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下五年前觅得的，青洛玉骨，罗宋亲自雕成，扇面是赵远先生所画，得后一直爱不释手。公子也是风雅之人，特请一起赏玩。”千羽无意间瞧海禄面上露出一丝奇色，心里便知道这青洛玉，罗宁，赵远来头不小。
伸手接过，入手温润，竟似丝般顺滑，一股馨香直入鼻端，扇面上的画，素雅而简练，虽然不知道鉴赏，心里先喜欢了三分。
笑眯眯的便说：“你有这么好的扇子，倒来赞我的扇子好了？”
白春泯摇摇头：“那里，各有千秋，在下一见公子，便觉得公子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才配得起这江寒扇。”他神情十分诚恳，说话的声音低沉悦耳，似蛊惑一般。
千羽一时恍惚，嘴上胡说起来：“谬赞了，白公子才是青年才俊，说起来我才发觉，公子手持我那梅玉扇，真是别有一番风采啊。”
白春泯低低一笑：“如此，不如我与公子交换扇子，即各得其所，也不枉结识一番，如何。”
千羽迷迷糊糊就答应了，相互交换了扇子，白春泯有事，便结了帐先行告辞。
海禄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千羽拿扇子敲敲自己的头：“他的这把扇子不值钱？是讹我的？”
“不，青洛玉的价值和寒梅玉不相上下，但一代手工大师罗宋号称鬼才，擅长机关、雕刻，
手工精细无比又极具艺术性，他的作品是各方权贵争相收藏的，赵远大师更是王致逸大师的先生。总体来说，这把寒江扇比公主的梅玉扇更值钱，是扇子中的极品了。”
“那就不管他怎么不对劲，总之我占便宜了，何况，他还是个诚恳又谦和的人。”
海禄摇摇头，还是没想明白。
主仆三人出了雅间，正准备离开黎香楼。
路过一间雅间门口，听到里边两人正大肆争吵。
一人道：“你这长了狗眼的东西，吾皇英明，我妹妹贤良淑德，我妹妹定是皇后人选！”
另一人道：“你胡说！也不看看你妹妹长得有我妹妹一半漂亮么？皇上圣明，我妹妹才是皇后人选！”
第三人充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多年的兄弟，何必坏了和气，这次选秀，皇上选谁做皇后，那不是我们能臆测的，就算谁当了皇后，凭我们几家关系这么亲密，为何不能相互扶持？”
千羽一听，算算皇上登基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国丧已过，是该册立皇后了，想必各方势力定是争破了头。
她听着，想到那水晶琉璃一般的美男，就要三宫六院了，觉得无趣，正要下楼。
突然那说自己妹妹漂亮的人仍意犹未尽的说：“我知道，你们总觉得我妹妹无才，不过我妹妹自两年前便发奋学习棋琴书画，最近作的一首诗更是让夫子都赞不绝口，你们听听。”
说罢吟了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里间几人都纷纷赞叹起来。
这边正下楼的千羽一听，脚下一滑，差点翻下楼去，还好海禄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她回过神，低声对着海禄问道：“你可知他说的是那一家的秀女？”
海禄想想：“怕是刘青家的，官至御史大夫，他的女儿是名满京城的美人，只是从小骄横无才，不识书画，不知道怎么了，两年前磕着了，人竟大彻大悟，认真学起书画来。”
千羽心里沸腾起来，几乎就要冲进去抓着那人强迫引见，这分明就是找着组织了嘛。
但一看自己身边跟着两个尾巴呢，但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真是好诗，和传言不符啊。”碧笙眼露疑惑，她跟了公主这么久，深知公主不爱谈论诗词，这回子倒赞起好诗来了。
千羽还是决定谋定后动，带着两尾巴打道回了公主府，想来想去问了碧笙。
“皇上那一日选秀？”
碧笙手里正绣着荷包，头也不抬的说：“回公主的话，秀女们早已入了宫，经过几次选拔，余下的训练了一段时日了，明日正是最后的选拔。”
“哦？本宫可以去看吗？”
