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暮年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男人么,谁不喜欢功成名就、大权在握?若是没有一点上进心,那还叫男人吗?争名逐利原是男人一生的事业,姬暮年想要巩固姬家的势力,巩固太子的势力,也是在情理之中。”

“正是因为姬暮年对阿沅有所求,才会一生一世供奉着她,而不会轻慢,只要他本人是个出色的人物,又有何不可?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脚踏实地捆绑的利益关系,反而要更牢固一些。”

“况且阿沅是皇室公主,朕在一日,就看护她一日,朕不在了,还有太子和承煜照拂妹妹,谁又敢对她不敬?你就别再担心了。”

玉贵妃也是皇室公主出身,权贵联姻的道理当然明白,但却悠悠一笑,“本朝驸马不任官职,姬暮年可愿意接受这项条件?哼,只怕是…,到时候想让阿沅求情吧。他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不过嘛,也要看阿沅有没有看上他了。”

只要他有那个本事把女儿哄得开心了,自己就成全他,驸马么,原本就是该围在公主身前的裙下之臣!若不好了,杀了再另外换一个更好的便是。

******

姬暮年打了一个喷嚏,歉意道:“下官失仪了。”

慕容沅从骨子里就和母亲不一样,没有那种从婴儿时代就养尊处优,天生金枝玉叶的矜贵和骄傲,不以为意道:“没事,谁还不打个喷嚏呢。”放下手中的医例,“咱们总是这样纸上谈兵,还是不行,得找些实例试一试才有效。”

因而抓了生病的宫人们做病人,自己上阵诊脉,开药方,抓药,不惜纡尊降贵的当起了太医。倒是吓得一干宫人们,战战兢兢,还要吃了以后,没有出现什么上吐下泻的症状,日子或长或短,终归都还是慢慢好了。

慕容沅喜不自禁,整天都叫人禀报谁头疼脑热,还抓来给自己一试。

那些宫人们便开始有心了,没病的也喊着头疼,没病的晚上淋点冷水也要弄个感冒出来,然后一吃了公主的药,个个如得仙丹一般两三天就好了。

“最近怎地这么多人生病?”慕容沅纳罕道。

姬暮年看着她,那清亮的眸子浮起淡淡迷惑,不由失笑,“许是公主殿下开的药特别好吃,人人都想尝一下吧。”

慕容沅见他笑容意味深长,略想了想,转瞬明白过来,不由恼道:“原来都是在哄我不成?!”

姬暮年觉得她学医十分认真,治病也认真,一片赤子之心十分可爱,安抚道:“公主殿下不必灰心,你开的药方下官都看过,虽然有些生涩,但都是按照药理来的,并无不妥。只是奴才们稍微夸张了一些。”又道:“只要能治够好病,就是好大夫。”

“害我还以为自己成神医了呢。”慕容沅自嘲了一句,消了消气,“罢了,其实不能全都怪他们,本来我就不该如此大张旗鼓,惹得他们阿谀奉承、献媚邀宠,弄得后宫乌烟瘴气的,以后不给他们看病就是了。”

姬暮年凝视着她,这一世…,小公主的性子似乎变了很多。这样风光霁月、心思坦荡的小公主,又不失怜悯慈心,反倒衬得自己的心思有些说不过去。罢了,等她下嫁与自己,自己就好好的待她,也不算辜负她了。

而母亲,应该会喜欢这一世的小公主的。

至于前世的那些对对错错,既然是前世的事,还是忘了吧?人总之执着于仇恨,便会被仇恨蒙蔽双眼!自己今生要做的事,是娶公主,辅佐太子,让姬家上上下下都一直平安,只要能做到这些就很好了。

不过事情一般都是想得好,实际却有偏差。正在姬暮年对美好未来规划之际,便有宫人回道:“公主殿下,上官美人过来请安。”

“嗯?”慕容沅微微讶异,“上官美人?”

在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之后,上官美人和范贵人都还活着,上官太后虽然病得下不了床,但也还有气儿。以至于每次想到她们,都觉得怪怪的,所以平时很少接触,今儿倒是颇为意外,想不出上官美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但还是道:“让进来吧。”

“下官告退。”姬暮年起身从侧门退了出去。

片刻后,门外进来一个海棠花衫的宫妃,上前请安,“见过公主殿下。”行了礼,又陪笑请示了一句,“妾身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公主殿下说。”

“嗯?”慕容沅挥了挥手,让服侍小宫女们都退了下去,算是给个面子,但还是留了白嬷嬷和乐莺在屋内,淡淡道:“说吧。”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倒是稀罕。

上官美人上前了一步,“公主殿下,还是离姬大人远一些的好。”

“哦?”慕容沅抬头看她,“为何?”

