宋晚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烧得厉害,真想当即钻进地里去:是啊,霍璋嘴上这伤,别人一看就能猜着是她给咬的。这要是真闹大了,她这脸也算是丢光了!

霍璋对此倒是不大在意,只是他知道宋晚玉肯定在意,方才多说了一句,顺口又安慰了宋晚玉几句。

第二日,霍璋嘴上的伤到底还是没好全,仔细看还能看见唇上的伤口。

如秦王齐王这般的,自是一眼就瞧见了。

秦王一看就猜着是宋晚玉给咬的,心里不免又把宋晚玉暗骂了一通:明知道今日要出征,她偏还要在霍璋这里咬一口,这是恨不得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她和霍璋的事情呢?

不过,秦王忍了忍,最后也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反到是齐王,他与齐王妃现下都还没和好。甚至,齐王妃还借着自己子嗣艰难这事给齐王寻了个两个侍妾侍候,齐王被她这一堵一气的,脾气上来索性也就把这两个送上门的侍妾给收用了。一开始,他每日饮酒,醉醺醺的抱着侍妾寻欢作乐,倒也痛快,可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他不免又觉得无趣。尤其是齐王妃的漠视与冷淡,这令齐王从美酒与美人中醒过神来,说不出的难受。

哪怕如今,齐王妃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今日晨间还亲自起身送了他一路。但是,齐王依旧没能从齐王妃平静无波的眼里看出真切的情绪。

正因如此,齐王瞧着霍璋唇上这伤,想着如霍璋宋晚玉这样的都能好上,偏他和齐王妃这名正言顺的夫妻却是貌合神离的模样。对比太鲜明,反衬得齐王越发可怜,心下甚是不快,忍不住扬起唇角,状若讥诮的与霍璋说了两句:“我瞧你还是趁早找几个温顺懂事的侍妾吧,省得以后每日出门都带伤。这还怎么见人?”

秦王闻言,偏头看了齐王一眼,警告般的唤了他一声:“三郎!”齐王这说的都什么浑话——亏得宋晚玉如今不在这里,没听见他这浑话,要不非得卷袖子和他掐一架不可。

霍璋倒是笑了一下,主动应声道:“劳殿下关心,臣倒没想过这个——若得明珠,自当珍之重之,岂可与鱼目置于一匣?”

齐王撇撇嘴,心里一时也有些复杂,倒是没再多说。

第87章 所愁何事

其实, 宋晚玉这日没有出面送人, 主要也是因着霍璋嘴上这伤口——细心的人一看霍璋这伤口就能猜着这是咬出来的,若是她再出来露个面,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闲言碎语呢。

所以,宋晚玉这回便也没有出面,只远远的站在城墙上头看着大军开拔离开。

比起之前那让人忐忑不安的离别, 宋晚玉这回倒是有了些底气,不再似以往那样忐忑,反倒更加期待起来——霍璋亲口答应她的, 等此回战事一了, 他便要去求天子赐婚。

这婚事拖了这么久, 天子想必也以能够看清霍璋的品行和诚心,这回肯定会答应的。

这般想着,宋晚玉心下不免更是期待, 就盼着霍璋能够早日回来。

然而, 越是期待, 这等待的时日便越显得漫长难熬,宋晚玉从十二月末一直等到第二年三月,方才得了些来自前线的好消息, 只是距离秦王霍璋等人班师回朝显然还没得很。

宋晚玉的焦心, 明显到秦王妃都能看出。

这日, 秦王妃便主动道:“你若是不舒服, 今日也别跟我入宫了, 要不还是在府里歇一会儿吧?”

闻言, 宋晚玉立时便道:“我都答应了二兄要照顾好阿嫂你的。”

秦王妃不禁失笑,抬手抚着自己已然隆起的小腹,笑过后,她又不觉叹了口气:“我是入宫,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

宋晚玉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道:“你要去别的地方我才不管呢。也就是入宫,才更叫人担心!”

