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析皓一听之下,只觉心里砰砰直跳,一股热流从小腹窜了上来,偏偏那人还攀上自己脖子,一张描画不尽的景致脸庞透着红晕,犹如春花绽放,天关破云,美得令人有些晃了眼。眼中所见,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美目,带着期许和鼓励,带着渴望和情意;手中所触,是这人温软的身子,衣裳低下,那滑若凝脂的肌肤,宛若致命蛊惑;鼻端所闻,是那人身上特有的混了药味的馨香,往日令自己心境平和温暖的味道,此刻却像长了修长手臂,引逗着自己,很不得一亲芳泽。

此情此景,若在无所为,那边不是白析皓。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迅速抱起林凛,转身将他平放置枕席之上,四目相接,两人呼吸都有些乱了。白析皓眼神深邃,伸出手,略有些迟疑,慢慢触摸上这张令自己神魂颠倒的脸,怎能忘记,当初乍然相见,便泥足深陷,从此魂牵梦萦,这个人,再也难以从心底抹去;怎能忘记,那时候万般无奈看着他与旁人唧唧我我,明明深爱,却只能转身离去,心痛欲裂的时刻,便是神医绝世,却也无法可想;怎能忘记,为他远走漠北,于那极寒酷暑之地,心思却难舍难弃,这才明白,相思早已入了骨,此生终了,再无法根除;怎能忘记,怀着那万中无一的念想,以送药为名,千里迢迢,追寻他的踪影,心中已无奢求,便是此后一生孤苦,却也想求一见;又怎能忘记,那日马车之中,药铺之内,倾尽一生所学,却怎么也挽不回他的呼吸,那等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终究一夜白发,伤心欲绝。

真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让深爱的人,一点一点,将生的活力注入他的身子;一点一点,用全身心的耐性和爱意捂热了他的心;再看他重获自信,若凤凰涅槃,展翅高飞,美得惊心动魄;再让他重生信人心,璀璨若星的眸子,看着自己,有了深深的眷恋和温情。

经过多少道坎,便是洒脱如白析皓,也不敢回想,深恐一个把握不住,会恐惧,会害怕,会想,若是当时,出一点小岔子,这个惜之如命的人,便烟消云散,再难寻觅。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林凛的脸颊,指尖在精美细致的皮肤上流连,似在回味,又似在倾诉。两人视线难解难分,均在此时,想起这一路跌跌撞撞,几经波折,方寻到对方,此时心情,少了那激荡欲望,却多了亲昵和浓情。林凛微微一笑,握住白析皓的手,微微侧头,闭目在他掌心轻轻磨蹭,多少说不出的感激、庆幸、了解、珍爱,均在此刻,以这等方式,细细传递过去。白析皓嘴角笑纹加深,低下头去,万般温柔地吻住他的唇,仿佛轻触春日枝头,尤带露珠的稚嫩新叶,再逐渐加深,轻轻探入他温暖柔软的口腔,却勾起那略有些青涩迟疑的舌头,慢慢情欲引领。

白析皓的吻技太好,已然渐渐让林凛情不自禁沉溺进去,一阵酥麻自腰畔蜿蜒而上,仿佛半个身子,均要在温柔却无法抗拒的吻中化作雨丝轻雾,化作春雨连绵。他脑中一片空白,灵魂仿佛自口腔中被吸出去,所感知的,唯有身上这男子轻柔而缠绵的唇舌。渐渐的,那衣裳被解开,那腰带滑落塌下,他的身子,慢慢如春花绽放,在这男人身下逐渐打开。林凛难耐地“嗯”了一声,阵阵难言的快感,另全身发热,令脚底发麻,在白析皓娴熟的技巧下,显现出他柔美婉转的一面。

赤裸的肌肤磨蹭着身上那人锦缎衣料,格外煽情刺激,温柔如水的双手肆意游曳点火,令那白玉般的肌肤,覆上一层动人心魄的淡淡粉。更那堪一路往下炙热嘴唇,专门挑敏感之处,肆意吮吸舔逗,故意惹起一阵阵轻颤低喘,却偏偏,不肯触碰那出最渴望被触碰的地方。林凛眼波含水,润湿而美好的嘴唇张开,平日里若皎月高洁的脸庞,带着难耐和渴望,渴望这人更进一步的触碰,更有力的摩挲,更加,令人神魂颠倒的拥有。

可这人慢条斯理,竭尽温存之能事,轻拢慢捻,拨弄挑逗,将内心深处的渴望勾了出来,却迟迟不愿,给予自己那期待中的解决方式。林凛咬着唇,半支起身子,一下抓住白析皓四处作恶的手,喘息道:“你,你莫不是,想又用身子不好打发我吧?”