“公主殿下。”上官美人生了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儿,眼睛大大的,微笑的时候,脸颊还有一对可爱的漩涡,她低声道:“听说…,姬大人有一个叫做谢琳琅的表妹,两人年纪般配,谢家和姬家早就有意联姻,之前碍于姬大人为父守孝,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定下。”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姬大人已经出孝期了。”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表妹来了?慕容沅微微一怔。

上官美人还在说道:“妾身也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名誉着想,若是走得太近,被人传出什么误会的话,可就不太好了。”

慕容沅心情有一点点复杂。

说不好,对姬暮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是自己前世的丈夫,在自己没有小产之前,还是挺喜欢他的,可是现在重活一世了,中间又隔了姬夫人下堕胎药的事,真的能揭开芥蒂,再续前缘吗?恐怕自己做不到。

对了,姬暮年最近似乎有点过于热络,这是…,打算重新娶自己为妻的意思?像宇文极说得那样,为了给靖惠太子拉拢势力,所以要娶自己?毕竟以姬暮年的性子,加上上辈子的纠葛,可没法相信他是爱上了自己。

况且,只要一想到姬夫人自己就头痛,再加上那些往事,和姬家联姻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太复杂太累了。

既然是上辈已经结束了的缘分,就彻底额结束吧。

回头找个机会跟姬暮年表明态度,再跟皇帝打个招呼,各自过各自的人生吧!他娶他那如花似玉的表妹,自己么…,驸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反正不急着嫁人,就像眼下这样做父母膝下的乖女儿,哥哥羽翼下的好妹妹,和嫂嫂相处融洽的温和小姑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

“上官美人去找三公主说话?”郗皇后确认问道。

“是。”赵嬷嬷回道:“偏偏是在姬大人去找三公主的时候,上官美人就故意打岔过去,只是泛秀宫内的情形,就不清楚了。”

“哼!”郗皇后一声冷哼,“本宫大概猜得出来。”拨了拨手中的甜白瓷茶盅,手指上的翡翠戒面一晃一晃的,显得格外碧绿,“上官美人无非是要挑拨小公主,不想让姬暮年成事罢了。”

赵嬷嬷问道:“她要做什么?”

“那还不明摆着的吗?”郗皇后分析道:“要是姬暮年做了小公主的驸马,咱们和泛秀宫联成了一党,哪里还有别人的落脚地儿?若是小公主不划入太子党,而是…,比如嫁给上官家的某位公子,再凭借睿王的势力,上官一门方才有立足之地。”

赵嬷嬷吃惊不小,“难道他们敢…”

“倒也未必就到那一步。”郗皇后往身后的软枕靠了靠,深红色挑金线的牡丹百花纹图样,浓墨重彩,衬得她颇有雍容华贵,“只不过太子党这边已经人满为患,他们想插也插不进来,若是能讨好一个大将军王,加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至少能在皇上百年之前捞到不少好处。”

“再说了,这些权贵们的势力要是拧成了一股绳,就算皇帝都得客气几分,何况将来的太子?新帝登基,敢对朝中老臣颐指气使吗?少不得还要笼络他们呢。”

“若是想得过头一些。”郗皇后目光一凛,“睿王的身世虽然有人议论,但是皇上都认下他这个儿子了,谁敢说不是?谁敢给皇上扣一顶绿帽子不成?咱们和那些权贵们交好则罢,若是闹不好,逼急了他们,会有什么事也难讲的很。”

更不用说,太子和郗氏一门被丑闻缠身,情形并不乐观。

赵嬷嬷沉默下来,继而道:“这些大事奴婢不懂,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把小公主给争取过来,总是对咱们有利无害的对吧。”

“没错。”郗皇后当然不喜欢泛秀宫的人,但是奈何自己儿子不争气,女儿更是荒唐到了极点,再加上皇帝偏心泛秀宫,以及睿王本身太过出挑英武,----不交好,难道还要反目成仇吗?至少在太子坐稳帝位之前,绝对不行!

