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说得没错,这么一笔大买卖,我当然得弄清楚到底是谁找我,所以确实反过来跟踪过那个人。虽说此人很狡猾,可毕竟前后见过我三次,我三次之中只要成功一次,就能探出他的底细。他到底没躲过去,被我发现那是金陵城里五马街余家的人,但最后一次见过我之后,我就没在余家门前看到过他进出了。”

这是鹤鸣轩中除却越秀一这个小书呆之外,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答案。因此越老太爷丝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破口大骂了起来。

“姓余的果然都没好货,老子忘恩负义,小子蝇营狗苟,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烂烂一窝!”

越千秋刚刚首问建功,他知道自己应该低调点儿,可老太爷要把安人青给他,他对这心狠手辣的少妇却实在有些心结,尤其是周霁月还发现那女童遍体鳞伤,他自是更不舒服了。

所以老太爷骂过之后,他又问道:“那为什么你带的女孩儿身上那么多伤,都是你打的?”

安人青如今对越千秋那是几乎当妖孽看的,一听这话,她慌忙连声解释道:“九公子,这对孩子我买来也就十几天,也就是打他们几下让他们服管,绝对没有虐待他们……”

她自己也知道这话很难取信于人,竟是委委屈屈又跪了下来:“我只是为了省几贯钱。他们脸上看着还干净,就是身上有些新伤旧伤,一个是卖给人当养子的,如今人家又有了儿子,对他就苛刻了起来。另一个女孩儿是童养媳……就因为身上糊弄不过去,卖的价钱就便宜,我心想回头只要自己守着,别让外人给他们洗澡,这就看不出来了……”

没想到遇上老老少少一堆精明人!她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栽这么大跟斗!

越千秋没想到问出的竟是这么个缘故,顿时脸色有些抽搐。这下子,他最想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也就闭上了嘴。

而老太爷脸上不见了刚刚骂娘的恼怒,他笑眯眯地看着大太太说:“这妇人若是送到外头,很容易被人说三道四,我打算干脆把她留给千秋,日后房里照管点事情却也便宜,少不得要你把人领了去好好调教,家里其他人经手,我却不放心。”

侍立在祖母身边的越秀一差点惊呼出声,大太太却从容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爷这主意不错,如此外头人谅也不敢说我越家不认老四媳妇。只不过,依儿媳愚见,老太爷先把他们三人送去应天府衙过堂,诈欺未遂,也就是这妇人笞刑薄责罢了,判过之后,就将那对孩子挑了好人家收养,再把这妇人领回越府就是了。”

而越老太爷顿时哈哈大笑,对着长媳竖起大拇指道:“好,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越千秋不得不佩服家里这两位最厉害的角色。

闹出这么一件事,越家甭管怎么处理,外间都会有人嚼舌头,说什么不认千里投奔的儿媳和孙子孙女之类的闲话,可要按照大太太这么釜底抽薪,留下自称儿媳的安人青,却把一双所谓儿女送给外人收养,这立时就能断绝一大半议论。

毕竟,哪怕有一丁点怀疑人是真的,不应该是反过来,把儿女留下,把女人赶走?又或者两个人都找个名目留下来?

第61章 行侠仗义

金陵五马街余家,曾经是这座京城首屈一指的豪宅之一,即便在如今余建龙已经不是吏部侍郎之后,这里也只是沉寂了很短一阵子功夫,而后又重新变得车水马龙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本来应该只是出身寒门的余建龙,竟被江陵余氏承认是旁支!

一下子从寒微的暴发户,成了可以对外宣扬的世家门庭,余家上上下下自然是与有荣焉。更何况,余建龙固然是暂时罢官赋闲,其长子余泽云却仍然以太学生的身份留在京城,交游广阔,和不少名士都交好,下人们当然觉得余家后继有人,大有希望。

可余大公子前些日子竟然在个七岁小孩身上栽了大跟斗!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唉,大少爷怎么会这么倒霉!”

“嘘,你想被管家听见?前两天那个谁一不小心念了这两句,被拖下去打了个半死!”

