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笼子放在车棚里。云尾巴狼往骡子车上一坐,一边哼哼着小曲儿,一边有模有样地将骡子驱赶入巷弄。穿过折巷,不远处便是云府。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云大少挥着小马鞭,赶着骡子车,嘴里哼哼唱,不由惊得下巴脱臼。

得到了大门前,尾巴狼笑兮兮地指挥小厮将大门敞开,随即小鞭子一打骡,驱着车又咯噔咯噔使入云府。

是时,白贵等三人正欲去铺子里寻云沉雅议事,走到院里,却迎面见一小车欢腾跑来,车上坐着的,正是那只挥着小鞭的唱曲儿狼。过了一会儿,司徒雪扶了扶额头,司空幸抽了抽嘴角,白贵转身抱着一棵树,想要一头碰死。

白贵额角撞出一个脓包。云沉雅将骡子车拴在树上,问他为何想不开。

白贵抖着手指着那破骡子车,说道:“便是这会儿停一皇辇在这儿,大公子你也只有坐里面儿的份。臣――,臣实在不忍见大公子你纡尊降贵到这种地步,竟为了两只兔子赶一骡子车。我大瑛的颜面何存,我大瑛的气魄何在…”

云沉雅没理他,回身却拎了兔笼子交给白贵,说:“灰爪兔,替我看着点儿。”

白贵悲愤地将兔笼子接了,又欲说什么,却见云尾巴狼拂拂衣袖,理理衣摆,一副又要出门儿的模样。回身瞧见杵在一旁的司空司徒两人,云沉雅讶异地挑了挑眉梢,惊道:“这么好的天气,你们怎么没去谈情说爱?”

司空司徒俱是一愣。须臾,司空幸咳了两声,司徒雪“哼”了一下。

尾巴狼左瞧右瞧,不禁来了兴致。他凑近了些,问:“司空,怎么了?闹别扭了?”

司空幸一脸尴尬,又咳了两声,这才道:“请大公子不要拿属下说笑。”

云沉雅听了这话,又意味深长地将他们二人看了会儿。玩笑开够,他才转了转折扇,恣意地道:“说吧,什么事?”

司徒雪上前一步,抢先拱手道:“禀大公子,属下业已查得阮凤与舒棠,很可能是亲兄妹,而他们的母亲,乃是当年与六王爷有过一段情,红极一时的京华城第一美人水瑟。”

云沉雅愣了愣:“这不是,早已知晓的事情了吗?”

听了这话,司徒雪一向无甚表情的脸,不禁露出一丝怒意。她转头冷若冰霜地看了司空幸一眼,这才道:“确实是早已知晓的事。可当初,我等几人分工行事前,司空却丝毫未曾向属下提及他所已知晓的内情,令属下耗时耗力,却百忙一场。”

来到南俊后,白贵等三人分工行事。白贵跟云尾巴狼跑生意,打点棠酒轩;司空幸负责探察这两年来,南北往来的生意记录;而司徒雪,则是查探沉棠酒的来源。

岂料云沉雅听了司徒雪如此说,却不气不怒,他摇着扇子,又将目光兴致勃勃地移到司空幸身上。

饶是易了容,隔着薄薄的人皮面具,仍能看出司空幸脸上的微红。司空尴尬地看了云沉雅一眼,顿了一会儿,终是跟司徒雪解释道:“我原以为你查沉棠酒的来源,只需寻个懂酒人品几口便是,毕竟要紧的,还是那南北青稞麦的生意。故而也就未曾料到你竟会顺藤摸瓜,查到小棠姑娘和阮凤的身上…”

司徒雪再“哼”一声:“沉棠酒的来源,除了查那酒水的原料,更要查那酒水方子来自何人。若如你说的那般轻松,我日夜奔波暗访又是为何?!”