况且小公主嫁给姬暮年以后,就会分府,自己眼不见也心不烦。

因而斟酌了一阵,“姬暮年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小公主也不讨厌他,上官美人能嘀咕的无非一件事,就是那个谢琳琅罢了。”

慕容沅的婚事,她自己不着急、不在意,别人可别她着急在意多了。姬暮年有个门当户对的表妹谢琳琅,上官美人门儿清,皇后这边也是清清爽爽,彼此连互相耍的什么心眼子都清楚,各自暗地里较劲儿。

而玉贵妃,在确定姬暮年的意思之后,也开始调查起姬家的人来,谢琳琅自然逃不出她的视线,不由蹙眉,“这位谢家小姐一直不嫁,是个什么意思?”本来就不是很中意姬暮年,更添几分反感,“身边的事都没有料理清楚,就敢来攀附阿沅!”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不到半天的功夫,谢琳琅就突然病了。

“病了?”

“是。”岑苍回道:“听说谢家四小姐突发恶疾,挺严重的,姬暮年闻讯已经赶了过去。”略微停顿了一下,“娘娘,她这病来的有些巧了。”

☆、68意外(下)

姬暮年没有想到,母亲会给自己弄出一个如此糟糕的局面。之前早就跟跟母亲说了,自己打算求娶沁水公主,让母亲跟姨母透个风儿,不必叫表妹琳琅等着自己出孝,早点择人嫁了。

没想到母亲嘴上答应的好好儿的,却根本没有对谢家的人说。

“你出去!谁让你来谢家的?!”谢夫人眼中含泪,指着外甥,“是我瞎了眼,才会让琳琅等着你们!”她哽咽道:“亏得我们母女还傻乎乎的,为你们姬家担心,让琳琅等着你出完孝,一直等到她都十七岁了。结果呢?你们不声不响就去攀附高枝儿,不仁义也就罢了,还为琳琅惹来如此祸事,毁了她…”

一想到女儿那浑身血污的样子,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姬夫人脸色惨白,赔罪道:“妹妹你误会了,是我,都是我的错,应该早点跟你们说清楚的…”她亦是红了眼圈儿,“我、我…,我想着暮年不过一时糊涂,再说沁水公主身份高贵,应该不会…”

“你什么意思?!”谢夫人是彻底被姐姐激怒了,尖声道:“你是说,你早就知道自己儿子攀高枝儿,却不说,还等着他被公主拒绝了,然后再来迎娶琳琅?!呵…”她气极反笑,“呵呵,我的女儿是有多下贱?是烧火丫头么?由得别人挑挑拣拣,等你家儿子没人要了,再嫁给他?!啊…,姐姐你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滚!”她怒不可遏,“全都给我滚出谢家!!”

姬暮年见母亲越说局面越糟糕,制止道:“母亲你先别说了。”然后看向姨母,“这件事是我们姬家没有处理好,对不住姨母和表妹。但是眼下表妹受了伤,还请姨母让我进去看一看,确认了表妹安全无恙再说。”

谢大公子也劝道:“母亲,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对于表弟的所作所为也是动怒,可是妹妹的性命要紧,再者太子党不好轻易得罪,于是劝道:“方才那大夫不是说四妹妹还有些危险么?暮年的医术不错,让他进去看看,好歹不能让妹妹有危险啊。”

一面给两个兄弟递眼色,挡住了母亲,让丫头领着姬暮年进去了。

谢夫人眼睛都是红的,可到底还是女儿的性命要紧,多大的气,也不能拿着女儿的生死来赌,忍了又忍,只是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继而挣扎了一把,“让开,我要进去看看琳琅。”

谢家三兄弟纷纷为母亲让路,然后跟了进去。

屋子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音,就连沉香屑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遇刺受伤的谢琳琅,躺在床上,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之中,清秀干净的面庞,乌云似的青丝散落了一枕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吓人的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古代没有输血这种技术,受伤失血的人,只能凭着本能硬抗,过后再靠药物和食物一点点补回来。遇到体质差一点儿的,命理不济的,抗不过,很可能就一命呜呼,就算华佗再世,也只能看着干着急而没有办法。

而眼下,姬暮年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

任凭他医术再高,眼下谢琳琅失血过多昏迷着,也是无法,只能询问一些基本的医治手段,“八宝护心丸吃了没?伤口用的是什么药膏?”一一问下来,自己并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因为男女有别不好亲自检查,再问了一句,“琳琅的伤都在何处?”

