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难想,若没影卫,简拾遗怕是蹦跶不了这么些个年头。本宫都屡屡被刺杀,何况将本宫推上监国之位的宰辅。沦为花子酱的本宫居然忽略了这点,实在是,智商堪忧。

池塘对面不再发箭后,我犹豫着怎么跟人致歉,禅定的人忽然拉着我起身,奔下了花圃。

简拾遗沉声吩咐影卫:“速去六人保护御镜殿下!”月色照不见的黑暗中立即有风声呼啸而去。

我被简拾遗拉着喘不上气地跑,此时回想起,父皇曾赐予简拾遗十二影卫,现在分去六人,便只剩下六人了。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厮杀之声,暗中影卫惨烈地坠落了三人,仿佛今夜刺客都是有备而来,源源不绝。

在最后仅存的三名影卫也一一坠落后,我心中开始泛凉,今夜,怕是跑不掉了。

简拾遗也不再拉着我跑了。树影中飞出一名黑衣刺客,持剑刺来。简拾遗在剑影之下,推开我。我心中彻底凉了,如今袖中可无弓弩,替他挡剑却也来不及。

谁知,那刺客忽然凌空一折,长剑朝我递来。

刺客大哥,你们今晚大动干戈,其实目标还是我,是么。

我连退了几步,后背抵上大树,再无退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更的有些慢,但,不会弃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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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色不迷人人自迷(一) ...

果然是,将军马前死,公主刺杀亡。我悲剧的命运依旧是逃不掉。从前那些被刺杀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刹那间自我脑海轮了一圈,好歹也是一番铺垫,也无甚惊惧的。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如同睡觉一般,不过也就痛一些。

我站直了些,也不再退了,手微微背负,视线平放,不能以公主的身份死去,好歹要以公主的尊严奔赴黄泉,如此才不至遭黄泉那边先行占位子的三哥的耻笑。

刺客手里的剑寒意浸骨,剑还未至,厉芒已刺得肌肤生疼,果然是把居家旅行杀人必备的好剑。

平放的视线不太由我做主,旁逸斜出拐了个小弯,对简拾遗投了生前最后一瞥。忍不住生出几分可悲可叹,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死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简拾遗原本因刺客突然改变主意而面露意外之色,却在我看他的一眼里晃了一晃神。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刺客之剑划破我衣襟的同时,“嗖”的一声疾响,一柄暗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了刺客的后脑,自他咽喉中刺出。

我转眼,一枚精致袖弩自简拾遗手中缓缓扣回。那袖弩与我的一般无二。虽说此时得救首要的是感谢恩公,但见着那袖弩还是不由坠入往事。

我被封为监国公主的第一日,在大明宫紫宸殿,一面为三哥的离去而悲恸,一面为将来无尽的日子而迷茫。简拾遗独自迈入殿中,到我跟前,同我讲了一遍国丧事宜及上朝注意事项后,发现我愈发愁苦地皱了脸,便从袖中掏出几颗甜枣放到案上。我捞过边吃边继续皱着脸,他又从袖中掏出一个不倒翁搁到案上,颀长的手指一拨拉,圆屁股的小人儿摇摇晃晃却始终不倒,顿时吸引我的视线,脸也不皱了,悲也不恸了。

他再将各种事宜说了一遍,我郑重点头。一个半时辰的超长篇絮叨讲到尾声,他话音一顿,语义一转,“坐在殿堂之上,你要面对的不仅是朝臣、百姓,还有,想将你置于死地的人。”

我被枣核噎到,哽个半死。

简拾遗不慌不忙望向我身后,恭敬道:“陛下……”

我眼一瞪,胆一颤,心一抖,汗毛一竖,咕噜一下枣核顺着喉咙滑下去了。

简拾遗再不慌不忙回到正题:“此后你的人生中,最熟悉你的人莫过于刺客,刺杀将伴着你所有的荣誉一起繁衍。”

我在各种惊吓之中辗转了一圈后,他三度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事,递到我面前。

“这是袖弩,自保之用,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百六十七……”

我的悲恸之情顿时溢于言表,扯住他袖子,委屈至极,“简太傅,你是怕我死的不够早?前头那一百六十六种兵器都可以取我性命……”

简拾遗以一种此言差矣的语气对我道:“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何必好高骛远,妄求第一。即便那排名第一的武器交于你手,不顺手,它便与废铁无二。而这排名中等偏下的袖弩,若使用得手,便是自保的绝佳手段。”见我还是不太乐意,他顿了一顿,添了一句,“太傅的理论,何时错过?”

