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自有本王的打算。”君天毓冷哼,却不愿再做过多透露。

颜依依看他也是言尽于此,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枉然,也就未再追问,待了会儿便离开了,临去时,君天毓冷冷警告,“令妹在宫中很安全,还望慕公子莫要多管闲事,到时出了事,令弟这通敌叛国的罪证可是坐实了。”

一句话说得颜依依心里跟着一抽,也不知道让慕倾烟诈死偷带出宫的计划是不是已被君天毓知晓,也未敢多问,只是回以一个淡漠的眼神便与楚沐风一同离开了。

“看来这事只能由慕贵人亲自出面解决,君天毓抓捕慕倾凡明显是冲着慕贵人去的。”步出了毓王府,楚沐风淡淡道。

“我知道。”颜依依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慕倾烟与太子联手,必是触动了君天毓某方面不可说的秘密,如若不然不会借由伤害她的家人来逼迫她离开太子,甚至,君天毓或许只是借由此光明正大地控制整个兰轩宫,防止外人进出。

“宫中有传言,因慕贵人与当年莲妃相似的神韵,天启帝一直相信慕贵人便是当年莲妃投胎再生,对慕贵人极具宠爱,而慕贵人单纯的身世及淡然的性子也让天启帝信赖有加。天启帝自知时日不多,身边唯一能信任之人除了慕贵人再无他人,因而早在重病之时,天启帝便将遗诏交由慕贵人代为保管。”

似是在谈论此刻的天气般,楚沐风的语气极其平淡自然,颜依依却听得心蓦然一紧,转过身望着他便问,“哪听来的?”

这事儿她倒从未听慕倾烟提起过,若是传言是真,倒可以解释太子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与慕倾烟结盟了。与慕倾烟套近乎,若是遗诏内容有利于他,他便可光明正大地登上那帝座,若是不利,便可趁着遗诏公布前篡改或是毁掉,无论哪一种,拉拢慕倾烟必是一步重要的棋。

君天毓如今想要借由慕府控制慕倾烟,难道也是基于此考虑?

“偶尔出入宫中,听到些闲言碎语。”依旧只是事不关己的淡然语气。

颜依依皱眉,“有几分可信度?”

“七分。”楚沐风转头望她一眼,淡道。

颜依依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天启帝病倒之后便慢慢将慕贵人冷落了,十天半月不召见是常事。若非有意让她淡出众人视线,一个垂暮之人,会不愿意在临终前让钟爱之人多陪陪?”

颜依依垂眸想了想,却也觉得楚沐风分析得有道理,若非有意将慕倾烟冷落不理,慕倾烟怀孕的消息又岂能瞒得过皇上。

只是,既是将事关社稷的遗诏交予慕倾烟,必是也派了人手暗中保护她的安危的吧?只是那批人是听命于天启帝还是听命于慕倾烟,这中间倒耐人寻味了。从有孕到出事,天启帝那边无丝毫风声,天启帝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光是想着这些问题颜依依便觉头疼,原本还以为慕倾烟只是单纯的感情之事,如今看来,还牵扯到江山社稷来了。想来她这妹子倒是不简单,一个闺阁女子,什么都藏得深不说,短短三年竟取得天启帝的信赖,连攸关社稷的遗诏都交由她保管,这手段也算了得,相比之下,她这当姐姐的,便显得相形见绌了。

就不知她原本设计的炸死离宫,是天启帝的意思还是真的只是借此逃避感情?

对于这位打小便不亲的妹妹,颜依依心底迷惑了。她是念着那点血脉亲情想着要帮她,但愿她莫要将她当枪使。

“慕贵人是非离宫不可的,要自保,她必须得离开这漩涡中心。若遗诏真在她身上,天启帝必是会对她的离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现在的天启帝保不了她,若是慕贵人先他而去了,他找不到第二个信赖之人。现在的西泽一旦起了内斗,被东泽侵吞必是指日可待,天启帝再怎么昏庸,也断不会让西泽就此断送在自己手中的。对于现在有心无力的他而言,大概也是借由那纸神秘的遗诏阻止这场内斗,所以他不会让慕贵人死在他前面,而将慕贵人秘密送离这危机四伏的深宫,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他现在只是缺一个名正言顺让慕贵人离宫的理由,因此慕贵人若是有心炸死离开,无人会阻拦。”

