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不成。酿酒的地儿,是阮凤哥帮我找的。买酒的曹大哥,是你给我介绍的。连酿酒这伙计,也是四叔他们帮我一起干的。我充其量多跑跑腿,卖卖酒水,委实不该将赚来的银两全拿了去。”

阮凤心知这方面拧不过舒棠,只好将那银票接了。目光再她身上一扫,又道:“方才我来时,没瞧见两只獒犬,却见你那两小骡子停在门侧,准备如斯妥当,是要上哪儿去?”

舒棠正弯身将小酒坛抱回怀里,听了这话她便乐了。一边随阮凤往屋外走,舒棠一边说:“我爹今儿个去庙里上香,莴笋白菜跟去了。阮凤哥,我前阵子谈了一桩生意,有个公子想要买沉棠酒,我这会儿跟他签单子去。”

语罢,两人已来到舒家客栈外。舒棠将客栈门掩了,又将小酒坛固定在骡子车上。她持操了小马鞭,对阮凤说:“阮凤哥回王府么,我顺你一程。”

今日今日,阮凤的身份已今非昔比。两年前,方唐秋三家瓦解之后,六王爷,即阮凤的生父,便以“义子”之名将他接回了王府。因瓦解三大家族,阮凤功不可没,此后不久,南俊国君便封阮凤为小王爷。

舒棠这辆骡子车,是因她跑生意的缘故,攒着银子买的。骡子车虽不小家子气,但素里素外的模样儿,着实称不上金灿灿的王爷身份。

岂料阮凤倒不介意,笑答一声“好”,撩了衣摆,便坐在舒棠旁边。

鞭子一声脆响,两只小骡子便咯噔咯噔跑起来。走到长街,春日繁华惹得舒棠东张西望。阮凤却思考着生意的事儿。

不曾想,这造价奇贵,掺了北地青稞的沉棠酒,竟会有人愿做它的买卖。

阮凤又皱起眉来,他问:“阿棠,你方才说的买酒人,是什么人?”

舒棠手中动作一顿,过了会儿,她答说:“是个…是个姓云的公子。他叫云晔,前一阵儿才来的京华城。”

“姓云?”阮凤的眉更拧紧了一些。想了一下,他对舒棠说:“阿棠,既未签单,那现下这生意并不作数。你今日,不若推脱了去。往后若想多卖些酒,我可跟曹升商量。”

舒棠听了这话,怔了怔。她偏过头来看了一下阮凤,又别过脸去瞧骡子。“不了,我不能一直靠阮凤哥帮着。我得好好儿卖酒。以后多攒些银子,也好…也好带着我爹,四处去走一走,看一看,长些见识。”

“可你一个姑娘家…”

“那云公子挺好的。”舒棠道,“因曹大哥与他说,我这是头一回跟生人做生意,他便说,日后他倒卖沉棠酒,不管能否卖出去,都先将银子预付给我。”

话说着,便来到凉王府的岔口,阮凤下了骡子车,想了一会儿,叮嘱道:“若是如此,你想做生意那便做吧。签单子的时候你记得,心里有个价位,可不要轻易抛出,先等对方说价。”

舒家小棠点点头。

阮凤又一沉吟,继续道:“既然谈的是生意,自己的事儿,便不要跟人提太多。”

舒家小棠又点点头。

阮凤还欲说什么,舒棠便抢先一步道:“阮凤哥,你放心吧。我是去望归楼跟云公子谈生意,那地儿是曹大哥的,若真遇着难处,我还能找他呢。”

阮凤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些许。舒棠拍了骡子刚欲走,岂料阮凤又在后面添了句:“我这会子有事在身,等办完了事,我还是去望归楼瞧一瞧。”