丫头红着眼圈儿,低声哽咽,“左臂上面一道,还是轻的。”在自己身边比划,“最重的从腰上起,一直、一直划上去,直到…”指了指小姐的脸,颤声道:“都已经伤到脸了。”

如此严重的伤势,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特别是还伤到了脸,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这个消息更是一层噩耗。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特别是谢夫人,想哭还不敢出声,怕吵醒女儿,眼泪“簌簌”无声的掉落,真是好不可怜。

姬夫人则是又伤心又愧疚,缩在一旁,不敢吭一声儿。

这件事,都是自己害了外甥女儿。原本想着,沁水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不知道多少王公权贵的公子哥儿追求,再者还有玉贵妃的态度,以及小公主本人的意愿,儿子就算有心也未必成事,等他碰了壁、吃了亏,自然就会回头了。

到时候,依旧还是外甥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婆媳关系融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姬家和谢家也算是又进了一层。却不料,竟然为外甥女儿惹来如此祸事!到底是谁,下手如此毒辣?!实在是太残忍了。

“会不会是公主殿下…”出了门,谢大公子提出了这样的疑惑。

姬暮年摇摇头,“沁水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更惹得谢夫人大怒不已,尖刻道:“知道你攀上了高枝儿!眼里心里都是贵人,既如此,就该早点放了我们琳琅!琳琅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娶便罢了,何苦为她惹来祸事?到眼下了,还口口声声为…”想要说小公主几句狠话,到底顾及天家威仪,说不得,只能冷嘲热讽,“是我瞎了眼。”

“母亲。”谢大公子劝道:“你先别生气。”父亲刚好去了外省,眼下只有自己这个长兄主持大局,朝两个弟弟递眼色,“你们先扶母亲回去歇着,还有…,四妹妹那边一有消息,就让人来报。”

谢夫人又恼又怒,满含泪水出门,姬夫人追了出去,却被妹妹狠狠骂了一通,留在院子中进退两难,最后只能再次折了回来。

谢大公子方才是不想火上浇油,等母亲走了,不由沉下脸来,“暮年!别说我们谢家讹诈你,是那刺客亲口说的,‘毁了你的脸,看谁还会娶你?!’,明摆着,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满腔火气燃烧,“要不是护院来得快,只怕妹妹…,饶是如此,还是死了一个乳娘,伤了两个丫头。”

姬夫人擦了擦泪,哽咽道:“暮年,这件事真的和小公主无关吗?”

******

“真是恶毒!!”郗皇后大怒,气得咬牙切齿的,“本宫倒是没有看出来,上官一脉居然如此会算计!往日里真是小看她们了。”

谢琳琅这一受伤,姬暮年就势力要去探望和治伤,他整天往谢家跑,还是看望如花似玉的表妹,玉贵妃和小公主能咽下这口气吗?可是姬暮年若是不去,表妹都生死说不准了,姬夫人绝对不会答应的,况且那也太过凉薄了。

去,惹恼小公主;不去,就是凉薄之人。

----怎么做都是错。

如今上官太后已然病重,郗皇后媳妇熬成婆,从前对婆婆的敬畏害怕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点面上情分,偏偏上官美人不识趣,居然敢搅和出这么大的一个乱子来,简直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赵嬷嬷小声劝道:“皇后娘娘息怒,且不说咱们无凭无据的发作不得,单说太后娘娘还在,多少…,还是得顾及一些的。”

反正上官太后也活不了多久了,郗皇后将怨愤压了下去,目光阴冷,“等着吧,那小贱*人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而懿慈宫内,上官美人正在太后跟前服小心服侍。

上官美人和范贵人进宫晚,皇帝年纪大了,生育子嗣的几率实在太过渺茫,加上皇帝又专宠玉贵妃,两个人都没有把宝压在皇帝身上。前者自动选择了孝敬太后,后者也成了皇后身边的小跟班儿,不如此,在后宫之中根本无法生存。

“最近日子可还太平?”上官太后睁开浑浊的双眼,毕竟是八十好几的人了,加上又卧病许久,脑子已经不如从前清醒,“隆庆呢?怎么好长时间都不来看我…”说完顿了顿,又啐道:“哀家糊涂了,那个混帐,还有河间王那个畜生,早就死了。这样的坏种子不能留,留下也是祸害…”

上官美人由得太后嘀嘀咕咕的,没有应声儿,从前也试着劝解,发现无用,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自顾自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然是真的糊涂了。一想到此,心中不免悲戚更甚,可怜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纪,被太后点名送进宫,成了家族的牺牲品,将来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了局。

这边服侍完了太后,回了寝宫,方才得以稍微舒展一□体。

心腹嬷嬷进来回禀道:“听说谢琳琅病了,姬暮年正天天过去看望呢。”

