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依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说完,冷冷扫了眼其他几位夫人,“以后谁未经我允许再踏入我院子半步,我不介意亲手将她赶出这个家。”

说完已不待众人反应“碰”的一声将门关上,将门外的哄闹生隔绝掉。

慕老爷子是这府里唯一知情的人,也知晓颜依依的不易,沉着脸将所有夫人女儿赶出了院子,隔着门向颜依依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才离去。

外边顿时安静了下来,颜依依却再无睡意,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确实累极,尽然萌生了从府里寻个人接管府里的生意的念头。她是个女人,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个家中打理府里的生意,必是得有人接掌才是。

只是她姐妹虽是不少,大大小小加起来近十个,却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思来想去除了慕倾凡及年仅十四岁的三弟慕倾夙竟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

只是慕倾凡从小就书呆子一个,若是性子不学着变通点,在生意场上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而慕倾夙自小跟着他的母亲三姨娘,对她多少有些敌意,也不好说话。

但如今只有这两人合适,颜依依也管不得其他,还历练的还是得扔到虎口狼穴去好好历练一番。

颜依依是想到便去做的人,当日便去找了慕倾凡商量让他插手生意的事。

原本她还担心慕倾凡不敢接手,没想到慕倾凡竟是一口应承了下来。许是经过了前几天的牢狱之灾,慕倾凡看着倒似长大不小。

慕倾夙那边倒是费了些唇舌,但是有三姨娘在一边煽风点火要他趁机把慕府的产业给弄到手,慕倾夙倒是很快也应承了下来。

颜依依倒不担心慕倾夙日后在家产之争上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他秉性也算得纯良,只是自小跟着目光短浅的母亲一道,难免受些影响,她倒是有信心将他往正道上引。

有了慕倾凡慕倾夙的应允,颜依依便趁着还在西京,开始手把手地教他们生意的事,去哪谈生意也随身带着,让二人跟着学着点。

前些日子与楚沐风北边牧场合作的事早已敲定了下来,培养战马之事也已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关外毕竟离西京有些远,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没能抽空去看过。颜依依有心将牧场的事宜交由慕倾凡,一来也可尽快锻炼他独立的能力,二来牧场生意毕竟是与朝廷有关,容不得半丝马虎,还是派自己人去盯着比较放心些。

颜依依为着能尽心教慕倾凡慕倾夙,特地要求在西京多待两个月,楚沐风起初不同意,但拗不过颜依依的软磨硬泡,勉强答应。

他有事不能长待西京,在慕倾烟的事情过了三日后便赶回了东都。

也不知楚沐风与柳寒烟说了什么,自楚沐风回去后柳氏姐妹便也跟着回了东都,倒也没见派人找颜依依麻烦。

颜依依虽是松了口气,但是对柳寒烟跟着楚沐风一同回东都的事心里却是有疙瘩。虽楚沐风一再向她承诺与柳寒烟没有兄妹以外的感情,她却总也未敢全然信赖,或许,她对楚沐风的认识也没有深到全身心地相信他。

只是她也知道担心也无用,感情的事本就防不胜防,若是楚沐风真不幸哪天与柳寒烟或者别的女人瞧对眼了,那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倒不如放宽心。

只是她宽了心,楚沐风却无法宽心,萧云飞与她整日朝夕相处,他不能时时将她留在身边看着,总也放不下心来,两个月没到已偷偷来了三趟西京,每次都是匆匆地来便匆匆地赶回去,变着法儿想将她哄到东都去,却总被颜依依以着为了日后打算先忍忍为借口给堵了回去,只能每次一来就发狠似地在她身上讨些甜头,他在这边待了几天便让她几天下不了床,第三次偷偷潜入她房中的时候,颜依依终于受不住,在床上就被折腾得被迫告饶,答应将这边的事交代妥当便随他回东都,楚沐风这才放了她,却因东都的事,来了一天便又匆匆赶回去了,只说顶多再给她五日的时间。

