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可汗诚心要求娶大庆朝的公主去当他们的阏支。

“本相只听说过打败了要送人质给敌国,没听说打胜了也要送人质给敌国的。”

孟明远这话一出口,龙座上的开华帝心里这个痛快啊。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是他想说又不便说的。可恨的是,下面一些大臣还一个劲儿地说这是好事,必须要答应。

“我措顿大汗乃是为休两国百年之好,才向贵国求娶公主。”

“若真有诚意,不娶我国公主两国亦能结百年之好。若无诚意,纵我庆朝公主尽数嫁予突厥也与事无补,不过是公主琵琶幽怨多罢了。”

“大人如何这般说辞,难道还有比两国结秦晋之好结盟更稳妥的?”

“结盟?”孟明远冷哼一声,“过往朝代有多少次与突厥结盟,又多少被你们撕毁盟约挥兵来犯?可见这秦晋之好就不是稳妥之法。”

“大人何以拒我突厥善意于千里之外?”

“在你们屡屡叩边的时候,何曾想到过善意二字?”

“我突厥地处蛮荒,叩边也是无奈之举。”

“这说辞真真可笑,我穷难道我就可以去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了吗?”

突厥使臣哑口无言。

“打仗嘛,输了就是输了,拿出你们主动叩边造成我朝损失的理赔清单来,我们就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休战的事,否则,免谈。”

孟相真是掷地有声,一字不让啊。

武将们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就得这么跟他们说话。

文臣们心里感慨,相爷这气场太霸气了,明明是个雅致风流一样的人物,偏偏生生地把突厥那个虎背熊腰面容凶狠又能言善变的来使压得气焰尽收。

“来使不妨到鸿胪寺好好想想如何拿出自己的诚意再来与我圣上谈休战结盟之事,现在我们还有朝事要议,不好继续陪来使耽误时间,请。”

马上有内侍上前请人下去。

突厥来使只能悻悻退下。

73公子风流

“突厥遣使来议和,求娶我朝公主为阏支,这与两国乃是大善之事,丞相因何一口回绝?”

殿上没外人了,这个时候就是内乱展现的时候,自然就有不同政见的大臣提出质疑。

孟明远抱着他那支玉笏板,淡淡地看着那位大臣,道:“战争从来就是男人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应该让女人掺和进来的,因为战争太过残酷没人性。如果我们将要亡国,万般无奈之下,而敌国也应允我们苛延残喘的话,公主自然可以应下和亲之议。而现在是那样的境况吗?”

孟明远略顿一下,尔后继续道:“突厥犯我边关,被我朝将士力拒国门之外,他们不敌,议和情有可原。而我方战胜,却要将一朝尊贵公主下嫁蛮荒之地,你让浴血奋战的将士如何想?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兄弟姐妹不受人欺凌?公主难道便不是他们的姐妹?”

“议和乃是两国相交之事,公主嫁于突厥可汗为阏支,生下王子,将来便是我大庆朝附属之国。”

“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的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你当突厥王庭百官俱是愚昧可欺之人吗?你又见过几个异国公主产下的王子最终登上他国王位的?即便有,下场又如何?”

孟明远一个接一个的诘问砸向那位三品国子监祭酒,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尖锐。

“若不议和,难道我们便与突厥代代厮杀下去,这如何使得?百姓思安乃是人之常情。”

“本相几时说过不能议和?”孟明远笑着反问。

祭酒一时无语,丞相确实没说过!

“李大人,本相问你,若是让你女儿出嫁和番,你是否欣然应命,令嫒又是否毫无怨念?和番而去,在老可汗归天之后,再欣然嫁于其子,其孙?一生在他国孤军奋战,以一己之力为国尽心?”

祭酒张口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没说什么,父子伦常在他心里始终是至高的,蛮族番邦那样的父死子继的风俗,他一直深恶痛绝。

孟明远轻哼一声,“李大人既然也对番邦那样爷死子继这样的伦常深以为惧,又何以力劝圣上将其血脉姐妹嫁与蛮邦?殊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亏大人忝为祭酒一职,这样的道理难道还用本相告诉于你吗?”

孟明远又盯了老祭酒一眼,又环顾殿中群臣一眼,道:“本相把话撂在这里,不说用公主和亲,便是寻常百姓之女和嫁番邦,那都是堂堂七尺男儿的耻辱,你们扪心自问,若那女子是你姐妹,甚至是你妻室,你可会耻辱?”

勤政殿上鸦鹊无声。

孟明远转向龙座方向,对着开华帝一揖到地,“臣失态,望圣上恕罪。”

“朕不怪罪,爱卿所言朕深有感触。”

殿上百官更加不敢开言。

“虽不能答应突厥求娶之议,但议和之事却是当为。”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开口,“敢问相爷,此当如何行事?”

孟明远看了他一眼,笑了,“孔大人,赔什么东西你不好作主,但要什么东西你怕什么?”