看着他那般诚恳,我只好假作欣然,“那它有大名么?我要两枚,留一枚给我未来的夫君。”

简拾遗眼底光影一错,“只有一枚,它名无双。”

它名无双,只有一枚。

此时此刻,我却见着另一枚,就在简拾遗手中。既然成双,何谓无双?

我目光晃晃悠悠,神情恍恍惚惚。简拾遗收了袖弩后,快步上前查看我有无受伤之类。就在他走近时,我却见不远处树梢顶一点寒光闪耀,随即无声无息划过夜空,直奔简拾遗后心而来。

我奔前几步,推开了简拾遗,惯力将我甩得正对暗中刺客。

“小心!”简拾遗看清局势,不由变色。

然而,刺客之外,一队人马闯入,为首之人沉声:“放箭!”

也不知是谁,百步穿杨,一箭将刺客手中剑射偏。刺客当空一个折身落地,提气再度奔来。速度就是生命。一箭又将刺客射得躲开,趁此机,弓箭手一箭接一箭,直将刺客逼得一步步拉开与我的距离。

险象环生九死一生后,我步子都有些虚,退后几步靠着树干,同简拾遗互视一眼,皆有松下口气的迹象。再一同转向百步开外的救兵。

何解忧领着一部分御林军闯入了相府,神色郑重,在吩咐完御林军搜寻可能剩余的刺客后,一路快步到我与简拾遗跟前。

“老师受惊了!”何解忧诚恳揽罪。

简拾遗目中微凉,“解忧好生及时,领御林军前来,莫非一切尽在指掌,知晓今夜跌宕?”

何解忧顿了顿,“学生得到消息,今夜相府有难,担心老师和御镜殿下有不测,特地赶来护驾。”

说话间,御林军木统领前来回禀:“御镜殿下醉卧美人膝,似乎并不知晓刺客一事,卑职不敢打搅。相府共发现十九具刺客尸首,有一人在逃,卑职已命人追捕。”

何解忧沉吟着听完,又吩咐今夜着重护卫相府。木统领却有些不耐,“大长公主究竟何在?吾等本属大长公主殿下统领,只听命于殿下一人,何驸马得到情报说这帮刺客特为殿下而来,吾等才奋力赶来护驾,可如今怎不见殿□影?”

“这个……”何解忧视线越过众人,落于我身。

闻听此言,简拾遗亦诧异地看向我。

见大家都看着我,御林军木统领也狐疑地望来。

不应该呀,难道面前这几人认不出我来,刺客竟认出来不成?

木统领初时眼中一亮,待看清后,眼中那点火苗扑腾着便灭了,指着我质问何解忧:“莫不是要说这蛮族女子竟是大长公主殿下?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何解忧也无奈地摇扇子,“诚然她不是。但方才你也瞧着了,刺客似乎非她不杀。”

木统领又对我打量几眼后,彻底绝望,“刺客要杀她,兴许是她欠了人家银子,与吾等何干?何驸马你情报失误,谎报军情,害得吾等夜半扔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没命地赶来,就为了救这个欠人银两的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酷似殿下的异族女子,你让吾等情何以堪!”

“难道木统领便忍心一个酷似殿下的女子遭了刺客毒手,见死不救?”何解忧被唠叨地不耐烦了。

“一个酷似殿下却不是殿下的女子,你让亟盼一见殿下之面的吾等情何以堪!”木统领依旧绝望不堪。

何解忧将此情不堪回首的木统领选择性无视了,甩开袖摆踱步到我跟前,细细打量。一直在一旁沉思的简拾遗忽然将我一望,“此事蹊跷,有请花小姐到内室一叙。”

我也觉着蹊跷得紧,难道真如简拾遗从前对我所说,最熟悉你的人莫过于刺客。

这也忒悲催了。

一间暗室内,简拾遗与何解忧分左右坐了,审案一般对着我。

“老师你觉着她与公主有几分像?”何解忧托着腮瞄着我,目中充满思考。

“神似三分,形似一分。”简拾遗幽幽凝眸,湖水涟漪一般牵动在眼底,流水潺潺,潜流暗动,却迷了方向。

“那便是只有四分像。世间六七八分像的人比比皆是,为何老师独独对她有些另眼?”何解忧悄然转动眸子,似玩笑,又似认真。

“我对她,不过是……”简拾遗微微敛了一下眼,湖底波光寂灭,“平常看待罢了。”

二人谈得投机,也没吩咐我一把椅子,是以只好站着听他们聊天。这句平常看待砸在心间,还真是有些滋味莫名,一时不知该将自己代入成谁合适。自己心头的纠结怕是别人体会不来的。这几步的距离,这张画皮的距离,便是超越了所有么。

