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现下已没了电光,屋中又没有电灯,一片昏沉之下她脸上的潮红自然也看不分明。

但是,宋晚玉还是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有力且迫切,有激烈的情感从中涌出,迫使她重又开口追问:“哪有这么一声不吭等在窗边的?!”要不是忽然夜里有雨,她半夜里惊醒过来,只怕都不知道霍璋现下就站在窗边。

霍璋却不以为意:“我原想着,马上就要天亮了,你明日醒来,一开窗不就看见我了?”

宋晚玉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霍璋又接着往下道:“而且,都说‘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也想要尝尝这滋味呢。”

不知怎的,对着霍璋,宋晚玉的心总是可以变得很软很软,很容易感动,也很容易动情。她听到这话,眼睛有些酸涩,抿了抿唇,这才小声道:“......什么滋味?”

霍璋并未立时回答,反倒有些沉默。他正对着宋晚玉,像是正在凝目看她。

他的目光就像是火,哪怕是黑暗里也是那样的具有存在感。

第101章 你才傻呢

哪怕是在黑暗中, 宋晚玉的脸都跟着红了起来,羞怯的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窗外又一声的响雷,随即便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随之传来。

宋晚玉方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你先进来说吧。”

说着, 她便要起身去给霍璋开门。

结果, 没想到的是,没等她转身去开门, 霍璋已是用手撑着窗栏, 微一用力,整个人便从窗外跳了进来。他的动作轻快从容,已是看不出当初被挑断手筋脚筋带来的影响,身姿神态一如少年时。

宋晚玉一时反应不及, 只得睁大眼睛, 呆呆的看着他。

屋内昏暗, 两人的目光却仿佛在无声的交接着。

过了一会儿,宋晚玉似乎又反应过来了,开口问道:“当初太医说你接好经脉后也不好.......”

她说着又是一顿,仿佛也是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上面戳对方的伤口便直接略过, 转眸去看霍璋, 把他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关切的转口问道, “你这样翻身进来, 应该没事吧?”

“没事。”霍璋随口应了一声, 忽而便笑了, 伸手在她发上轻轻的碰了碰,指尖有些蜷缩,声调似乎也有些喑哑:“.......傻姑娘。”

他的衣袖自宋晚玉的颊侧掠过,带来了夜里风雨特有的寒凉与湿意,更多的却是独属于霍璋的气息——哪怕他风尘仆仆,发髻微乱,身上的衣衫也被雨水打湿小半,但他的气息依旧给人以一种脸热心跳的感觉。

宋晚玉被他这般一说也有些难为情,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抿着唇小声哼了一声,喉咙也有些干巴巴的,就这样顶了回去:“我哪里傻了?你才傻呢——都下雨了,还在外头等着被雨打。”

霍璋忍不住又笑了,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宋晚玉的发间摩挲了片刻,力道不轻不重,似还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温柔。

被他摩挲过的地方仿佛火烧似的烫,宋晚玉隐约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那言语不曾明言的缱绻,心下一时赧然,又是说不出的欢喜,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两颊烧得滚热。

霍璋见状,轻轻的笑出了声,笑声里含着淡淡的愉悦。

宋晚玉又羞又恼的低着头,既不敢去看霍璋也不敢顶嘴了,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笑什么笑?!究竟又什么好笑的?!

好在,霍璋也不是光站着发笑,他笑过后便开口道:“我去把灯点上吧?”

宋晚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点灯,连忙点头,应了一声:“嗯。”

话声落下,霍璋却仍旧站着没动。

宋晚玉有些犹疑的抬眼去看他。

霍璋实在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委婉的提醒宋晚玉:“........你先松手。”

宋晚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抓着霍璋的衣角。

宋晚玉:“........”

