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彦夜里回来,这话题才就此打住。

他坐在宽椅上看书,小柒窝在他的怀里摆弄他袍袖上精致的绣花。

他心头暗暗叹气,欲望一旦开了口子再好的自制力都无能为力,她软软的身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什么都不能思考。

索性扔下书,手顺着衣襟探进去,小柒惊了一下,按住他的手。

“还疼吗?我帮你揉揉!”他低笑着在她耳边说。

小柒一下子烧到了耳根,“才不疼!”

“那昨晚是谁说腰折断了的?”

小柒窘了一下,不记得了!就记得最后不争气地哭了。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

“药膏擦过了吗?”他轻轻地揉过去。

小柒身子发软,“什么药膏?”

“我早上帮你擦过的,放在枕头边让你起床再擦过。”

她迷迷糊糊以为做梦,竟然是真的,顿时身上更烫。

“哪,哪里来的药膏?”

“李嬷嬷给的!”

小柒“啊”的一声,蹭得跳下地,“她,她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你叫那么大声,没人不知道,乖,过来!”

小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的一下子转眼不见了。

日子就像是在云端上一样,轻软,温暖。

自第一次因为刘霖帆吃醋,她觉得对不住他,便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再那般任性,可以不去提肃王府或者刘家。而苏彦本来从不提,她不开口,便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一般。

苏彦很忙,除了晚上回来,白日都要忙公务。有时候苏彦不在她就出门晃悠,只是盅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寸步不离,小柒笑话她过分紧张,欧阳家已经不在京城了。盅儿却依然紧张如故,最后为了她省心小柒索性不出门。

她向来是个不怕寂寞又会打发时间的人,家里虽然总共十几个人她却玩得不亦乐乎。那些下人对她好,也可能因为她没架子,都将她当成亲人般。小柒很喜欢,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他们会揶揄她,用那种善意的笑和目光,让她每天都发誓晚上不管苏彦再怎么说好话,她一定,一定不会让他奸计得逞。

她从不知道苏彦这样清冷正经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是实打实好色之徒。更过分的是他精力旺盛得过分,明明二更天刚回来,天不亮要上朝,他却还是那么过分地对待她。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还会调戏她,调戏完他,回头对人却立刻恢复了优雅清冷的模样。

这是典型的表里不一,虚伪狡诈。

她正胡思乱想,听得门口一阵求饶声,凄惨得像要被宰的羊。

“玳瑁,怎么回事啊!”她扔下书,能怪她看不进去吗?外面不是卖东西的,就是要饭的,再不成就是打架的,了不起还有江湖郎中!

玳瑁跑出去看了,回来告诉她是个醉汉被盅儿赶了出去。

盅儿回来的时候小柒见她脸色有点僵,便问她怎么啦。

盅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没事。小柒便不问了,自从她和苏彦那样了之后,盅儿便对她以王妃之礼相待,就是很客气,绝对不亲密。

夜里苏彦很晚才回来,小柒正将自己白日里搜集来的笑话献宝给他,盅儿来敲门说有事跟王爷说。

两人在门口嘀咕了一会,盅儿便退下。

“有事吗?”小柒手里卷着书,一脸的倦意,打着呵欠。

苏彦看着她,眸子眯了眯,柔和的灯光里,她赤着雪白的脚,几乎要荡到地面的墨发如流瀑一样披在身后,茧白的丝衣松散微微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下面清晰的吻痕。

小柒看着他眸子深沉起来,顿时感觉到危险,忙扔下书跑去床上,“地上凉快,以后不敢了!”

他知道她贪图凉快,喜欢光着脚或者穿很少衣服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所以吩咐下人说要是看见她光脚要告诉他。

“外面最近有陌生人来,索性调几个暗卫来在门外站岗,免得你总赖他们打扰你看书!”他宽衣上床,伸手握住她的纤细的脚踝,用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足底,感觉凉凉的便搓了搓。

他温暖的掌心跟手炉一样,对小柒的威胁却远远大于火盆,软了声音拐弯抹角说自己明天要早起,这几天每日睡不醒,起床的时候都要中午,李嬷嬷他们都会笑她之类。

“我本来要睡觉,可是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他笑得狭促,深邃的眸子像宝石一样熠熠夺目。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亲们,时间不固定,更新不及时。所以我都没有跟编编申请榜单。但是我会尽量的。

今天休息,俺昨天晚上可是熬夜加班嘿嘿,码了两章,修改完继续更新。

PS,差不多快结局了。亲们都放假了吧,幸福的人啊,假期快乐!