“唔,原来如此。可遇刺时,她似乎是不想老师受牵连,宁愿自己挨下刺客一剑,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何解忧敲着扇子回忆思索。

简拾遗噙着惘然难解的光,投视我一眼,片刻后,自解道:“在此之前,我救过她一回,投桃报李也无甚奇怪。”

他却不说,在此之前的在此之前,我是如何自己犯傻以身作肉盾想将他扑倒。是不值一提,还是这番话中的因果太过纠结复杂,只会越解释越是一团乱麻。

何解忧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再纠缠我与他老师的这点细枝末节的关系,却转而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嗓音一提:“嗳,这位花小姐,本侯要同简相审你一审,烦请你跪下答话。”

我在二人几丈外的距离上站得笔直,半垂着眸子,一动不动。

等了一阵后,何解忧倾着身子向简拾遗请教:“花小姐听得懂长安话么?”

“嗯。”简拾遗也有些意外,“她只是不会说而已,听应该是听得懂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何解忧再将音量抬高,“还不跪下?”

我抬起眼皮将他一扫,再将视线往上一撩,继续站得直挺挺。

“老师觉着此时此刻,有几分像?”

“八分。”

二人交换意见,达成了一致的看法。接着又尝试了各种试探的法子,然而即便在九分五的度上,也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在我快眯上眼睡过去时,何解忧郑重地一清嗓子,“那么,便只好走最后一步了。脱了她衣裳……”

我一个激灵醒来。

简拾遗神色一僵,某种疑惑不言自明。

何解忧娓娓道:“且看她肋下可有三处无法消去的伤痕。”

简拾遗面上十分震慑,四分因伤痕二字,六分因何解忧一副笃定的语气和态度。默然半晌后,如坠入虚无般的嗓音沉沉道:“解忧还知道多少?”

“唔,公主大腿上有一处剑痕……”何解忧努力回忆着。

简拾遗面色一分分沉下来,搁在桌上的袖角动了动,手指关节渐渐发白。

当着太傅的面,历数本宫身上的特征,何解忧,你当真是知道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周更让人很捉急,但看在我这么晚了还在更新的份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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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色不迷人人自迷(二) ...

“老师居然不知道么?”回忆半晌后,何解忧忽然回到人间,认真地望向简拾遗。

简拾遗不去看他,只将一双眼放在我身上,看着我,似乎又不是看着我,“解忧可知先帝托孤时,将她托付于我,命我替她遴选驸马。何人做得了驸马,何人做不了驸马,都只在我一句话。”

何解忧微微沉了眼,嘴边却勾了一勾,“老师莫不是要说,解忧人品奇差,不够尚公主的资格?”末了又补充一句:“难怪这些年公主殿下都还待字闺中,原来,老师一句首肯的话,是谁也等不来的。”

我将他们二人望过来望过去,深深明白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煎饼配大葱的至理名言。难怪从前三哥对我谆谆告诫:像你这种以色取人的姑娘,千万要明白,男人不能光看形貌,即便如三哥这样貌赛潘安的男子,也无法排除其内心阴暗狡诈的一面。我当时很是吃惊,忙问:“其内心阴暗狡诈的一面,譬如?”三哥为我解惑到底,从袖中取出一个册子:“譬如三哥近来写成的这篇《论促进夫妻和离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赶紧拜读完后,我从三哥悠悠远望的眼神猜到,他对那个人还是没有死心。我只得这般安慰他:“听闻他们最小的孩儿都可以打酱油了,和离后,孩子怎么办?”

三哥依旧远望:“我不介意他们叫我二爹。”

经过三哥的这番熏陶,我隐约明白男人即便好看,内心也有长蘑菇的阴暗角落。然而直到今晚,才彻底体会到蘑菇可以长到阻碍本宫努力想要嫁人的步伐。

我隐隐记得,何解忧同我说过相似的话,就在那个失败的洞房之夜。难道,这一切,真的全拜简拾遗所赐?

我是该悲伤呢还是悲伤呢?