虽说秦王妃怀着孕,可以她这身份还是要时常入宫去的,至少不能再面上与宫里太疏离了,也是借此在圣人和后宫面前替秦王缓和关系。而秦王妃每回入宫,宋晚玉也都是要跟着的——别的什么她都不担心,就只担心一个:宫里头哪些女人明显就不是个好惹的,萧清音、太子妃这些人且不提,还有个脑子有毛病的林昭仪,她要不跟着去看着,心里都不能放心。

虽说宋晚玉嘀咕声压得轻轻的,秦王妃还是听见了,按着自己的小腹,倒是没再拒绝。

故而,这日宋晚玉还是陪着秦王妃入了一回宫。

这种时候,除了齐王妃这样不爱应酬,总抱病在床的外,宗室女眷总是要来一趟的。太子妃甚至比秦王妃以及宋晚玉到的更早些。

宋晚玉抬手扶着秦王妃入殿,便引来了不少目光。

太子妃一见宋晚玉这模样,忍不住就在心里咒骂对方狗腿——以往也没瞧见宋晚玉待自己这个长嫂多恭谨,这会儿轮着秦王妃这个二嫂,她倒是跟前跟后的,寸步不离,殷勤小心得不得了!真是白眼狼,白费了她这些年的苦心。

太子妃心里暗暗咬牙,碍着眼下情势却不好与宋晚玉翻脸。

毕竟,秦王接连立功,声势极盛,哪怕天子这般忌惮,此回河北之事也不得不派了秦王过去,越发衬得东宫平庸无用。

太子妃时常入宫,自然也是想着与天子后宫打好关系,借着这些后宫妃嫔的枕边风为太子争取天子的圣眷。而宋晚玉作为天子唯一的公主,素来受宠,若是她这个时候与宋晚玉起了争执,叫天子知道了,说不得还要因此迁怒太子。

故而,太子妃如今心里恨极了宋晚玉,面上反倒待宋晚玉越发亲近,甚至还笑着与宋晚玉说起前头的军情:“我听说,前线的局势已是好了许多。秦王运筹帷幄,帐下更有许多英杰,如霍将军这般的,连番立功,就连圣人看了战报都要赞他一句呢。”

还有什么比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赞她心上人更好的恭维话呢?

反正,哪怕是宋晚玉这样厌恶太子妃伪善做作的人,此时听着太子妃这话也觉心头一热,看着太子妃的眼神都软了许多。

见宋晚玉神色缓和,太子妃也能猜着自己应是说中对方心事,不由又接着往下道:“年前你皇兄还让我仔细准备,想着到时候给你添妆,没成想去岁那么多事儿,倒是给耽搁了。如今想着,我倒是该准备起来了,要不就怕赶不及了。”

这话说的,仿佛宋晚玉和霍璋立时便要成婚一般。

偏宋晚玉还就爱听这样的话。

当然,殿上也有不爱听这话的。比如说萧德妃萧清音。

萧清音最厌烦听人提起霍璋,更讨厌人提起霍璋与宋晚玉的婚事。

其实,哪怕萧清音自己,一时也说不清她自己这复杂难掩的心情——她并不为霍家当年之事歉疚,也并不喜欢霍璋,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人旁人提起霍璋,提起霍璋与宋晚玉的婚事。

这些年,萧清音偶尔也会在心里仔细思忖往事:当年霍家之事,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愧疚,虽说是她亲手割断了霍璋的手筋脚筋,但是她事后为霍璋收敛家人遗骨,已算是与他两清。原本,她也只是担心宋晚玉知道这事会对自己动手,方才百般算计,后来霍璋真把事情告诉宋晚玉了,宋晚玉偏又引而不发,自然令萧清音更加忐忑,便如刀悬头顶一般........好在,萧清音素来心思缜密,心理素质极佳,哪怕如此,也依旧能够维持冷静与镇定。

偏偏,总有人要提起霍璋与宋晚玉的婚事,勾起她心里的厌烦与不安。

萧清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太子妃,笑着转开了话题,问起林昭仪:“我瞧圣人这几日精神不好,可是睡得不安稳?”