这话如醍醐灌顶让礼部尚书一下就通透了,“是下官糊涂了。”果然是当局者迷,丞相大人刚才在与使臣的对话中就已经点明主旨了,理赔清单谈好了,旁的就好说。

“兵部、户部可着相关部门会同礼部一同拟理赔清单,到时候就看突厥使臣到底带了多少诚意来我朝了。”

“诺。”

开华帝在上面看着自己的丞相,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孟卿,依朕看若非身份不对等,让你同那突厥来使和谈才是上上之选。”

孟明远道:“这不妥,若是照臣的意思,直接一鼓作气打到他们王庭就好,另立州郡,变为我朝治下番属,哪里有这许多的啰嗦。”和谈,和谈你妹啊,和谈。这也就是他们挺住了,这要是没抗住,不定得多屈辱呢。

丞相大人果然是凶残!

果然丞相是不适应去和谈的,丫的只会往崩了谈啊,他压根只想灭了人家的嘛。

开华帝也被噎了那么一下,“你这混不吝的,哪里还有一国宰辅的胸襟。”

“宰相胸襟可不是对敌国包容的,他们屡犯我朝边关,打败了还能涎着脸来求娶公主,若是我朝战败,天知道他们要什么呢?”

此话让朝上众人心头一凛,确实啊。

礼部尚书当即暗下决定,理赔清单一定要狠狠地列一下,就像丞相说的,大不了老子不议和了,咱们接着打呗。

这个时候绝对是突厥怕,而不是他们怕。

孟明远心说:丫的,礼部尚书,哥都给你当黑脸撑着了,你可千万别到时候给哥掉链子,咱们一定要搜刮一笔回来补国库的啊。

户部尚书收到丞相大人的一记眼神,顿时心领神会,理赔这事果断要狠!

在关于“钱”这方面,孟丞相与户部尚书一贯是心有灵犀的,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臭味相投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

“圣上,臣的身体仍有些不适,不知能否让臣继续在家休养?”

开华帝瞄了一眼百官之首的位置,哼了一声,“朕看丞相的气色很是不错,索性便销假吧。过些日子,回纥的使臣也要到京了。”

孟明远报复性地幽了皇帝一默,“圣上,臣听闻回纥多美女,臣若在,只怕美女便无机缘面谒陛下了。”

开华帝不慌不忙地回击,道:“爱卿若是喜爱美女,朕便赐你十七八个的,一定让爱卿满意。”

孟明远面不改色地道:“正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臣对生命的热情远远高过对美色的热爱,圣上的好意臣心领了。”

开华帝颔首,“爱卿所言甚是,女色合宜为是。”你丫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指桑骂槐说朕坐拥六宫粉黛,须当节制。

孟明远笑而不言。

百官旁观这对君臣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的,突然觉得总算雨过天晴了,接下来便是跟突厥和回纥要理赔清单了。

丞相散衙回府后,便进了内院。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夫妻和顺,子女和乐,孟明远自然也愿意在内院多耗些时间。

家,本来就是休息的地方,若是也如外面一样随时保持战备状态,那他真不用活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孩子们回“清阅轩”歇息,而孟明远自然也就留在了馨院安置。

程雪兰亲自伺候丈夫沐浴,两个人不着寸缕地待在净室,自然是免不了动心起意,在花洒的冲击下,她被丈夫狠狠地享受了一番。

换过干净的中衣,两个人自净室回到卧房,上床歇息。

“今天在朝上,圣上说要赐为夫十七八个美人,娘子觉得呢?”

程雪兰配合着他的挺进提臀,轻轻呻吟娇喘,“你敢…妾非榨干了你…”

孟明远便不由哈哈大笑。

母老虎又如何?

重欲又如何?

只要她让他回家后能得到休息,感受到的是家庭的和睦喜乐,那她便是跟房玄龄的老婆一样成为“千古一坛醋”他也只会配合。

她给他他想要的,他便也不吝成全她的想念。若当初李氏也懂得拿捏进退取舍,她想要的他即便不能全部满足,一生一代一双人,这个在当时无论如何都是难的了,但三个人一辈子和美平顺地过下去总是能行的。

他穿越而来,异性而生,情爱之事本就看得极淡,纵不能如爱人一般相亲,但像亲人一样生活总是能行的。

可惜啊…

孟明远闭了眼,用力在程氏身上进出,想要发泄心底深处的那股遗憾失落。

程雪兰伸长了脖子,拱着身子承欢,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欢愉。

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李玉娘夜半醒来,面对一室的冷寂,回想梦中夫妻情事,不禁泪落如雨。

“远郎…元郎…”她揪着胸前衣襟无声垂泪,他怎么忍心就此抛弃她,怎么忍心?他们还生有一对可爱的哥儿,他们素日也是恩爱有加的,她不过是想让毅哥儿兄弟压着程氏的凯哥儿一头,他们是嫡出不是吗?