颜依依看人的眼光不差,慕倾凡慕倾夙却有经商之才,学起来不比她当年差。

两人尽心尽力地跟着颜依依学了一个多月,虽还只是起步阶段,却也开始亲自经手府里的一些小生意,上手倒是蛮快的,颜依依看这兄弟二人在经商方面确有遗传自自个老爹的天赋,便也放了心,将慕倾夙派往了关外牧场磨砺,让他跟着牧场的总管李进学些牧场经营管理之道。慕倾凡留在了西京,让他跟着萧云飞主营府里的在西京的事务。

宫里自兰轩宫失火一事意外平静了一个多月,毓王爷据传在那日被横梁砸伤,许是留在府里养伤,这一个多月来仿佛从世人眼中消失了般,除了前些日子那位据说是毓王爷宠姬的纤柔姑娘因主使兰轩宫纵火案被君天毓亲自送入了天牢,整个毓王府这一个多月来也风平浪静。而那位纤柔姑娘在打入天牢三日后便被人发现被暴尸乱葬岗,手筋脚筋俱断,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完肤,且生前似是被人奸%淫过。风光一阵却落得如此下场,直教人唏嘘感慨。

颜依依原是不知纤柔是如何被栽赃牵扯进兰轩宫纵火案中,后来从迷宫秘密调查来的情报中颜依依才猜到了个中缘由。

而那竟是慕倾烟亲自为纤柔设的一个陷阱。慕倾烟在策划大火之时故意在现场留下了纤柔的贴身带着的耳钉,并借由天启帝赋予她的权力借由在这场大火中侥幸存活的宫人之手将这场祸患栽赃给了纤柔。天启帝本就是有意让慕倾烟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离这皇宫,既是要演给人看,为求逼真,借此将一两个倒霉鬼拖下水也不是不可能,慕倾烟要纤柔死,他便依着她。

只是君天毓处置纤柔,是真的以为她才是这场纵火案的主谋还是借机甩掉这颗棋子,或者只是借机替慕倾烟报仇,这就只有君天毓自己知晓了。

慕倾烟自那日消失后一个多月来也失去了所有踪迹,那日将慕倾烟只让她与楚沐风送到了官道外便不让再送下去。那日她与慕倾烟拥抱送别时,慕倾烟趁机在她掌心塞了张字条,并在她手心写下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事后她曾偷偷看过那字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小心楚沐风”。

她不知道慕倾烟留这几个字给她是什么意思,她虽是极力忽视,但无可否认,这几个字似是烙在了心底,这或许也是她没办法全然信赖楚沐风的另一个原因,她与他恩爱着,他的神秘,却总叫她无法不防着。

这些日子她都在暗中派人寻找慕倾烟,慕倾烟却似是从这世间蒸发了般,一个多月下来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昨日,许久未见的媚姨竟出现在慕府,才有了一丁点关于慕倾烟的消息,只是媚姨带来的消息,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067.阶下之囚...

“倾烟死了,就在你们送她出宫的第二日,东泽楚府的楚沐风亲自截杀。”

媚姨的话,一字一句,如尖锐的冰棱,一寸一寸地沁入肌肤,彻骨的冷。

“媚姨,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许久,颜依依干涩着嗓子问道,媚姨没必要骗她,也不会骗她,她并不知道她与楚沐风的关系的,除了萧云飞,没有人知道她与楚沐风的关系。

可是,慕倾烟真的死了吗?真的是楚沐风杀的吗?

他当日赶来,为的只是利用自己接近慕倾烟,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截杀慕倾烟?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就因为慕倾烟手中握着的那份密旨?那份密旨里是不是将帝位传给了君天毓而非君天旸?他要助昭陵帝扶持太子君天旸为帝,所以,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变数,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中途将慕倾烟截杀,让那份密旨永远成为密旨?

慕倾烟离宫的第二日,楚沐风确实消失了一整天,他那天的消失,为的便是去截杀慕倾烟?

