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容沅怔了怔,一脸心力憔悴的模样,摇了摇头,“我有什么本事能杀了你啊?再说了,杀你,我是想过,可是那天即便你不抓住我的手,也不会真的杀了你的。”

低头掉泪,“你可以不念父皇的养育之恩,我却忘不了从前的兄妹之情,况且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杀了你,我又真的会开心么?更不用说,你死了,胭脂和小玄怎么办?这大燕的江山又要怎么办?国君暴毙,只会让燕国百姓再度陷入战火纷飞、流离失所的乱世之中,何苦以一人之恨,毁了天下人。”

赵煜轻轻笑了,“妹妹还真是悲天悯人的性子,拿你没办法。”

“哥哥。”慕容沅泪盈于睫看着他,哽咽道:“我说是真的!那时候父皇刚死,我满心都是对你的恨,想着要杀了你报仇,可是真的见到你,我才发现其实自己下不手,我太心软了。”

赵煜笑容更加深刻,让那俊美无暇的面庞熠熠生辉,“妹妹说的这般真切,让我心里不胜感动,几乎都要相信了呢。”继而摇了摇头,“罢了,不管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其实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慕容沅抬起泪光明眸。

“意思就是,哥哥舍不得你。”赵煜嘴角微翘,徐徐道:“不论你是痛哭流涕求情也好,不论你是怨恨也罢。”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都绝不会放你走!”

慕容沅气极抓东西砸他,“你这个疯子!变态!”

“还是这么不听话。”赵煜将她两只手都抓住,把另外一副镣铐带上,将她摁回凳子上,微笑道:“还是这样才老实一点儿。”

慕容沅低头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绝望。

“好了。”赵煜再次先软和下来,柔声哄道:“咱们以后不说那些闹心的,只说高兴的,好不好?”看了看她的脚踝,“你就是这么拧,脚上有伤怎么不早说?若不然,也不会拖延这么久不好。”

慕容沅充耳不闻,只作听不见。

“刚才是哥哥不好,以后再也不生你的气了。”赵煜一味的放低姿态,也不管妹妹听不听的进去,上前打横抱了她,“你脚不方便,我抱你回去。”补了一句,“可别动来动去的,掉下去了,哥哥一生气,难免又迁怒别人。”

慕容沅双手紧握成拳,忍不住发抖。

难道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每天看着这个几近疯魔的哥哥,陪着他演戏,做出一副兄妹亲密的样子,想想都要让人发疯。可是自己想逃又逃不掉。赵煜在身边的时候就不用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也有人全程监视,自己又手脚都被束缚住,想逃走,简直就和痴人说梦一样。

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一个头?

赵煜心情却是好的很,就算刚刚有一点小小不愉快,也无伤大雅,----妹妹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边了。原本以为,只要得到江山社稷就别无所求,可是真的得到了,却又觉得有些寂寞,有些孤寒,少了亲人陪在身边,坐拥江山也是落寞。

现在好了,江山和亲人都有了。

他一路平稳的抱着妹妹回去,到了敷药时间,亲自动手,一面给她涂抹药膏,一面说道:“你是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成天在外面乱跑,还弄伤自己,这像什么话?”他带了一点啰嗦,一点絮叨,看起来真是再好不过的哥哥,“好好养着,等脚上的伤养好了…”顺口想说带妹妹去骑马,又顿住,“哥哥陪你去赏花。”

慕容沅实在不想跟他说话,不想多说一个字,索性闭上眼睛。

******

慕容沅人间蒸发了以后,西征大军暂时停止了继续前进,----倒不是为了她。而是朔州和巢州处在西羌边境,和东羌接壤,加上六镇动乱的叛军在和西羌朝廷军交战,所以打下这两个州比较容易,再往里深入就会遭遇大规模作战。因为东羌的军队需要稳住脚跟,所以暂时没有继续推进,处于休战期。

不打仗,只防御,让端木雍容和宇文极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日子更加不好过。

两个人是情敌,但也是同盟军,加上慕容沅失踪,不得不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几番讨论之后,都认为赵煜是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