真的,她都不知道

第102章 天子出迎

过了几日,秦王果然也回来了。

秦王其实也急着会长安——秦王妃前不久才生了, 给他添了个小女儿, 他嘴里说是头疼生个女儿像姑姑, 可心里还是急着想要见一见这个小女儿的。

故而, 这头事情解决完了后,秦王也不想再耽搁下去, 将手头的事情一一交接过后,他便领着一众人班师回朝, 加急往长安赶去。

一行人虽是浩浩荡荡, 行程倒是比宋晚玉来时的那一路快了许多。

长安城里的人也都正等着。

秦王妃等人暂且不提, 天子这回不仅要迎接两个打了胜仗的儿子,还得迎一迎宋晚玉这个一气之下跑出长安的女儿,自然是更急的。

虽说, 宋晚玉当初跑出门的原由不好说出来,可宋晚玉去了河北后确实是做了不少事,还做得很是不错。便是天子这个做阿耶的, 与人说起来也觉面上有光, 其他种种自然也都可以顺口揭过了。

所以,天子这回也实在是等得有些急了, 早早的便起身出宫, 领了太子与群臣等出城等着, 好容易才等到了回来的一众人。

秦王与齐王两人策马领身在前, 自是要先下马与天子行礼。

天子见了两个儿子, 想起两个儿子此回平定河北这一桩大功,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欣慰,亲自上前去,伸手扶了两个儿子起身。

他握着二子的手,又抬起眼细细的看了一回,见二子英姿笔挺更胜以往,更有几分战场磨砺而出的杀伐之气,心下自是喜欢。只是,他毕竟是做父亲的,看着看着,不免又有些心软,眼眶微红,抬起手掌在秦王瘦削了许多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叹气道:“二郎此回辛苦了,我瞧着,你都廋了许多......”

这一声叹息,简直是自胸臆而出,满怀慈父心肠。

秦王心下微动,也跟着红了红眼睛。

齐王听着却怪不是滋味的——同是做儿子的,同在跟前,天子怎么偏就紧着秦王?若说辛苦,难道他就不辛苦了?

齐王忍了忍,好容易才忍下了心头的嫉恨,只仰头去看天子,笑与天子道:“二兄是廋了,阿耶怎么不瞧瞧我?我都黑了许多.......”

比起沉稳干练的秦王,齐王做小儿子的倒是更会嘴甜撒娇,很会讨天子喜欢,此时笑着说起抱怨的话,那声调听着也好似撒娇一般。

天子闻言,果是不禁一笑,重又转眸打量起黑黑瘦瘦的小儿子,笑叹道:“.........唔,看着确实是比之前黑了许多。你原就是猴样儿,如今瞧着更像了。”

齐王:“........”听听?这是亲阿耶说的话吗?

齐王皱起黑瘦的脸,苦巴巴的模样,简直都要委屈死了。

天子被他这怪模怪样逗得一笑,也抬手在他颊边摩挲了一会儿,语声温和下来:“此回,你们兄弟两人战场能够彼此配合,实是令我欣慰。三郎果真是长大了,也长进了许多,我心甚慰啊。”

齐王闻言,微微一顿,心下也有些感动。

结果,齐王这感动还没能停留多久,便听得天子转开话,转口问道:“明月奴呢?怎么没见着她?”

齐王磨着牙齿,简直不想说话了——果然,偏心眼的还是偏心眼,一辈子都改不了的臭毛病!

天子其实也有些心虚——毕竟宋晚玉跑出长安那会儿显是真生他的气了,写给他的那封信也是很不客气,天子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虽一开始还有些恼羞成怒,时日久了又难免愧疚心疼,更加思念起自家小女儿。为此,天子甚至还迁怒了林昭仪,冷落了这个一贯受宠的宠妃。

如今他没见着宋晚玉便又担心女儿这是还生自己的气,心下更是没底,没等到齐王的回答便又转目去看秦王。

秦王倒是比齐王更靠谱些,立时便应声道:“她前些日子忙得太厉害,有些累着了,回程路上稍放松了些,反倒病倒了。这会儿正在马车里歇着呢......”

天子闻言稍松了口气——至少宋晚玉不是生他的气不见他,可想着女儿正病着,他才松了的那口气不禁又提了起来。他心里倒底还是放心不下,也顾不得此时的场景,当即便抓着秦王问了几句,若非还顾及着身后的群臣们,他是立时便要跳过去看看女儿的情况。

幸亏秦王自是瞧出了天子的焦心,连忙跟着宽慰了几句:“原也就是累出来的病,慢慢养着便是,如今已无大碍。我只是我是想着她还未好全,怕她下车后又吹风着凉,这才没叫她下车,只让霍将军随行护卫。”

天子闻言倒是宽心了些,但还是不免吩咐左右叫太医赶紧去看看,又说:“既是还未好全,确是不好再劳累,便叫她先回府歇着吧。迟些儿我亲自去看她.......”