可话音落,两只小骡子已经跑了一截儿,舒棠也没听太真切。

云沉雅挑的是二楼隔间,临窗处,好打望。他早来小半个时辰,没事儿干,便往街上东瞅西瞅。街旁有新抽条的柳枝。尾巴狼心想,柳树这玩意儿,也忒没骨气了些,远至北荒,近在南俊,真真遍地都长,随处可见。也不知那名为他媳妇儿,实为他弟媳妇儿的沈眉是抽了哪门子风,偏偏喜欢这没骨气的歪脖树。

云尾巴狼想到此,又不禁在心里感叹,事实上,喜欢丝瓜花的舒家小棠,倒也不见得比这沈眉有多少追求。

这可真是个令人心碎的世道啊。

一阵蹄子咯噔声,将云沉雅从思绪中唤回。云尾巴狼以手支颐,探头往窗外一望。街头驶来一辆骡子车。车子走近,跳下一姑娘。

姑娘很美丽,一身衣裳湖水色,斜肩挂着一垂到腰下的小布包,为她平添几分可人。

这姑娘是舒棠舒兔子。尾巴狼晕了晕,眸子闪了闪,两只眼睛便弯起来。

斟好两盏热腾腾的茶,屋外便有敲门三声。大尾巴狼正襟危坐,邀请兔子进屋,邀请兔子落座,并一本正经地与兔子谈生意。

兔子说:“云公子,您开个价?”尾巴狼曰:“沉棠酒单价卖给望归楼是多少?”兔子道:“是五两银三十个铜板。”于是尾巴狼就说:“那我给七两银吧。”兔子惊了。

过了一会儿,兔子又说:“云公子,您说个数?”尾巴狼笑:“沉棠酒一月卖给望归楼多少坛?”兔子道:“从前二十七,如今三十四。”尾巴狼一脸轻松:“那给来五十坛吧。”兔子又惊了。

舒棠犹疑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云沉雅见她面露难色,便道:“五十坛,你若觉得少,我可以往上再添些。”

这个时候,他已然将什么“身为正经商人,务必要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道理忘光了。

舒棠忙道:“不是的,云公子。”说着,她又放低声音:“我是觉着,五十坛有些多了。”

云沉雅一愣。

舒棠解释道:“这沉棠酒,是我跟几个伙计一块儿酿的。人力和原料都有限,一时、一时酿不出那么多。”

云沉雅欣然笑起来,他提壶又给两人满上水,“那舒姑娘觉得多少坛合适,那便卖我多少坛吧。”

舒棠道:“这个,我得回去算算。”

云沉雅抬眸看她一眼,又淡淡地笑:“不着急。”

舒棠只觉那眼神也熟悉。愣了愣,她不禁道:“云公子,谢谢你。我原先也认识一个姓云的公子,他跟你一样好说话。”

此言出,云沉雅提壶的手微微一颤。窗外有风袭来,带了些凉意,可外头依然被春阳照得亮灿。云尾巴狼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看她,问道:“这酒叫沉棠,有什么缘故吗?”

舒棠一怔,不禁垂下头去。少时,她嗫嚅道:“云公子,这问题…我能不回答吗?”

心里蓦地一紧,云沉雅张了张口,只道:“你…”可想说的话却没说出口,顿了一下,他又挂出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好,不用答我。”

舒棠仍是埋着头,像是有些尴尬。缓了一缓神,她抬起头来问说:“云公子是从神州大瑛来的,是哪里的人士呢?”

云沉雅笑道:“在下永京人士。”

舒棠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她又问:“那云公子去过沄州吗?就是江南的沄州。”

云沉雅一怔,喉结动了动,凝神看着她,没能回答。

舒棠只当他是没反应过来,又慌忙比划,说:“沄州,就是、就是在挨着?河的州。泛舟水上,乌篷船身低,摇摇晃晃,里面点着灯火,可以沽酒,可以睡觉。”

――“其实这么一望,这里的景致倒像江南沄州。泛舟水上,乌篷船身低,摇摇晃晃,里面点着灯火,可以沽酒,可以睡觉。”

――“沄州?是云官人的故乡吗?”

