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晨间起来时原就没什么力气,此时对上霍璋,推拒的动作却称不上强硬,就这样半推半就的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不带一丝的情.欲,只是有情人耳鬓厮磨时的亲近与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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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宋晚玉与霍璋乃是新婚。

天子等人也不好在这时候给他们找事,只想着留些时间给小夫妻两人彼此适应——毕竟,无论他们感情如何,此前都是过了二十多年的单身日子,忽然成婚,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夫妻相处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适应。

只是,公主府里没事,并不代表外面没事。东宫与秦王.府之间虽然没有大动静,可也少不了暗潮涌动。

恰在此时,萧家与秦王.府的属官起了些争执。

萧家虽也算是世家却也非那五姓七宗般的一等世家,前朝时便已有衰落之势,若非如此末帝也不至于直接毫无顾忌的冷落萧清音,将之丢到行宫里去。待得本朝,萧清音入了后宫,得了盛宠,萧家自是又有再起之事,行事上难免也嚣张了些。当然,他们也知道长安多显贵,也不敢太过分,平日里也不过是欺负些不起眼的百姓或是小官罢了,这回也是碰巧,不知怎的就撞上了那秦王.府的属官,还把人给打伤了。

萧家也不是不知轻重的,想着既是已经得罪了人,总不好就坐在家里等人上门,立时便让萧夫人入宫去与萧清音说了一声,也好叫萧清音有个准备。

萧清音自也是知道家里的底细,只是她早便在秦.王府和东宫之间做出了选择,早前也已把秦王得罪狠了。既然连秦王都得罪了,那么秦王.府的几个属官自然也算不了什么,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萧清音反过来安抚了家里几句:“此事我已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便是秦王再如何的厉害,如今圣人尚在,做主的还是圣人。”

萧夫人连连点头:“娘娘这般说,家里也能放心了。”

萧清音安抚过后,还是不免敲打几句:“如今外头虽是安定了不少,可长安却未必安定,东宫与秦王又.......”

她素来谨慎,那怕在娘家人面前也没把话说透,只抬起眼看了萧夫人一眼。

萧夫人立时便心领神会:的确,自秦王平定河北回来后,天子便再无启用秦王之意,但秦王此前功勋却是掩不住的,越发衬得东宫庸常,先前众人的注意都落在昭阳公主和霍璋的亲事上,可这一阵儿的热闹过去后,秦王与东宫在前朝的的争端显然也是愈演愈烈。

萧清音见萧夫人不是那等不省事的,便又多说了几句:“此回的事就算了,我自会替家里说话。只是,如今前朝事多,圣人又是心意不定,不知还要惹出多少是事情来。家里好容易才安稳了些,这紧要关头还是安定些,莫要再生是非了。”

萧夫人闻言,果是连连点头,诺诺应下。

萧清音令人送了萧夫人出门,想了想,又吩咐乳母将四皇子抱到跟前来。从本心里将,萧清音自是极看重这个儿子的——毕竟,这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亲骨肉,也是她日后的依靠,是比起天子更重要、更可靠的依靠。

只是,萧清音平日事忙,既要打理宫务,又要留心天子动静,时不时的还要与太子妃往来互通,真说起来也没什么照顾孩子的时间。不过,这在宫中也是常事,毕竟四皇子身边多得是伺候之人,萧清音这做母妃的也不过是在边上叮咛几句,抽时间亲近一二罢了。

故而,四皇子这会儿见着萧清音亦是十分欢喜,立时便瞪着小短腿跑上前来,脆生生的叫了一声:“母妃......”

萧清音笑了笑,将他搂到怀里与他说着话。

四皇子甚少有机会能与母妃这般亲近,哪怕时候已晚,有些困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窝在萧清音怀里小声说着话。

待到晚间,天子到了,见着四皇子满脸困倦的窝在萧清音的怀里,不免也有些心疼,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怎么不把四郎抱下去休息?”

萧清音仿佛才回过神来,垂头看着满面困倦却又强打精神的四皇子,面上又悔又愧,低声应声:“是妾一时失神,竟是忘了注意时辰。”

说着,萧清音便忙扬声唤了乳母上来,将四皇子抱了下去。

待得乳母抱着四皇子下去后,萧清音方才上前来替天子宽衣,姿态恭顺,一如往常。她越是这般,天子越是好奇,不免多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你一向仔细,往日里再不会如此的。”

萧清音抿了抿唇,并不应声,只凝目去看天子,目中神色深深,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子见状,也跟着板起脸来:“快说!难不成,你也想要欺瞒君上?”