两个门房面面相觑了一眼,第一次觉得这看似庭院深深的余家好像有那么一点危险。

这些天关于越老太爷以及养孙越千秋的传闻简直是金陵城中最火热的,没有之一。

拜师宴上这对祖孙和东阳长公主母子联手,把刑部那位没人缘的尚书挤兑得下不来台。顺带东阳长公主澄清了所谓老蚌含珠的传言,又因为那个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儿子严诩当了越千秋的老师,之前和越老太爷闹过不和的她竟是与其芥蒂尽消,有些珠联璧合的迹象。

而严诩和越千秋师徒,在刑场边上的那座酒楼,把刑部尚书吴仁愿和总捕司一大堆人都给坑惨了。现在御史中丞裴旭和刑部侍郎高泽之还在追着吴仁愿穷追猛打。

这还不算,这两日还有个在私底下传播的小道消息,说是严诩带着越千秋悄悄进宫,把英王李易铭打了!

“大少爷怎么会这么倒霉?那个越千秋不过是养子而已,不是听说前两天又自称是越四太太的女人带着儿女找上门去了吗?”

“你还不知道?越老太爷直接让贴身护卫把人往应天府衙一送,那女人哭天喊地说自己只是贪图越府富贵,带了两个捡来的孩子就登门讹诈,她只是个跑江湖卖解的,结果越老太爷的那个护卫看着人挨了十小板,居然拿了银子把一对孩子转托一户好人家收养,把这女人领回去了。”

如果是送走女人,领走孩子,那还可以理解,越老太爷是想要打发走幼子娶的不称心意的女人,把自家血脉给留下,可越家却偏偏是送走孩子,领走女人!

初次得知这个消息的门房王一丁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吞了口唾沫道:“越老太爷确实不同凡响。”

他可不会认为,越家贪图那女人的美色……以越家如今的声势,要什么女人没有?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既然这么向往越家,那么就去越家当差好了!”

王一丁整个人顿时僵住,他几乎是一寸一寸挪动着脑袋回头,当看清楚背后那位确实是大少爷余泽云时,他不禁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可想要磕头求情,身体却和僵住了似的,嘴里甚至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个狗才捆了,先关到柴房,等我回来发落!”

直到被麻绳捆成了粽子,王一丁这才回过神来,可随着嘴里被人塞了一把麻胡桃,他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向同伴求救,可看到那个噤若寒蝉的家伙,他就彻底绝望了。等到被人推推搡搡关到柴房,从来就是个乐天派的他简直想哭了。

他暗自盘算自己会挨多少板子,会瘸腿断腿,还是会直接送命,唯独没有想到可能雷声大雨点小。毕竟,外人眼中风仪无双的大少爷是何等苛刻到刻薄的人,他心里非常有数。

苦中作乐的他心中庆幸着自己就是个孤儿,没人会受到牵连,可突然就只听到外间有些动静。紧跟着,他就发现柴房的门开了,一个黑影倏然闪了进来。

嘴巴被堵的他没法说话,也不想说话,他可不会自恋到认为有人愿意来看他这个倒霉鬼。可来人一开口,他就愣住了。

“不想挨打?不想给人做牛做马?只要你点点头,我就放了你。”

王一丁呆呆愣愣,先是点点头,随即不等对方解开他绑缚,他却又使劲摇了摇头。

他这点头又摇头的架势让来人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后,竟还是伸手解开了那结结实实的麻绳,见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又随手掏出了那团堵嘴的东西。

“咳,咳咳!”王一丁痛苦地呛咳了两声,但随即就尽力捂着嘴不管发声。直到终于缓过气来,他方才用手支撑着地面,抬起头来低声说道,“虽说大少爷要罚我,可我不会做对不起余家的事情,尊驾请回吧!”

来人愣了一愣,随即突然弹指给了王一丁一个暴栗,见其捂着头敢怒不敢言,这才嗤笑一声道:“谁指望你一个小门房做什么对不起余家的事情?只不过我心情好,随手放你一马而已。你想留下挨打随便你,你想跑也随便你,你爱干嘛干嘛,我走了。”

见那人说完就拍拍手真的直接走了,王一丁不禁一阵茫然。

天底下还有这种侠义为怀,不图回报的人?

他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竟是翻身就磕了不计其数的头,口中喃喃自语只有三个字。

关爷爷!

被误认为是关羽再世的严诩,这会儿正优哉游哉地在余府晃悠。

要说他和关羽确实有那么一点相似,那就是名字里全都有个羽字!

余府唯一的那个高手,这会儿正紧随余泽云,他知道估摸着余泽云做贼心虚,可是,托余家现在没有高手的福,他如今在此如入无人之境,逛得可开心了。

老太爷以为派了越影看门,就能不让他偷听?嘿,他这么多年闯荡江湖不是白给的!

咳,突破越影的防守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偷听到越千秋对周霁月和落霞抱怨,说余家大少余泽云人品卑劣,诱拐未遂也好,讹诈未遂也罢,都是其手笔,那却容易。

所以,他如今侠义心就发作了!