南地之变

第五十五章

永安的五月底,石榴如火,知了在葱茏的枝叶间噪鸣不休。

虽然苏彦没有跟她说过,小柒也能知道帝都内气氛越来越紧张。苏彦虽然跟刘缨联手,两人却又互相牵制,欧阳坤是被苏彦亲手抓到的,所以他让京城内的亲信动用武力一意孤行用欧阳坤父子换她回来刘缨也没说什么。

满朝官员将怒气都撒给了尉迟无鉴,到处是声讨辱骂,竟然连大街上的黄口小儿都能顺口说两句,官员不敢骂苏彦,百姓却似乎不在乎,连他一并骂。

小柒知道了很难过,却又不想表现出来。

谋他人所不能者,必忍他人所不能忍。

第一次第二次听见有人骂尉迟无鉴她还会让盅儿帮忙教训他们,第三次第四次,她充耳不闻,最后索性再不出门。

这日一场大雨之后,空气清凉却依然憋闷,小柒看了看天,除开头顶,四下里黑沉沉的看样子要有第二场雨即将到来。

她吩咐厨房做可口的点心和下酒菜,然后各自吃酒耍钱,她则坐在新搭建的翠竹长亭的尽头歪在摇椅上听雨。

“小姐,肃王妃来了!”玳瑁伏在她耳边小声道。

小柒眯了眯眼,扭头见盅儿抱着胳膊站在长亭廊柱下看着院子里的水洼出神,便道,“你去问盅儿,她让见就见。”

玳瑁小步跑过去,回头跟小柒笑了笑,表示盅儿愿意,便去请刘霖帆。

盅儿转身走到小柒身旁,拾起掉落在地的金线毯替她盖在腿上,“不管她问什么,都不要说实话!”

小柒想起刘霖帆温柔娴雅的模样来,觉得盅儿有点过分,却还是笑了笑,“好!”

她跟苏彦为了刘霖帆任性吃醋,苏彦自始至终没有解释什么,却每日都到这里来。昨夜他久不归她本以为回来王府,结果是因为回来晚怕吵醒她便在外面的榻上睡了。

她起夜见到,睡着的他倦意沉沉,睁眼看她的时候却又温柔安闲。

“我以为你回王府去了!”她心疼他的迁就。

他将她抱进怀里,“自从认定你之后,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正想着便听见外面浅浅的脚步传来,不知道何时又飘起了细如银丝的雨雾,朦胧中紫色的油伞下一位千娇百媚的丽人婀娜而至,如同柔静的白兰花,馨香雅致。

如果不是用力地想着苏彦毫无保留的热情,小柒依然无法抑制心头的嫉妒,刘小姐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关键她是肃王妃。

瞬间心口窒闷起来,仿佛那雨雾变成了绵絮,堵在心头。这一刻他想起苏彦深深凝视她的眸子,深邃的像是从幽渺的夜空中流泻出来一样,他说,“小柒,你是我的妻,我苏彦此生唯一的妻。”

她舒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介怀,笑着站起来迎上去。

近前才见刘霖帆却是清减了许多,本来水嫩如兰花的容颜些许憔悴,让人看着不由得心痛,小柒方才的心思一下子一扫而空,心里又满满地是愧疚。

这样的场合相见,有点尴尬。想起自己曾经想要撮合他们,刘霖帆毫不掩饰的对苏彦的爱慕,那一幕幕情景再现,小柒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她领着几个下人见礼的时候刘霖帆立刻扶住她,嘴唇动了动,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本来很紧张准备了诸多的说辞突然间觉得不合适了一般。

最后,刘霖帆笑了笑,依然握着小柒的手,“七姑娘,好久不见!”

小柒请她去房内喝茶,刘霖帆却摇摇头,“院子里敞亮,我们坐在亭子里说会话吧!”

