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王爷?”

梅迦逽下颌搁在东方闲的肩膀上,拧着眉头,官服左领被他拉开,锁骨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疼痛,痛意越来越深,逼得她不得不咬住自己的下唇才没叫出声。

终于,东方闲松了劲儿,舌尖轻抚被他咬过的地方几下,慢慢退开,看着梅迦逽因痛而涌起层层水意的眼睛,帮她将官服整理好,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马车。

白色马车重新起行。

梅迦逽抬起右手,指尖摁住被东方闲咬痛的左锁骨,蝶扇般的长睫轻轻抖动,晶莹的泪滴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我知你痛,若痛,我们一道!

边关无事,朝中无忧,第二天,梅迦逽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整个人的状态和平常无异,涅槃和凤凰都忍不住为她担心。

梅幻儿走到涅槃和凤凰的身后,顺着她们的眼光看过去,梅迦逽坐在亭中扶栏上晃着腿,低声问,“怎么了?”

“不正常。”

梅幻儿有不同意见,“我看挺好。”

涅槃回头看着梅幻儿,“昨儿回来有气无力,眼睛还是红的,一夜过去,没事人一样。”

“那不好吗?”

“你不懂。她喜欢闲王爷。”

梅幻儿挑眉,“所以?”

“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去别国娶别的女人,她一夜就完全恢复,可能吗?”

梅幻儿声似平板,无波无痕道,“她是梅迦逽。”

涅槃和凤凰对视一眼,梅迦逽?梅迦逽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第三天。

梅迦逽照样不上早朝,抱着东方恪送的小白兔坐在花园里的千秋上慢慢荡着。

“哎哟哟,本王的小迦逽。”

东方潜的声音从不远处惊传而来,“哎呀,去。”

走近梅迦逽的东方潜翘着兰花指一把打掉梅迦逽怀中的白兔,“梅大将军,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兔子啊,外面的人都炸锅了。”

“六爷,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本王怎么了?”东方潜戳了下梅迦逽的额头,“小七七明日远去北齐,现在京城的百姓都跑闲王府送东西去了。”

“为何?”

“一尊活佛去了北齐,你说百姓心不心疼。”

梅迦逽微微笑了下,“皇上会给北齐贺礼的。”

听到梅迦逽的话,东方潜反反复复的将她打量几遍,“哎,小迦逽,你……”

“六爷,你送闲王爷的东西准备好了?”

“没有,想不着,这不正来找你一起想嘛。你呢?”

梅迦逽微微一笑,“我不送。”

东方潜坐到梅迦逽旁边,原本轻荡的秋千因为加了他而停下来,先前被赶走的小兔子又蹦回了梅迦逽的脚边,被她弯腰抱到腿上,轻轻抚摸着。

“哎呀,去!”

看着被自己两度拨开的小白兔,东方潜鄙视道,“长这么丑还敢跑辅国将军府,去去去。”

“闲王爷,闲王爷……”

东方潜听到涅槃的声音,四处张望了下,小七七来了?

涅槃抱起草地上的小兔,一脸不悦的看着东方潜。

“你,站起来,不要占着迦逽的位子。”涅槃看了看小兔子,“哎哟哟,我不在时,我们家闲王爷肯定被欺负了。”

“你叫它什么?”

“闲王爷。”

东方潜伸手去抓涅槃怀中兔子的耳朵,被她躲开了,“本王看看它凭什么叫‘闲王爷’?丑死了!”

“闲王爷送的,不叫闲王爷叫什么。”

“小涅涅,你说这兔子是小七七送的啊?”

涅槃下巴一扬,“是啊。”

“不像啊。”东方潜兰花指直抖,“小七七竹林里的小兔子我见过,比这漂亮多了。本王敢打赌,这兔子肯定不是他送的。”

梅迦逽的心咯噔一下。

涅槃瞪着东方潜,“在北齐征战时,闲王爷把迦逽的兔子弄丢了,不是他赔的,还能是谁?”