别人和慕容沅没有什么瓜葛,更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还没那个本事。毕竟想要埋伏在军营附近,不被人发现,还要对付本身有武功的慕容沅,以及子午暮夜几个人,须得顶尖的高手才行,算来算去都是赵煜嫌疑最大。

可是这就犯难了。

赵煜可是如今的燕国皇帝,他坐拥万里江山、百万精兵,如果慕容沅真的落在他的手里,想要救出人,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但假设不是赵煜劫持的人,那就更没头绪了。

宇文极不知道,是应该希望慕容沅被赵煜劫持走,还是别人,----不论哪种,希望她都还是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事。

或许吧,还是被赵煜劫持走更好一些。

毕竟他们是同母异父兄妹,他没有让人直接杀她,就说明不会伤害她的性命,而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那可就凶险难测了。

“怎么样?有消息了没有?!”

聂凤翔亲自往燕国京城跑了一趟,风尘仆仆,却顾不得歇息,先来回话,“燕国京城什么动静都没有,皇宫里也没听说有任何异常。”

“那宫里有没有新添其他人?”宇文极问道。

“其他人?”聂凤翔不解,“什么意思?”

端木雍容微微沉吟,“你是说,赵煜有可能给小羽换一个身份?”

小公主深恨自己的哥哥,就算杀不了他,也肯定不愿意逗留皇宫。如果是赵煜捉了她,多半不会光明正大恢复她的公主名号,那样很容易让她逃逸,索性替她换个身份藏起来,反倒方便的多。

宫里的女人只有两种,主子嫔妃,奴才宫女。

而宫女是要抛头露面的,且身份卑微,很容易被人发觉或者惹出事,如果假身份是嫔妃的话,只需幽禁在一处宫殿就快可以了。又觉得恶心,难不成赵煜还真的把妹妹当嫔妃幽禁?他们可是亲兄妹啊!但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念头飞快闪过,问道:“最近燕国皇宫里,有没有增添新的嫔妃?”

“新的…,嫔妃?”聂凤翔将打听来的所有消息整理了下,回道:“在小羽姑娘失踪前几个月,册封了一个段淑妃,在她失踪后,又册封了一个陈贵人…”

宇文极忙道:“那陈贵人什么来历?!”

“段淑妃的侍女。”

“别的呢?”

“没有了。”聂凤翔一脸颓丧,摇头道。

端木雍容和宇文极脸上都有失望,各自沉默起来。

“也未必就是赵煜下的手。”端木雍容沉默良久,说道:“都怪咱们一时疏忽,才会让小羽被人劫持走…”劫持还是好的,万一是杀人灭口,心中追悔莫及,自己一个大男人原就不该和小姑娘置气,当时怎么就火遮眼了。

宇文极却是不甘心。

如果她没有被赵煜劫持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自己又要到哪儿去找她?恍恍惚惚回了营地,视线忽地扫过一个羊皮卷儿,那是她之前给自己的,还没来得及看,心痛中情不自禁的拿了起来。

待到打开,却是吃了一惊。

一张张,居然是一些重大战役的详解。什么地势,布置什么样的兵力,以及如何进攻安排,诸如攻城取巧等等,全都是当初燕国老皇帝攻打大蜀王朝的实例。上面写得十分详细,打仗的心得,如何以少胜多的技巧,如何安抚苦战中兵卒的情绪,一一详细写来,圈圈点点,是一套十分有用战役实例详解。

与此同时,端木雍容也在中军大帐看着羊皮卷儿。

“她让你交给我的?”他问。

“是。”邵棠回道:“前些日子,小羽姑娘不是一个人闷着画东西吗?后来她把这羊皮卷挂在了墙头,让我回头交给大将军,当时我还迷惑,问她为什么不自己直接给,她也没说是为什么,只让我记着就行。”

端木雍容心里的震惊不比宇文极小,这…,她是在回报自己的救命之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邵棠又道:“属下细想了想,照此情形,其实小羽姑娘是早有准备的,或许大将军不用那么担心,有可能…,是她自己走的呢。”