颜依依一张脸苍白得几无血色,媚姨的话彻底干扰了她所有的判断,她试着替他找出不是他做的理由,可是所能想到的,却都是他亲自所为的佐证。每一个猜测,都让她的心冷一分,若是慕倾烟死了,若是真的楚沐风所为,她……

她要怎样?她该怎么做?除了冰冷,颜依依竟找不到答案。

“依依,你怎么了?”媚姨察觉到颜依依的异色,眉尖蹙起,担忧地望向颜依依,看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有些虚浮不稳,赶紧上前扶住她,扣着她的手顺道替她把了脉,一抹异色自眼底掠过,媚姨却并未说什么,只是道,“倾烟……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为她难过,这个结局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个解脱。”

颜依依一手扶着媚姨,一手扶着额,为免媚姨瞧出什么来,轻点着头顺着媚姨的话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太意外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若是知道那日一别竟是阴阳相隔,说什么我也不会……”

话到最有竟有些哽咽,颜依依没再说下去。她鲜少会哭,如今哭泣却不知是为慕倾烟还是为楚沐风的利用,如今只觉得心寒,浑身都寒,身子也止不住地打颤。

媚姨握着她的手,也察觉到她手中渐冷的温度,心下担忧,不顾她的反对,硬是扶着她回了房,强将她压躺在床上,一边替她盖被子一边叹气道,“以前你娘去世也未见你掉半滴眼泪,如今只是一个平日不亲的姐妹去了,你却是哭哭啼啼的了,我也不知该高兴你终于也像个正常人般了还是该替你担心。”

颜依依压住了媚姨握着被角的手,强挤出一个笑,“媚姨,您别为我担心,我只是觉得若不是我横插一脚,她或许就不会这么快便……去了,心里对她有些愧疚罢了,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便好,”媚姨叹口气,在床前坐下,反握着她的手,幽声道,“依依,你虽不是媚姨亲生的,媚姨却是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般养着,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媚姨也……”

说话间媚姨却已红了眼眶。

“我不会有事的。”看媚姨神情忧伤,颜依依赶紧保证道。

媚姨听颜依依一再保证,心里有了些安慰,紧握着她的手,没再说话。

许久,看颜依依已渐渐恢复了些,才柔声道,“依依,六年前你曾误闯了归魇教,还记得这事吗?”

“当时还是媚姨救的我,依依又怎会忘记。”颜依依强笑着应道,努力忽视媚姨方才带来的消息对她的影响,将心神凝在此事上,“媚姨您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莫不是最近归魇教有什么大动作?”

“大动作倒没有,只是,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据说归魇教已与太子合作,有意助太子争夺帝位。太子实力本就远在毓王爷之上,如今又加上一个归魇教,只怕到时这仗若是打起来,毓王爷必是要吃亏的。”媚姨话语中不无担忧。

颜依依自是明白媚姨的担忧,归魇教的实力就如同它的神秘一般,高深莫测,无人能探得它的具体所在,有多少分教,有多少教众,多年来却稳坐江湖第一魔教的位置,特别是自从六年前新任教主上任后,一夕之间便将有第二大教之称的天凭教全军剿灭,整个归魇教在江湖的影响更是令人闻声色变,朝廷虽有意剿杀,但因其并未触及到朝廷切身利益,也未再干过什么扰民伤民之事来,师出无名,因而东西泽朝廷从未冒险派人剿杀过。

因其既不属东泽又不属西泽管辖,因而江湖人暗中又有人将归魇教称为第三国,江湖中有传言,其实力可与东西泽两国国力相一较高下,但毕竟是上百年来就被打上了魔教烙印,即便它实力再强大,却只是令人忌惮,并不能服人。

六年前归魇教只是插手江湖的事,却从未参与朝廷之事,但自从六年前新任教主上任后,整个归魇教慢慢与朝廷相互渗透,有意插手朝廷之事。

自几月前与楚沐风闯入皇宫被太子带走那次,从太子与那神秘男子的对话中颜依依便猜出归魇教与太子间的关系,只是总觉这是毓王爷与太子的皇位之争,与她一小老百姓无关,便也特意去留意此事,如今媚姨突然提起,想来必是有什么事有求于她了。