白析皓猛地抬头,深深地看着他,猛地一用力,将他拉入怀中,托住后脑,狠狠地吻了过去。这一次的吻疾风骤雨,宛若席卷一切的龙卷风,将林凛的残存的理智,霎那间扫得干干净净。他将舌头卷入口中,激烈交缠,搅动津液,啧啧出声,林凛被吻得魂魄半散,双目失神,只能一任他攻城掠池,长驱直进。好半天,他才被放开,那作恶的唇色继续往下,迅速地在那一身皓白如雪的肌肤上啃咬,造出点点斑驳痕迹。又痛又麻的感觉瞬间铺天盖地,林凛无力地仰躺榻上,任他播下爱痕,随即,那一处早已半立的玉茎被纳入暖湿之间。林凛“啊——”的一声叫出来,全身崩紧,连玉白般的脚尖也勾直。那要紧处被吞吐受纳,潮水一样涌上的快感湮没一切,迷糊之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攀上高峰时宛若啜泣一般的呻吟。

极乐之后他四肢瘫软,只愣愣地瞧着白析皓,只见他从容不迫,抽过巾帕吐出口中之物,有条不紊解开自己衣裳。这人看着高瘦,实质健硕,肤质偏黄,却光滑细腻,乍然一见,宛若上等象牙。早知道白析皓俊美不凡,可真看他赤身相见,看他脸上眼中,显出欲望,又带柔情,令林凛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心跳加速,浑身发热。那同样炙热的赤裸肌肤一经覆上,林凛便止不住轻颤,曲起腿迎了上去,口中满足地喟叹一声。白析皓并不着急,只是以身躯与之摩擦交流,令他全是重新发热,再低头,竭尽所能,吻得他再度失了神。就在他意乱情迷之际,白析皓伸手将那床头某个小屉打开,摸出药盒,一面轻柔拉开他的双腿,吻着那滑嫩的退步内测,一面挖出一大块芬芳药膏,朝那身后的小洞探了进去。

林凛只是一僵,随后便放松下来,白析皓不敢停留,怕他骤然又会抗拒,而此刻自己,却已是肖想太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揉捏那洞口边上的褶皱,佐以药膏,揉得软了,方试探地伸进一根手指。林凛又是一僵,白析皓忙匀出一只手,伸到那吐过的玉茎处,轻柔套弄,不一会,便令林凛再度轻颤,呼吸声再度转粗。白析皓低头吻他,慢慢旋动被那窄紧内壁含住的手指,待觉得入口又再放松,方悄悄又进去一指。

林凛面颊酡红,此时已分不清是痛是麻,前后两方的触弄,令他止不住轻颤低喘,云里雾里,眼前宛若盛开千万多绯色桃花。体内作怪的手指锲而不舍地试探寻访,暧昧的水声已渐渐得闻,骤然间,那手指猛地抽离,下一刻取而代之的,却是那早已忍耐不住的滚烫阳刚,林凛止不住“啊”的一声低喊,疼得白了脸,久已不曾开拓的地方,容下他物到底是勉为其难。白析皓一顿,忍耐着一动不动,唇色重新四处点火,刻意撩拨他的敏感快意。他一直待到林凛身子放松,才慢慢地探进,抽插,动作轻缓怜惜。

林凛微微睁开眼,却见他忍得满头大汗,心下一动,勉强笑道:“没,没事了,你快一点。”

白析皓却没有听他,只低笑一声,俯身再度温柔地吻住他的身子,成功地在那绝美的身子上点燃欲火,林凛只觉被他撞击的地方越来越热,越来越酥麻难耐,突然之间,他的阳刚撞到体内某处,快感如决堤洪水,席卷而来,林凛“啊”的一声叫出,声调高昂颤抖,带着狂喜轻颤。白析皓笑意加深,这下不再犹豫,坚决而迅猛地撞击那处,令林凛失神的叫声,从素来矜持的唇中不停溢出。一时满室旖旎,春光无限,在林凛再度颤巍巍攀上高峰之际,累极的脑中,竟然闪过一丝念头,这下,真的要希望这客栈墙壁够厚,否则明日起来,可怎么有脸见人。