司空幸亦晓得错在自己,可他是一个直性子,有什么想法也不愿瞒着,便说道:“我见你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为小棠姑娘与阮凤的事大公子对你说过…”

云尾巴狼正兴味盎然地瞧着他二人,听了这里,不由合起扇子指向司空幸,斥责道:“小两口吵架,将外人扯进去是什么道理?”

司空司徒二人对尾巴狼这类调侃早习以为常,因此刻说到紧要处,他们也没理会。司空幸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每日暗访,却并没来问过我。你若问我,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徒雪不禁愤然:“你为何不主动与我提及?!”

司空幸素来是个木头性子,这么被司徒雪一逼,不禁愣住。他张了张口,过了会儿,只好软下来道:“我、我日后注意。”

“嗒”一声扇子在手里一敲,云沉雅笑眯眯地道:“这才对嘛。”说罢,他又瞟了司空幸一眼,道:“吵完了?”

司空幸一愣,只觉百口莫辩。过了一会儿,回了句:“属下没与司徒吵…”

司徒雪见他越抹越黑,不禁又来了气。她强压着怒焰,这才又道:“禀大公子,属下近日将沉棠酒带给不少南俊的品酒人尝过,这些人均说不出因由。属下以为,唯今之计,得到沉棠酒的方子还是其次,反倒是舒棠,她是一个突破口。”

云沉雅一愣:“小棠?”

司徒雪点头:“是。属下并非要利用舒棠,不过是想从舒姑娘口里问出沉棠酒是否是阮凤所赠,而阮凤,又是从何处得来这沉棠酒的方子。”

云沉雅挑起眉:“所以?”

司徒雪稍一犹疑,又回头看了司空幸一眼。

司空幸再咳两声,上前一步道:“这事,只有大公子去问一问。”

云沉雅道:“我?”

司徒雪道:“不错。其实这原是属下分内应当,但属下与人交际沟通的功夫,委实差强人意。而大公子从前与舒棠姑娘是旧识,应当晓得她的喜恶。若然小棠姑娘肯帮忙探得这沉棠酒的来历,那我们此行,必会省下功夫。”

其实这个道理,云沉雅原也是知晓的。

他想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肯作答。扇子在手上敲了好一阵,他才道:“也好,那我问问她。”

看了一眼骡子,又望了两眼兔子,云沉雅不经意又自嘲地低笑一声,“这小傻妞,两年多来的日子倒过得红火,养了一群小崽子,又酿酒做起小掌柜。比起我可真是潇洒自在许多。”

语罢,他便又往府外而去。有一瞬,他的身影有点落寞,像忽然被抛弃的孩子。

其实什么最撩人,是我带着点滴思念回到你身边,我看着你,你却再不认得我。

司空幸怔了怔,忽地忆起两年前的许多事,不禁地又唤了声:“大公子。”

云沉雅回过身来。

司空幸拱手道:“为难大公子了。”

云沉雅倏然一笑,他抬扇指了指天,清清淡淡地说:“那小傻妞,与人赴约习惯早到。这会儿快未时,她差不多快相亲了,我得瞧瞧去。”

云尾巴狼猜的不错,舒棠赴约习惯早到,约得是未时,她午时两刻便等在临江客栈。

临江客栈的三楼全是雅阁。雅阁又带左右偏间。舒棠与那梁佑梁公子约在渚云阁。云尾巴狼在楼梯一侧,见那梁佑带着一列丫鬟仆人外加媒婆一齐去相亲,不由皱了眉。待梁佑进了渚云阁,云沉雅给了小厮一大锭银子,便转悠进渚云阁的左偏间去旁听。

阁中人多,但却安静得厉害。

舒棠也被梁佑这阵仗惊着,但想了想,又觉着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理应摆足气派。

梁佑长相不错,五官端正,唯独一双眼睛过大,眼皮子过双了些。他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碗盖,好半晌,才往旁边端坐着的老姑子瞟一眼,说:“这是张媒婆。”