萧清音似是被吓了一跳,眼眶一红,这才开口道:“今日,萧家来了人,说是家里人与秦王.府的属官起了争执,还动了手。那小官有秦王撑腰,极是跋扈,口口声声说是要回去请秦王做主........”

说着,她便簌簌的掉下泪来,姿态楚楚:“秦王待我等后宫妃嫔一向冷淡,若是因此迁怒妾的家人,乃至与妾和四郎,那可怎么好?妾也是越想越怕,难免思及日后,心下惶然,只得令人抱了四郎到跟前,与他说一说话,也算是安一安心。”

天子也并未立时相信她的话,只是道:“不过些许小事,你也说了,不过是秦王.府的小小属官,秦王素识大体,不会闹开的。”

萧清音却是抬袖拭泪:“圣人可还记得许昭媛之事?先时圣人发下手敕,赐给许昭媛家人田地,最后却也被秦王夺给了淮安王........”

许昭媛乃是天子新宠,这事也是前不久的事情,天子面上瞧着并不十分在意,却实实在在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虽说秦王当初是因着淮安王阵前有功,方才赐了他几十顷田地,而天子赐田的手敕发在后头。但淮阳王仗着秦王赏赐在先,不肯让田,反是将这事闹了出来。

想要的田没能到手,许昭媛自是委屈的,肯定要到天子跟前哭诉。天子对此原就十分不悦,被许昭媛这般一哭诉,五分的怒火也成了十分的怒,索性便把秦王叫来责备了一番:难不成,天子手敕的分量竟还比不上他秦王的?

当然,毕竟是父子,秦王这命令也确实是发在前头,天子发了一通火也未为此过多的责罚秦王,心下到底还是扎着根刺,难免觉着这个儿子时常出去打仗,手握兵权,身边又有那么些不安好心的下属,到底不如以前了。

天子心头的这根刺,旁人不知,亲近之人自是知道一二的。

故而,此时萧清音方会这般说,三言两语间又将天子心里那根刺也被拨了一拨,扎得更深了。

天子果然被她这几句话给拨弄出了气火。

第111章 两方角力

眼见着天子被撩拨得怒火勃然, 萧清音神色反倒沉静了些,端出息事宁人的态度, 开口劝道:“算了, 想来秦王也非有意,圣人与秦王既是君臣,也是父子, 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感情?”

天子一时没了声音。

萧清音上前来, 轻手轻脚的替天子换下的外衣挂到一边,然后便又伸手扶着天子坐下, 细声劝慰道:“秦王常年领兵在外,无人制衡, 手下之人难免骄横了些........不过, 纵有一二错处,看在他们过往功绩上也便罢了吧?”

萧清音这话,听着是在劝慰,实则却是火上添油。

天子听着听着, 不由便蹙了蹙眉头, 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气恼反倒越不会显露在面上, 只抬手按在了萧清音的肩头。

力道不轻不重,动作却是极坚定的。

萧清音立时会意,止住声, 温顺的垂下头, 姿态恭谨, 再无旁言。

天子顺势揽着萧清音的肩头,两人一处安歇了,也没再提这事。

没成想,待得第二日,秦王却主动入宫来与天子说这事。当然,秦王会说这事自也有他的考虑——天子后宫妃妾众多,许多得宠的妃嫔家人也都有些仗势欺人的毛病,萧家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昨日他的属官不过是策马行过萧家门口,便被人从马上拖下打了一通,可见萧家跋扈,很该管教一二才是。

天子夜里原就已经听过萧清音的一番哭诉,此时再听秦王这说法,自是不肯信的,反被勾起昨夜里勉强压下的怒火,训斥秦王:“先时,你常年领兵在外,手下多有骄兵悍将,脾气桀骜些,我也只当没看见,不想多管。只是如今是在长安,天子脚下,你总不能再放任着,还是要管一管,让他们也守些规矩。否则,他们如今就敢这般欺凌德妃的家人,明日就能鱼肉百姓,欺辱无辜!“