似是看出颜依依心底的疑惑,楚沐风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末了才道,“依我看,君天毓不会真的为难慕倾凡,慕贵人是聪明人,她会知道怎么做,她必是要将慕府安排妥当了才会安心离宫,若我猜得没错,不出三日,君天毓会放了慕倾凡,到时慕倾烟会差人联系你出宫之事。”

听着楚沐风将这一番宫中秘事分析完,颜依依已说不清是钦佩还是其他,转身望着他,水润的眼眸在他平静的脸上来回逡巡了几圈,颜依依叹口气,“楚沐风,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对西泽皇宫之事分析得透彻,也将天启帝那点心思摸了个透,即便是常出入皇宫,也未必就能做到如此吧。

“没关系,一辈子很长。”楚沐风笑着道,将她微微揽紧,“这三日你安心养伤便是,莫要再为那些有的没的事瞎操心,我保证,慕倾凡三日内会安然无恙地被送回慕府。”

062.不速之客(补齐)...

三天后,慕倾凡果然被安然无恙地被送回了慕府,尽管在狱中待了几天,却也并未受任何欺负。

颜依依这三日虽是听从楚沐风的意见没有再去为救出慕倾凡费心,但心底总踏实不下来,直到看到慕倾凡安然回了府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对于楚沐风这番料事如神的本事倒是多了份钦佩。

君天毓如此爽快地放了慕倾凡,想来慕倾烟是与君天毓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个念头几日后便得到了证实。

第二日之时慕倾烟差梅香送信与她,信中道,她厌倦了在太子与君天毓间的周旋,盼着早日离开那牢笼,望颜依依能看在姐妹份上帮个小忙。

慕倾烟信中虽未言明帮什么忙,颜依依也是猜得到的,无非是替她寻一具身形与她无差的尸首送入宫中,将她替换而出。

虽说对慕倾烟身上兜着的秘密始终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颜依依也明白,慕倾烟留在宫中时间多一日,慕府便危险一日,将她接出宫是最安全保险的方法,日后无论她是否还会回来,以何种方式回来,相信到时她都有足够的能力保下慕府。她是个聪明人,皇上有求于她,她不会不为自己及背后的家族谋求退路。

在宫中虽是可随便寻个身形相差无几的宫女替代,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况宫里莫名失踪了一名宫女也算不得小事,又是恰好在慕贵人意外辞世之时发生,有心人查起来,很快便露馅,因而倒不如在宫外弄一具尸体进宫。

颜依依差人在西京四下打探了下,探听到城北青楼天怡院新近有位姑娘染病身亡,刚被抬到到城北乱葬岗草草葬了,于是命人特地将那姑娘的身高体型打探清楚,还特地带人趁夜掘了坟。

那姑娘毕竟只是青楼里一不起眼的姑娘,当日年纪小沿街乞讨被那青楼里的嬷嬷瞧见,看姿色不错便骗到了楼里,想着日后能靠着她赚点银子,却不想小姑娘长大后刚接了几天客便染上了病,身体日渐衰弱。

青楼本就人情单薄,那青楼嬷嬷看她染了病,整日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也就没再费心花钱替她调养,留待她自生自灭,看着她断了气席子一裹,便命人将她抬了扔乱葬岗,便是连那墓地也只是草草挖了个坑,几抔黄土薄薄盖过便了事。

因那嬷嬷的狠心,要将那姑娘的尸体挖出来倒不是什么难事。那姑娘身高与慕倾烟差不多,因久病的缘故,身形早已是形销骨立,消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不细辨与慕倾烟倒有几分相近。

虽说这苦命的姑娘已无亲无故,也早已魂归黄泉,但是这般借她的尸体来替换慕倾烟,颜依依总觉过意不去,但眼下的情况也只有这一法子可行,只能试着以到时这姑娘还能以贵人甚至是贵妃之礼厚葬为由说服自己,命人秘密将尸体送到了皇宫密道内,经由云清宫直接送到了慕倾烟居住的兰轩宫底下。

