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从容不迫的替她卸妆完毕,然后擦了擦手,正好宫人端了汤水饭菜上来,“饿了吧?”他问,先拿了一碗热汤,“先喝点这个暖暖胃。”勺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阿沅,是你喜欢的桂花百合甜汤,尝尝看,味儿好不好。”

慕容沅气到极点,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脸皮,在发生了那种深仇血恨以后,还能做出跟以前一样的神态!用尽全力抬手一推,虽不重,汤水还是洒了出来,碗碎在地上,淡黄色的桂花跌落一地,点点红色枸杞,雪白的百合片,一片狼藉。

赵煜的笑容有些僵住了,但没有发火,只道:“看来你还是不饿。”

慕容沅咬牙切齿,恨意难掩。

“阿沅,你还在生我的气?”赵煜神色平静好似一池静水,徐徐道:“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哪朝哪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是往上追溯,慕容家也一样是乱臣贼子,你犯不着为了这个气坏身子。”

慕容沅听了,更是气得发抖。

赵煜淡淡道:“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你和母妃平平安安的,甚至…,可以找个地方让他颐养天年。”他摇了摇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慕容沅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质问道:“我让长沙王他们的逆军断了粮,让他们困在京城外面,让他们的兵卒上吐下泻,都已经毁了一半,而你手握二十万大军,却还是不肯进来救我们!”

“然后呢?”赵煜反问:“然后我拼死拼活,费劲全力打跑逆军,等着被圣旨赏封黄金几千两,再加封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再为靖惠太子尽忠吗?”他悠悠叹息,“难道你要我弑父弑兄?这种事我可不想做。”

慕容沅讥讽道:“你要把天下的便宜都占尽!”又要江山,又不要恶名,真不愧是玉贵妃的儿子!母亲假意写信欺骗自己,哥哥见死不救,只有自己和父亲是可怜虫,眼泪簌簌而掉,“你这白眼狼…,父皇白养了你二十年。”

那些温馨的记忆,那些血腥的片段,交错起来,在她眼前不断的萦绕播放,耳畔甚至还能听到父亲的声声惨叫,----那些绝望、痛恨、委屈,像是山呼海啸一般涌出来,将她彻底吞噬淹没,溺水在仇恨和伤痛的海洋之中。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完全不能自控。

赵煜发现妹妹不太对劲,她的痛苦,不像是情绪上的,也不像装出来的,而像是真的在承受什么痛楚。“阿沅…,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上前扶住她,才发现她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不由搂住她,“别怕,别怕,跟哥哥说。”

慕容沅愤恨的想要推开他,却推不开,很快疼得神智迷糊,也没了力气,只能不停的喘息,“药,我的药…”

赵煜朝外喝道:“来人!”叫了一个暗卫,断喝道:“她身上的东西呢?香囊、荷包,全部都拿过来!”等拿来了,一通胡乱翻找,找出好几个药瓶,递到她面前问道:“哪个?”

“紫色、紫色的…”

赵煜飞快的倒了药丸出来,想递给她,又顿住,放了一粒在桌子上,指了离得最近的暗卫,“你先吃一粒。”别是毒药,叫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那暗卫脸色为难,却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粒。

----所幸不是毒药。

赵煜暗暗运转内力,从她的后背上传过去,试图缓解妹妹的痛苦。等了片刻,见那侍卫没有问题,方才重新倒了一粒,喂给她吃。

慕容沅吃了一粒,颤抖着还要拿,被他止住。

“够了!药是什么好东西?先忍着。”赵煜眉头深锁搂紧她,不让她乱动,将药瓶递给暗卫,“拿下去,找个太医瞧瞧到底是什么药。”

随着时间推移,慕容沅身上的软骨散在慢慢消散,加上经过这么一番疼痛折磨,再吃了药,接受一些暖暖的内力,神智和力气都恢复了一些。她低头闭上眼,沉默着,压抑心中翻涌不息的仇恨,一点点的聚集力气。

“好些了?”赵煜见她慢慢平静下来,稍稍放心,终于松开了她,“不管你这是什么病症,都不能一把一把的吃药,若有症候,回头让太医过来给你调理。”