眼下四处逛了一圈,严诩就溜达到了后院,原想去余大少书房转转,他却只见一个丫头模样的人鬼鬼祟祟闪了出来。一时兴起的他索性慢悠悠紧随其后,等到了后花园,眼见一棵树后有一个年轻人闪出来,捉住那丫头就滚在了一起,不感兴趣的他不禁撇了撇嘴。

他可没有看活春宫的兴致,可就在他打算走人的时候,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两句对话。

“幸好少爷不在,否则我也溜不出来见你。”

“少爷哪里呆得住?他的婚事老爷迟迟拖着,之前终于等到了裴中丞松口,打算许配一个侄女。现在倒好,自从那两句对联一出,这婚事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早年我伺候夫人的时候,听过一句,少爷好像还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

“富易妻,贵易友,那家人早败落了,少爷派了身边几拨人想去把婚书弄回来,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成功。可大少爷怎么会娶个穷鬼家出来的丫头?说不定走出来还没你体面!”

第62章 神思路!

尽管背伤未愈,但越千秋的赖床习惯,却是比从前好多了。

认清楚自己还很弱小,只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现实,哪怕最近严诩因为他还在养伤,不再来叫早了,他却吩咐落霞天天及时叫了他起来,洗漱更衣,少许吃点东西,便自觉自愿地在院子里练习五禽戏。等吃过早饭写几个字后,当然是继续练,但只能是不出汗的程度。

尽管这和后世老头老太在公园里打的有那么一点相似,但严诩的说法他还是很信服。

毕竟,严诩从东阳长公主口中的儿时弱鸡,到现在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那可是看得见的。

用严诩的话来说,小孩子身体正在发育,要练武就要打根基,到时候还要各种药浴刺激筋骨皮,壮大精气神,通俗的说就是只练不打,等到十岁过后,才能开始接触一定的招式和打法,但绝不能随便和人去打,还得继续练体养身。只有身体精气神足,才有成高手的可能。

可每逢严诩说这个,越千秋就忍不住去看周霁月,心里纳闷要真像是严诩说的,周霁月这一身功夫不就练歪了?然而,想归这么想,他还不至于愚钝到去问人家。

这天上午,当他在早课完之后吃过早饭,再次到清芬馆的院子里,回忆严诩那些动作,再练了一遍五禽戏时,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周霁月那低低的声音。

“严先生真是个好师父。”

越千秋一愣,手上动作没停,嘴里却附和道:“那自然,师父教我的耐性真没得说。”

“是啊,我第一次知道,师父还能像他这样和善耐心,而不是动辄呵斥打骂。我师父从前对我那几个师兄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他对我已经很好了,可我也被骂哭过好多次。”

越千秋顿时大汗,心想对着个丧父的萝莉如此严格,白莲宗的那位前辈恐怕确实是个严师。可看到小丫头心情低落,他知道对方并不是抱怨师父,而是恐怕想念亲人了,他只能停下动作,绞尽脑汁安慰起了她。

“师父和师父也是不一样的。我师父是拿着当年师祖教他的那一套来教我,你师父也是拿着当年你师祖那一套来教你。但理念不同,爱徒之心却是一模一样。而且,你师父一定在天上时时刻刻看着你,希望你将来继承他的衣钵,把白莲宗发扬光大。”

阿弥陀佛,只要白莲宗不是白莲教,你怎么发扬光大都行!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七叔的事……”

“七叔的事我想开了。”周霁月突然打断了越千秋的话,“老太爷答应过我,只要七叔真的没犯死罪,他就会设法保他一条性命,到时候他会让我去见他的。”

爷爷什么时候连这个也承诺过了?

越千秋着实如释重负。爷爷出马,一个顶俩,把整件事办得妥妥帖帖,根本没他什么事!

他打了个哈哈,正准备继续练下去,门外却传来了严诩那熟悉的声音:“为师真是没想到,乖徒儿你现在这么自觉,不枉我特意跑了一趟余家。”

严诩的出场总是令人瞩目。当越千秋反应过来时,就只见这位严郎提着一个人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来,虽然没翻墙,可他手里的那人正在拼命反抗,可不论如何都无法脱离掌控,这一幕看在越千秋等人眼中,无人不是叹为观止。

这位演的又是哪一出?