秦王一听天子这话便猜着萧家或者说萧清音已是恶人先告状,在天子跟前告了自己一状,便是想要辩解竟也不知该从何处辩起。

天子也没想要听秦王的辩解,斥责了几句后便摆手让秦王退下了。

秦王素来机敏警觉,自然也能够察觉到天子近来对他越发冷淡忌惮的态度,神色淡淡的出了宫,待得上了马车便沉下了脸,一直等到回府见着秦王妃方才好些了。

秦王妃也是知道他今日入宫原由的,见他这般神色便猜着此事必是不太顺利。她也没有多问,只亲手给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轻声道:“天冷,殿下先喝口热茶暖一暖。”

秦王喝了口热茶,腹中微暖,面上神色不觉也缓和了些,握着秦王妃的手道:“你也坐吧。”

秦王妃依言坐下,只目光担忧的看着秦王。

秦王思忖片刻,便将宫中的事情说了,又道;“想是萧家恶人先告状,萧德妃昨日里先与圣人说了这事,我再如何的辩解,圣人都不肯听。”

秦王妃却是一针见血:“圣人不是不肯听,他是不肯信。”

秦王一顿,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声音——他自幼便极得天子与元穆皇后的宠爱,乃是天子一手带大的,这十几二十年的父子感情有多深厚自不必说。只是,哪怕再如何的自欺欺人,秦王如今也必须承认:天子早已不是当初的天子,更不是那个宠他信他的阿耶。如今,他与秦王妃私下说起天子也只如寻常臣子一般的唤一声‘圣人’,而非过去的‘阿耶’。

秦王妃侧过头,恰可看见秦王那张紧绷且冷肃的脸容,不由叹了口气。

秦王听见她的叹气声,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我早劝过殿下,圣人后宫那些妃嫔虽无甚实权却是离圣人最近的,殿下与她们交恶,实是百害而无一利。”秦王妃叹着气,低声劝道,“先时在洛阳,殿下便得罪了萧德妃与林昭仪,前段时间又将许昭媛也给得罪了........虽说疏不间亲,可她们心下有怨,日日在圣人枕边诉说殿下的不是,众口铄金,岂不叫圣人与殿下父子离心?”

秦王却是冷笑一声:“难道还要叫我与她们低头?”

秦王妃还欲再劝,秦王却已冷声道:“行了,这种事,原也不是她们说上几句就成的。”

秦王并非自欺欺人之人,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天子现下这般态度,既有对他功高盖主,常年掌军的戒备提防,也有身边那些人日积月累的谗言,便是他如今想要交好那些妃嫔也是无用。更何况,他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秦王妃到底是知道秦王心思的,思忖片刻,终于还是不说了。

反是秦王,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呵斥忘了秦王妃,自己倒是又跟着叹了口气。

秦王妃知他心下必是难受,不免又劝慰了几句。

秦王也不知有没有将那些话听进去,只握着她的手,低声叹道:“若是阿娘在,何至于此?”

若是元穆皇后在,天子有元穆皇后管束着,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多内宠,更不会听信那些妃嫔谗言,更不会因此而疏远了秦王这个儿子。哪怕,他们父子之间真就因着权利而生出些许隔阂,有元穆皇后这个做妻子、做母亲的居中调解,想必也不止于此。

秦王妃闻言倒是挑了挑眉,仿佛想到了什么,忽而道:“要不,我去寻晚玉说一声,叫她进宫陪圣人说说话。”

虽元穆皇后这个亲娘不在,可宋晚玉这个亲妹妹却是在的。若能叫宋晚玉帮着说一说话,或许也能缓和一下秦王与天子日益冷淡的父子关系。

秦王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她才新婚,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哪里就要用着她了?再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事便是她也没什么办法的。”

秦王妃素来温柔体贴,眼见着秦王摇头便也没有多劝,只是柔声劝慰了几句,很快便又唤人传了午膳上来,夫妻两人一道用了午膳。

比起□□略显低沉的氛围,东宫此时倒是难得的缓和。

这日,太子与太子妃一起用的午膳。

因着太子素来敬重太子妃这个发妻,今日用膳时便顺口与太子妃说了些自己与幕僚商议的事情:“如今山东尚有动乱,依着阿耶的意思是不会再让秦王出去了,我是想着不若便让三郎去——他如今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也能独当一面了。”

太子妃抬手给太子舀汤,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比起虎视眈眈的秦王,齐王这个三弟反倒可以算是东宫的得力帮手。

然而,太子从太子妃手里接了热汤后却没有立刻用,反到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其实,也有人建议我与阿耶请命,亲自领兵出征........”