“依依。”媚姨握住了她的手,“媚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果真是如此。

心下莫名凄然,颜依依视线落在覆在手中的那只手上,停顿了一会儿,缓缓望向媚姨,轻轻点头,“媚姨您说。”

“当年在梅花阵中救你的人极有可能便是新任的归魇教新任教主,前些日子你与毓王爷大婚之时,他突然出现将你带走,想来对你是有些情分的,你能不能潜入归魇教,阻止归魇教教主与太子合作?归魇教绝不能站在太子一方。”

颜依依不可置信地望向媚姨,“媚姨,我与他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你又怎会觉得我能阻止得了他?”当年那神秘男子救她的事事后她向媚姨澄清过,媚姨也知道他当时是救了她而并非要杀她,只是当日在毓王府她被那神秘男子从婚宴上带走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只是这么两次见面而已,媚姨为何竟会觉得她有那能耐去阻止归魇教与太子的合作?

“媚姨也知道这事为难你了,只是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过总比没试过强,那归魇教教主想来对你是有些情意的,即便你无法阻止他,他也不会杀了你的。”

“媚姨,他只不过救了我两次而已,你又是如何笃定他会听我的话,且不会杀了我?”颜依依苦笑,她可不以为她能左右那神秘男子的决定,更不可能会全身而退。

“媚姨看人的眼光错不了,他与你六年未见,却会在你大喜之时出现将你劫走,说明他对你必是有些情分的。”

依然是笃定的语气,颜依依却是听得直摇头,许久,才缓缓道,“媚姨,我们只是普通百姓,皇家要怎么争权夺位是皇家的事,我们何苦要去趟这浑水?”

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媚姨脸上的神情,媚姨今日的坚持,当日让她以命护着君天毓的请求,以及那日在莲妃宫中密道看到那幅画,让她不得不去揣度媚姨的身份及动机。

那画中画的是宫妃赏梅图,除了大腹便便的莲妃,另一微笑而略显卑微地伴在莲妃身边的妃子,虽是只看到大半的侧脸,但活脱脱便是年轻时的媚姨。

结合楚沐风那日提起的眉妃之事,她不得不怀疑,眉妃当年并未真疯,坠井而亡的也不是眉妃本人,如今的媚姨,或许便是当年的眉妃,只是媚姨是如何逃出那深宫大苑,又是如何成为她娘亲的贴身侍女的,她却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出生时,眉妃便已随侍在娘亲左右了。

媚姨脸上似有什么掠过,极快,颜依依尚来不及捕捉便已被愁绪掩去,“话是这么说不假,只是身为国民,这帝位若是落入太子之手,日后这国必将不国,家不成家,任由他国欺凌奴役,到时莫说好好过日子,便是连做人的尊严也一并被剥夺去了,倒不如趁着如今尚有回旋之际,尽力而为,日后便是败了,也算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媚姨一番忧国愁思让颜依依不自觉地沉默了下来,且不说媚姨这番话是不是敷衍她的借口,却也不无道理。昭陵帝的野心天下皆知,太子无能亦是天下皆知的事,如今太子与昭陵帝勾结也不是什么秘密,日后这江山若是落入太子手中,便等于将这江山亲手送入昭陵帝手上。

“媚姨,便是我有心要试一试,归魇教教址诡秘莫测,要潜进去要谈何容易。”自知无法劝服媚姨收回成命,自己亦无法弗了媚姨的意,只能搬出这个理由。

“媚姨既是有心安排你潜入归魇教,必是自有门路,若你能答应那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能先考虑两天吗?”没想到媚姨连这个都已考虑好。

“媚姨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若是你不愿,媚姨也不会强逼你去。你且先好好考虑,过两日再告诉媚姨也不迟,无论你最后是否答应,媚姨都不会怪你的,你莫要有压力。”