舒棠一愣,立刻朝那老姑子招呼:“张媒婆好。”

梁佑又瞟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这门亲没个媒婆,忒寒碜,便自己带了一个。”

这话本没什么,可那语气却令人不舒服。舒棠听得心中一顿,但还是老实答了句:“是梁公子想得周到。”

梁佑放下茶碗,目光在舒棠身上流连。须臾,他抱臂笑起来:“我梁佑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今儿个来与你相亲,也是看在你貌美,又会做点生意的份上。别的不多说,先提条件。”

舒棠道:“梁公子你说。”

梁佑朝旁使了个眼色,即刻有一小厮恭恭敬敬地递上一红帖子。梁佑将红帖子接了,随即往桌上一撂,一脸不在意地说:“帖子上是我的聘礼,你可以数数。我派人查了查,大概数目能抵十个舒家客栈。若成了亲,你爹想搬来跟我们住也可以,不过他要另住一个院子。离我们远些。”

舒棠闻言,不禁道:“可是梁公子,我爹这二年患了风湿,腿脚不好,他能不能与我住一起,这样我也好…”

不等她话说完,梁佑便不耐烦地打断:“你住那个院儿大是大,可空房子留着是往后我用来装偏房的,你爹过来掺和什么?!”

舒棠一愣,半晌才道:“偏、偏房?”

梁佑一抬眉,一脸不屑:“那你以为呢?”

“可是…”

“我说舒姑娘。”舒棠话未说出口,便被张媒婆将话头抢去,“梁公子虽娶你做偏房,可你却是他实打实头一号夫人,日后吃穿用度,总也少不了你的。”

听到这里,舒家小棠心里便慌了。她又沉下气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商量说:“那梁公子只娶我一个不行吗?”

此言一出,一桌人哄堂大笑。梁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娶你一个?!”梁佑抬起眉头,又径自大笑一阵,“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明明是个弃妇,还想攀高枝儿。”

 

第43章

舒棠听到“弃妇”二字,登时愣了。

放眼望去,一屋子的人都以一种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她。

此时,张媒婆又道:“舒姑娘,前些年你四处相亲的事儿,街坊邻居但凡认识你的谁不晓得?后来你好不容易遇着一户人家,结果那公子不要你了。你自己说这事儿,再好再美的花,倘若被人折过,大家也不爱了不是?更何况,你娘亲又是…唉,我都不好说你。”

“可是,可是我…”舒棠着急起来,“可是”了半晌,又没可是出个名堂,心里头只觉得冤屈。

梁佑这会儿又笑了,一脸不屑的模样:“我认你做个偏房,也是便宜你了。不然你这种身份,还有哪家敢要你?”

舒棠听得这话,不由来气。她扁了扁嘴,一双眉头皱起来:“那、那我不嫁了。”

话方出,梁佑却笑得更欢:“哟,不嫁了?别以为爷不晓得,你从前的情郎,不就是那出了名儿的俏官人云沉雅嘛。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相信我是清白的。可跟云沉雅这孬种有瓜葛的人,又能清道哪儿去?”

舒棠听到此,不禁倏然站起来。她的话音有些颤,底气却足:“你胡说!云官人才不是孬种!”

梁佑却未搭理她。他俯身将那聘礼单子往舒棠面前推了推,吊儿郎当地道:“哟,说一句云沉雅的不是,你就这么气啊。要不是胡通预先跟我打过招呼,今儿我就要奇怪,怎得娶个媳妇儿,尽帮别的男人说话。乖,签了这单子,梁爷我便跟你既往不咎。”

舒棠愣了愣,因着愤怒,脸手也颤抖起来。她伸手抓起桌上的聘礼单子,狠狠撕成两半,带着哭腔道:“我不嫁你了,你的聘礼我一丁点都不稀罕…”