而越千秋更在意的是,严诩刚刚说去了一趟余家!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问,严诩就自顾自说开了:“上次我听到你说,余家小子心眼狭窄,果然就是。喏,这是他们余家的一个家丁,他只不过说了一句越老太爷厉害的话,就被余小子下令捆了丢在柴房等回来再收拾。我看不过去,就把人拎了回来。”

王一丁简直想哭了。他虽说很有原则,不想随随便便就叛了主家,可莫名其妙被人从柴房里放了出来,他心里清楚这回头没法解释,只能悄悄逃跑。

然而,他哪里能想到,好容易爬墙出来还没跑掉,却遇上关爷爷从天而降,看到他便眼睛大亮,过来直接拎了他走!

“我……我不是……”

见严诩手中的人已经结结巴巴了起来,越千秋知道别指望此人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下无可奈何地问道:“师父,劳烦你老人家把话说清楚行不行?我什么时候对你说余泽云的事情了?还有,你上余家干什么去了?”

“我听到你和霁月说话了,所以特意给你去出气!”严诩毫无承认听壁角的愧意。他随手放下了王一丁,见其蹲在地上直喘气,他就笑吟吟地说,“你不是说,之前又是诱拐,又是讹诈,都是余家那小子折腾出来的事吗?我就寻思着上门看一看,余家现在什么情形……”

他把遇上王一丁的始末先大略说了说,随即就神秘兮兮地说:“后来我逛到后院,看到余府一个丫头在后花园里偷人,倒是被我听到个隐秘。啧啧,余家小子想攀高枝,娶御史中丞裴旭的侄女,然后想把从前他老娘给他定婚的婚书给弄回来……”

落霞和追星逐月早就被严诩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给说得着实有些晕了。周霁月则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东张西望,仿佛时刻准备逃跑的王一丁。

只有越千秋已经习惯了严诩的节奏,这会儿弄明白了那言下之意,他就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师父,这事情有爷爷呢,你这么冒险潜入余家,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知道千秋你最关心师父。”严诩反正看越千秋哪都是好的,此时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得眉飞色舞,“放心,余家唯一的那个高手跟着余泽云出门去了,我走这一趟没人发觉。别人肯定认为这家伙是自己挣脱了麻绳偷跑出来的,顶多上官府报个逃奴而已。”

王一丁只觉得欲哭无泪。亏他还以为人家是侠义为怀的关爷爷呢,结果根本就是个棒槌!他要是不跑,兴许挨顿打就过去了,现在可好,他被官府追缉成了逃奴,以后怎么办?

而严诩这还没说完,指着王一丁又笑眯眯地说:“而且我救了这家伙,他张口就说绝不会做出卖余家的事情,这年头有如此品行,很难得了。千秋你干脆就收他当家丁好了。之前老爷子不是才打算把那个安人青给你做事吗?和这家伙配对正好!”

越千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自己不肯娶妻,哪怕没有和他老爹越四老爷似的离家出走,可也混江湖这么多年,东阳长公主恨得牙痒痒的却没办法,现在你怎么就这么热衷起给人家配对了?

再说,那个叫做安人青的女人从应天府衙出来之后,现在还丢在大太太那学规矩呢!

严诩发现四周围目光全都不大对,尤其是王一丁,那目光中简直是迷茫中混杂着惊喜,连忙干咳道:“我的意思是男女搭配,干活有劲,你们千万别曲解我的意思。”

这一次,落霞等三个丫头全都乐不可支,越千秋一愣之下,笑得直接蹲下来捂肚子,连周霁月噗嗤笑出声来。

而打光棍多年的王一丁这惊喜劲头还没提起来就泄了,简直想要痛哭流涕。

笑过之后,越千秋终于站起身来,决定扭回被严诩带偏的思路:“师父,说正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我都差点忘了!”严诩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额头,这才神采飞扬地建议道,“你说我去把余小子那婚书偷来怎么样?到时候把东西往外头一宣扬,嘿,看他身败名裂。”

越千秋只觉得严诩实在是各种神思路,当下头痛万分地问道:“师父,你知道当初和余泽云指腹为婚的人家是谁?”

王一丁看到严诩侧眼看自己,他顿时怒目以对。老子只是家丁,怎么知道这种内幕消息……就算真的知道,也不告诉你这个拿人取笑的混账!

但很快,他就只见严诩笑吟吟地耸了耸肩:“乖徒儿你没混过江湖,不知道这世界上只要肯出钱,什么消息都是能买到的。”

“从前我被娘断了月供,又不肯回家,就靠越老太爷不定期资助一点,这才能维持,落魄到根本没法和那些买卖消息的人打交道,但现在,我有钱了!”