他也不是那等不知兵事的人,当初起兵时,父子几人各领几路兵,他也是领过兵。只是,自他受封东宫,不得不留在长安住持大局,这才渐渐的搁下了兵事,反是秦王时常出征,屡立大功。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劝他的属官也是言辞有理,太子这心思也难免跟着动了动。

太子妃却被吓了一跳:“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当初刘邦欲令太子领兵讨罚叛乱,‘商山四皓’便曾言说‘太子领兵出征,胜则无果,败则损威,有百害而无一利’,殿下素来谨慎,今日怎会做此想?”

太子沉吟片刻,还是坦然道:“如今秦王功高,海内皆知,倘我不做些什么,只怕底下人心浮动,不肯心服。我若亲去,一是可以借此树立威望,二也是可以借机结交一二,有所依凭。”

太子妃闻言,果是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担忧:“若有万一........”打仗总有胜负,胜了自是好,若是败了,再有秦王对比,岂不叫人看笑话?

太子本还有些犹豫,与太子妃说了几句,心下反倒定了定。他心里主意一定,面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这便低头喝了口热汤,淡淡道:“放心吧,不会有‘万一’。山东那些乱党不过是乌合之众,数不足万,早是强弩之末,我领几万人去,以堂皇之师相对,必是势如破竹。”

太子妃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再劝——虽说此役仍有些风险,可秦王就在边上虎视眈眈,太子若想要坐稳东宫之位,总是要有能够压的住人的功勋的。

故而,太子妃很快便搁下汤碗,反倒端起一侧的酒杯,对着太子举杯:“那,妾就先祝殿下旗开得胜,万事如意。”

太子面上显出些笑意来,也跟着举了举杯。

.......

太子欲要亲自出征山东,自不能孤家寡人的出门,手下自还是要有几个人跟着的。他脾气宽厚,倒也算是关照自家人,第一个想到的是齐王,第二个便是霍璋。

因着宋晚玉与霍璋成婚不久,两人新婚燕尔时常再府里腻歪,太子便亲自去了一趟公主府去与霍璋说这事。

第112章 夫妻对谈

太子到公主府时, 宋晚玉正因着霍璋昨晚折腾的太过火,气鼓鼓的撇开霍璋,一人午睡去了。

因着太子来得匆忙, 霍璋听见外头通禀,一时也不舍得去把才睡下不久的宋晚玉给吵醒, 只得亲自出门去迎,恭敬行礼:“不知殿下驾到, 有失远迎, 实是失礼。公主还在里间歇息, 我这就派人去请她过来。”

太子素来体贴妹妹, 听说妹妹正在歇息, 闻言便摆了摆手:“罢了,叫她歇着吧, 我不过是过来与你说几句话罢了, 很不必吵她了。”

太子这话也在霍璋意料之中,他神色不变,垂首应了一声。

太子原也是来与霍璋说自己将要亲征山东之事,此时没了宋晚玉在边上, 索性也不寒暄了,单刀直入的将这件大事说了, 然后才握着霍璋的手,恳切道:“阿耶让我挑几个可信的,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和三郎。便想着先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霍璋心下明白:这样的事情, 太子肯屈尊亲来, 主动问他一声,看的肯定是宋晚玉的面子。

若霍璋能够一口答应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太子这般屈尊降贵,主动给递橄榄枝,若是他不肯应,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不给太子面子了。而且,他此前一直在秦王帐下效力,在外人眼里算是半个秦王党,此回若是拒了太子,太子不疑心还好,若是起了疑心,少不得要怀疑他真就是秦王党。

故而,霍璋虽没有一口答应却也没有一口推拒,只是道:“按理,殿下纡尊垂询,此事我实不该辞。只是我与公主这几年来,一直聚少离多,眼下方才新婚.......这样的事情,很该问一问公主,听过她的意思再做打算。”

太子也是心疼妹妹的,闻言便想起他们才新婚的事情,原本因着霍璋迟迟不应而有些冷淡的脸色也缓和了些。他含笑看着霍璋,语气听着也温和了许多:“是我考虑欠妥,这事是该先问一问明月奴,等你们小夫妻商量好了再做决定。若是明月奴真不肯,那便罢了吧........你们已是成了婚,也是时候考虑子嗣了。若是明年这时候,你们能给我添个外甥或是外甥女,那才是真正的好事,圣人必也是要跟着开怀的。”