碧笙奇怪的抬起头：“当然可以，这一日各路皇亲差不多都会入宫呢，不单单是给皇上选妃，只要皇上没看中的，其他皇亲看上的，也可以求皇上指婚呢。像千娇大长公主，据说便早早的为她的儿子看中了一个秀女，明日估计就会请旨了。”
千羽兴奋起来：“好，明日我们便入宫。”
碧笙虽然奇怪一向远宫廷的公主怎么又要入宫了，不过这孩子的好处就是多干活，少说话。闻言立刻去预备明日入宫要穿的衣服戴的首饰了。
第四章 组织的破灭
第二日一早，碧笙便忙手忙脚的给千羽打扮起来。千羽忙拒绝：“我又不是去选秀比美的，怎么简单怎么好啊。”
最后里边穿了一件月白的抹胸，腰上是深紫色的细绣腰封，下边是淡紫的百折罗裙，外罩紫色纱衫。头上也只是用珍珠簪挽起。她非常怕死的把先帝赐的免罪金牌用红绳穿起来当作玉佩挂在腰间。
准备好一切，天微微亮，便带着碧笙和海禄入了宫。
前几次入宫都是有事匆忙，这次入宫，坐在软轿中挑着帘子细细打量，果然是全国的财富都堆积在其中，气势恢弘、壮丽华贵。
她对着抬轿的太监说：“停轿，本宫下来走走。”
太监依言停下轿，碧笙一直跟着轿走，这时到前边扶下了千羽。
千羽指指前边一条小道：“本宫去那边看看。反正咱们又不选秀，只是看看热闹，不着急。”
说罢便往前走去。
这条小道被繁密柔软的枝条交织着，只容一人通过，枝上开满了粉色的小花朵，从中缓缓走过，绚丽得有如梦境通道。她一路走着，一路想，如果有相机，照一张相，该有多美。
正想着，迎面就逆着光来了一个人。
琉光看着对面的人，一片粉色中，她身着紫色纱衣，有如一朵显眼而淡雅的海棠，初升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照得人粉嫩娇美，视线落到她腰上挂的免罪金牌。
千羽似乎觉得对面的人在笑，背着光一时没看清，好不空易看清，连忙福下身：“皇上万岁万万岁。”
琉光淡淡的嗯了声，虚抬下手：“姑姑请起。”便站着再无反应。
千羽看了看，这就是狭路相逢了，虽然说勇者胜，不过自己似乎不能把他打趴下再踩着他过去。不能要求皇上退，自己背对着皇上走好像也不合规矩，咬咬牙，只好面对着皇上，倒退着出去，碧笙紧跟在她身后，只好也一齐往后退。
千羽退得急了，一脚踩着碧笙的裙裾，两人啊的一声，一齐向后倒去，千羽两手向两边抓住花枝，可是这软软的花枝借不上力，嗵的一声，碧笙被压在了下边。
千羽忙手忙脚狼狈的爬起来，一时忘了规矩，转过身去扶碧笙：“阿碧，你没事吧？”
阿碧也赶快站起来：“回公主的话，奴婢没事。奴婢先退。”说着嗵嗵嗵的往后倒退了出去。
千羽这才记起来，赶紧转过身，一脸讪笑，往后退出小道，恭敬的候在一边，总算给皇上让开了路。
琉光缓缓走了出来。扫向一边的千羽，淡淡的说：“姑姑可是也要去看选秀？”
千羽恭敬的说：“回皇上的话，是的。”
琉光点点头：“姑姑走错方向了，随朕一起去吧。”
说着便往前走去，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因为之前被琉光挡着，居然一时没有发现。
千羽看着琉光的身影，身段修长风流，似乎比半年前初见时，更沉稳了，气势更足了些，
选秀的场所在天华殿，殿前秀女们正排队成四方块站着，这里是经过层层选拔后留下来的。无一不是容貌美丽，家世良好。全国最好的媳妇人选都在这里了。
皇帝一出现，这些秀女们都盈盈拜倒，娇滴滴的齐呼万岁，千羽觉得真的好壮观。怨不得谁都想当皇帝。
琉光淡淡的说了声“都平身吧。”便进殿去了，千羽赶紧跟在后边。
大殿内，站着一大堆华丽丽的男女。
琉光躬身行礼：“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太后请安。”
千羽忙依样画葫芦。
诸位后妃忙说：“快免礼。”
这时一堆的公主王爷又给皇上行礼。
琉光坐到了最上方的龙坐上。他身边依次坐下了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们，还有太后，这个太后并非是琉光的生母，她没有当过一天皇后便被直接赐封了太后。
其余众人便坐在殿下了。
坐定了以后，千羽便感到自己身上被各方眼光轮流烧烤，额上流下一滴汗，找组织的代价真的不小啊。
幸好，仪式正式开始了，太监开始宣秀女觐见。四人一组被宣进来。