这个问题,他已无暇细想,事实上,久已未经欢爱的身子,比想象中疲累,做到后来,他已喉咙嘶哑,浑身宛若被抽筋一般,瘫作一团。朦胧之间,只记得白析皓动作轻柔地为自己擦拭身子,随后,又被放置大盆热水之中,靠着那熟悉坚实的胸膛,只觉惬意放松,每个毛孔都舒服得展开。他放松地将自己交给身后那人,听任他为自己洗涤身上滑腻之物,又深入那处幽穴,清出秽物,手指灵活而巧妙地进出适才过度使用的那处,引起他无意的颤抖和低吟。突觉揽着腰身的胳膊一紧,一处炙热贴住大腿,林凛一惊,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却触到白析皓晦暗不明,积攒欲火的眼神。他淡淡转头,将头埋入他怀中,喃喃道:“想我累死,就继续。”

果不其然,那抱着他的人叹了口气,草草替他洗完,将他擦干了严严实实裹入被褥中,随即飞快抽身离去。林凛嘴角偷笑,枕着枕头,片刻不到,睡意袭来,便乖乖闭眼,沉沉入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身边仿佛有蚊子,不住骚扰,林凛郁闷之极,只得醒来,眼睛尚未睁开,却听得耳边传来白析皓低低带笑的声音:“还好我够小心,伤口并没迸裂。”

两片湿热柔软之物贴了下脸颊,白析皓又道:“这是我的。”

林凛听得莫名其妙,半响才反应道白析皓在亲自己的脸,他放慢呼吸,仍装熟睡,倒要看看白析皓有些什么话说。却在此时,只觉那人轻轻掀开一角被褥,在自己肩膀上迅速啄了几下,又道:“这也是我的。”

林凛满头黑线,继续忍着白析皓的无聊行径,却觉得他握紧自己一只手,举到唇边,又啄一下,仍旧笑着道:“这还是我的。”

林凛险些噗嗤一笑,忽然使力,反手握住白析皓,睁开眼睛,哑着声道:“这个才是我的。”

白析皓一顿,呵呵低笑起来。眼底眉间,尽是得色,抚摸着林凛的鬓发道:“是,你是我的,自然我也是你的。这才公平,童叟无欺。”

林凛横了他一眼,弱声道:“若论公平,几时到你躺这上面疲累不堪?”

白析皓含笑伸手入被,替他按摩腰身,道:“这有何难。只是你身子尚弱,便是我有意允你,可你又如何行得了那事?况且,”他的手骤然往下移动,顺着那姣好的曲线飞快向下,改为揉捏那翘起的雪峰,白析皓低声调笑道:“这里莫非我没有满足到,这里呢?”他的手指飞快点了那尚在红肿的某处,在林凛耳畔道:“这里难道不曾销魂,不曾食髓知味?”

林凛一阵惊呼,白析皓不再为难他,连着被子抱起,摩挲着心疼道:“累坏了吗?我备了膳食,饿了不曾?”

林凛恨恨地道:“我如今浑身都痛,饿了也没胃口。”

“是我不好,都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白析皓哄着他,道:“东西一定要吃,不然五脏六腑,均受不住。放心,那等酸疼之症,用药浴擦洗,数次便好。”

林凛将头埋入他怀中,叹息道:“累得骨头都散了。”

白析皓揽紧他,柔声道:“下次不会这么累了,你身子尚未康复,前几日又受了惊吓剑伤,本不该有床第之事。放心,我已配了丸药给你,固本归元最好不过,往后你好好服下,自然不会流精损肾……”

林凛忽而想起一事,道:“那个药膏……”

“什么药膏?”白析皓装糊涂。

饶是林凛再豁达,此时也有些赧颜,轻声道:“就是,你昨日,用在那处的药膏。”

白析皓笑了起来,吻着他道:“用在哪一处?令我销魂噬骨的那处么?”

林凛脸颊透红,却淡淡一笑,道:“也是有朝一日,会用在你身上某一处的药膏,你何时配的,又何时放入这床头匣屉?我怎的一点也不知晓?”

白析皓嘿嘿讪笑,道:“老早就做的了,不过以防万一,瞧瞧,还真用上了不是?”

林凛似笑非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却为何等着我主动示好?若我不说,你待拖着这事到几时?”