严诩根本就不怕丢脸,犹自唏嘘不已。

说到有钱,越千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严诩脸上露出了几分土豪的气息:“余家又不是那些龙蛇门道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只要我愿意,连余小子穿什么颜色中衣也能打探出来!”

第63章 母老虎vs败家子

金陵城西,一座位于僻静小巷中的简朴宅院前,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男子轻轻敲响了那两扇斑驳掉漆的黑漆大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终于有人拉开了门,却是一个蓝绢衣裳,梳着大辫子,脸色红润,眉眼间透着英气的女郎。

她皱眉打量着来人,却没有开口询问对方来意,也不请人进去,就这么挡在了大门口。

“姑娘,我是余家……”

“知道,你是这个月第四拨了,不就是为了退婚吗?”女郎不耐烦地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我家小姐的条件,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了。就凭余大少爷的人品,我家小姐打死了也不敢嫁他。可婚书是上一辈人留下的,要拿回去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越千秋一只手抓着严诩的胳膊,对那女郎的爽快非常赞同。

婚姻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哭着喊着非得嫁给一个负心汉,这不是找虐吗?

但要退婚当然可以,拿出好处来,否则干嘛理他?

不但越千秋,严诩也连连点头,还在越千秋耳朵边上嘀嘀咕咕道:“看来那位苏小姐是个爽利明快有主意的,等会儿要是余家人拿到婚书,你在这等着,看师父去手到擒来。”

知道严诩今天来就是预备打劫,越千秋虽说不那么赞同,可架不住之前严诩实在是行动力太强,先打听到了余泽云指腹为婚的苏家就在金陵城,然后开始欢欣鼓舞地做准备,更把他也拐带出来一块看热闹,他就只能小声提醒道:“别忘了余家还有高手。”

“有你影叔看着呢!”见越千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严诩暗自叫糟,赶紧解释道,“这事我当然不会和越老太爷商量,否则肯定被训得狗血淋头。我只不过耍了个花招,给越影放了个假消息,让他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余家那个高手给调走了……”

严诩越是这么说,越千秋越是觉得不靠谱。

影叔那是什么人?想当初周霁月就露了一面,人家就知道那是白莲宗的。刨除影叔自己也出自白莲宗,可他去负荆请罪不打自招的时候,越影明显早就知道了周霁月的事。这样一个精细人,会被严诩这种不着调的骗?

别弄到最后,谁骗谁都不知道……

可严诩都成功把他拐出来了,他想想还是没在人家头上泼凉水。而就在这时候,他发现那边门口的中年男子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说话了。

“姑娘,贵府的要求,之前的人也转告了我家主人,可这是不是太狮子大开口了?句容连片的六百亩水田谁都知道是什么行情,就算按照每亩地十贯的市值来计算,也至少是六千贯……”

“谁让余家出尔反尔要悔婚?”蓝衣女郎不屑地挑了挑眉,“又想退婚,又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想出钱,就给我滚!”

听到这么一个秀丽的姑娘家轻轻松松吐出一个滚字,越千秋就觉得更对胃口了。

他觉得对胃口,那中年男子却不由得遽然色变:“我家主人是惦记旧情,这才一再以礼相求,贵府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蓝衣女郎竟是倏然踏前一步,迫得那中年汉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余家要真是这么光明正大,一连两天大半夜,一个又一个跑到我家鬼鬼祟祟的飞贼是哪来的?看来下次不能打断一条腿送应天府,应该直接打断三条腿,这样某些人才知道教训!”

那中年男子登时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油然而生,竟是夹着双腿往后又蹦了一步。

他头皮发麻地看着那蓝衣女郎,回过神时就一刻也不想多呆,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没力气说,直接扭头就跑。偏偏他还没跑多远,就只觉得膝盖弯被什么东西击中,顿时腿一麻重重往前仆倒在地。

很快,他就觉察到仿佛有人缓步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艰难抬起头时,这才看到那手中正一抛一抛,玩着什么圆溜溜东西的蓝衣女郎。意识到对方不是善茬,他只能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不要乱来,我们余家是体面人……”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是体面人?我呸!”直接啐了一口,那蓝衣女郎就冷冷说道,“看在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回去把话说清楚,要再来什么飞贼大盗,那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

那中年男人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见对方似乎真的肯放自己走,慌忙一瘸一拐拼命逃离了这条小巷。他这时候才算是知道,怪不得听说要再来苏家谈退婚这件事,府里前三个来过的管事一个生病,一个烫伤,还有一个直接坠了马!