“谢谢媚姨。”

颜依依低声道着谢,媚姨便是这样,永远不会逼她做任何事,恰到好处地给她留了退路,却叫她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依媚姨对她的了解,她知道她无法不去答应,多要两天时间,只不过给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只是两天未到,颜依依尚未告诉媚姨她的答案,人却已被君天毓给带到了毓王府。

毓王府的人是在第二天中午过来的,半威胁半强迫地将她给带到了毓王府的偏厅,她人刚站定,尚未来得及坐下,君天毓便出现,瘦削了许多的长手如灵活的长蛇,瞬间便缠上她的脖子,紧紧扣住她的命门,君天毓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底满是暴戾的杀气,薄锐的唇角勾起残酷的笑,声音冰冷无情,“慕倾烟在哪?”

068第六十八章...

喉咙被紧紧扣住,呼吸不得,颜依依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本%能地抬起右手想要反抗,还未触及君天毓却被君天毓半途截了下来,往后一扭,颜依依疼得脸都青了。

君天毓扣着她脖子的手收紧了几分,“说,慕倾烟到底在哪?”

颜依依转头望向他,看着他眼底的暴戾,艰难地扯出一个讽笑,“她在……哪,毓王爷……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一句话下来却已气喘嘘嘘,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慕倾尘,嘴硬对你没什么好处。”君天毓勾起嗜血的冷笑,扭着她手的手一扭,“咔嚓”一声脆响,颜依依疼得额头的细汗凝结成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下唇因忍着那剧疼被咬破,血丝沁入唇内,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口鼻,胃里面的东西也被刺激得翻滚,呕吐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颜依依不得不抬起头,硬生生将陡然窜起的恶心感压下,冷眼望向君天毓,“王……王爷知道……慕倾烟为何宁愿死也不苟活吗?”

手臂被君天毓刚那不知轻重地一折,也不知道断没断,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刚进门便被君天毓袭击。

君天毓抿着唇,眼神阴狠,漠然地看着她额上的汗珠大滴地滚落,等着她说下去。

“一个只会以暴力让女人屈服的男人,只会以她的家人为威胁逼迫女人屈服的男人,哪个女人受得住。”忍着手臂钻心的痛,颜依依无惧地盯着那双阴鸷的黑眸,一字一顿,“靠征服永远都无法真正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君天毓缓缓眯起眼,一抹阴狠自眼底划过,扣着她喉咙及扭着她手的手似是要施加力道,颜依依急声喊道,“慕倾烟临死前有句话托我转告王爷。”

君天毓的动作停了下来,眯起眼眸望向她,似是在思量她话中的真实性。

颜依依亦无惧地与他对视,面上神色不动。

“说!”薄唇轻启,君天毓冷冷道,简单利落。

颜依依扫了眼他钳制着她的手,“王爷先放开我。”

君天毓扭着她手臂的手倏地一用力,“慕倾尘,别和本王耍花招。”

颜依依疼得眉头几乎拧成了结,龇着牙缓声道,“王爷既是怀疑倾烟的死与我有关,想必必是掌握了什么东西,又怎会知道倾烟临去前没有托过我什么话呢?”

君天毓望她一眼,在片刻的犹疑之后,缓缓松开了钳着她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颜依依左手滑入腰带中,在获得自由的瞬间,也顾不得疼得几乎麻木的右臂,左手用力一甩,几根细长的银针便直直地朝君天毓眼睛飞去,君天毓急急地侧身避开,颜依依趁此机会一脚踢起最近的椅子,狠力朝君天毓门面踢飞去,不敢恋战,趁着君天毓应战之时已动用轻功往门外急掠而去。

守在门外的户外早在听到屋子的动静时便已行动迅捷地拔剑围拢进来,颜依依左手攀着上门框,借着门框使力,脚下用力一扫,将围拢过来的侍卫扫倒一片,身子跟着轻巧往下一番,倒悬在门边,手中的银针瞬间飞出,趁着侍卫避开银针之际已施力朝王府西北方向的城墙飞去。

君天毓追了出来,颜依依轻功虽远在君天毓之上,但此刻右臂受着伤,几乎不能用,轻功慢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被君天毓追上,颜依依干脆停了下来,立在一处瓦楞上,转身望向君天毓,也不与他兜圈子,直言道,“毓王爷何以认为慕倾烟没有死?”