白析皓明白他有些恼怒了,忙作小服低,软声道:“凛凛,你不知我每日忍耐得辛苦异常,心中早已懊恼万分。天可怜见,你竟然主动示好,真乃意外之喜,你不知道,昨日我听你那么说,心中有多欢喜。再说了,你我两情相悦,谁先开这个口,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话说得真挚务必,林凛便是有些小气闷,却也烟消云散。他本就倦极,靠着白析皓,又昏昏欲睡,白析皓也知昨日累到了他,见他精神不振,也舍不得吵他,只将他换了姿势,令他靠着自己更舒服些。就在林凛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得门上传来一阵急促叩击。

“谁?”白析皓眉毛一扬,立即朗声问道。

“我。”徐达升的声音传来:“林公子呢?徐某欲求一见。”

“凛凛正睡着,有什么事,过了这两日再说。”白析皓一口回绝。

徐达升在门外安静了一会,却道:“事出危机,不能等了。劳白神医许徐某见上林公子一面。”

白析皓眉头一皱,眼底戾气浮起,小心放下林凛,三两步跨到门边,开了一小门缝,沉声道:“我不准。”

徐达升惊愕,怒道:“此乃我与林公子协议好了的,由不得白神医说准与不准。”

白析皓傲然道:“林凛的身子乃白某第一要务,便是他亲口应承你的事,若危机他的身子安康,我也会一力回绝。而你凌天盟所做之事,件件均如利剑剖心,早已将凛凛扎得遍体鳞伤,九死一生。你倒是说说,与凌天盟有关之事,我准还是不准?”

徐达升见说不通,便欲强攻入内,却苦于武功近乎全失,根本无法与白析皓动手。他心里一横,朝房内道:“林公子,先前徐某隐瞒诸种要紧之事,只要你见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55章

白析皓面如寒霜,屈手一指,快如闪电,点向徐达升哑穴,再反手一带,牢牢制住他背心大穴,压低嗓门,自喉咙内发出狠声,道:“徐达升,这一路我不对你动手,不过瞧着凛凛寂寞仁善,容你为他解闷,却不是由着你为所欲为,将我等一干玩弄股掌之上!”

徐达升“呜呜”发出,神色焦灼,却待挣扎,白析皓内力稍微一吐,当即令他半身瘫软,险些站立不定。白析皓冷冷一笑,轻声道:“二当家,你道你那武功,为何迟迟恢复不来?”

徐达升心中惊骇不定,抬头怒目而视,他本就疑惑,为何身上所中之毒已解,但气运丹田,却总是空空如也,只是诸事烦扰,又忙着与林凛斗智,无暇顾及这事,如今一听,只觉五雷轰顶,一双眼盯着白析皓几欲喷火。学武之人最重内力修为,若这一生修为尽皆若东流水,那次后与废人又何异?何况徐达升笑傲武林,统率群雄,除去人称“智囊”的头脑外,武艺高强,凌天盟内沈慕锐以下,无人能出其之右。匡扶大业,道义梦想,哪一桩哪一件不得靠绝顶武功支撑?若一身武艺,化为乌有,那他该怎么办?

白析皓却不理会他几欲噬人的目光,愉悦地低笑起来,推着徐达升,朝外迅速走远,飞快踢开另一间屋子的门,将他扔了进去。屋内邬智雄正与属下交待事情,突见一人被扔进来,吓了一跳,唰的一声拔了刀,待看清后面进来的白析皓,忙收了刀,一干人拱手行礼道:“主人。”

白析皓微微点头,示意伙计们将门关上,拂袖拍开徐达升哑穴,笑笑道:“二当家,咱们俩个,该开诚布公好好聊聊了。”

徐达升一跃而起,怒道:“白析皓,枉你也是江湖成名高手,却使出这等卑鄙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白析皓却心情甚好,也不生气,淡然道:“与你们相比,白某人这点法子,不过班门弄斧,不值一提。二当家,你煞费苦心,步步引着咱们朝那个地方前去,所为何来,我也不想计较,只是你当白某人是傻子,不给你点苦头吃,又怎能教会你这个教训?”

徐达升胸口起伏,脸色难看,道:“你,你居然……”

“是按,我居然知道。白析皓,也不是如你所见,不工心机,只会一味提刀而上,快意恩仇。”白析皓浅笑着,对邬智雄道:“将咱们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二当家开眼。”

邬智雄笑了起来,道:“是,爷,不知是要绿色的好东西,还是红色的?”

白析皓想了想道:“两样都取来,徐二当家好歹远来是客,咱们让他挑挑,可喜欢哪一样,别让人说白家老号欺负人不是?”