齐王听着,心里酸溜溜的——也就只有宋晚玉了,还得劳烦天子这做阿耶的亲自出宫去看她!

天子操心忘了女儿的身体,又想起霍璋还陪在宋晚玉身边,一颗心都要提起来了。

只是,天子也知道宋晚玉一心就惦记着霍璋,且前不久才出了突厥和亲那事,父女两人暗地里已是赌了一回气,他如今也没什么底气再对霍璋这么个立下军功的英才挑三拣四。而且,女儿这年纪,确实是不好再拖下去了.........

天子心里想了想,倒是咽下了训斥的话,只是含笑与秦王道:“我听说此回霍将军又立了不少功劳,此回庆功宴上可不能少了他。”说着,便又拍了拍秦王的肩头,“明月奴哪里原就少不了人,也不必就这样拘着霍将军,便叫他也来庆功宴上喝一杯吧,正好叫我好好的赏一赏他!”

这般,既表示了自己对霍璋的看重以及要赏赐对方的意思,也能把人和宋晚玉暂时隔开。

天子自觉是把话说漂亮了。

秦王却是看着天子欲言又止:就霍璋和宋晚玉那黏黏糊糊的模样,霍璋要是直接在庆功宴上求赐婚可怎么办?

不过,秦王早便已默许了霍璋与宋晚玉之事,虽还有些不舍得妹妹却也知道女大当嫁的道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提醒天子,反到是侧头吩咐了几句,让人去把霍璋也给叫上来,一起参加今日的庆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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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宋晚玉这病也确实不算大病。

就是那会儿忙里忙外,一时有些累着了。只她一向好强,那会儿秦王与霍璋等都在前线,她也不肯露出疲态,便强撑了下来,反倒把身子熬过了头,等到霍璋与秦王等人回来了,她心头紧绷着的弦也跟着松了下来,回城路上略着了些凉,便病倒了。

宋晚玉这一病到,霍璋难免也有些心疼,倒也顾不得避嫌,亲自守在边上陪着。

秦王与齐王瞧着宋晚玉可怜模样也不好多说。

于宋晚玉来说,这一病其实还挺舒服的——边上有霍璋陪着,还能借着病和霍璋撒撒娇,哪怕每日里都要喝苦药,可那是霍璋亲手给她喂的药,喝完了还有霍璋亲手给她喂的蜜饯呢.......

都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宋晚玉这病来的突然,去得也有些慢,就连宋晚玉自己也不急反是享受着,这才一路儿的养病养到了长安边上。

这会儿,天子亲自出迎,与秦王齐王等说着话,宋晚玉则靠坐在马车上与霍璋说话。

人都说病中消瘦,神色不好,可宋晚玉这养了一路的病反倒养得双颊丰满,脸容红润,就连双唇也如玫瑰花瓣般的娇嫩嫩,简直不像个有病的。

她身后靠着个湖蓝色的软枕,小小声的与霍璋嘀咕:“.........幸好我病着。要不,这会儿见了阿耶,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虽说和亲那事天子就只是想一想,甚至没有说出口,此时已是打消了念头,又过了好些时日,似乎也不该计较。可宋晚玉到底是被宠大的,想着一向信赖敬慕的父亲竟是曾经起意要将自己嫁去突厥,她这心里便总有些过意不去,无法再如以往那般的敬爱信赖。

霍璋想了想,便道:“既然你‘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就别说了,等圣人自己开口吧。”

宋晚玉当初是负气离开的长安城,如今虽然回来了,还是要天子这做父亲的出来给女儿个台阶。更何况,以天子的手腕,无论是以理还是以情,要说通宋晚玉肯定还是很简单的.......

霍璋这般说着,宋晚玉心里也有些明白,顿了顿,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着来人传令让霍璋上前面圣,去参加今日的庆功宴。

宋晚玉便更不高兴了,伸手去抱霍璋的胳膊,哼哼着与他抱怨:“阿耶他肯定是故意的!”