――“云官人,我日后将银子攒起来,攒够了,我就去沄州瞧你。”

那是他从前对她说的话。原来两年来,她都一字不差地记着。

仰头喝一口茶,明明是温吞的水,却像烫了整个心肺。胸口忽地一阵钝痛,云沉雅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怎么…问这个?”

舒棠愣了愣,偏头去瞧窗外的闹景。须臾,她也是一笑,清澈眸子深处映着碧水湖光:“云公子,你跟我讲讲沄州的事儿吧。我一直想去瞧瞧,一直没能去成…”

 

第41章

有小厮叩门来换茶水。新烹的这壶有点苦。云沉雅垂眸呷一口,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

那一年,仿佛也是这般,淅淅沥沥的雨水拉成帘子。他拉着又呆又老实的舒棠蹲在屋檐下。极目处,天地都有水汽。

云沉雅脸上的笑终于没了,张了张口,只觉喉间一片干涩。

正此时,屋外又有人叩门。来者是曹升。待曹升进了隔间,他身后却跟着两人,一是阮凤,一是司徒雪。

曹升为众人做了引荐,便笑道:“俺刚刚在楼下撞见小王爷和少夫人,上前一问,果然是来等小掌柜和云公子的。俺琢磨着您二位都是好说话的人,生意单子就一桩事儿,谈了这许久合该谈完了,这便领他们上来瞧瞧。”

阮凤这会儿换了身浅碧衫子,腰间挂一块蟠龙坠玉。时隔两年,依旧严谨的气度,眉眼却比往昔更凌厉好看了些。

他朝云沉雅点点头:“听闻沉棠酒有了生意,阮某便来看看。阮某这位义妹,为人心善,不欺不诈,还望云公子与她做生意时,多多照顾提点。”

“小王爷客气了。”云沉雅笑道,“云某初来乍到,且才刚打点好商号杂事。起步阶段,也不以获利为主,反倒是好生合作,打响名头才是要紧。”

曹升听了这话,不禁问说:“听云公子这口气,商号的地段也选好了?”

云沉雅笑着点头。

曹升又问:“在哪儿啊?”

云沉雅道:“倒是个四通八达的地处,在城中的临江街。”

“临江街?”曹升十分惊讶:“那条街上可有一间茶铺子,叫做东门?”

云沉雅点点头:“确实有一间。”

曹升拍一把大腿,大笑道:“这可真是个缘分。前阵子,俺托俺家老婆子给小棠姑娘说门亲事。说了好几个都不成。俺本来正愁着,谁想昨儿个俺家老婆子跟隔壁家的一通气儿,听说那东门茶铺子的梁少爷,竟也在物色媳妇儿。”

“这东门茶铺子可了不得,在京华城开了七八家,是排得上名号的生意人家。俺想着小掌柜左右也做生意,便撺掇我家老婆子去东门茶铺子说说这门亲。没想到啊,无心插柳柳成荫,结果成了!俺正要来跟小掌柜说这桩事,让她隔几日去相亲,谁知道…”

“相亲?”不等曹升说完,话头便被两个人同时打断。云尾巴狼眸光动了动,脸上的情绪敛尽。阮凤蹙了眉,顿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曹升继而又道:“是啊,俺还想说,倘若这门亲事成了,小掌柜日后便搬去东门茶铺子,如此跟云公子便成了邻居,做起生意来,就十分方便了。”

云沉雅嘴角一抽,沉默半晌,摇开扇子来扇风。

阮凤眉头拧得紧,他回身看向舒棠,问道:“前两年不是说不愿相亲吗?何时变得主意?”