“那是自然。”邬智雄躬身走开。

徐达升心中一惊,狠声道:“白析皓,有种将老子快快杀了,若想要挟于我,门都没有!”

“你错了。”白析皓微笑道:“威逼利诱这等事,你凌天盟拿手,白某人却无有兴趣。”他突然欺身而上,呵呵低笑道:“我纯粹是想折腾你。”

徐达升怒道:“你这疯子!你不怕你那心肝宝贝,日后晓得你到底是何种人,与你反目成仇吗?”

白析皓偏头看着他,眼中讥讽无比,道:“你以为,林凛像你这般一叶障目,抑或,我会像你家首领那般蠢?”他负手而立,道:“沈慕锐诚然当世枭雄,白某人这点家当,若在从前,还真跟你们拼不够。只是,如今呢?”白析皓笑了起来,道:“凌天盟惹怒朝廷,顷刻间便被连祸端起,与此危难之际,二当家却与大当家谋而不和,愤然离去。可怜凌天盟十数年经营,此刻却大厦将倾,当真天做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放屁放屁,”徐达升吼道:“你懂个屁,什么叫我与首领谋而不和,愤然离去,我徐达升所有皆是首领所予,便是天塌地陷,也绝不会背他而去,我盟确实危机重重,然信义在,情义在,便是又岂会大厦将倾,分崩离析?”

白析皓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是吗?那徐二当家部众精锐,却为何潜伏此处,按兵不动?莫非二当家不单没了武功,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概,也一并丧失了吗?”

徐达升咬牙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如此步步营谋,蛰伏不动,莫不是等着林凛一到那处,便为你盟解了眼前的祸事?到时候你精锐尽出,扭转局面,凌天盟东山再起,指日可待,二当家真好耐性,好算计。”

“不敢当。”徐达升索性哈哈大笑,道:“白神医暗度陈仓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只你却不知道,徐某此次却是阳谋,而非阴谋,我这些小算计,你家林公子早已心中有数,若不得他首肯合作,我又怎能在你们身边呆了这许多时日?只怕白神医一心一意要护着的人,却未必,愿意你一心一意护着。”

“是么》依我看,你才是不知道那个。”白析皓眼中露出柔和的神采,缓缓道:“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心力,方将林凛救活;你不知道,只要有我在,便容不得他身涉险境,看不得他再为前尘往事疑虑伤心;你不知道,纵使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你凌天盟整个灰飞湮灭,在我眼中,也抵不过凛凛一笑一颦。”

他说罢微微一笑,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邬智雄抢身而入,手捧木匣,进来掩上门,对白析皓低声道:“爷,外头凌天盟的狗崽子们蠢蠢欲动了。”

“无妨。”白析皓接过木匣,打开来,却见里头两个精巧瓷瓶。他指着道:“二当家,白某没甚本事,只平生爱鼓捣这些玩意儿。此处两瓶中各藏两色丸药,红色为缠绵,绿色为忘忧,皆为我生平得意之作。”

“白析皓!你若有什么毒辣之计,便快快使出,老子不耐烦听你啰嗦!”

“莫急,二当家请看。”白析皓打开其中一个,倒出一粒红彤彤的丸药,笑道:“这缠绵药性甚烈,吃下去有助内力提升,于武学之人最好不过。只是有个捎带条件,用了此药,往后每月,均得服用我独门丹药中和,否则药性过强,五脏六腑都给烧了去,能让人活活痛死;这个,”他装回红色丸药,拿起另一个,倒出一粒碧绿如玉的,笑道:“这忘忧倒是于身子无害,只让你前些日子被我封住的内力尽数流失,且此后每月记性逐渐下降,渐渐忘了那些前尘往事,你想,人之烦恼,不是为武功,便是为权势,将这二者都忘了,可不就是忘忧么?”

他盯着徐达升有些变白的脸孔,殷切地问:“二当家,您要哪一样?”

徐达升沉吟片刻,上前挑了一个瓷瓶,倒出一丸红色药丸,一仰头,毫不犹豫咽下,随即冷冷瞧着白析皓,道:“白神医,如此,满意了不曾?”

白析皓淡淡笑道:“二当家,您若安分守己,这每月的药,我定不会落下。”

徐达升吞下药丸,只觉丹田处一股热流涌了上来,多日蛰伏不动的内力,竟真的犹如涓涓细流,慢慢回升。他傲然而立,道:“不必,徐某一生断不会违背良心,屈从旁人,这一月的命,够徐某做完该做的事了。”

“哦,”白析皓挑了眉毛,道:“徐二当家视死如归,真令人敬佩。只是我才刚忘了提醒你。”

“什么?”徐达升问。

“这头一丸药下去,你不出一个时辰,定会发作,无有解药,也是活活痛死。”他微微一笑,无辜地道:“没法子,说得再耸人听闻,倒不如实际让人感受来得有效,你说是不,徐二当家?”