君天毓似是没料到颜依依会突然停下来,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沉声道,“那个女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生命。”

颜依依冷笑,“一个万念俱灰的女人早已生无可恋,有什么轻易不轻易的。”

“本王停下来不是听你废话的。”君天毓不耐,“本王说她没死她就一定还活着,你到底把她藏哪去了?”

“王爷何以认为是我把慕倾烟藏起来了?”

“慕倾烟出事前,唯一见过也是见得最频繁的便是慕大少爷,若不是慕少爷将慕倾烟藏了起来,本王还真想不起来还有谁有这能耐。”

“王爷太抬举我了。”

“慕倾尘,少在那与我废话,莫非真要我亲自拿下你,她开肯现身?”

“王爷这么急着找慕倾烟,是爱她还是为了她身上的东西?”颜依依看君天毓动了怒,也不与他拐弯抹角,直言道,楚沐风既已知道慕倾烟身上有密旨,太子也知道,没道理君天毓不知道。

望着她的黑眸缓缓眯起,“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爷若只是因为她身上的东西才急着找她,王爷还是死心吧。”

话落,针出,颜依依趁着君天毓心神凝在她话中之时,再次出手,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了那房梁遮挡,要离去便容易许多,且因她方才停下来,追出来的侍卫都听毓王爷之命退了下去。

她丝毫不用怀疑,即便她现在逃回了家中,君天毓一样会差人将她给逮来。因而颜依依直接改了道,在街区了绕了几圈,混入人群中,摆脱君天毓的追踪,径自回了迷宫,在迷宫住了下来。

迷宫总部位于西京东郊的竹林中,除了迷宫内部之人,外人并不知道迷宫的真正所在。竹林深处有天然的迷雾做屏障,迷宫先辈借着这迷雾设了五行八卦阵,因而即使外人误闯,也未必能寻到迷宫的真正位置。

颜依依因着君天毓当时的手劲,脖子上烙上了一圈乌黑的掐痕,声带受了损伤,右臂虽未被折断,却也还是被扭伤筋骨,萧云飞替她上了药,用东西将手臂固定住,拿白绫绑着挂在胸前,警告她在七日内不能随意乱动,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萧云飞的话颜依依不敢不听,毕竟是承继了她外祖父的医术的,他说有问题就必是问题不小。这大半年来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自一年前被楚沐风追杀身上就大伤小伤没断过,先是挨了楚沐风一掌险些丧命,之后便是替君天毓挡了一剑,后来又是中箭,伤还没得痊愈,这会儿又险些断了手臂,身上尽是大伤小伤留下的伤痕,虽说有些已随着时间淡化,但是总还在身上。这般多灾多难,改日她是不是该多往庙里奔,多烧烧香拜拜佛才是。

不知君天毓是否在外面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她,颜依依手上的伤没好,在迷宫中的日子虽是无聊至极,却也没敢出去晃悠,好在君天毓没有为难府里的其他人,这也让她在这里待着安心了些。

依她与楚沐风约好的归期,半月前她本应已动身启程去东都,但因着一桩粮草生意延误了三天,之后又是媚姨带来了楚沐风截杀慕倾烟的消息,虽然真假未定,心底却对回去有了抗拒之心。

之后两日后便是被君天毓带回了毓王府,而后逃回在此地住了六日。前两日她派去慕府留意慕府动静的江延平带回消息,楚沐风已来到了西京,似是在寻她。许是被媚姨的话影响极深,虽明知他在寻她,却不愿见他。