其实也怨曹升神经大条,姑娘家相亲这种事儿,哪能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舒棠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道:“我…我爹岁数大了,这两年腿脚落了毛病。我一人照顾他,总不比多个相公。男人家,力气大,好干活。我就想嫁个人,日后、日后也好多个人关心我爹爹…”

云尾巴狼听了这话,摇扇的动作一滞,目光不经意落在舒棠身上。

阮凤也温吞,想了半晌,才道:“其实你不必勉强,若是因舒伯父,我可以…”

“不必了。”舒棠仍是垂着头,嗫嚅着说,“我总不能事事都麻烦阮凤哥…”

尾巴狼一愣,目光又幽幽地落回阮凤身上。

话说着,一行人便下了楼,出了望归楼。是时黄昏,红绯挂在天边。小骡子咯噔咯噔踢着地儿,舒棠跟几人做了别,理了理斜肩小布包,便要回家去。

她一袭湖色衣裳,走路的时候,小布包便在腰下一摇一晃。云沉雅立得不远,摇扇看了会儿,觉得这美景堪比春日霞光。

可是,太美的东西,总是短暂。舒棠还没跳上骡子车,便听身后有人唤了句:“阿棠。”

阮凤走近两步,伸手扶了扶舒棠的发髻,不禁笑得柔和:“原给你买过簪子,你却不爱带着。发髻乱了,自己也不晓得。”

待人已经走远了,不见了,尾巴狼还立在望归楼前。手里的扇子早就不摇了,牙齿磨得咯咯响。司徒雪只当他在想事儿,一时也未打扰。

过一会儿,尾巴狼说:“太煞风景了!”

司徒雪一愣,想了想,回道:“大公子也看出来了?阮凤身为王爷,对舒棠的确非同一般。属下查得,小王爷与舒棠极有可能是亲兄妹。而舒棠手里的酿酒秘方,亦有可能来自阮凤。”

说罢这话,那头却没反应。

再过一会儿,尾巴狼又说:“亲兄妹了不起啊?!”

司徒雪立刻拱手:“的确不足为惧。不过之前所说,都是属下的推断,若无具体证据,很难做出定论。”说着,她又拧起秀眉,“唯今之计,最好是能夺得沉棠酒的酿酒方子,抑或者…”

不等司徒雪说完,尾巴狼手里的扇子突然“呼呼呼”转了几十圈儿。他再瞥一眼长街尽头,忽地冷冷一笑,道:“走着瞧吧。”

说罢这话,尾巴狼迈了步子,一手背身后,一手摇着扇,转身便朝长街另一头走去。

没隔几日,商号的事儿便落定,起名“棠酒轩”,前厅接客,后堂存酒,穿过巷弄往里走,便至一处大宅子,这是新一家府邸,也唤“云府”。

开张当天,鞭炮放得噼里啪啦,预示生意兴隆前景雷霆。果不其然,云尾巴狼做生意很有手段,初初几日他也不图利,抓住小老百姓贪便宜的特点,低价多销,各种馈赠。不出日头,便将“棠酒轩”的名号小范围打响。

再来说司空幸等几人。他们三个,按理儿除了司徒雪,在神州大瑛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即便“棠酒轩”做到南俊第一,也及不上他们本身的名号响当当。司空幸与司徒雪是闷头做事儿的性子,即便心有不满,也能强压下来。白贵则不然。棠酒轩开了不出五日,白贵便磨皮擦痒,把不痛快挂脸上,期盼能与人,尤其是与狼产生共鸣。

云尾巴狼何其精明,自是瞧出白贵的小九九。可他不动声色,照例风风火火地做生意。白贵实在受不住,终于某一日,对云沉雅做了一系列旁敲侧击的规劝。

规劝的大体意思是年轻孩子都轻狂,少年心图新鲜。老奴晓得你尾巴狼对人世间对大自然都很好奇很有探索心理,这回事儿就好比你头一遭梦遗乃是因为你对床弟之事有了朦胧的期盼。但借用我大瑛朝臣一句名言,凡事你得把握个度,一旦过了便过犹不及,这就好比你一头扎进一桩小事儿中倒头来耽误了大事儿便得不偿失,这就更好比你年轻时更无数个女人发生关系,到洞房花烛繁衍生息的那夜你却瞬间不举了,这是多么令人绝望啊。