霍璋瞧她秀眉微蹙,双颊气鼓鼓的,便是生气的模样也十分可爱,心下不由也是一软,伸手在她发间轻轻的抚了抚,语声不由也柔和了一些,与她说道:“便是圣人不派人来,我也是要过去的。”

宋晚玉闻言有些吃惊,睁大眼睛去看霍璋。

她一双凤眸原就极美,此时眼睫微扬,瞳仁乌黑如墨,眸中似是含雾,尤显明亮。

霍璋忍不住的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

宋晚玉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眼睫跟着往下一扫,乌黑浓长,一根根仿佛都能数的清楚。

霍璋原就只是轻轻一吻,浅尝截止,薄唇很快便又跟着往下一移,轻轻的落在了宋晚玉那轻轻颤动的浓黑长睫上。

如同一片轻羽落在蝶翼上。

宋晚玉的眼睛几乎闭得更紧了,细嫩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对方此时脸上神色。

好在,霍璋很快便又克制住了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重又直起身体,抬手为宋晚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角,温声与她道:“我原就想着早些将我们的事情定下来。便是圣人不派人来请,我也是要在庆功宴上求圣人赐婚的。”

此言一出,宋晚玉一张玉白的脸容简直都要被烧红了,哪怕睁开了眼睛也不敢去看霍璋,反到是眼神游离着往边上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她才红着脸,压下了满心的复杂情愫,轻声道:“那,你去吧。”

霍璋却并未立时起身,只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宋晚玉,眼神极深也极沉,如同暗藏波涛的深海一般,似是要把面前的人看入眼底心里。

宋晚玉满怀羞赧,被他这样看着,更觉心口砰砰乱跳,抓着衣袖的手指的指尖都微微泛白了。

过了一会儿,霍璋才收回目光,看了眼左右,忽而抬手捡起车厢里的那条薄毯。

在宋晚玉茫然的目光中,霍璋抬手将这条薄毯盖到宋晚玉身上,慢条斯理的与她道:“我先走了,等我回来。”

第103章 殿中失态

霍璋一走, 不一时便又有太医上来, 言是奉了天子之命来替宋晚玉看脉的。

宋晚玉倒也配合, 探手由人看脉。

太医原是提着心上来, 见着公主这般配合倒是稍稍的松了口气。不过, 他也是深知宋晚玉这位昭阳公主的分量的, 虽松了口气却也不敢轻忽,望闻问切了一番,这才露出笑来:“公主这一路调养不错, 已无大碍。只病去如抽丝, 还需慢慢调补着才好。”

宋晚玉微微颔首,顺口让人将自己路上用过的药方子拿出来递给太医看看, 可有什么要改的。

太医细细看过,还是斟酌着改了几味药,解释道:“殿下如今还需温补为宜,这几味药略有些烈了。”

宋晚玉心下倒不是十分在意——她其实觉着自己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想着借病和霍璋再亲密些,现在说不得已是能够下马车走一段路了。只是, 她都病了一路, 这会儿倒是不好显得太过“活泼”了,今晚这庆功宴什么的显然也是没有她的份了.......

想到霍璋可能在宴上与天子求亲, 宋晚玉心下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还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羞怯, 百感交集竟是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甚至, 她都不知道自己因病缺席庆功宴, 究竟是好是怀?

宋晚玉想着想着,不由又叹了口气,因着霍璋不在身侧而有些低沉的情绪里又添了几分的复杂,神色恹恹的吩咐人将太医的话都给记下。

身边伺候的侍女们自是不敢大意,记下太医吩咐后便又连忙依着天子和秦王适才的交代把宋晚玉送回了公主府。

而太医则是恭谨行礼,然后转身去回天子的话了。

*********

宋晚玉这一头的手忙脚乱且不提,这日的庆功宴确实是热闹至极。

天子为此准备了足有月余,特在宫城西北部的麟德殿上设大宴为秦王与齐王等庆功。

这麟德殿原就是内宫中规格仪制最大的偏殿,此回又有天子特意吩咐,下臣精心安排,此回宴上或坐或立,一眼望去人头济济,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天子居中,身侧坐着怀抱着四皇子的德妃与新进得宠的许昭媛,已没有了林昭仪的身影——显然,因着林昭仪当初无缘无故的提了和亲之事,天子迁怒之下自然也就冷淡了这位年轻宠妃,反倒是又喜欢上了许昭媛。