徐达升脸上瞬间变色,忽觉丹田那股气越来越炙热,几欲焚烧了五脏六腑。他痛得萎顿倒地,咬紧牙关,却不肯在敌人面前哼出半句来。白析皓蹲下去看着他,道:“二当家真是硬汉,只可惜在白某看来,硬汉与蠢汉,相差无几。”

“你,你待怎样?”徐达升满头大汗,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不怎样,你命属下,退出此地百里,我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白析皓慢慢地道。

“你,”徐达升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扭曲,比哭还难看,道:“莫要以为,我便找不着。”

“那你试试看。”白析皓微笑着道:“天地之大,你凌天盟有几多人力物力,经得住这样折腾?上次是我大意,可我若真想藏起,别说你们,便是朝廷精兵蜂拥而出,也是大海捞针。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徐达升痛得脸色苍白,直恨不得一头撞死,身不由己,点了点头。

“甚好,那么徐二当家,后会无期了。”白析皓拍拍他的肩膀,点了他的睡穴,站了起来,对邬智雄道:“你押着徐达升出去,只需在客栈转上一圈,那些狗崽子见了,自然知道厉害。老实盯着他下命,此人诡计多端,别被他骗了。”

邬智雄点头称是,白析皓皱眉道:“咱们顷刻便走,出了城百里,再将解药并人还给他们。随后咱们得照计划行事,此番藏匿,要动真格的了,明白不?”

“是,爷。宝儿并琴秋公子,要一同走么?”

白析皓皱眉,踱了几步,道:“都带上吧,凛凛醒来,若不见着这两个,只怕不依。”

林凛昏天黑地睡了许久,终于醒来,略微一动,仍觉得身子疲软无力,他不禁苦笑不得,只不过欢爱一次,便如此消耗,往后日子可怎么是好?他只觉身下颠簸,然刚刚清醒,脑子混沌一片,用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己又躺在一处行驶的马车上。这部马车与先前所见,无疑宽敞甚多。林凛眼力甚好,一下便瞧出,这车上地方分区明显,靠壁博古木架连着车架,不必担忧旅途颠簸,东西移位。一应物品摆设甚为齐全,自己躺的这处,显然是坐卧之所,边上另一处,却安了案几,白析皓背着他,盘腿坐在几边,就着案上一盏琉璃灯,正翻看一本书。

林凛微微笑了,明黄灯下,白析皓背影瘦而刚硬,配那头及腰华发,却成为令他心中安详平和的图景。这人说过那许多话,最慰贴人心的一句,当属“我想你每次回头喊我的时候,我都能答应你”。想出这么久,除去他黯然伤心,自觉离去那次之外,其余时间,还真是做到这一点,一个人,怎么能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等地步呢?不是那种同生共死的誓言,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是默默地,做到陪伴,做到依靠,做到成为你,展翅高飞的平台,肆意生长的土壤。林凛注视着白析皓,忽然觉得自己自诩宽厚温良,但实际上,对白析皓却无比自私,别说从未为他做什么,便是如此刻这般,好好看看他,都很少会做到,是不是,这人深厚无底的爱意将自己惯坏了?以至于只顾着享受那如温水般包容的被爱感,却忘了,那施与者,也是一个需要被爱的个体?

一时间,他惭愧莫名,撑着爬起,悉悉索索之声,令白析皓立即放下书卷,转身靠了过来,笑道:“怎的醒了也不叫我?”

林凛注视着他的眼睛,半响,方嘶哑着道:“我见你看书看得入神,不想打扰你。”

“什么话,”白析皓笑骂了他一句,将边上备好的青盐温水拿了过来,扶着他漱口完毕,再拿巾帕绞了,正待替他擦脸,却被林凛拦了下来,赧颜道:“那个,我自己来。”

“好。”白析皓递给他巾帕,微笑道:“饿了不曾?”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凛顿觉腹中饥饿难耐,忙点了点头。白析皓宠溺一笑,亲了他额头一下,撩起车窗,对外吩咐道:“传我的话,就地歇息半个时辰,将那边车上煨着的药膳拿了。”

车外传来应答之声,林凛听出,均是白家老号的伙计们,其中也夹杂个别陌生嗓门,他心中疑惑,问道:“析皓,咱们,这是去哪?”