慕容沅强忍身体的痛楚,经过方才那么一阵子折腾,额角都冒出细细的汗了。

赵煜见她脸色苍白憔悴,可怜的很,伸手替她擦拭,“你看你,在外面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像是从前习惯的那样,顺手在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那修长漂亮的手指,穿过黛色发丝,发丝掠过勾起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

----不由一瞬间的恍惚。

“啪!”一声脆响,慕容沅毫无征兆的扇了他一耳光,咬牙切齿,恨声道:“这一耳光是我替父皇打的!”她骂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逼死父皇…”

赵煜微微偏头,自己反手摸了一下,不太痛,不过挨耳光却是生平头一遭。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看着妹妹,轻声问道:“打也打过了,阿沅…,你出气了吗?”

慕容沅心中的滔天怨恨,岂是区区一巴掌能够抵消的?可是身上佩剑被卸下,头上的发簪也去掉了。四下环顾,根本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忽然瞥见地上的碗盏碎片,迅速弯腰抓起一片碎瓷,朝他狠狠扎过去!

“一个耳光,怎么抵得了父皇的性命?!”

但赵煜是什么人?他是策马亲征打天下的皇帝,功夫不知道比妹妹高出多少,又是男子,别看样子清俊尔雅,力气却是不小。更不用说,慕容沅本来就是女子,体力也没有恢复,不过是看起来凶狠凌厉罢了。

“阿沅,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坏。”

赵煜稳稳的握住她的手腕,脸色冷了下来,抓了她的双手,将她摁在椅子上不得动弹,自语道:“看来给你准备的东西,还得用上。”旁边就有一个黑色雕漆盒子,伸手打开了。

里面是两对银光铮亮的…,镣铐。

慕容沅吃惊的瞪大双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左手就已经被他给铐上了,刚骂了一句,“你是不是疯了?!”镣铐又被锁在椅子上,正在挣扎,右手也被锁上了,双手根本无法离开椅子臂!皇宫里的椅子都是上好的实木,沉甸甸的,要想带动沉重的太师椅,基本上就是做梦,仍凭她如何努力都挪动不了。

赵煜十分耐心,还替她整理了下两边衣袖,方才直起身来,将镣铐的钥匙放进腰间荷包,声音清醇,“阿沅,往后你要好好听话,别淘气了。”

“你…”慕容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简直匪夷所思,简直不能想象,他居然疯到如此地步?挣不脱,万千愤怒,最终化作一声嘶声尖叫,“你…,你变态!”

“变态?”赵煜皱了皱眉,眉宇间有了一点不愉快,冷声道:“对哥哥说话也没有半分尊敬了。”他看着妹妹在椅子上挣扎,无动于衷,----小玫瑰花长大了,得先把刺儿拔掉!到门口吩咐人,“去,把那几个人带过来。”

慕容沅在里面挣扎了一阵,最终放弃。

不但挣扎不脱,还因为脚踝上的伤没好,刚才被椅子踏脚绊了一下,伤口被弄得火烧火燎的疼。再低头看看手上的镣铐,虽然不算粗重,但却是精铁打造牢固异常,只怕就算用斧子砍开,都要费一些力气。

----完全是徒劳的努力。

可赵煜他这是要做什么?疯了吗?不杀了自己,再把自己一辈子圈禁起来,然后天天听他喊“妹妹”,听他诉说江山易主的顺天应命?他…,忍不住抬眸看过去,那个丰神隽朗的颀长身影,完完全全的陌生、扭曲,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哥哥了。

没过多会儿,有人进来,居然是白嬷嬷、乐莺和墨玉。

三人都先是目光震惊无比,然后一起扑了过来围着失声痛哭,白嬷嬷哽咽道:“公主你还活着,公主…”老泪纵横哭道:“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乐莺摸着椅子臂上的镣铐,惊诧道:“这是什么?”