闻言,霍璋也难得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得道:“那就借殿下吉言了。”

这般说了几句,太子还有要事,霍璋亲自起身,送了太子出门,一直目送着太子车驾走远后方才转头去了里间。

宋晚玉正在屋中歇息,她靠着软枕,怀抱锦被,睡得正沉。

只见她乌睫垂落下来,玉白的脸颊被屋中的热气烘出淡淡的晕色,恰似海棠春睡,颜色醉人。

霍璋原是想唤她起身说话,推门进来后见着她这静美睡颜却又顿住了步子,站在门边看了片刻。随即,他反应过来,转身合上了门,下意识的放缓了步子,缓步行至榻边坐下,垂首看着榻上的宋晚玉,反倒是给她掖了掖被角,叫她睡得更安稳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晚玉皱着鼻子翻了个身,蹙了蹙眉头,仿佛是梦见了什么,忽而便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睁开眼来。她一睁眼便见着了坐在榻边的霍璋,迷迷糊糊的看着人,含糊道:“你怎么坐这儿?”

霍璋并未应声,只伸手扶了她起来,递了一盏温水给她。

宋晚玉初醒,睡眼惺忪,面上还有些困倦,身上也是懒懒的,这会儿便也靠在霍璋的臂弯上,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抿了口热水。热水入喉,下腹时带来些微暖意,宋晚玉也清醒了些,便靠在霍璋怀里,小声问了一声:“到底怎么了?”

霍璋这才嫁将太子的事情说了。

宋晚玉虽然总嫌霍璋会折腾,但真要让霍璋这时候随太子出征,她也是不愿意的,当即道:“这也不是非你不可,哪里就要你去了?”

霍璋适才已在心下思量过,便仔细与她说了:“此回山东叛乱数不足万,太子领兵数万,又有齐王为辅,若无意外,必能平定。太子请我一起去,想来也是想要让我添些功劳.......”

宋晚玉抱着他的胳膊,耍赖道:“不行,我们才成婚,你这一去指不定又要好几个月!”说着,她又忍不住抱怨,“好容易才安稳了些时日,哪里还能再叫你出去!”

霍璋听出她语声里的依依,心下一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抬手轻抚着她乌黑浓密的鬓发,指尖自她的发丝中摩挲而过,又一下没一下的,说不出的缱绻。

两人方才新婚,这些日子一向亲密,霍璋此时略有动作,两人间的氛围似也跟着升了温。

宋晚玉忍不住伸手抓了抓霍璋的衣袖,仰起头,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她现下正窝在霍璋怀里,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霍璋线条紧绷的下颔和薄如刀削的双唇,可以想见他此刻的面容与神色——这些日子以来,两人耳鬓厮磨,亲密无比,她也曾无数次的用手用唇去临摹那俊秀的眉目。

过了一会儿,霍璋方才往下道:“我确实是不想随军出征。当然,这件事上,我也还有其他考虑.......有些事,我也该与你说一说。”

宋晚玉眼睫微扬,转眸去看他,眸中神色不定。

霍璋想了想,还是道:“如今太子与秦王之间已有对峙之势,暗流汹涌。我先时在秦王帐下,外人看我只会把我当做秦王党。太子此回相邀,我若推拒,若太子起疑,只怕会以为我是秦王党。“

宋晚玉却没有想象中意外与挣扎,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反到是转口问了一句:“所以,你是秦王党吗?”

霍璋在她发顶上轻抚的手掌微微一顿,随即便道:“算是吧......”

当初,是秦王将他从突厥救了出来,也是秦王将他“送到”宋晚玉的身边。之后,他更是在秦王帐下作战,自是见识了秦王的本事与气度........所以,秦王与太子这两人,若是让他选,他自然更加偏向秦王些。

只是,太子毕竟太子,名分已定,太子乃是嫡长原就占了正统,天子亦是多有偏心,如今太子更是有意借着平乱之事建功扬名,补足劣势。

秦王虽是屡立功勋,战功赫赫,宇内皆知,但是越是如此,天子越是忌惮——年迈衰老的狼王总是会尤其的警惕狼群中年轻力强的后继者。而以天子如今的态度,显然不会让秦王有机会再出长安城。只要秦王不出长安,那么哪怕他真就是猛虎,却也是被热拔牙去爪的老虎。