“哦?”上官美人不由一笑,“那可是病得巧了。”她还不知道皇后恨上了自己,自己乐一回,“看来姬家的事要黄了,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好引见哥哥,况且他不像姬暮年身份便利,须得找个借口才行。”略略沉吟,“嗯,缓一缓再说吧。”

那嬷嬷疑惑道:“要说这谢家小姐胆子够大的呀,居然敢挑着这个时候拿乔,就不怕小公主恼了她,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还有那姬暮年也是糊涂,不但去了,还一天一趟的赶着过去呢。”

“谁知道呢。”上官美人年纪不大,没有外人的时候还带了一点娇气,撇了撇嘴,“许是谢琳琅天生喜欢这个调调,好哄男人欢心罢。”一声嗤笑,“这不…,姬暮年不就上当了么,呵,真有意思。”

******

谢琳琅遇刺的消息只在内部传开,姬家的人,谢家的人,以及皇后和太子等人,外面都以为她是病了。而慕容沅连谢琳琅生病都不知道,玉贵妃严令不许说,白嬷嬷等人哪个敢说?况且又是如此糟心的事儿,因而谁也不提。

直到十几天后,姬暮年来泛秀宫找人被阻拦在外。

“不见。”玉贵妃冷冷道。

慕容沅正在疑惑,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着姬暮年,又见母亲拒人千里,不由疑惑道:“母妃这是在生什么气?正巧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好些日子都不见人,眼下既来了,不如说清楚了更好。”

玉贵妃警惕问道:“你要跟他说什么话?”

慕容沅心中并没有什么男女私情,况且也不必对母亲隐晦,撵了宫人,“我隐隐听了几句传言。”以为母亲不知情,还把谢琳琅的事压了下去,“说是姬暮年有做我驸马的意思,那个…,我又不想嫁给他,当然是跟他说清楚了,让他早点娶妻。”

“说这个?”玉贵妃的神色缓了缓,疑惑道:“你真的不喜欢他?那你前段还整天让他过来,两个人厮混在一起。”

“不是母妃想的那样的。”慕容沅解释道:“我就是找他问问医术上的事,看来是不方便,以后不找他了,找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问话便是。”

玉贵妃问道“你确定?”微微蹙眉,“便是如此,也犯不着亲自跟他说,从此不见他自然会明白的,难道还敢纠缠你不成?!”

慕容沅心中苦笑,自己和他还夹杂着前世的破事儿呢,还是说清楚吧,往后谁也不耽误,更不用彼此惦记着当仇人。因而坚持道:“母妃,就这一次,我说清楚了以后便不再见他,好吗?”最终说动了母亲,在偏殿召了姬暮年。

“公主殿下。”姬暮年的神色明显有点憔悴,但还是保持着得体微笑,将表妹“生重病”的事说了一遍,解释道:“所以这段时间告了假,没有进宫。”

谢琳琅…,病了?这么巧?慕容沅琢磨着其中的可能性,是谢琳琅装病?还是真的赶巧病了?但不管如何,姬暮年都精心照顾了她十几天,看来情分不浅,将心中那一缕淡淡不痛快掠过去,颔首道:“应该的,你是大夫嘛。”

姬暮年凝目看她,很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想来是玉贵妃拦了消息,不让她知道吧?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但是接下来,慕容沅却说了一句叫他震惊的话,“挺好的,你们…,中表之亲、门当户对。”她微笑,“往后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69暗涌(一)

一瞬间,时光和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

姬暮年静静的凝望过去。

慕容沅正是十四、五岁的豆蔻年华,相貌遗传母亲,长长的远山眉,鹅蛋脸儿,那白皙似雪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粉色,好似一支刚刚□的粉色嫩荷。如云青丝巧妙的挽了起来,斜斜坠一旁,更衬她眸若星、唇似朱,即便不施脂粉,只是淡淡的扫了一扫蛾眉,仍是掩不住的惊人殊色。

如同那玫瑰胭脂水里浸泡的一块美玉,可谓完美无瑕。

哪怕是在前世,沁水公主脾气又骄狂又跋扈,因为这份惊人美丽,也常常会惹来别人一阵艳羡感叹,----上天是在太过偏爱她了。

而今生,她清丽绝伦依旧如昔,更兼兰心蕙质、性子明朗,几乎无可挑剔,所以即便不为靖惠太子的缘故,自己…,也是有一点点心动的吧。

姬暮年情知不能再说下去了。

说什么?说她当年未婚怀孕的丑事?还是说母亲亲手给她下了堕胎药?不论说哪一桩,都只会越说越死,将来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