这苏家真是有只母老虎!

而那边厢枝叶茂密的大树上,越千秋简直想要击节赞叹。身边有个超级武力的打手有多重要,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可如今这个明明没落的苏家却还藏着这么个让余家人频频折戟的女高手,他自然更加坚定了日后要学好武艺的决心。

可就在他立志立大志立雄心大志的时候,突然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响声,下一刻,他就听到耳畔传来严诩一声嘿,却是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被严诩抱着从树上轻飘飘掉了下来。

“哟,今天倒是热闹,除却余家人还有别的来客?”

蓝衣女郎似笑非笑地抛着手中一颗东西,而直到这时候,越千秋才看清楚那是一颗铜丸,不禁瞪大了眼睛。

而越千秋那好奇的表情显然感染了对面的蓝衣女郎,她笑吟吟地扬了扬手,一颗铜丸破空飞去,恰是直奔那一大一小两人。在她预想之中,这东西声势虽大,可应该正好擦着他们身侧,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俊朗飘逸的严诩腾出左手一探,竟轻轻巧巧将东西截了下来。

不但截了下来,严诩还把铜丸直接塞入了越千秋的手中:“千秋,这是用来做暗器的铜丸,光溜溜的,捏着不好着力,很考校使用者的腕力和眼力。”

“果然还是方家。”蓝衣女郎顿时聚气凝神,可她还来不及动手,就只见对面那疑似高手的俊朗年轻男子对着她微微颔首。

“敢问姑娘,你能不能做你家小姐的主?”

蓝衣女郎顿时一愣,随即就眼神闪烁了起来:“是又怎么样?”

严诩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如果是,我愿意出六百亩水田,买下余家那张婚书。”

越千秋顿时目瞪口呆。这简直十足败家子,东阳长公主若知道了非得气疯不可!

见对面那蓝衣女郎同样瞠目结舌,他立刻嚷嚷道:“师父,你真是有眼无珠,什么叫你能不能做你家小姐的主?这位姑娘英姿飒爽,巾帼女杰,肯定就是苏家小姐!”

他仗着自己如今是小孩子,却也不怕乱嚷嚷猜错了有什么损失。可话音刚落,他就只见那蓝衣女郎脸色变了,竟是一跺脚道:“谁是苏家小姐!胡搅蛮缠,快滚!”

随着她一溜烟跑进了门,两扇黑漆大门倏然合上,宅子里却是再也没有动静了。

知道自己竟是再次神准中的,越千秋不禁咂舌。

真是苏小姐?他这嘴真灵!

而严诩同样又惊又喜:“乖徒儿,怪不得你当初能在同泰寺认出我来,眼力一流,幸亏我收了你当徒弟!”

嘴里说着这话,严诩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抱了越千秋翻墙闯了进去!

当轻飘飘落入院中时,他就扬声叫道:“苏姑娘,小徒真心赞美,你刚刚在人前如此神威,怎么还怕人说?我说话算话,可不像余家那些小气家伙,六百亩水田拿得出来!”

“师父!”越千秋这次着实是没办法坐视了,直接一把捂住了严诩的嘴,“六千贯,你太疯了,这钱与其花了去向余家报仇,还不如你自己留着娶媳妇!”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刚刚见过的那位蓝衣飒爽苏小姐,脸色铁青地从屋子里出来,赫然拎着双股剑。那一瞬间,他反而松开了手。

有机会见高手对战,怎能不兴奋?

要知道,自从他拜师之后,严诩和越影就没打过!

第64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十柒长这么大,除却埋怨过父母给自己取的这破名字,素来不怨天怨地,凡事都是自己扛。她打发过别有用心的登徒子,敷衍过师门那些各种讨好的师兄弟,打跑过权贵家的走狗,也赶走过自家那些指手画脚的亲戚,可她发誓,这辈子就没见过这对师徒似的难缠家伙!

尽管她承认,严诩承诺的句容六百亩水田实在很有诱惑力。

想当初,如果不是家里被人骗走了那样一块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地,父亲也不会忧愤去世,母亲也不会早早病故,她也不会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去学武,发誓找仇人报仇!结果武艺学成,仇人却是个败家子,早就把这块地卖了出去,她就算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也徒呼奈何。

现在她居然又碰到了这么个败家子!

“败家子看剑!”