美人如花,一开一枯,原也是如此。

众人皆是见怪不怪,都只作不知。

而坐在天子左下手坐着的乃是太子与太子妃;右下手坐着秦王与秦王妃,齐王与齐王妃。

霍璋等下臣自然是更往下了些。

齐王妃今日难得没有称病,盛装出席,只是面上神色仍旧是淡淡的,与宴上的火热气氛截然不同。齐王见着她那张冷淡的面容,既是说不出的喜欢又有些难言的畏怯,这般矛盾的情绪折磨着齐王,令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还伸手替齐王妃斟了一杯酒,主动示好道:“王妃可要喝一杯?”

齐王妃微微垂首,姿态优雅,挑不出一时错处却又带着一种委婉的拒绝。

齐王神色微顿,凝目看着她。

齐王妃抿了抿唇,说话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妾体弱,不擅饮酒。还请殿下勿怪。”

齐王闻言,胸中涌出怒火,险些便要将手里的酒杯丢到齐王妃的面上——他已是再三与齐王妃低头,齐王妃却还是这样冷冷淡淡的,难不成还真准备一辈子都这样冷着?未免也太给脸不要脸了吧?!

只是,齐王才抬手,便又撞见齐王妃那冰雪般冷凝的目光。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心里一时间不知转过了什么念头,最后竟也忍了下来,索性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喝了这一杯酒。

齐王自斟自饮,齐王妃也恍若无事,手持木箸用着案上的菜肴,夫妻二人便是同坐一桌也是貌合神离。

而坐在齐王与齐王妃上方位置的秦王与秦王妃却是气氛正好。

秦王微微侧过头,似是正与秦王妃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他们两人忽而抬起眼,彼此对视了片刻,然后便笑了出来。

因着这两对夫妻是紧挨着的,两边状况又实在不一样,对比尤显明显。

天子坐在上首,自是都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有些唏嘘: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齐王妃还是秦王妃都是他做父亲点了头才定下的,然而这两对却是全然不同。

这般想着,天子对于宋晚玉的婚事便更加的踌躇起来——女儿不比儿子,倘儿媳妇找的不好,还能给找几个侧妃什么的,可若是驸马寻得不好,岂不害了女儿一生?霍璋瞧着虽好,可他经历复杂,心思深沉,身家也甚是单薄......无论怎么看都算不得良配,若非女儿一意喜欢,他那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天子正在心下想着这事,一侧的萧清音很快便注意到了天子神思不属。

她转眸往宴上转了一眼,没看见了宋晚玉便猜着了些许,思忖片刻,她还是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圣人,今日宴上怎么没见着公主?”

天子随口道:“她身子不适,先回府歇着了。等宴散了,我再去瞧她。”

不得不说,萧清音闻言倒是和齐王一般的心情,一听这话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也就只有宋晚玉了,还得劳烦天子亲自出宫去看她!不过,有了林昭仪这么个前车之鉴,萧清音在宋晚玉的事情上自是更加谨慎了些,甚至不敢多上眼药,只端出关切的模样,轻声问道:“要不,妾陪圣人一起去吧?”

天子心下另有考虑,闻言并未立时应下。

萧清音并不催促,反到是微微垂头,目光温柔的看了看怀里的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已是长大了不少,早就能动能跑了,只是他比起前头三个兄长来说实在是太过年幼,也不好就叫他一个人下去坐着,只得被萧清音这做母妃的搂在怀里拘着。

这般年纪的男孩原就十分淘气,被萧清音这般拘着,早就不大耐烦了左挣右挤的,恨不得立时从萧清音的怀里挣脱开来,跑去下头玩儿。

萧清音却故作不知,反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低声与天子道:“四郎也这般年纪了,都会叫‘阿姐’了,便叫他也见一见阿姐吧。”

她这话说的低柔婉转,温柔的目光落在怀中幼子身上,全然一副慈母模样,原就温柔静美的脸容仿佛也凝了一层慈悯的柔光,令人望之生怜。

天子听了,果是心下一软,再看看那年幼漂亮的幼子,一颗心便更软了,终于还是松了口:“好吧,待宴散了,我便带你和四郎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