小柒便让玳瑁去奉茶,刘霖帆摆了摆手让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还有侍卫都退下,之后她看了一眼盅儿。

小柒想了想,朝盅儿笑了笑,盅儿便起身告退。

寒暄之后,刘霖帆叹息,“七姑娘是金枝玉叶之体,怎能屈就在这样的小院里,不如回王府去吧,大家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小柒微微垂了眼睫,笑了笑,想说苏彦做主,又怕刘霖帆不舒服,又不能说自己不想去,只得再笑。

“你不肯去,想必是嫌我碍--”

小柒忙截断她的话,“王妃说得太重了,怎会如此呢!”笑了笑忙岔开话题,“素痕姐姐可还好?”

刘霖帆微微挑起唇角,淡淡道,“自然好。”

小柒见她似乎不想聊素痕便不再说,这时候玳瑁上了茶。

刘霖帆的视线立刻被茶具吸引了去,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盏,细腻透白的瓷釉,表面似乎天然渗出淡淡浮动的血丝一样,眨眼看去竟会流动变换一般。

再深吸一口气,茶盏内的清香却沁入心脾,幽幽渺渺,千回百转的滋味。

小柒见刘霖帆陶醉神情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失落,不禁抿着唇看了玳瑁一眼,玳瑁无奈地皱了皱眉,家里的用具都是极品的,她也知道不该这么招摇,可是也不能去拿李嬷嬷他们用过的给王妃用吧!

“真是好茶!”刘霖帆闻了闻却没有喝,就手放回一旁的酸枝木小茶几上,茶几中心一块金丝楠的梅花形拼图,四周是紫檀的雕花牙子,细看桌腿上镂雕着精美的缠枝莲以及蝙蝠葡萄等花纹。

她眼睫不由地颤了颤,手若有似无地轻轻刷过质地冰滑的桌面,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我本来生怕七姑娘和爷在这里受了委屈,想请二位回王府,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柒双手在腹前紧紧地交握,她也没想到刘霖帆喝杯茶就能一下子哀伤起来,而两人尴尬的关系让她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七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刘霖帆缓缓抬眼,看着小柒,见她一脸的紧张,忍不住笑了笑。

小柒扯出一丝笑,“王妃请讲!”

“爷毕竟还是王爷,特别如今大权在握,满朝惟其马首是瞻,他这样…不回王府,会让人误会!特别是放了欧阳坤父子,如今满朝文武皆有怨言,只不过不敢对着王爷发泄一丝,但是百姓们却不管,如今王爷已经被百姓列为和尉迟无鉴一样,一同耻笑。这…着实令人痛心!”

刘霖帆说得很慢,声音依然温柔,只是其中的坚决和不满却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来。

小柒知道她的意思,苏彦会被人说成是好色之徒,为了一个女人宁愿背弃君主朝廷,为天下人耻笑又将被记载进史书中。

每一段辉煌的成就之后,都是不为人知的辛酸血泪。

大梁的的和平也是靠尉迟无鉴和苏彦的清誉做代价。

好在苏彦早就说过,他不在乎。

可是,哪个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愿意被人曲解,骂为国贼?

小柒用力地绞着手指,眉头紧蹙,“让苏彦回王府就能解决吗?”

刘霖帆皱了眉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除非爷肯带兵南下,灭欧阳诛杀尉迟无鉴!这样还可以说王爷是为了将奸贼一网打尽而使出的计策!”

说完,她凝着一双美丽的眸子看着小柒,“尉迟大人,真的这般助纣为虐吗?难道他就不顾惜那么多百姓吗?我们得到消息,欧阳坤和尉迟无鉴不久便将公然谋反,那时候,爷的名声才真的万劫不复了!”

小柒咬着唇,摇了摇头,“这是男人的事情,我一个女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况且,像我这般粗浅的见识,也理不出个所以然,不如等苏彦回来再说!”

刘霖帆又皱起皱眉,似乎要说什么又忍了回去,笑了笑,道,“七姑娘自谦了,若是没有你,大梁断然不会有如今的朝局,怎么还能说粗浅呢?”

小柒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不管什么她一定都会不高兴,索性只听不答。

刘霖帆见她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便又道,“况且鉴于七姑娘和尉迟无鉴的关系,若不公开表示划清界限,总会给爷带来更多的麻烦!”

小柒眉尾一抬依然不说话。

“七姑娘可将我的话往心里去了?”刘霖帆一双滢滢翦水秋瞳满含深意地盯着她。

小柒颔首。

“一切都是为了爷好,若有什么,还请多担待!”刘霖帆伸手去拉小柒的手,小柒下意识地缩了缩,随即又觉得尴尬,忙双手扶着她。

“王妃多虑了,”小柒扶着她顺势站起来,巴不得她赶紧走。

刘霖帆扭头看了看屋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有句话想叮嘱七姑娘。”

“请讲!”