眼看对方直接攻来,越千秋几乎是直接从严诩手中挣脱滑落下地,一溜烟到了围墙边上当观众。

严诩对于败家子这种称呼那是最敏感的,没了越千秋这个负担,又确定余家婚书还在人家手上,当下没好气地挑眉说道:“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被人称作败家子的一天!”

不到二十个字,严诩身形飘忽,闪过了直搠斜劈的连环五剑,衣袂飘飞煞是潇洒。

越千秋作为旁观群众,忍不住大喝一声好。可他那破眼力却哪里看得出严诩的苦处。

看似步履从容,风度翩翩,但此时此刻,严诩却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差点被那连环五剑的最后一剑给刺破了衣襟!

尽管并没有体会到真正的惊险,可在徒儿面前丢脸,这是严诩绝不能忍受的,一开始为了风度丢掉了先手的他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刹那之间,他的喉咙中爆发出了一声巨吼。尽管他白忙之间瞥见了慌忙捂耳朵的越千秋,满意地暗自点头,但此时赢下这场比试才重要。

越千秋是因为之前在刑场时的那场观战,方才先知先觉地去捂耳朵,如今见严诩果然用出这招,趁着人家苏小姐脚步身法和剑招的协调出现了一丝问题,转眼间就开始抢攻,他也顾不得严诩刚刚那毁画风的巨吼,在旁边起哄似的嚷嚷了起来。

“师父必胜!”

一不留神被严诩占据了上风,苏十柒几乎气炸了肺,双股剑上立时多加了三分狠劲。

而对于严诩来说,徒弟的加油那简直就犹如火上浇油,一下子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精气神。尽管他最拿手的武器眼下不在这儿,只能赤手对战双股剑,吃了大亏,可他一时兴起,竟是贯气于袖,悍然继续反攻。

眼见战况越来越激烈,一招一式的风声越来越大,越千秋的脸色不知不觉就变了。

看热闹是挺好,可这两位不是吧?

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点到为止切磋一下就够了,怎么就打出真火了?

知道严诩绝不会在自己这个徒弟面前丢脸,而那苏小姐也显然是个争强好胜的,他不由思量起如何收场。突然,他心中一动,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不好,武德司的人来了!”

其实,他根本不明白武德司是干什么的,完全只是听东阳长公主对越影提过一嘴。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只见那战团当中难解难分的两个人倏然齐齐后跳,异口同声问了一句:“武德司的人在哪?”

不等他们做出下一步动作,越千秋就立刻重重咳嗽道:“师父,我逗你们玩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此话一出,苏十柒几乎气得脸色通红。这小孩简直可恶!

而严诩则哑然失笑,直接两个起落跃到了越千秋身侧,摸了摸徒弟的脑袋后,长舒了一口气道:“这都好久没和人痛痛快快打一场了,一时半会竟忘了这不是和人生死约斗。苏姑娘,擅闯民宅是我不对,可我刚刚所求……”

这次,越千秋终于不想让严诩继续说话了。他一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严诩脚上,随即抢着说道:“苏姑娘,实在对不起,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师父就是这性子,为此没少被家里长辈埋怨。事情是这样的,余家大少爷余泽云和我有点仇……”

他口才本来就好,三下五除二就把当初余泽云指使人诱拐自己,以及指使安人青带着一对儿女到家里冒充他养母的事说了,随即就一本正经向对方深深做了个揖。

“师父向来是个急脾气,听说之后就跑到余家去,正好听到婚书这一段,就自作主张带了我出来想半路劫道。没想到遇着苏姑娘这样厉害的高手,他见猎心喜,就打着六百亩水田的借口和你打了一场。其实,他早就因为不肯继承家业却去混门派,被他家里赶出来了!”

越府、余府、吴府那点事,确实是近来京城上流圈子里最大的新闻,没有之一,然而,对于苏十柒来说,不论是越千秋当街把邱楚安和余泽云损得狼狈不堪,还是在酒楼把吴仁愿挤兑得没法推卸责任,这些事她一概没听说过。

这些日子她应付余家退婚的人还来不及,再说,她一人独居,哪有那功夫听人说这些?

只不过,刚刚领教了一回自己认为败家子的身手,如今又听到越千秋如此剖白了一通,苏十柒那满腔火气顿时消解了七分。见严诩脸色显然有些尴尬,她误以为是被揭底的结果,当下冷哼一声道:“罢了,看在你替他解释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你们哪里来回哪去!”