楚沐风陪颜依依一道由密道进的宫,密道内意外地畅通无阻,想来不是皇上撤了方便便是楚沐风或者慕倾烟招呼过了。

相较于楚沐风与慕倾烟的深不可测,颜依依反倒觉得自己如同白纸了。原还觉着自己或许是有那么点小聪明,但在楚沐风和慕倾烟面前,倒显得小儿科了。

老实说,这种感觉着实叫人心底不舒坦,她被迫参与其中,却似个局外人般,看不清其中那棋局,只能像个棋子般任人差遣使唤,哪日若成了弃卒,也只得怨自己脑子不够聪明好用。

“想什么?怎么心事重重的?”从兰轩宫回去的密道上,楚沐风看颜依依似是愁着一张脸,俏丽的脸上也有些漠然的样子,一把将她揽了过来,低头望着她便道。

“没事。”不知该如何说起心底的烦忧,颜依依朝他挤出一个笑,轻轻摇头,“只是想着倾烟今夜不知能否顺利出宫罢了。”

楚沐风盯着她望了会儿,薄唇微抿,却不语。

颜依依知道他并未信她敷衍的话,与楚沐风亲近了些,对他的想法还是了解些的,却也没怎么想说,于是假装若无其事地将事先瞥开,看到这会儿快到云清宫下的密道了,想到当日在这里看到莲妃的事,心念一动,转头朝楚沐风道,“前边不远便是莲妃的水晶塚,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楚沐风神色微微一紧,深如瀚海的眸底似有什么一划而过,快得颜依依还来不及捕捉,楚沐风已垂下眼睑,将脸瞥向别处,清峻的脸上已恢复平静,便是连声音,也一如往常般低沉平静,“不用了,这里毕竟是皇家禁地,在里边待得愈久我们处境便愈危险。”

*****

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或者真的是因为担心在这里滞留时间过长惹来麻烦?

心底莫名掠过这句话,颜依依没有问出口,只是柔顺地应了声“嗯”便跟随他的脚步出了密道。

“依依,若哪日我不是我,你会怎样?”一路沉默行至家中,楚沐风突然道。

颜依依有些莫名地回头望他一眼,“你不是你还会是谁?”

楚沐风笑了笑,道,“说得极是。”

之后便没再说什么,颜依依本还想问些什么,看到多日未见的萧云飞走了过来,便也就此打住,笑着与萧云飞打招呼。

萧云飞看到站在颜依依身边的楚沐风时眼底掠过疑惑,虽因楚沐风已乔装打扮过并未认出他来,但是直觉却让他深知眼前的男人与颜依依关系匪浅,眯着眸不动声色地将楚沐风打量了一番,而后状似随意地一把将颜依依拉到眼前,双手扣着她的肩拧着眉便道,“听延平说你前几日不慎受了伤,伤着哪了?好些了吗?”

边说着边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番,颜依依没料到萧云飞会突然这般关心她的伤势,被转得头晕眼花,手急急地抓着萧云飞的手连声道,“云飞,你再转下去我没事都被转出事来了。”

身侧两道凌厉的视线射来,如芒刺在背,颜依依本%能地收回握着萧云飞的手,不着痕迹地拉开与萧云飞的距离。

萧云飞也明显感觉到颜依依的忌讳,眯眸望向楚沐风,楚沐风亦神色极其平静地与他对视。

“这位是?”隐约察觉那眼神熟悉,眼底掠过疑惑,萧云飞望向颜依依,温声问道,说话间再次将颜依依轻扯向自己,颜依依一个防备不及,就这么被萧云飞给扯入了怀中,鼻子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胸膛,身子也跟着打偏,却被萧云飞伸手给扶住了腰。

楚沐风眼眸微微眯起,缓缓移向萧云飞落在颜依依腰间的那只手上,薄唇慢慢抿起。

虽没有抬头,颜依依却明显感觉到身侧那两道灼烫的视线仿佛要在她腰间灼出两个洞来般,背脊却莫名地发寒,也顾不得萧云飞陡然冷下来的脸,挣扎着从萧云飞身上爬起来,有些仓皇地退离几步,边低声解释道,“他是我江湖认识的一个朋友,你唤他风公子便是,来西京办点事,在府里借住几天。”

楚沐风来西京的事不好让外人知道,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颜依依便随便替他安了个身份。

萧云飞望楚沐风一眼,唇角慢慢划开一个温润的笑,“原来如此!”