端木雍容缓缓抬头,一时沉默。

其实也是碰巧了,那时候慕容沅心里存了不满,打算去找个机会上战场,把命还给端木雍容,所以才会让邵棠转交羊皮卷儿。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报恩的礼物,然后不辞而别的。

邵棠又道:“不是说,那子午暮夜四个暗卫武功极高,本来就是小羽姑娘身边的死士吗?属下想,别人要无声无息劫持他们不太可能,所以…,如果是他们自己走掉的话,反倒更合情合理一些。”

----事情就是有这么凑巧,有这么具有迷惑性。

端木雍容不免有些动摇,是啊,万一是她自己走的呢?自己不仅强吻了她,还训斥了她,她毕竟是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受不得委屈,所以就准备了报恩礼物,最后一走了之!越想越像,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想到这儿,不由心都凉了。

其实不怪端木雍容会这么想,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慕容沅是带着子午暮夜自己走了,那么起码是安全的,总比被人劫持谋害了要强,加上表象看起来的确如此,不免已有一大半相信了。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吗?一阵沉重。

******

“送去燕国京城,交给…,定国公家的莫赤衣。”

“是。”

宇文极还是抱了一线侥幸的念头,那陈贵人是在她失踪之后册封的,万一皇帝把本来的陈贵人赐死,继而让她顶替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莫赤衣这个人一直跟自己不对付,但是为人爽直,对阿沅也是极好的。

想来想去,竟然只能找他去查证了。

领命的心腹侍卫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在十几天后感到了燕国京城,又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最终见到莫赤衣,送上了密信。

“宇文极的信?”莫赤衣觉得纳罕,那小子都滚回东羌去了,最近又忙着在跟西羌打仗,怎地还有空想起自己?从小大家就都看不顺眼,切,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一面想着,一面拆开了密信,看着看着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什么?阿沅竟然还没有死?!

莫赤衣怔了半晌,只觉大喜大悲难以言语,再往下看,小公主又被人劫持走了,喜悦的火焰顿时浇灭一大半,继续看,----宇文极居然怀疑是皇帝劫持了小公主,还有可能把她藏在后宫里面,伪装成嫔妃?!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生了一会儿气,又静下来,细想想,仿佛有那么一线可能。

----就算是宇文极在哄骗自己,也要查证!

“告诉你主子,回给他一个答复的。”莫赤衣当即回府,换衣服,准备进宫,却被母亲给拦住了,不由急道:“娘,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又乱跑。”莫四夫人抓住儿子,“你老子正在生气,少无法无天的再去外面,还有…,和姜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不许再说不愿意!”

莫赤衣本来就为这门亲事烦恼,当时虽说以为小公主死了,但是心情还没有转过弯儿来,不愿意成亲,现在有了小公主的消息更不愿意了。不敢对母亲说实话,反倒撒了一个谎,“就是为了姜家的亲事,我进宫去见一见皇后娘娘,问问她,她那堂妹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不顾母亲拉扯,径直夺门而去。

“小孽障!”莫四夫人在儿子后面气得跺脚。

莫赤衣领了宫中侍卫的职务,今儿刚巧是休沐,进宫把腰牌一对,便让人去给皇后娘娘传话,心中情绪起伏不定。现如今龙椅上的皇帝,逼死了先皇和小公主,依着自己的脾气真恨不得撕了他,可是家里人却妥协了,自己不得不继续任职侍卫。

而现在想想,亏得有这个一个职务,不然还不方便进宫呢。

莫赤衣带着悲愤、激动和喜悦的复杂心情,见到了皇后姜胭脂,第一句话就是,“皇后娘娘,请摒退左右单独说几句话。”

姜胭脂从前和他一起陪着皇子公主们读书,自幼熟识,很快又要把堂妹嫁给她,算起来可以说是妹夫,当即挥退宫人们,“你说。”

莫赤衣的心情大喜大悲,激动低声道:“阿沅…,她没有死。”