每一个都由太监报上家门姓名。由于没得到允许不许抬头，因此体态的优美很加分，家世是最重要的，有的太皇太后或太后便命令抬起头来，问两句话。反而是琉光，似乎淡然的看着，不甚关心。据闻他并不好色，只在当皇孙时，被赐了两个姬妾，登基后便封为美人，却没有进一步扩充后宫的打算。这次却是按规矩到了选后之时。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被叫进来，或娇俏，或美艳，或温婉，或清丽。把千羽的眼睛都看花了。
听到太监尖细的嗓子报着：“御史大夫刘青之女，刘彩如。”顿时混身一震，精神起来。
太皇太后慢声说道：“早听说这孩子长得标致，抬起头来看看。”
刘彩如曲膝行礼：“遵太后诣旨。”便缓缓抬起头。一张脸果然美艳不可方物，精致的瓜子脸，淡眉轻扫，一双眼睛妩媚勾人，琼鼻粉唇。
太皇太后和太后，太皇太妃们看着都轻轻的点点头，看来很满意。
最后车轮转似的把所有秀女都看完了，千羽屁股都坐麻了。
太皇太后笑着看向皇上：“皇上可有看中那家女子？”
琉光点点头：“朕看，礼部徐侍郎的女儿端庄大方，温柔娴淑，就选她当皇后，其余就由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太后来定了。”
千羽奇怪的看了琉光一眼。这个小皇帝看来确实是不被美色所惑，要说今天最美的，当然是刘彩如，但他偏偏点了个长得比起来平常的徐氏。徐氏的背景，礼部侍郎可不是什么要职，难道他怕选了要员的女儿，将来外戚势大？
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显然是不太满意，她们两都属于一个家族，如果她们家族能再出一位皇后，势力必然更稳固。但是皇上已经下了定言，她们也只好作罢。便把她们赵氏一族的秀女安排为四妃中的贤妃，另外三妃的位置就空着，另外议着封了几位宝林、御女、采女。初入宫除了中了头奖的徐氏和身世显赫的赵氏，其余人位份都不高，洋洋洒洒给皇帝一次册封了三十多位，刘彩如被封为宝林。这余下便是各位皇亲讨人了，大多是为自己家的宝贝儿子讨媳妇，也有太皇太后指给各位王爷的，余下的秀女们便充作宫女了。
千羽看着那些大长公主们。当年先帝一共有二十多位公主，其他的公主们早就有了子女，儿子最小也有了十四岁，可以娶妻了。虽然自己是最小的一位，但是，自己就没有儿子么？嫁给多钴尔十年，如果一直没有所出，这在古代不是很大一桩罪么？怎么可能还这么长时间荣宠不衰呢？
想着想着她便出神了。连太皇太后端着架子问她进宫来是不是有要事都没听进脑子去，碧笙站她身后赶紧捅了捅她，她才回过神。离开座位向着太皇太后福下身子：“回太皇太后的话，吾进宫来一个是凑个热闹，最重要的是很久没有给太皇太后，皇太妃，太后请安了，特地来请安的。”NND，漂亮话她还不会说么？
太皇太后似冷笑了一声，却也挑不出她的错出。
最后仪式结束，琉光率先离开，接着是太皇太后，皇太妃，皇太后撤，最后各位公主们三个一团，两个一堆结伴而行，王爷们也三三两两的议着事，千羽发现，自己被孤立了。没法子，她只好不引人注目的离开。
刘彩如现在的阶位是宝林，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宫殿的，叫碧笙拿了银子去打听了一下，原来现在她还住集体宿舍钟秀宫。
千羽带着碧笙七拐八弯找着了钟秀宫，特地叫碧笙打点钟秀宫的管事姑姑避着其他秀女把自己带到刘彩如房里。
千羽摆了个高贵的POSE。恶作剧的想整整刘彩如，到时相认才有喜剧效果。刘彩如果然大气不敢出，恭敬的行了个礼后就立在一边。
千羽阴森森的拿捏着语调：“刘宝林，听闻你的诗作得不错。”
刘彩如轻声说：“回公主的话，那都是传言，奴婢不敢当。”
千羽想了想，还是先确认下比较好：“本宫昨日在黎香楼听到有人读刘宝林的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后面是…”
刘彩如极自然的接上：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奴婢的拙作，见笑了。”
嗯，接头成功，千羽咧开嘴一笑：“真是好诗，本宫今日进宫，便突然想看看刘宝林是何许人，今日一见果然才貌双全呐。”