虽说萧清音如今已诞下皇子,堪称是后宫第一人,可天子平日里还是更喜欢林昭仪这般年轻娇嫩的——男人嘛,只要不谈情说爱,在很多事情上总是更贪恋年轻美貌的,尤其是天子这般年纪渐老,体态渐衰的,更爱在林昭仪这样的小姑娘身上寻求肤浅的快乐。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也都看向了林昭仪,就连太子妃也顾不得与宋晚玉说霍璋的事情了——说到底,圣人的情况才是最要紧的,她时常入宫除却交好后宫外,也是希望能够从后宫这里得到更准确及时的消息。

林昭仪闻言,果然也蹙起了眉头。她年轻娇艳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愁色,如同愁云笼罩在月上一般,只听她低声应道:“是啊,圣人这些日子总是忧心国事,睡得也不甚安稳。”

太子妃心下暗忖,嘴上则是温声道:“河北还有秦王呢。秦王素有才干,百战百胜,再没有打过败仗的。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的仿佛秦王打胜仗是理所当然,打败仗就是惹天子担心一般。

秦王妃听着这话,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太子妃言重了,人孰无过,哪有什么不打败仗的——圣人登基那年,二郎他败过一次,不过是兢兢业业,为国尽忠罢了。”

太子妃抬手,用扇子轻轻的掩住唇,含笑带过道:“我就随口一说,王妃莫要见怪。”

说着,她又侧头与林昭仪道,“前线局势转好,圣人怎的还要这般忧虑?依我看,昭仪还是该多宽慰宽慰圣人才是,请圣人多保重圣体才是——无论何时,都及不上圣人圣体要紧。”

“我如何不知这道理。”林昭仪撅起嘴,不甚愉悦的应声道,“我该说的也都说了,只圣人又不喜欢我们这些妃嫔提及国事,我哪里能够多嘴。”

萧清音眸光微动,倒是开口替林昭仪说了一句:“是啊,这原也不该是我们能过问的。”

这般说了一会儿的话,太子妃、秦王妃以及宋晚玉等人都起身出了宫。

萧清音则是拉了林昭仪到跟前来,仔细问她的话:“你与我仔细说说,如今河北局势见好,怎的圣人还这样郁郁不快?他究竟是在愁什么呢?”

林昭仪对着旁人还有些小心,但是大概是与萧清音同去了一趟洛阳,两人真就有了些患难之情,又或者是畏惧萧清音在后宫中的权势与控制力,她现下对着萧清音倒是真的亲近,算是掏心掏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她凑到萧清音耳边,低声与她道:“河北那头有秦王,眼见着就能胜了,圣人虽有些个担心但也不至于愁的睡不着。圣人这几日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觉,我偷偷留神了些,这才听见他念着‘突厥’。”

闻言,萧清音面上也显出了些微的异色。

突厥。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大难题了,也难怪天子为此愁的睡不着觉——甚至,河北那些乱党能够这般嚣张,也是因着搭上了北边的突厥这靠山,听说还得了突厥骑兵支援呢。如今,天子才坐稳了天下,自然是要担心突厥的。

萧清音毕竟是世家出身,乃是从前朝熬过来的,眼界见识自然与林昭仪这些人大为不同。她听着突厥这两个字,不仅不觉担忧或是畏惧,反倒心头一动,忍不住的想起了一件事。

随即,萧清音眼神一亮,素来沉静端庄的脸上不由得显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伸手拉过林昭仪,附耳轻声道:“这样,我与你说几句——今晚若是圣人去你那里,你就这样与圣人说........”

林昭仪仔细听着,随即又忍不住的蹙起了眉头,小声嘀咕:“.....这,这能行吗?”

萧清音冷笑:“自然是行的——再看重女儿,难道还能重得过江山?”

说着,萧清音握着林昭仪手,又缓下了声调:“你也是知道公主是怎么瞧我们的........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罢了。”

林昭仪听了,果然显出几分意动,咬了咬唇,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88章 旁敲侧击

其实, 以林昭仪这脑子,萧清音也不大放心就这么把这事交给对方。

若非萧清音与宋晚玉早就闹翻, 起过争执, 早便引得天子警惕,萧清音都想自己出面。偏偏天子在这种事上对她一向仔细,她实是不好出面, 此时也只能从林昭仪这处入手。

为此, 萧清音还特意的教了些林昭仪应对方法以及面圣说话时的技巧。

萧清音这般的郑重小心, 倒是令原本只是想着随意一试的林昭仪也有些退缩紧张起来——去洛阳那回她虽然在宋晚玉手头吃了些亏, 可人性原就是欺软怕硬, 吃亏吃多了反倒有了些畏惧心理, 林昭仪也是如此。事实上, 她现下更担心的是此事不成,宋晚玉反过头来报复她......

故而,萧清音越是交代仔细,林昭仪听着便越是犹豫。

萧清音只是看出了林昭仪的心思,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安慰道:“放心吧,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