谁料此时,梁佑的语调倏然变冷:“不嫁了?我既然应了这门相亲,岂是你想不嫁就不嫁的?”说着,他又面露一讥诮之笑,“再说了,长这么漂亮,我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语罢,梁佑左右使了眼色,几个小厮便将正门堵住。

舒棠见门被堵了,心里一急,便将桌布巾一扯,趁乱往左偏间跑。谁想她还未跑到,偏间的门便“吱嘎”响了。牙白身影似是一晃,舒棠便撞入一温厚的胸膛。

渚云阁里突然多出一人,在场的人都愣住。舒棠亦呆了呆,不禁问道:“云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云沉雅未答这话。细碎的额发后,一双眸子阴晴不定。他将舒棠从怀里扶了扶,牵了她的手,低声地道:“走吧,我带你走。”

直到被他牵着,舒棠才发现他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兴许是被云沉雅一脸冷色骇住,堵在门口的小厮,不由让出一条道。两人刚刚走至门前,舒棠却被一人从后面逮住手腕,狠狠一拽。脚下一个趔趄,舒棠险些跌倒。而另一头,梁佑却不肯放手。他一脸不屑地看着云沉雅,调笑道:“这不是,棠酒轩的云公子吗?怎么,难不成姓云的都跟这弃妇有一腿?”

云沉雅怔了怔,目光落在舒棠身上,却见她只是低下了头,神色委屈。

梁佑毕竟是个生意人,晓得所谓“云晔”云大少做生意的雷霆手段,便也让步说:“棠酒轩也是刚开张,我们东门子茶铺,也不愿与你们结怨。这舒棠,看着人美,但实打实是个弃妇。今儿个我梁佑不嫌弃要了她,还请云公子行个方便,将人留下。”

其实舒棠的心里头,是希望云沉雅能带她走的。可她素来不愿给人添麻烦,听到这里,只不由抬头看了看云沉雅,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话。

眼里蓄着泪,犹如两年多前,在紫薇堂的那一幕。可当年她受委屈,是因方亦飞设计陷害,而今她受委屈,却全然因为自己。

心里有些钝痛。云沉雅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须臾,他伸手拂了拂舒棠鬓边凌乱的发丝,努力撑起一笑:“别怕,我带你走。”

舒棠眼里的泪意更浓了,她沉默须臾,重重地点了点头。

泪盈于睫的样子令云沉雅喉间一涩。下一刻,他伸手轻轻挡住舒棠的双眼。

折扇急速旋转起来的样子,是刃花如雪,光影如电。伴随着梁佑一声惨烈的叫唤,鲜血顷刻迸溅而出。舒棠只觉拽着自己右腕的手忽地松开,屋里有人倒地,有人发出惊呼。

云沉雅挑断梁佑的手筋,废了他一只手。

尔后,他再未看他一眼,牵着舒棠,便径自离开了。

街头阳光灿烂依旧。舒棠出了临江楼,便挣开云沉雅的手。她一副讪讪的样子,对他说:“云公子有家室,这样被人瞧见不好。”

街上无风,人来人往,喧嚣又燠热。云沉雅低头看着突然分开的手,有点儿恍惚。少时,他点了点头,对她道:“我带你去牵骡子车。”

棠酒轩的铺子在不远处,云沉雅绕过店铺,走街边小弄。至这会儿,舒棠已然缓了神,见前边云沉雅一言不发的样子,便不由地道:“云公子,你别担心,我没事。”

云沉雅一僵,片刻没有答话。日头将他的倒影拉得长,斜映在石墙上。须臾,他低声问:“小棠,你…一直被人这么说?”

舒棠愣了愣,不明白他言之所指。

云沉雅回过身来,又问道:“他们,一直说你是个弃妇?”

舒棠听到这话,方才笑起来。她说:“云公子,这不碍事的。其实两年多前,他们说的还要厉害些,后来阮凤哥帮忙,这一年来也没甚人说我了。”

云沉雅看着她,也微微勾唇,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那你…方才为何满腹冤屈的模样?”