“虽然王爷宠爱,可是我们都要谨记自己的身份,祖宗礼法,妻妾皆不可直呼丈夫名讳,”说到此,刘霖帆眼神微寒地看着她。

小柒笑了笑,只当是她的叮嘱一一从听着就是。

若换做素痕或者他人,她一句话不想听也就呛回去,可是刘霖帆不同别人,刘丞相对大哥有恩。

刘霖帆七七八八地又说了会话才走,小柒亲自送到门口,看着她那辆王府奢华的马车离去才松了口气。

看似是随意串了个门,小柒却能感觉其中深藏的压力,就算自己和苏彦成亲在前,如今苏彦每日会来小院,以后也会带她离开,可是,天下人认同的肃王的正妻是刘霖帆。

不是吗?

她趴在榻上看着茶几上那套价值不菲地茶具发呆,如今苏彦陪着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是,她宁愿和他在某个村落山林中。

直到苏彦回家,她依然没回过神来。

苏彦先去宽衣换了常服,回来见她对他还是视而不见的样子不禁蹲在榻前,抬手握住她的下颌,“嫌闷了吗?过两天带你去避暑!”

小柒摇头,将头搁在他手心里,拱了拱,双手环住他的颈。

苏彦回头看了眼,问外间的玳瑁,“谁来过!”

玳瑁一探头,“肃王妃!”

一声肃王妃,苏彦和小柒两人心头皆是一震,小柒立刻缩回榻上,“她找你回王府去呢!”

苏彦见她一副受伤的样子,心下歉疚,张臂将她抱在怀里,怜惜道,“累吗?去睡吧!”

“你还没吃饭呢!”

“不饿!”

夜里她突然一反常态地缠着他,在他进入她的时候维持着清醒问他自己是谁,苏彦即刻意识到她的疑惑索性将房内的灯烛都燃起来。

灯光里,心爱的人是世间最美的那一朵花,让他无尽地沉沦,疯狂。

结果翌日小柒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苏彦不怀好意地朝她笑。

他竟然没起床!她一骨碌拉着床单爬了起来,他但笑不语,漆黑如琉璃的眼中透出的浓浓情意在提醒她昨夜的疯狂。

她昏过去,他竟然没叫醒她,让她死到现在!

“你不要去办事吗?”她嘟着嘴,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尽管屋外遮阳,屋内有他早年托薛忱弄来的寒冰玉,她还是被他盯得汗涔涔的。

“本来今日要带你去散心,结果你睡掉大半日!”他一手支头,一手探过去拉她的头发。

小柒一听,立刻双脚并用,将他踢了下去,喊玳瑁更衣。

李慕一直留在南地暗中保护尉迟无鉴,并且暗中执行苏彦的命令配合尉迟无鉴的行动。李慕除了汇报苏彦,和盅儿也通消息,小柒便能知道尉迟无鉴的一些事情。

欧阳坤正大力筹措军粮,虽然他们没有详细说尉迟无鉴的事情,但是小柒也知道定然万分艰险。但是好在大梁夏日炎炎,如果有什么动作一般也会入秋或者东初进行,况且说苏彦一种有暗中配合,她便稍稍放心。

近来一直没有尉迟的消息,小柒以为时局紧张,尉迟无鉴那边一切如常,没什么好通知的,便更加放心。

只是心里却隐约觉得有点不安。

夏末秋初,却是最热的时节。骄阳如火,知了撕心裂肺,院子里的动物们都躲得不见踪影,只有那条白色的长毛小狗吐着舌头懒懒地趴在泼过水的甬道上大喘气。

这日刘霖帆又是不请自来,刚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奉茶,苏彦骑马回来。

刘霖帆见到苏彦立刻起身行礼,小柒站起来就要跑过去,突然觉得不合适,生生顿住步子,苏彦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你有事吗?”苏彦让刘霖帆免礼落座。

刘霖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小柒,道,“父亲有话想跟王爷商量,只是遍寻不找,臣妾这才…打扰之处还请七姑娘见谅!”

小柒忙摆了摆手,“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