刘彩如低下头：“回公主的话，能入得了公主的眼，是奴婢的荣幸。”
千羽点点头：“本宫欣赏你的才华，想与你结交。”
刘彩如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在这深宫之中，有这么位号称是万事可免罪的公主相交，自然是好处多多的。
连忙伏下身：“谢千羽大长公主赏识。”
千羽偏头看看碧笙，对着刘彩如微微一笑：“本宫改日再来看你，刘宝林好好保重。”
“奴婢恭送千羽大长公主。”
千羽带着碧笙走了一段路，突然对碧笙说：“阿碧，你去宫门口，到咱们马车里拿本宫的披风来，本宫有点冷。再叫海禄备好轿，很快就回府了。”
碧笙答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千羽这边已经按捺不住相认的心情，按原路回了钟秀宫，正要敲刘彩如的门，却听到里边议论起自己来了。
一个小丫环的声音：“小姐，奴婢刚才去领衣服，没见着千羽大长公主的样子，她长得美吗？”
刘彩如的声音却是冷冷的：“再美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寡妇。”
“可她是千羽大长公主，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可以免除任何罪责呢，有她助小姐一臂之力，小姐定可以轻易的升位。”
刘彩如讽刺的说：“太皇太后厌恶她，皇上也不过是碍着诺言不处置她，你还真以为她有什么用。刚才她竟然敢在我面前摆架子，定是看我就要飞上枝头，特地前来巴结，说到出头，哼，我有这样的美貌，还有五千年的文化做后盾，何愁不出头。”
“小姐说的是，不过什么五千年的文化？”
“啊，我是说书上的日子罢了。”
千羽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知道自己如果摆明身份，刘彩如应该会有不一样的对待，但是却已经没有了相认的兴趣。
默然走出钟秀宫，这两天心里一直是激动的，这时却整个人恹恹的。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迎面似乎来了一群人。抬头一看，居然是皇帝带了一群太监宫女在前方。避不过，只好福下身子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琉光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姑姑平身。”
停了一会，琉光不开口，千羽也不敢搭话。
“以后这宫里还是少来吧，少不得皇祖母要为难你。”
千羽一愣，讪讪的回话：“回皇上的话，太皇太后仁慈，并未为难吾。”
琉光的眸子一转，微微抬起了头，下巴的线条利落而优美，看着他一张红唇启启合合的说话，竟隐隐的有些妖艳的味道，以至于千羽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在说：“那你为何没精神？”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看来他对先帝的嘱托，倒是放在了心里。想着就胡编起来：“回皇上的话，今天看到皇上选秀，全是些十五六岁的俏人儿，一个个都娇艳明媚，不由得发觉吾已经老了，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琉光微微勾起嘴角，一瞬间又恢复了面瘫神情：“这倒是新鲜说词，好了，姑姑去吧。”
千羽得了赦令，连忙告退，正好迎上了拿披风来的碧笙，一同出了宫回公主府，心情仍是闷闷的，好几天都没有恢复过来。
碧笙看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公主，要不要去近效的别宛散散心？还可以打猎呢。”
千羽想想，觉得也好，便要碧笙去安排。
第五章 旧事很惊心
碧笙看她闷闷不乐，便提议：“公主，要不要去近效的别宛散散心？还可以打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