白嬷嬷震惊的看了一阵,再看看地上的碎瓷片,以及皇帝阴郁的脸色,倒是明白了些什么,虽然愤怒,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皇帝如今的性子怪僻阴鹜,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睿王,说错一点,就很可能会招出祸事来。

可惜乐莺是一个嘴快的,已然含泪道:“公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试图解开,最终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你对朕准备的礼物,不满意?”赵煜冷着脸走了过来。

乐莺低头打了一个哆嗦,不敢言。

“来人。”赵煜一声冷笑,喝道:“此婢言行无状,廷杖三十!”

廷杖三十?乐莺一个小姑娘岂还有命在?慕容沅正在惊惶不定,就有人进来将乐莺摁在条凳上,塞了嘴,第一杖利落的落下去!这一群人动作快的出奇,好似长条凳、棍子,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皇帝一声令下,就冲进来拿人开打。

乐莺一声闷闷惨叫,“啊!”

第二杖、第三杖,一杖又一杖的接着狠狠落下去。

“啊,唔…”乐莺痛得滴汗,叫得一声比一声惨。

慕容沅不由愤怒道:“快叫他们停下!”

白嬷嬷和墨玉只能连连磕头,央求道:“皇上,饶了乐莺吧。”

可惜都没用,赵煜丝毫不为所动。

慕容沅有些慌了,那些人简直就是在下死手,再这样下去,乐莺的命只怕都要葬送掉,无奈之下,不得忍气求情,“是我错了,你不要迁怒别人,饶了她吧!” 哽咽道:“求你饶了她,饶了她…”

乐莺一声一声惨叫,声音沙哑,渐渐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裙子上,已然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洇红一片,惨状叫人不忍直视。

慕容沅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皇上,求你饶了她。”

赵煜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走近了,低头看她,“阿沅,怎地如此生分?什么皇上不皇上的。”他微笑,“你忘了,我是你的哥哥。”

黑宝石一般的瞳仁,闪着像天上繁星一样的等待目光。

乐莺已经完全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乐莺…”白嬷嬷痛声低呼。

慕容沅眼前是鲜红的血色,耳畔回荡着她一声又一声的惨叫,眼看她就要死去,却什么都不能做,愤怒、痛恨、伤心、无奈、自责,种种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被折磨的神智都快崩溃了,最终不得不妥协,绝望喊道:“饶了她!哥哥…”

----够了,快停止吧。

“够了。”赵煜挥袖让人停止,卷起低低气流,九五之尊的天子威仪尽显,回头看向妹妹,神色满意,“这就对了。”

慕容沅哭得泣不成声,不能言语。

“都下去。”赵煜抬了抬手,眼里有着不耐烦,若非如此才能让妹妹听话,自己真是懒得留着这些人,还好…,今儿总算派上了用场。

一阵窸窣响声之后,大殿安静下来。

“好了,别哭了。”赵煜神色转为温和,又顿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他捧起妹妹哭花了的小脸,替她擦拭眼泪,“看你哭的这么伤心,哥哥心疼。”重新换水替她洗了一遍脸,在她肩头拍了拍,“阿沅,乖…,不哭了。”

慕容沅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赵煜倒是一直保持平静,很有耐心的,等她慢慢安静下来,情绪平缓,才又端了东西过来喂她吃,“听话,好好吃东西。”他说得温柔,语气里却带出威胁,“吃好了,朕让人好好给乐莺治伤。”

慕容沅眼泪直掉,木然吃着东西,心中悲愤,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了。

赵煜没有再问她好不好吃,只要吃了,就行。他没有伺候人的时候,做这种事有些不熟练,喂几勺,便替她轻轻擦一擦嘴,估摸觉得差不多了,方才放下碗。将她的镣铐从椅子上面解下,转而将其中一幅套在脚上,然后强行牵了手,“走,我带你去里面看看,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轻轻的笑,“阿沅…,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慕容沅的后脑穴位被轻轻一击,眼前一黑,顿时软软往地上摔去。