白析皓笑而不答,只将他揽入怀中,道:“你先用些东西,然后穿严实了,下车走走,几天没下榻了,也该动动,不然血脉不流通。”

林凛虽然有满心疑问,但接触到白析皓温柔如水的眼睛,却也只得按捺不说。少顷,伙计将那药膳备来,倒有热腾腾一大碗。白析皓取过小碗调羹,盛了递给他柔声道:“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自己来。”林凛接过,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道:“味道怎的与上次不同?”

“自然不同。”白析皓笑了起来,道:“上回并无需补肾固原,这回却要。”

林凛微微一笑,道:“怎么说来,也不是我一人需补,你呢?陪我吃吧。”

“遵命。”白析皓另拿了一只碗,也跟着吃了起来,皱眉道:“这伙计跟了我三年,怎的这药膳火候,掌握得还是不好。”

“我觉着还好。”林凛道:“说起这个,小宝儿那笨孩子却有些功夫,你看他学旁的不行,学煎药熬粥,倒能触类旁通。他呢?”

“放心。”白析皓答道:“我没有半路落下你的宝贝小厮,还有那个琴秋,我也一并带着。”

林凛点头,默默吃起来,待二人用完了漱口完毕,白析皓将他惯常穿的狐皮斗篷替他带上,两人携手下了车。林凛这才发觉,马车行至荒郊之中,正值月上中天,地上一片银霜,他回头一望,吓了一跳,自己所在车队车辆不多,可护卫却着实不少。除了白家人外,另有一批黑衣骑士,骑在马上,静静等在一旁。人人衣襟之上,绣着一处展翅白鹰。林凛奇道:“这,这些人从何而来?”

白析皓呵呵低笑,道:“放心,咱们现下,不是白家神医与林家公子,而是飞鹰堡的两位少爷,出来游玩历练。”

林凛这才注意到,白析皓竟然换了一身衣裳,脱下那标志性的白衣,换上黑衣,衣襟上,同样以金银双色彩线绣了一只展翅白鹰,倒显出别样俊美,连薄薄嘴角,也染上几分放浪不羁,如此看去,倒真是某个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儿。

“那我呢,我怎的无需更换衣裳?”

“你不用。”白析皓将他揽入怀中,笑道:“江湖中人人知道,飞鹰堡少堡主爱惜幼弟,宠溺异常,你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自然想穿什么,便穿什么。”

林凛微微一笑,心下隐约明白了几分,他偎依入白析皓怀中,伸手拦住他的腰。白析皓对他这等主动示好,颇为受用,柔声道:“怎的突然撒娇起来?”

林凛微笑道:“没,只觉着,我何德何能,竟能遇上你。”

白析皓闻言沉默,手臂收紧,将他紧紧拦住,低声道:“不,是我何德何能,竟能得遇你。”

他二人靠在一刺客起,均觉满心欢喜满足,多少柔情蜜意,在月色无边之下,在无需言语之间,静静流淌。

第156章

如此一路往南,水泽之地越来越多,便是冬季,满目所见,却均是草熏木欣,泉渟风冷,一扫前路所见,冬季颓败之气。白析皓携着林凛,这一路不再藏头捏尾,处处以飞鹰堡少堡主自居,所到之处访友结朋,好一幅世家弟子,青年英杰的典型做派。他将相貌改过,染黑头发,林凛瞧着,这装扮好的少堡主虽不及白析皓俊美不凡,倒也不失英姿勃发,一表人才,其行事狷狂肆意之余,却不失精明有礼,且看得出,飞鹰堡地位不算顶高,却也不低,少堡主虽傲气十足,却也得些人缘,至少,所到之处,对当地武林世家耆老,该执的晚辈之利,均有备到。因而一路武林同盟款待应酬,却也不少。林凛扮作飞鹰堡小少爷,面色蜡黄,身材瘦削,一个花样少年却疲态尽显,一见便有弱症在身。白析皓以幼弟身子弱为由,堂而冠之对他宠溺温柔,呵护备至,便是当着武林同道者之面,也不避讳,众人却仿佛见怪不怪,个个均恭维道少堡主真乃好兄长,好男儿,对自家弟兄如此上心,日后哪位姑娘家嫁与他,可真是有福了。

这一日取道水路,载舟而下,至一处城镇,名为益华,众人遂弃舟登岸。临近岁末,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水岸两边人家,均于檐角门前,挂上五彩纸花,门前柳枝槐树,也披上长长彩带,如此盛装,当为庆贺某个节庆。白析皓一行入了当地最好一家客栈,谴了属下将自己的拜帖送至益华有名的武林侠客,人称“飞猿剑”袁绍之府上。林凛正觉疲累,卸了脸上的妆,靠在客栈榻上歇息,听白析皓如此吩咐,便道:“这袁绍之是何人?竟是你这般青睐,巴巴的一来送了自己的拜帖过去?”