越千秋暂时中止了这场再打下去就会出人命的比斗,却不想这么容易被赶走。他抬起头对严诩丢了个眼色,示意其在原地等着,自己却走向了苏十柒,随即在一个对方应该会觉得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再次拱了拱手。

“苏姑娘,之前你和余家人说的话,我和师父都听见了,你占着理,而且还武艺高强,但你这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吧?”

否则打了这么久,就没人出来瞥一眼?

见苏十柒立时眼神闪烁,回避着自己的视线,他就非常诚恳地说:“如果是,除非你从这儿搬出去,否则接下来人家一定会来继续骚扰你。”

严诩终于听出了越千秋的用意,不外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虽然个性奇葩,可真想明白的时候,那还是相当善解人意的,当下珠联璧合地说道:“金陵附近的六百亩地,价值确实在六千贯以上,你想靠婚书讨要这么多的补偿,余家不可能答应的。”

“那照你们的意思,我就把这婚书无偿奉上,让你们拿去抹黑余家?”苏十柒虽说讨厌余家的嘴脸,可不用嫁到其中去,她还是如释重负的,所以这会儿口气虽说有些松动,仍是带着几分讥诮。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越千秋接下来说出了一番她根本无从反驳的话。

“苏姐姐。”越千秋直接改换了称呼,试图拉近距离,弥补刚刚严诩和人打了一架造成的隔阂,“要是你真的成功用婚书换了六百亩地,余家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在外头造谣,把你说成是为了钱财,不惜讹诈未来夫家退婚的女人。你就甘心落得个坏名声吗?”

“苏姐姐,你如果不打算嫁人,又或者想要自己招赘,或者干脆远走高飞到别地去,那当然没关系。可你既然要句容的地,肯定不会离开。别人说得那么难听,你难道能见一个打一个,可要是说坏话的人有成百上千呢?你越是厉害,别人就会越相信余家的谣言。”

“所以,既然他们要退婚,你也要退婚,何不如找个最可靠的中人,然后名正言顺要余家吐出你要的六百亩地补偿?”

严诩已经干脆闭上嘴当哑巴,由得爱徒去自由发挥了。反正在他的记忆中,越千秋在这方面的功力,比他和当年越小四加一块都强。

苏十柒终于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小孩一字一句全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然而,要和刚刚才和自己打过一场,自己好像还打不过的家伙合作,她实在是有些心里别扭,当下硬梆梆地说:“你的意思是,你家里会给我做这个中人?”

“当然不是,如果我说是,苏姐姐你也信不过对不对?”越千秋知道这会儿火候已经到了九分,只需要最后再加一把柴火,那就完全够了。他信步再跨上前两步,笑吟吟地说,“苏姐姐应该听说过,这金陵城里还有一位虽不会武艺,却能让男人不得不服膺的巾帼女豪。”

这一次,严诩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叫道:“千秋,你不会是……”

越千秋没让严诩把话说完,就对冥思苦想的苏十柒揭开了谜底:“就是东阳长公主。”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严诩,笑得如同一朵灿烂的春花:“顺便说一句,那是我师父的亲娘,也是他最怕的人。”

第65章 当追风腿踢到铁板

又是一个午后。春雨绵绵,如丝如雾,虽不如往日的春光明媚,但刚发出来的嫩芽嫩叶,却被雨雾滋润得更加青翠欲滴。

苏家门前那条僻静的小巷子,渐渐传来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却只见一顶半旧不新的油纸伞下,一个灰布袍,黑布履的中年人正撑伞缓缓走来。

乍一看似乎只是个平平常常的路人,但只要细看他的脚下就能发现,即便路上泥泞湿滑,但他那黑布履的一圈白边,却是半点都没有沾上污泥。而他的每一步都似乎用尺子量过似的,精准无差别,也不会溅起任何水滴。

那油纸伞下,他的衣衫干干爽爽,丝毫没有雨水润湿的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高手。

如果有常常行走于江湖各大门派的,一定会认出,这是中六门中排名第三,曾经博得踏雪无影美名的追风谷秘传轻功,而那个中年人,是追风谷排名前三的徐浩。

只不过,对于徐浩自己来说,追风谷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如今是前吏部侍郎余建龙延请的供奉,如今余建龙赋闲回乡,他仍坐镇金陵。

不是权贵家的打手,而是供奉,这一点对他来说,自然满足了虚荣心和自尊心。

让他欣慰的是,余泽云终究没提出让他上苏家盗取婚书,而是请他堂堂正正来。

此时此刻,徐浩终于来到了苏家门口。他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轻轻叩了叩门道:“余府徐浩求见,敢问苏小姐可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