“哎…”赵煜飞快的扶住了她,自言自语叹气,“当心啊,阿沅…,万一磕着可怎么好?”抱起妹妹,不过跟抱了一只小猫似的。

殿内一片烛火通明景象,亮如白昼。

赵煜抱着妹妹,轻手轻脚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将一只手锁在床头,这才给她脱了鞋子,盖上锦被,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红勒痕,不由叹息,“不听话。为了一个奴才,弄伤自己,值得吗?还好这是哥哥让人特制的,打磨光滑,否则岂不是要脱一层皮?以后可别再任性了。”轻轻揉了揉,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寝阁内,幽幽静静,只剩下皇帝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赵煜静静坐在床边凝望出神。

他神色恍惚,给俊美的脸庞笼上一层淡淡迷雾。

那天自己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特旨可以策马上金銮殿,带着妹妹,她戴了一顶织金线的绡纱帷帽,清风吹起,露出那张甜美的娇小脸庞,笑盈盈的打趣,“有兄如此,夫复何求?”

一转眼,她却满心怨恨只想杀了自己。

“哎…”赵煜轻声叹息。

慕容沅一路都被人灌了药,回来又是一番折腾,被击晕后便昏昏沉沉的入睡,一夜不停胡乱做梦。一会儿在燕国,一会儿在东羌,武帝、玉贵妃、宇文极、端木雍容,一张张面孔,在她的梦境里不停出现。

时空和地点交错,事件混乱,她睡得并不安宁。

赵煜握住妹妹的手,轻声道:“阿沅,别怕。”在她的肩头轻轻拍着,像是小时候做过的那样,笨拙的哄妹妹睡觉,----居然有效果!妹妹渐渐平静下来,不挣扎了,像是困极了、倦极了,呼吸均匀安静睡去。

赵煜去加了一大把安神香,然后回来。站在床边看向睡着了妹妹,面目恬静、温柔乖巧,就是…,好像眼角还带着一丝丝愤怒和委屈,没有完全散尽。在床边坐下,伸手替她揉了揉眉角,细细展平,唔…,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

阿沅…,哥哥也很疼爱你啊。

小时候,你不管什么时候受了委屈,都会告诉哥哥,那会儿还担心你长得太快,不懂事就被人哄走了。却万万没想到,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种局面,不过也没关系,你总算又回到了哥哥身边,往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次日天明,慕容沅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象,怎么回事…,这不是自己的床帐吗?一定又是做梦了。不过做梦也没有关系,多看几眼才好,她一点点的看过去,甚至还在紫菀花的锦被上摸了摸,等等…,怎么会和真的一样?!

赵煜从窗台美人榻边走了过来,后半夜有些发困,便在美人榻上面凑合了一夜。早上起来,不仅整个人精神奕奕的,还因眼里带着一丝喜悦,看起来格外温文尔雅,说不尽的俊逸风流。

“阿沅,你醒了。”他姿态亲密的在床边坐下,微笑问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慕容沅怔怔的看着他,终于想起这一切并不是梦,手上的镣铐,更是让她清楚的想起了昨天的事,竭尽全力抑制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可是身体却在颤抖。

原来…,噩梦才刚刚开始。

☆、106信与不信

“皇上新封了一个陈贵人。”

“陈贵人?”谢琳琅禾眉微蹙,想不起哪儿有这么一号人物,“外头进献的?”

“不是。”谢嬷嬷回道:“就是段淑妃身边的侍女芸素,本家姓陈,现如今封了贵人住在玲珑阁,听说是昨儿临幸的。”

芸素?谢琳琅仔细的想了想,长得还算有几分清秀,可是宫女子出身,家世、才情、性子,没有一样谈得上出挑,皇帝的口味越来越怪了。

谢嬷嬷语气更是又酸又抱怨,“本来段淑妃就独宠圣眷,再加上一个陈贵人,泛秀宫这回可真是热闹了。”

谢琳琅没有心思去吃醋拈酸,不是她大度,而是对于她来说,位分、利益,远远要比皇帝的情爱重要。皇帝喜欢一些闲花野蔓不要紧,只要不是迷得神魂颠倒,乱了规矩就行。至于段淑妃、陈贵人,不过是一些身份卑微的女子罢了。