白析皓温柔一笑,替他将鞋子脱了,架在自己腿上,一面为他细细按摩,一面道:“凛凛,你别瞧这江湖中尽是草莽,为点蝇头小利争个你死我活,其实,偌大的江湖,奇人可真不少。有人爱经商,有人爱练武,有人爱玩暗器,有人喜欢毒物,那点江湖名气,规矩道义,着实有不少人不放在眼里,只不过行事低调,不愿为那虚名,替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林凛感兴趣道:“哦?那这位袁绍之,是好什么的?”

“这个且卖个关子,暂不告诉你。”白析皓笑了起来,道:“你只需知道,他所精研之物,只怕当世无双。可这人平生最怕麻烦,觉得浮云虚名,令人疲于奔命,颇为无聊,因而装出一派普通江湖人的模样,倒也生活得有滋有味。”

林凛笑道:“大隐隐于市,此乃智者啊。”

“呵呵,别把那老小子抬得过高。”

“析皓,”林凛坐直了身子,缩回退,温言道:“你是否也是如此?”

“什么?”

“一面是神医白析皓,一面是飞鹰堡少堡主,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析皓伸过手去,轻抚他的面颊,柔声道:“我晓得你满心疑虑,却没料,你等了这许久方问。”

“我只是等待一个适合提问的时机。”林凛微微一笑,道:“那么,汝今能言否?”

“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析皓替他将几缕乱发,别到耳后,含笑道:“袁绍之其人于我亦师亦友,他教会我最有用的一样东西,却是建这飞鹰堡。”

“说下去。”

“历代神医,甚少有人落个好结果,于医术中执牛耳者,常常怀璧其罪,一身医术,竟如倒持太阿,多数时候就得旁人,却就不得自己。白家老号家底丰厚,我又自幼拜了名师,年纪尚幼便颇有名气,旁人只道白析皓福分非常,却不知这两者相加,能平安长大,真不知耗费父母师长多少心力。自小师父便耳提面命,医术其次,自保最重,我一直不解,却在后来闯荡江湖,经历了些挫折后,才终于明白,人这一生,任你公侯将相,贩夫走卒,均要看大夫。而天下第一神医这个名号,对病人而言,是一个救命灵丹,可对大夫而言,却如一层枷锁,动辄得罪旁人,甚至结仇生怨,抑或有那贪婪无耻之徒,看中这名号,想逼着我救那该死的人,炼那长生不老,提升功力的丸药,总之,个中情形,殊为狼狈。”

林凛听得心里一紧,禁不住握住他的手。白析皓温柔一笑,道:“莫担忧,我岂是能令人欺负了去的人?”

林凛笑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贴近自己脸颊,轻轻摩挲,极尽温存,白析皓凑过去吻了他,将他圈入怀中,轻松道:“这都是陈年旧事,我虽应付得过来,却也疲于奔命,便想着,若有一天,我不是白析皓,不是白家老号的少东家,不是什么劳什子第一神医,那该多好。那时候也是恰巧,撞见袁绍之,见他一身本事,放出去那是名震江湖,几成传奇,可这人却甘愿隐匿才能,做那仍人堆里挑不出来的寻常武人,我灵光一闪,便想到,这老小子可以,我白析皓为何不可以?”

“于是,就有了飞鹰堡?”

白析皓颔首笑道:“于是,就有了飞鹰堡。”他圈紧了怀里那人,道:“当然,这飞鹰堡非一日之功,其时正值父母双亡,白家旁系闹事不休,撺掇着要分家,我一恼,便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将大部分家财抽出,投在飞鹰堡这边,白家老号只余一个空壳让他们抢去。那些旁系白家,没几年便败光钱财,可我的飞鹰堡却渐渐风生水起,有了些名堂。”

“我不明白,武林中其他人不会好奇这无名无姓,无根无据的飞鹰堡何人所建,意欲何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