白贵对云尾巴狼进行规劝的时间,乃是一个灯火幽暗的夜晚。听完这一翻苦口婆心之言,云沉雅在灯下沉静地思量了一番。尔后,他只用了一句没抓住重点的话,直接将白贵撂倒。

他道:“其实,我在梦遗之前,对床第之事已然有了清晰而深沉的期盼。”

三月末,桃花灼灼,梨花如雪。舒家小棠驾着骡子车,一路咯噔咯噔,在春气浓郁的午天来到棠酒轩。彼时云沉雅正发困,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散地从铺子里逛出来晒太阳,见了正在搬酒的舒棠,却呆然愣住。

那姑娘今日穿一身烟色裙,袖口处绣两朵海棠花。发髻好生梳了,上面插一根素极的白玉簪子,往下看,额间的一粒朱砂好似花蕊,美得惊心动魄。

云沉雅一时反应不能,顿在门口,像失了魂,直到舒棠叫了好几声“云公子”,他才略略缓过来。伸手摸了摸鼻尖,云尾巴狼偏头去瞧酒坛子,不自然地说:“怎么…怎么今日你亲自送酒来?”

舒棠笑起来,还是傻兮兮的样子:“我今儿个要来这处,便顺便将酒送过来了。”

棠酒轩出来几个小厮,跟舒棠招呼了一声,便将骡子车里的酒往铺子里搬了。舒棠仔仔细细地瞧他们将酒搬完,摸了摸小骡子,又对云沉雅说:“云公子,我麻烦你一桩事儿成吗?”

云沉雅点点头:“你说。”

舒棠道:“我想先将骡子车寄放在棠酒轩,我一会儿过来取。”她又将小骡子往前拉了拉,继而又道,“云公子,骡子车里,还有一对兔子,你若没空,便不用管它们。你要是得闲,便将它们放出来,它们喜欢晒太阳。”

说罢这话,舒棠便将车帘子掀开,从里抱出一个木筐子。

那已经不是他当初送的木筐子了。两年余,两只灰爪兔也长大了。舒棠给它们换了一个大木筐,在里面点了软和的稻草,空间很大,兔子可以稍稍跑跳。

舒棠将木框放在地上。云沉雅恍然站了一会儿,便撩起衣摆蹲下身去。一如当初的她一般,他将手伸到木筐旁。两只兔子有灵性,纷纷凑过来,舔他的手。

云沉雅心里一暖,嘴角不禁浮起笑容,隔着笼子,又去拍兔子的头。

舒棠说:“云公子,这兔子跟你有缘分呢。”

云沉雅静静一笑:“嗯?”

舒棠在他一旁蹲下:“当初我得了这两只兔子,它们也像这样凑过来舔我的手。它们两岁多快三岁了,除了我,没舔过其他人的手。”

第42章

街头一家小货铺。午时两刻,卖货郎摇起铜铃铛。

舒棠蹲在街边看云沉雅逗兔子,听到叮当声,便拍了一把脑门。她直起身,拉拉衣摆,对云尾巴狼道:“云公子,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

云沉雅别过脸对她一笑,提起大木筐子,又去牵了骡子车,想了想,说了句题外话:“没想到这两只兔子这么讨你喜,连出门也带着。”

舒棠点点头,道:“它们喜欢吃水畔草。我待会儿相了亲,便待它们去幽荷水岸转转。”

云尾巴狼牵着骡子车没走两步,脚跟便定住了。愣了一下,他回过身来,问说:“你待会儿…要作甚?”

舒棠讪讪笑起来:“我、我今儿个是来相亲的。”语罢,她指了指街头一间三层高的楼子。楼子名曰“临江客栈”,乃是京华城最大最繁华的客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