早起给皇后请安,谢琳琅一如往常温柔大方,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另外两位侍女出身的低等嫔妃,刘美人和李美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不住劲儿的往陈贵人身上打量,本来嘛,大家都是丫头出身,且她还没有潜邸服侍的情分,凭什么她被皇上临幸一晚就封了贵人?比美人高出了一个等级,见面还得行礼喊姐姐,好不郁闷。

陈贵人接受着各种目光,心情苦涩,又复杂,皇帝根本就没有临幸自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子,不许出门,然后莫名其妙就被封了贵人。真是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自己除了照办,还能怎样呢?她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忍受着别人的各色打量和猜测,只低了头,咬了唇,生怕说错一个字。

坐在正中的皇后姜胭脂打量了几眼,没太在意,兴许只是皇帝一时兴起,就把段淑妃身边的人给临幸了,为了给宠妃面子,高封了陈贵人一点点,也不奇怪。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嫔妃们走,一心一意的回去陪儿子小玄。

与其担心几个身份卑微的嫔妃,还不如担心儿子的将来。

小玄今年两岁,而谢琳琅所生的二皇子只小一岁,几乎就是一般大小。虽然自己是中宫皇后娘娘,那不过是因为嫡妻占了名头,娘家…,皇帝忌讳先皇,根本就不重用姜家的人。而谢家本来就是根深叶茂的大族,又有拥立新帝之功,皇帝刚刚登基,更要安抚这些旧臣们,对谢家的人多有恩荫封赏。

谢琳琅出身世家大族,本身貌美,才情出众,又有家族在后面支持,几十年后的事还真的很难说,----自己是没有娘家支撑的皇后,她是娘家位高权重的贵重嫔妃,认真说起来,自己的赢面真的不大,前路艰难。

她忧心忡忡,半个月后又添了一件烦心事。

----段淑妃有孕了。

“其实也算好事。”大宫女青霜安慰她,“段淑妃有孕,是男是女不知道,即便运气好是皇子,母亲身份也扶不上。而她有孕就不能侍寝,皇上自然就往别处走的勤,娘娘好好服侍,再养一个皇子才好呢。”

这话不无道理,姜胭脂也听进去了几分。

----然而情况出乎意料。

段淑妃虽然有孕,皇帝还是成天往泛秀宫跑,除了上朝,和在上书房批阅折子,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泛秀宫,叫后宫嫔妃们嫉妒不已。想想看啊,皇帝宁愿陪着怀孕的妃子盖被聊天,也不愿意临幸别的女人,宠爱到这份上谁不嫉妒啊。

可是段淑妃心里也委屈啊。

皇帝每天来泛秀宫不假,却不是看自己,而是天天到后面去看陈贵人的,----真是不明白,那个相貌平平的丫头有哪点好?可是自己这苦处还没法述说,皇帝严命道:“好好养你的胎,管好你的人,若是敢去外面搬嘴弄舌,朕灭段家九族!”

原本对陈贵人的一腔嫉妒泛酸,顿时变做惊恐。

******

赵煜让人把一副镣铐用布缠了,每次他在的时候,就只给慕容沅脚上套一副,这样在长裙的遮掩之下,看起来和常人无疑,走起来也不会有声响。反正他武功极高,也不怕妹妹腾出手做什么。

----自觉十分满意。

除了…,妹妹冷若冰霜的眼神。

“下面进贡了一批上等蜀锦。”赵煜一脸温柔似水的模样,让人把蜀锦搬到凉亭的桌子上,“朕让人都拿来了。”微笑问道:“阿沅,你喜欢那个?外头光线好,你挑几匹做裙子穿。”

慕容沅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眼前这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气宇轩昂、神采飞扬,从血缘上来说,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可他却逼死了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的仇人,现在又用自己的旧仆作为威胁,把自己给囚禁起来,当做宠物一样的养。

偏偏还要做出兄妹亲密无隙的模样,真是令人抓狂!

“都不喜欢吗?”赵煜皱眉问道。

慕容沅觉得压抑的呼吸不过来,伸手抓住他,“你放了我!”她声声质问,“你现在这样子是病态!你疯了吗?啊…,把自己的妹妹当小猫小狗一样,拿链子拴住,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疯了?”赵煜轻叹道:“不拴住你,你会走,还会想方设法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