舒棠怔了一下,埋下了头。“因、因他们说云官人的不是。”她默了一会儿,又嗫嚅道,“他们说云官人的不是,我就很生气。”

巷弄石墙上,斜映着的修长身影微微一颤。云沉雅垂下头,细碎额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他低低笑了一声,身畔的手却握紧成拳,“那个云官人…何德何能啊…”

云沉雅,你到底何德何能啊…

可其实呢,这两年来,也有人这般问过她。阮凤问过,舒三易也问过。可连舒棠自己也寻不到答案。而其实呢,她已经许久不曾提及他了,只是眼前的这个云公子,有时候与她的云官人很像,摇扇的样子,说话的神色,以及…他方才不顾一切要带她走,就像两年前的初秋,他说要娶她,带她离开紫薇堂,在万千的斥责与质问中,选择相信她。

舒棠想到此,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嗫嚅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因为那个云官人,一直对我很好…”

云沉雅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将她望着。

还是那个小傻妞啊。他想。虽然两年过去,她变漂亮了许多,变能干了许多,可性情依然老实,老实得有点偏执。于是这一瞬,他明白自己是喜欢她的。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喜欢她。

大抵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在深寂莫测的深宫里,在他算计复又算计的二十多年生涯中,唯有这么一个小傻妞,如此单纯而坚韧地活着,在看似局促甚至笨拙的表象下,她不矫饰的恣意与唯心,是他一直的可望而不可及。

云沉雅的喉间哽咽着,然后他不知不觉地便说:“我、我一直很努力地去承担,一直。但是到头来,我还是很对不起一个人,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记挂她很久了…”

南方的屋檐,翘脚处都塑花鸟鱼兽。阳光打照过来,映在巷弄里的石墙上,模糊得像一簇又一簇竭力绽放的春花。穿堂风过,花团隐隐摇晃。

舒棠也有点恍惚,愣了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明白地笑起来,说:“原来云公子也有记挂的人。”

云沉雅发怔地看着她。不知怎地,脸颊微微一红,便道:“嗯,有一个。”

舒棠又问:“对了,今天云公子怎么会在渚云阁?”

云沉雅又是一愣,连借口也拙劣起来:“我…不大会照料兔子,便去临江客栈寻你,刚到那里,却见梁佑带着一群人上楼。我不大放心,便上楼去偏间瞧一瞧,于是便撞见了。”

舒棠牵着骡子车从云府里出来时,抬手在眉骨搭了个棚。她看了看天,神色便不由沮丧下来。

时辰耽搁了,天不久就黄昏,兔子去水边吃草怕是不行了。

云沉雅送舒棠至门口,看着她驾着小骡子车还没跑几步,便见前方有辘辘车马,兴师动众而来。

 

第44章

来者是梁佑,左手腕刚刚包扎好挂了脖,便招呼了几十个家丁将云府围住。人群后又停一辆宝顶马车,车上跳下一人,却是胡通。

时隔两年,斗转星移,如今的胡通亦今非昔比。却说当年南俊王废了三大家族的势力,但方家失势,那么大块家业仍在。因胡通的爹与方家有亲缘,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借着方家家底往上爬,捞了个三品官的闲职做。故而胡通也从小恶霸,混成了大少爷。

胡少爷嘴里叼着一根山参,一摇一摆地晃过来。得到了舒棠面前,他上下将她与云沉雅打量一番,“哧”得一声便笑起来:“我说是谁呢?可不就是两年前跟姓云的订亲的舒家闺女儿舒小棠嘛?怎么,耐不住寂寞了,又找了个胆肥的替你出头?”

胡通的秉性,舒棠清楚得很,同他讲道理,犹如对牛弹琴。舒家小棠并不搭理他,转而将目光落到梁佑的左手腕。白纱布上渗着血迹,舒棠一丁点儿也不觉同情。她复又抬头将梁佑望着,问道:“那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