不过此际似乎不是悲伤的时候,我追往昔思今朝之际,相府的如意被传唤了来嘱咐一番后,拖着我去了隔壁的小房间。

关好门窗后,如意示意我脱掉衣裳。

为着大局着想,我还是须得尽快恢复身份,儿女情长之事还是捆起来埋了好。

如意在一旁默默看了我身上各种剑伤刀伤留下的淡淡痕迹,目光很是连绵悠长。证明了我的身份,她却还在肆无忌惮地打量,我有些迁怒高唐,号称神医,百般药草提炼出来的药膏也没能把那些伤口较深的地方填平,留下这么些痕迹供人观摩。

形容美人的所谓肤如凝脂,一直都是本宫忌讳的词语,公主府里的《诗经》都是撕下了硕人那一篇才敢搁到我案上,传奇话本但凡有这个词语都是先将其涂黑才敢呈上来。这如意胆子不小,我扫视她一眼,她这才缓缓收了目光,转身出去了。

想着即将恢复公主身,我也懒得治罪于她,穿好衣裳后,也出去了,等待接受简拾遗同何解忧的叩拜,再责问他们二人也不迟。

我方走到二人审问于我的内室门口,这二人便一前一后地出来了,一个个面容失落得仿佛丢了五百两银子,无视旁人地从我面前路过。

简拾遗立在中庭,抬首望明月,“决然不是。”

何解忧也跟着站成一排,同望明月,“断然不是。”

“确然不是?”

“诚然不是!”

我在后边匪夷所思地望着两人昂然望月的身躯,那月色下浓浓的惆怅连我也感染了,难怪古人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转身目光锁定如意。从前的小鹿如今镇定自如,清亮的眼神越过我,朝向前方。

感伤失落一阵后,何解忧凌然道:“重阳前,我必寻回公主!哪怕将长安翻个遍!”

我始觉自己前路漫漫,长夜漫漫。

相府管家巴巴赶来送客。何解忧一走,相府小厮丫鬟挤在屋檐下,齐齐观望他们相爷。

简拾遗独立明月下,很有些寂寥清寒的仙风道骨,忽略其情绪的话,还是比较耐看的。莫非都是赶着来看美人?我狐疑地扫一圈角落众人。

相府管家送完客后,也过来站到了人堆前,与众人视线保持一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道:“一、二、三。”

三字刚落,简拾遗转了身,吩咐道:“摆琴。”

屋檐下,丫鬟小厮同时神鬼莫测地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拖出了琴案、香炉、七弦琴。转眼便在月下摆好后,众人相继退散。

琴轸下的流苏缓缓漾动,铜炉内的香烟袅袅升起,简拾遗素色衣袖拂过琴弦,梵音起。弦声注入夜空,树梢月影都跟着颤了一颤。

好几个年头没听过他的琴声了,尤其是监国的这几年。我为公主他为太傅时,尚可偶尔听一曲。我为监国他为宰辅时,却再也寻不到合适的身份能够一听长音。实在想听,便得召宫廷琴师,万没有号令宰相抚琴的道理。

揽着衣摆,我就势坐到屋檐门槛下,捧脸听琴。

如斯月色如斯景,配上拾遗的琴曲,必是天上应有人间难闻。我打叠精神,暂时排遣了愁情,只听弦声幽幽,转哀婉,转凄切,转凄惨……

赫然竟是一首《长门怨》。

我胳膊肘滑了一下,脸没撑住。

长门怨,昔年武帝薄情,长门闭阿娇,独宠卫子夫,阿娇千金买得相如赋,是为《长门赋》。后人乐师同情其遭遇,为之谱曲,是为《长门怨》。

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彼时再藏娇,长门不复留;六宫粉黛弃,三生望情楼。

抚完一曲,简拾遗起身离案,寻了一壶酒,拔了壶塞直接便饮,不多时,酒壶自明月下划了个抛物线落地,不见有酒洒出。

复回琴案,琴曲零零落落,不成调。琴声小下去后,他不再弹,一手撑着头。

叫你喝酒,叫你喝这么猛!借酒浇愁不是你想浇,想浇就能浇!

我从门槛上起身,绕到琴案前,站着看了会儿。他撑着头,闭着眼,一缕青丝因沾酒染湿覆在面颊,颇有几分憔悴风骨。

不知不觉,再往跟前近了几步,他霍然睁眼,瞧着我,眼神漂浮,十分涣散,许久,艰难开口:“别在我眼前晃。”

果然是喝多了。饮酒过量是件痛苦事,我切身体会得。不由同情心泛滥,上前扶住他,“练酒量这事,欲速则不达。”语入风中,依旧是令人悲伤无奈的扶桑语。

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他眼神还在飘渺中,“虫……虫……”

我四下看了看,安抚他道:“没有虫。”

他依旧眼神虚浮,望着空中。我担心他再有什么奇思妙想的幻觉,当机立断扶了他起身,往卧房兼书房转移。

这一路不远,走得却甚为艰难。我往左,他往右,我往右,他往左……

世间一些事,总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