正因如此,外人看来,太子的优势实在是明显。太子此时愿意主动给霍璋的这个机会,实在是看在宋晚玉的面上了。

只是,霍璋却并不愿意在这个紧要关头站到太子身边,令秦王难堪。

当然,无论愿不愿意,霍璋总是要把这事说与宋晚玉的,说完后方才轻声道:“当然,你我如今已是成了婚,夫妻一体,这样的事,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宋晚玉抓在霍璋袖上的手指微微收拢,指尖紧攥着衣角,沉默了一瞬,这才缓缓言道:“其实,大兄他一直都待我极好,虽说他比我大了许多岁,不似二兄那般与我从小玩到大,可他一向疼我,很是照顾我。以前,他教我骑马,教我打马球.........便是这回,也是他亲自出面方才劝动阿耶,将我们的婚期定在十月十五.........”

霍璋垂下眼,看着宋晚玉,耐心的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宋晚玉抿了抿唇,接着往下道:“........大兄很好,二兄也很好,无论哪个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兄长,都待我极好。按理,这样的事我原本是不该多嘴,更不该插手的。只是.......”

说到一半,宋晚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把头往霍璋怀里埋了埋,过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道:“可是,当初我跑去河北时,我还记着二兄与我说‘现下我们是抽不出手,只能容他们嚣张一段时日。再等几年,等我们抽出手来,总能把突厥也给打服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二兄他是真的好,能屈能伸,杀伐决断,却又胸怀天下。他说的那些,日后肯定能成。”

宋晚玉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随即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想将郁结在胸臆中的郁气都给叹出去一般。

霍璋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的抚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我知道了。”

宋晚玉却堵着口气,小声哼道:“你不知道!”

哪怕心知两人正在说要紧事,霍璋还是差点被她这语气给逗得笑出来

宋晚玉抬头瞪了他一眼,沉了口气,接着往下道:“当时,我从长安出来,一路上遇见了许多人和许多事,如今天下战乱方歇,百废待兴,北边又有突厥虎视眈眈。这种时候,大兄这样的好脾气只怕是镇不住,还是要二兄来.......”

说着说着,宋晚玉眼眶微微有些红,整个人仿佛都要钻进霍璋怀里,声音极小:“你说,我这样想,会不会太想当然?是不是太对不起大兄了?”

霍璋却低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轻声道:“没有,你说的都很对。”

他语声极轻,落下的吻便如羽毛一般,轻轻的落在她的发顶,无声无息,很快便又滑落下来。

宋晚玉却觉的心头堵着的气仿佛也松了许多,随即又强打起精神,接着往下道:“既然我们想的都一样,那,我明日寻个机会去东宫与大兄说这事罢。”

宋晚玉与太子兄妹间感情一向都是极好的,想到自己心里偏着秦王这个二兄,明日还要为此欺骗太子,她这心里便很是过意不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已见识了长安城外更广阔的的天空,自然能够将太子与秦王的事情看得更清,更理智的从中抉择。只是,再如何的理智,想到太子,想到自己那近乎卑劣的心思,她心里终究还是难受的。

霍璋自是能够看出宋晚玉的神色,顿了顿,才道:“行了,这种事不必你亲自去,我与太子说一声就是了。”

宋晚玉还欲再说,霍璋已是抬手在她额角轻轻的拍了拍:“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着早些与你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罢了。我自己能解决的,你就别跟着难受了。”

第113章 最漂亮的

将事情告诉了宋晚玉后, 得了对方的点头,霍璋倒是能安心些了,第二日便亲去东宫婉拒了太子的要求。

太子多少有些失望, 但也不至于为着这点事为难霍璋这个妹婿,还主动道:“你们新婚, 小夫妻难舍难分也是有的。”又问了些宋晚玉这些日子的情况,这才让霍璋走了。

虽然太子没说什么, 可太子妃知道此事后却还是暗自冷笑:宋晚玉原就偏着秦王, 霍璋自也是妇唱夫随, 怎么可能会愿意在这时候跟着太子去山东?不过, 太子妃这些年来在宋晚玉处也忍了这么久的气, 只是碍着太子对宋晚玉的看重方才忍了下来,这会儿倒是终于能够借此机会在太子跟前说上几句话:“先前霍将军在秦王帐下的时候可不想是这样难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