说着转头想楚沐风作了个揖,温声道,“抱歉,前几日有事外出,风公子前来未能亲自相迎,怠慢了风公子,还望风公子海涵。”

客气有礼地招呼,隐约有慕家男主人的气势。

楚沐风眼眸微微眯起,却很快便将眸底的神情敛去,亦客气有礼地回了个招呼。

“倾尘平日粗枝大叶惯了,哪里照顾不周的还望风公子莫怪。”依然是温润有礼的语气,言语间与颜依依的亲昵倒是可见一斑,望向楚沐风的眼眸也隐约带着挑战的意味。

颜依依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跳,萧云飞今日这是怎么了,言辞间似是在有意无意地昭告他与她关系非同一般,他说完了倒是可以潇洒走开了,但遭罪的却是她,打翻了醋坛子,晚上楚沐风不得从她身上一点一滴地讨回来。

为免萧云飞再继续说些令人误解的话,颜依依赶紧插了进来,道,“江湖人不拘小节,没关系的。”

说看萧云飞似是还要开口赶紧道,声音却是压低了,“师兄,你前些日子没在我也没来得及与你商量。今夜宫里怕是不大太平,倾烟怕是会出宫,我打算先将她接回迷宫,正要去安排一下,你若是要回迷宫你便顺道安排一下吧,若是不回我回去歇一会儿再过去。”

萧云飞望了眼她依然有些苍白的脸色,道,“我一会儿必得回迷宫一趟的,顺道安排下去吧,你身上有伤,现在家好好歇着。”

“有劳师兄了。”颜依依真心道谢。

萧云飞却不乐意,也不顾楚沐风在场,手中的羽扇一合便一把轻敲在了她额头上,笑着道,“什么时候与我这般客气了。”唇角亦是挂着宠溺的笑容。

若是平日颜依依必是要与他嬉闹撒娇一番,但现在身侧站着尊敛了神情的大神,颜依依莫名气短,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笑了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与他,而后说了些应注意的事,直到她被自家老爹差来的下人给唤过去才松了口气,与萧云飞道别。

萧云飞没有跟过来,楚沐风倒是随着她一道而去,刚走了没几步,楚沐风那根沉稳有力的手臂便紧紧缠上了她的腰,颜依依瞬间僵了身子,萧云飞还在身后看着呢,旁边也还有下人。

楚沐风却似是故意地般,看她不满地转过头瞪向他,只是轻飘飘地扫她一眼,头一低作势便要吻上她的唇,吓得颜依依头一偏赶紧避过,楚沐风的唇落在她的耳边。

“娘子,为夫很生气。”贴着她的耳,楚沐风以着极慢的语速在她耳边道,灼烫的气息随着他的吐纳萦绕在耳边,瞬间便将她的脸蛋熏得一片滚烫,幸而脸上带着面具,旁人看不出,但是烫红的耳垂还是泄露她此时的情绪。

看着她原本雪白的耳垂慢慢变得通红,楚沐风这才满意地放开她,手却还是搂着她的腰往书房而去,旁边的下人也假装看不到般低垂着头匆匆走过。

身后那两道凌厉视线却久久不散,想来萧云飞犹在身后望着,颜依依只觉得窘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拐了个弯才松了口气。

“这么怕被他看到?”楚沐风看着她明显松了口气,望着她不紧不慢地道,面上神情淡淡,语气也是平淡无起伏。

颜依依跟在他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也算摸得些他的性子,他面容语气愈是表现得不在乎,心底的怒意就愈胜。现在看来,方才与萧云飞的那些意外的亲昵举动及萧云飞刻意表现出来的亲昵确实让他很不快。

这么想着,颜依依难得柔顺地抬手揽上他的腰,侧头望向他,浅笑盈盈,“楚沐风,你是不是吃醋了?”

楚沐风平平静静望她一眼,突然拉下她扣在腰间的手,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肩,将她往旁边地墙轻轻一推,长腿一迈,轻松便将她给紧紧压在了墙上。

手跟着捏着她的下巴头一低便狠狠地吻了上去,有些发狠地啃噬吸吮着她的唇舌,直到她气喘吁吁地瘫在怀中才意犹未尽地松口她,盯着她,吐字清晰,不紧不慢,“为夫就是吃醋了。高兴了?”

颜依依喘息着抬头望他一眼,慢慢道,“不,我现在更想哭。”

楚沐风眼眸危险地眯起,颜依依望着他道,“你岳父来了。”

说着视线穿过楚沐风的肩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唤了声,“爹!”

063.不速之客(下)...

楚沐风身子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过来,神情自然地转过身,朝正眯着眼盯着他瞧的慕家老爷子淡声打招呼,“慕老爷。”

边说着扣在颜依依腰间的手边若无其事地收回,那神态自然得完全没有在人家老爹面前占了人家女儿便宜的尴尬。

颜依依素来知道楚沐风脸皮厚,却没想到这种形同于被捉奸在床的情况下他依然能这般从容淡定,忍不住狠狠剐了楚沐风一眼,而后才有些不自然地望向自个老爹,道,“爹,您怎么来了?”