他以为楚沐风寻不到她时会离开西京,却没想到楚沐风竟会寻到了迷宫来,而且是趁夜孤身一人闯入了迷宫,闯入了她居住的厢房。

楚沐风进来时她正欲熄灯上床休息,一身修身的黑衣让他整个人添了股神秘气息,也将他颀长的身躯勾勒得愈发的挺拔,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穿黑衣,因而他悄无声息地自窗前飞入时,她将她误认为误闯的宵小,在他出声之时左手已利落地拔下床前挂着的长剑,飞身朝他刺去。

长剑被他身子一闪轻巧避过,剑刃被两指利落夹住,颜依依手中的剑似是被黏住般,动弹不得。

“是我!”看颜依依弃了剑似是要借用别的武器,楚沐风出了声,低沉的嗓音在暗夜里有股异样的沙哑。

颜依依认得他声音,心底掠过一丝诧异,干脆弃了剑,问道,“你怎么查到这里来的?怎么进来的?”

楚沐风反手将剑收起,“你的令牌很好用。”

而后将剑交还给她,“为什么突然躲我?”说好半月前便应回去了的。

还剑之时目光触及她以白绫挂在脖子上的右臂及脖子处那圈淤青,黑眸陡然眯起,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颜依依单手接过那剑,将剑插回剑柄中,却并未回答他。

“依依!”楚沐风抬手扣住她的细肩,将她轻轻掰转过来,迫使她望着他,嗓音愈加沉,隐约有些焦躁之色,“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没有依约回去?为什么突然要躲着我?”

颜依依平静地等他说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问道,“楚沐风,在送倾烟离开的第二日,你去了哪里?”

楚沐风微微皱起眉,望着她平静得过分的脸蛋,眸底有探究之色。

“我要知道,你那天究竟去了哪里。”颜依依重复道,声音很坚持。

“昭陵帝托了些事要办,自是去办事去。”

“办事?”颜依依笑了笑,眸中倏然一冷,双眸如两道利箭,直直地刺向楚沐风,“是中途截杀慕倾烟吗?楚沐风,你是不是杀了慕倾烟?”

069.缘尽于此...

她看着楚沐风脸上的笑慢慢凝住,看着他慢慢地抿起唇,直至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锋锐而凌厉,心直往下沉,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不敢去探究他的答案。

“慕倾烟不能留!”低沉的嗓音、缓慢却清晰的语速打破了她的幻想,那一字一句,如石子般狠狠砸在心底,心底某个角落似是瞬间坍塌,最后一丝期待消失,剩下的只是浓浓的悲哀。

媚姨没有骗她,她没有骗她,她竟然为了楚沐风怀疑自小将她养大成人的媚姨!

“所以你就亲手杀了她?”她失控地朝他怒声吼道,“她挡了你的道你就不留情地将她置之死地,以后哪天我也挡了你的道呢,你是不是也会一剑了结了我?”

“不会有那一天。”楚沐风声音有些沉,“依依,慕倾烟留下只会是西泽的祸患。”

“她一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还能祸国殃民不成?你们男人就只有那么点本事吗?有功自己扛,有过就推到女人身上去。既然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杀她,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一开始设计我成婚,后来又千里迢迢地追到西京来,陪着我入宫陪着我救慕倾烟,这一切都不过你利用我接近慕倾烟的手段而已,什么喜欢我在乎我,枉我竟还傻傻地当了真,竟还亲自将自己的亲姐妹送到你刀口下。你要杀我的亲人,却把我变成了你杀人的那把刀。”

吼着吼着眼泪却流了下来,颜依依抬起手狠狠地将眼泪擦去。

楚沐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脸上斑驳的泪痕,抬起手想要替她拭去,颜依依却像是被烫着般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楚沐风抿了抿唇,默默地收回了手,只是望着她平静道,“依依,我承认我是存了利用你接近慕倾烟的心思,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丝毫的掺假,我会来西京与慕倾烟完全无关。”

“楚沐风。”颜依依缓缓勾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还是想继续把我当傻子耍?这么耍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你借我的手杀了我最亲的人,当你的剑刺向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