☆、107故人又见面

姜胭脂一面看信,一面听得莫赤衣在耳畔急声解释,半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喃喃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生疼的。

本来段淑妃有孕以后,皇帝还每天跑去就有点古怪,而且最近段淑妃和陈贵人脸色又不好,紧绷绷的,根本没有半点被盛宠的喜悦,这就越发奇怪了。眼下再看了这个让人惊骇的消息,心情大起大落,既然宇文极已经见过阿沅,肯定她没死,仔细想想,他的猜测还真有几分可能!但是…

莫赤衣飞快道:“若是别的地方,我自然会想法子去营救阿沅,可是在后宫,我却实在使不上劲儿。”急道:“娘娘,那个陈贵人是不是有问题?!”

姜胭脂看着他满目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这点奇怪,陈贵人的确是段淑妃身边的侍女,这个假不了。”

“没问题?”莫赤衣眼里的火苗一下子灭了,又不甘心,“可是宇文极说他确认阿沅还活着,本来是在东羌军队里的,后来被劫持走了。”

“赤衣,我知道你着急。”姜胭脂轻叹道:“我和阿沅是表姐妹,又是从小一起念书长大的,我对她的关心,不比你少,但陈贵人的确没有问题。”她想了想,“就算阿沅还活在人世,被人劫走,也未必就是皇上下的手啊。退一万步说,是皇上,他要藏一个人有太多法子,不一定非得伪装成陈贵人。”

“总之阿沅还活着,对吗?”莫赤衣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说了这句以后,神色稍微平缓了一些,分析道:“如果不是皇上劫持的人,那咱们没法子想;如果是,且真的藏在玲珑阁呢?不一定是陈贵人,或许是个宫女,是个假太监,这都是有可能的啊!娘娘,你带人过去搜一下宫,不就都知道了吗?”

“那样不行。”姜胭脂摇头道:“假如阿沅在里面,那么我一有动静,里面的人就肯定会把她藏起来,什么都找不到。”

莫赤衣目光微冷,琢磨了下,“那就想个法子把人逼出来!”

“你先让我静一下。”姜胭脂蹙眉凝思,沉默了好一会儿,“你先回去,这事儿不能办得急哄哄的。”惹的皇帝疑心就麻烦了,“过几天,我再让人通知你。”

莫赤衣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觉得小不忍乱大谋,只得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赵煜还是整天往泛秀宫跑,十五才过来凤栖宫,姜胭脂说起莫赤衣和自家堂妹的婚事,“赤衣是个急性子,前些天还进宫来问,我家堂妹到底长得好不好看,可真是孩子气。”自己笑了笑,“不过论年纪都不小了,早点成亲也好开枝散叶。”

赵煜哪有心情管这些?不过皇后闲话,随口应付了一句,“嗯,应该的。”

姜胭脂又扯到了别的话题上,两人话不多,收拾完毕便是安寝,次日早起送皇帝去上早朝,一如平常,没有任何异样。

又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天,姜胭脂才私下叫了大宫女青霜,吩咐道:“找一支好一点的赤金簪子,配一对金耳坠,簪子给段淑妃,耳坠给给陈贵人,就说她们最近伺候圣驾辛苦了。”稳妥起见,还是先确认一下的好,“记住,别起争执。”

青霜挑好首饰去了。

过了一会儿,揣了一肚子气回来,“段淑妃那边还好,接了赏,谢了恩。可是玲珑阁门口有人守着,奴婢说了是娘娘赏赐东西,也不放行,过了一会儿,陈贵人倒是亲自出来接东西了。”因为不知就里,抱怨道:“那陈贵人算个什么东西?段淑妃都没有她这么大的脸,还敢让人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让人站在门口等着!”