慕家老爷望她一眼,却没应她,只是望向楚沐风,眼底威仪之色隐现,“风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莫不是要坏了我女……”

本想说“女儿”,但看到周围不时有人经过,慕家老爷子硬生生改了口,“这传出去,你叫她以后如何成婚?”

“慕老爷。”相较于慕家老爷子勃发的怒意,楚沐风显得平和许多,语气也是很平静,“倾尘婚姻大事您不用担心,事实上,倾尘半年前已……”

“额,那个,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咱回书房说吧。”看楚沐风似是要将他们已成婚的事说出来,颜依依急急出声打断,绕过楚沐风便上前挽着慕老爷子便往书房而去,阻止楚沐风再说下去。

当日成婚之事怎么说也是个大乌龙,眼下的情形实在不是坦白的好时候。

楚沐风淡淡望她一眼,没再说下去。

慕家老爷子却不是省油的灯,颜依依从不与他亲近,如今竟主动挽着他往书房而去,这其中必有什么事瞒着他,因而也就没这么好打发,转身望着楚沐风,沉声道,“半年前就已怎么了?”

“哎呀,爹,您就别问了成不成,还能怎么,不就花前月下私定了终身而已,您就非得逼着我说出来吗?”颜依依状似不满地咕哝道,声音刻意拔高,周围路过的下人许是被自家少主子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到,一个个竟不是撞墙上便是撞一块儿了,惨叫声一片。

颜依依却不理,只是假装无意地往那些下人望了眼,看着自家老爹瞬间黑下来的脸,不以为意地道,“这种私定终身之事于爹而言不是家常便饭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年除了她那仙子娘亲,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哪个不是他私定终身后娶进门的。

慕家老爷子脸色瞬间有些青白交加,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随着她往书房而去。

楚沐风若有所思地望向颜依依,却见她平静的脸蛋上除了事不关己的淡漠及淡淡的疏离外再无其他情绪,那张脸此时也似是披着面纱,有种隔雾看花的不真切感。

下颔微微收紧,薄唇微抿起,楚沐风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随着她一道去了书房。

慕家老爷子找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只是问问慕倾烟的情况,及今晚的安排。

颜依依只是大致说了下,并未细说,这事毕竟攸关生死,知道得太多便是杀头的大罪,如果可以,还是活得糊涂点便好,他只需知道他女儿没事便成,细节的东西知道得太多于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尘儿,你是不是还在恨着爹?当年若不是爹,你娘也不会……”

谈完事情,颜依依准备离开时,慕家老爷子突然在身后开口问,声音有些岁月洗过的沧桑。

颜依依的脚步停了下来,顿了好一会儿,而后缓缓转头,面向慕家老爷子时,脸上已是浅笑盈盈,“你和娘的事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慕家老爷子望着她脸上的笑,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心里恨着我。”

颜依依敛了笑,“爹,您多想了,我谁也没恨,只恨我上辈子投错了地方。”

说完已转身而去。

楚沐风在门外等着她,看她开了门,走上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朝她露出一个浅笑,手已紧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她居住的院落而去。

颜依依垂眸望向扣在一起的十指,有些失神。楚沐风将她的手握得极紧,他虽未说什么,但她知道方才在屋中与她爹的谈话,他必是都已一字不漏地听了去,他没问,或许只是在等她主动开口,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小到大,很多东西习惯了一个人承担之后,慢慢也就习惯了将话烂在心底,与人倾诉的事她学不来,就如同方才她爹问她是否恨着他时,刻意忽略得太久,已经不知道恨不恨了,自从长大后便没再想过恨不恨的问题,只是每日这般无所谓地活着,不会刻意去想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将近二十年下来,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一路沉默地陪着她回到房里,刚将房门关上,楚沐风便从身后将她拥入了怀中,双手自她腰侧穿过,让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低头望向她的侧脸,长指沿着优美的轮廓线条轻轻描绘着,声音有些低哑,“依依。”

“嗯?”颜依依微微转过头,却并未望向他,只是半敛着眼眸,浓密的长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圈淡影。

“有什么事便总自己一个人憋着,有些事说出来了心里反倒好受些。”

颜依依身子有瞬间的僵硬,笑了笑,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在他柔光流转的黑眸中,轻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我没事,只是他突然问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

轻抵着他的唇,颜依依低声道,声音柔转并未见低迷。

楚沐风似是松了口气,长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没事便好!”