是了,程氏是先帝赐婚,她的子嗣是嫡出,跟她的两个哥儿是一样的。

远郎即便在对待她们两人上能有个高低之分,儿女身上却是不肯的,他曾经便深受嫡庶之争之苦…李氏抓着衣襟的手一紧,嫡庶之争…不由惨然一笑,她忘了,她怎么能忘呢?嫡庶之争是远郎最最不能碰触的逆鳞,他恨透了嫡庶之争,恨透了人心不足…

李玉娘扑在枕上呜咽痛哭,如今便是想明白了也晚了,她被定给了族中表哥,等国丧一过便要嫁过去,可她如何甘心?她的远郎是那般美好出色,其他男子怎么能比?怎么能比?

她一直以为远郎只是一时气恼,终会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可是,在父亲无情地告知已然为她另许人家,更把她送回祖籍之后,她才知道真真是覆水难收,情深缘浅…

“你到底要让为夫如何?”

似乎梦中远郎的诘问声言犹在耳,李玉娘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要如何呢?她只是想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只对她的毅哥儿和翰哥儿好,不要理程氏,不要管程氏的儿子,她要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啊?她要多了吗?多了吗?

74公子风流

礼部尚书会同户部和兵部相关部门跟突厥使团你来我往就理赔清单进行了无数次地讨论商榷。

其间回纥的使团也到京,两边就理赔事宜分开进行,进行得如火如荼。

开华元年腊月二十的时候,突厥使臣要求面见开华帝,帝允。

“尊贵的皇帝陛下,非是我国无诚意,实在是贵国所要理赔清单太过强人所难。”

“拿来我看。”开华帝装模做样的让内侍把使臣手里捧的清单拿过去看,看完了,又道:“丞相也看看。”

孟明远看过清单后,微微一笑,道:“这上面的一百万两白银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些,不如这样吧。”他看着突厥使臣微笑,“银子我朝可以不要,改为把突厥历年掳劫我朝边关百姓放回如何?”

殿上众人除开华帝早心中有数外,其他人均为之一愕,谁也没想到丞相大人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突厥使臣难以置信地看这位紫袍相爷,“相爷此话当真?”

孟明远挑眉,“本相看上去像开玩笑吗?”他的个人信用没这么低吧?

突厥使臣看向龙位上的皇帝,“陛下——”你们这丞相的话能作数吗?

开华帝微一颔首,道:“丞相所言就是朕的意思。”

突厥使臣想了一下,便很干脆地道:“可以,”顿了一下,不确定地追问,“不知其他条款——”

孟明远道:“对了,掳劫我朝百姓所生子女无论是否为混血儿,请一并放回。若我朝百姓娶突厥女子为妻,则妻子愿意的话,请一同放回。”

突厥使臣瞪眼。

孟明远不为所动,微笑如故,“如果使臣答应的话,那么这纸理赔清单上突厥不肯答应的条款便都可不再复议,这清单便可当两国议和之国书了。如果不答应,那么,咱们就再议好了,本相不急。”

靠!

这个年轻丞相简直就是威胁啊,可突厥使臣心里再恼火,也得干认着,谁叫他们输了呢?谁叫他们现在不得不退让呢?而且,一百万两白银和另外几个条款换那些奴隶算来怎么也是合账的。

一咬牙,一跺脚,使臣道:“君子一言。”

孟明远,“驷马难追。”

“请撰国书。”

“黄门官。”

黄门官便在大殿之上现场撰写两份国书,开华帝用玉玺加盖。

孟明远将两份国书收好,交予礼部尚书,“年关将近,让属官辛苦一下好了,随同突厥使臣到边关加盖突厥可汗印章,立两国休好国书,此乃大事。”

“诺。”

突厥使臣告退,朝会也就散了。

孟明远却没出宫,而是到了偏殿的东阁间,开华帝在那里等他。

“圣上。”

“免礼,坐。”

“诺。”

“说说吧,怎么突然附加了妻儿,那些两国民众杂交产下的子息…”

“陛下,有道是有容乃大,兼容并蓄,要统一六合八荒,便不该有种族歧视,更何况他们或有我朝百姓血脉,或为其伴侣。”

“突厥女子…”

“能嫁予我朝被掳劫百姓为妻的多为奴隶,俱是最底层民众,放归我朝,乃是圣上仁德之心庇佑,只有感激涕零。”

“你总是有得说。”

“臣所言皆有依据,故敢直言。”

开华帝点头,“用那些条款换回掳劫百姓到底是有些…”

“圣上,人为万物之主,乃是一国根本,有人才会有一切,所以,换人才是上上之选,其他俱是舍本逐末之事罢了。”

“你由着礼部他们加码,是不是就是为了达成这个日的?”

孟明远垂首,“不敢有瞒圣上,臣确是如此想的。”

“贤相!我百姓有卿这样的丞相当为幸事。”

“臣不敢当。”

“回纥使团的理赔清单你怎么看?”

“让礼部继续加码吧,和田美玉甚是有价无市,要几个玉矿也不错。”

开华帝笑骂道:“你还敢嫌弃卢卿,你又比他强到哪里去?”

孟明远理直气壮地道:“臣没卢尚书那么抠门。”

开华帝:“…”

孟明远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去了户部。

户部尚书看到他的时候,直接就把自己屋里的属官给撵了出去。

“相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