姜胭脂起先只有三分相信,现在已有七、八分了。

皇帝若是心中没鬼,怎么会不让人进玲珑阁?且不说陈贵人不算貌美出挑,比不得段淑妃,就算她是皇帝眼里的宝贝疙瘩,也没必要拦着不让人进去,嫔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肯定另有蹊跷。

******

明月皎皎,月华如水,映照出一地苍穹人间景象。

赵煜看着刚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密折,缓缓合上了,轻叹道:“真够热闹的。”

上面说,西羌六镇起义军大败朝廷军,逆军已经攻到京城,西羌皇室覆灭就在旦夕之间。而外围,还有还东羌的端木雍容和宇文极,不停向内逼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轮到西羌国内战火纷飞了。

可惜燕国才从动乱中平静下来,不宜大动干戈。

赵煜将折子扔到一边,起身前往泛秀宫,红尘纷纷扰扰,还好有一处让心灵栖息的地方。可是妹妹始终有怨恨,难以消弭,仍凭自己百般努力,她依旧怨怼,依旧每次都是冷若冰霜,呵…,真是固执啊。

到了玲珑阁,先问道:“今儿可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让人赏赐两位主子东西。”

“然后呢?”

“陈贵人出来接了东西,皇后娘娘的人就走了。”

赵煜皱眉道:“多事!”但是这也不奇怪,姜胭脂是中宫皇后,赏得宠的嫔妃们一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皇后就得做一个贤良名儿。

进了内殿,一屋子的烛光映照明亮如昼。

慕容沅静静的坐在窗台跟前,浅金云纹的绣花上衣,绣紫玉兰,配蹙金线的玉版腰带,拖一袭长长尾巴的月白挑银线裙子。青丝如云、眉目如画,娇怯怯的依在软枕上面翻着书,因为长裙掩盖,看不出脚上镣铐的异样,倒真真像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掩不住的矜贵清丽气韵。

赵煜很喜欢这样和回忆一样的画面,静静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慕容沅闻声瞧了瞧,见是他,又不声不响的继续看书。

赵煜习惯了她这样冷面寡言,也不介意,径直走了过去。挥退了白嬷嬷等人,在美人榻的另一头坐下,“阿沅,今天外面的月亮很好,想不想一起出去看看?”

慕容沅不理会他。

赵煜又道:“这么久了,你的气还是不消吗?这个地方才是你的家,你回家了,哥哥陪着你,到底有什么不好?”

慕容沅只觉倒尽了胃口,冷冷道:“你能不说话吗?”

赵煜皱了皱眉,却道:“如果你觉得我不说话,开心一点,那我就不说了。”

“行了。”慕容沅猛地抬眸看向他,“求你别再假装好哥哥了,好吗?现在燕国的江山社稷都是你的,你是九五之尊,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必跟我过不去?!你把我用链子锁在深宫里,到底要锁到什么时候?!”

赵煜嘴角微翘,“一辈子。”

慕容沅心中一片绝望,愤怒的把书砸了过去!

赵煜一把接住了,放在一旁,然后悠悠道:“阿沅,你忘了吗?你七岁那年,从假山上面滚了下来,是哥哥挡住了你,结果你没有摔着,反倒把我的手给磕在山子石上,戳破了好大一块肉。”他轻叹道:“那个时候,我不想让母妃责备你淘气,就忍痛回去一直没说。”笑了笑,“而你偷偷给我敷药,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你九岁的那年夏天,我高烧不退,你在床上守了整整三天,亲自为我端药,亲自为我尝试温度,还哄我,不苦。”他轻笑,“阿沅,你亲手端过来的,便是再苦哥哥也得喝下去啊。”

“你学箭术的第一张弓,就是哥哥亲自为你做的…”

“别说了。”慕容沅痛苦的紧皱眉头,内心煎熬,“求你,别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不想听…”亲人为什么要变成仇人?过往的那些关爱要如何安放?父亲的血海深仇又要如何安放?她满心都是难言的苦涩,摇头道:“哥哥你放过我,放过你,不要再这样彼此相见怨怼,一起痛苦挣扎了。”

“阿沅,我不觉得痛苦。”赵煜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你在我的身边,只觉得满心都是静谧安宁,一颗心都安定下来,再也不是空荡荡的了。”他轻声道:“你说,我怎么会舍得放你走呢。”

“你这个疯子!”慕容沅咬牙切齿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