轻轻的低喃逐渐消失在相贴的薄唇中,轻柔的亲吻,随着地上一件件凌乱飘落的衣衫,逐渐变成急促的掠夺,如燎原的火焰,在静谧的屋里,燃烧成难耐的娇吟与粗重的喘息……

虽是月余没有欢%爱,但因着晚上有事,楚沐风还是极克制,并未像以往般无节制地需索,只要了她两次便没再继续,只是拥着累极的她一道休息,直到暮色降临颜依依幽幽醒了过来才一道出了房。

夜色很暗,有股山雨欲来的阴沉,连半颗星子都没有,却是风极大,人站在屋外也被吹得睁不开眼。夜黑风高,确实适合干些某些不便于公开的事。

子时,四下俱静,皇宫方向处突然被大片的火光染红了整个天际,原本安静的街道慢慢人声鼎沸,都争相追问宫里是否出了什么大事,惶惶然直到天明。

在民间对此事议论纷纷之时,颜依依与楚沐风已趁夜将慕倾烟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离了西京,并趁着夜色回了府,一觉到天明。

五更过后,宫中有消息在民间悄然传开,昨夜兰轩宫执火的宫女不慎,不小心烧着了,因借着昨夜的秋风,火势瞬间涨得漫天高,控制不住,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兰轩宫,宫中的慕贵人不幸殒身火海。

亦有人称意外起火只是宫里堵民众之口的幌子,兰轩宫的慕贵人不知开罪了哪位宫嫔,昨夜遭人暗算,趁着烈烈秋风,整座寝宫在睡梦中被人付之一炬,连同那慕贵人也难幸免于难。

至于这纵火之人是谁,有人说是皇后娘娘,有人说是华妃,有人说是珍妃,众说纷纭,争论不定,但皇后娘娘的嫌疑却是最大的,毕竟自慕贵人入了宫,很快便得皇上专宠,因此而开罪了皇后娘娘也是极有可能的。

颜依依醒来时便听下人们议论纷纷,原本还以为是讨论昨夜宫里那场火的,细听下却发现却是谈论毓王爷的。

据说昨夜宫里大火起的时候,毓王爷也进了宫,甚至不顾众人劝阻孤身冲入了火海中,被烧毁垂落的横梁砸到,伤了腿,而且伤势不轻,宫里宫外纷纷猜测莫不是这毓王爷与慕贵人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听闻君天毓昨夜孤身冲进了火海中颜依依心底还是诧异万分的,但是传言之事,众口铄金,是真是假却是不可辨。

只是作为慕倾烟的家人,出了这么大的戏,这戏还是得做足的,于是一大早颜依依便帅着自家老爹及慕倾烟的亲娘二夫人及府里的一些姐妹,匆匆地去皇宫门口要求觐见,自是被拦了下来,但因二夫人及其他姐妹的不知情,哭哭啼啼地在宫门外等了大半天倒是做足了戏,直到宫里交代下来今日会给慕府一个交代,一家人才苦着脸回了府。

刚回到府楚沐风便因有事出去了,颜依依因担心慕倾烟的行踪便回了趟迷宫,确定慕倾烟安全无虞后才离去,想着暂时没什么事,且迷宫在西京的总部与楚府的别院距离不远,便顺道回了楚府别院内。

昨夜一晚没得睡,今日又去那宫门外晒了大半天太阳,身子有些受不住,回到府里必是要被二夫人及其他姐妹给吵得没办法休息,倒不如偷个闲在这边小憩片刻。

但是显然这小憩片刻在此刻看来也是个奢望。

望着楚府别院门口站着的那抹嫩黄色的倩影,颜依依只觉头疼,下意识地要转身离去,但已来不及,不知何时来了楚府别院的柳香儿已看到了她,并出声将她唤停了下来。

这么假装没看到离开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颜依依只得笑着转身与她打招呼。

“依依姐姐,好久不见。”柳香儿望着她笑着道,却没再唤她“嫂子”,只是以着“依依姐姐”唤她,听得颜依依一阵阵鸡皮疙瘩直冒。

“好久不见!”颜依依亦浅笑着回应,“不知香儿姑娘来了府里,多有怠慢,还望香儿姑娘莫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