“小丫头,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小迦逽的兔子丢了,这事只要有心于她的人,随便打听她在北齐征战时的情况不就知道了?”东方潜拽拽道,“就是从不过问朝政的本王,若要探个一二,不也容易?”

梅迦逽慢慢荡起秋千,脸上平静如昔。

涅槃和东方潜辩论了一会儿,走到梅迦逽身边,“迦逽,这兔子……”

“留着吧。”

日子久了,感情深了。是不是他送的,都舍不得。

猛的,梅迦逽左锁骨的痛意似乎又强烈席卷而来,带起的,还有她心房里难忍却必须要忍的痛楚。

是了,日子一长,他的婚姻究竟为何结成的,也不会再重要。重要的是,日久情深,那个火辣的公主终有一日会得到他的关怀和爱怜。东淩北齐结姻,若有一日她启动贞康帝一统天下的步伐,北齐必是最后灭亡的,踏戈西楚与南晋,纵她智慧过人,也不是一两月的事情。若她幸得上苍眷顾,能率六军踏入北齐皇城,只怕那时,他儿女绕膝。他与她……保?不保?救?不救?都是一个难题。

东方潜看着平心静气荡着秋千梅迦逽,嘟起嘴,“哼,本王没想到,小迦逽你居然如此无情,好,你不送小七七东西,本王自己想去,送很多很多给他。”

走远的东方潜声音还飘进梅迦逽的耳朵。

“哎哟哟,本王可怜的小七七,明天就要走了。”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

皎月中天。

辅国大将军府的八角凉亭中飘出幽雅的琵琶乐声。慢而不断,快而不乱,雅正之乐,音不过高,节不过促,细腻柔和。四相十三品琵琶在梅迦逽的手中,吟捺绞弦,弹挑滚抹,摭勾扣拂,声声诉诉乐延悠远。

凤凰坐在梅迦逽的对面,抿着唇,比往日更安静。

涅槃靠着亭柱看着天上的月亮,听着梅迦逽口中低低的吟唱。

“蒹(jiān)葭(jiā)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sù)洄(huí)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qī)萋,白露未晞(xī)。所谓伊人,在水之湄(méi)。溯洄从之,道阻且跻(jī)。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chí)。”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sì)。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zhǐ)。”

东淩皇宫,凤鸾宫。

韩莲设宴请东方闲、代善公主以及北齐使者,包括东方恪、东方渟在内的众皇子公主们一起作陪。

东方烨看着东方闲和代善坐在同一桌上,眼底藏笑,“思摩大人,朕的老七和代善公主看上去倒是般配的很啊。”

“哈哈……东淩陛下说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这不就来了嘛。”

“哈哈……”

坐在东方烨右手主位的代善向身边的东方闲看去,嘴角挂着笑,明天就能带他回北齐,她没想到自己梦中人竟真有实现的一天,她喜欢他,很喜欢,不想藏,也不想掩饰的喜欢。

“闲王爷。”代善轻声的唤东方闲,“我帮你斟满酒吧。”

“嗯。”

酒过三巡,代善再为东方闲倒酒时,被他婉拒了。

“本王不胜酒力。”

代善看着东方闲微微发红的脸,关心道,“那,我扶你回去吧。”

“无碍。”

细心的韩莲发现东方与代善的交谈,朝东方烨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东方烨说话了:“今晚是娘娘设的家宴,大家不必拘礼,都放开些。老七啊,吃完后,带代善在御花园走走。”

“是,皇上。”

见东方闲承下对她的照顾,不似前几日的冷淡,代善抿嘴一笑,两朵粉霞染开在脸颊上。她想,时间一长,他们会了解彼此,感情深厚起来的,她代善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席后,东方闲和代善走出庆心宫,寂月皎皎当空悬,星空下的皇宫显得更加雄伟,层层叠叠的檐角,站在宫门高处,望不尽的宫城繁华。

“闲王爷,我们……”

“公主,本王略感不适,御花园可否……”

代善连忙道,“没事没事,你身体要紧,不过是个园子,不打紧,北齐皇宫的花园里花儿多的是。”

“谢公主。本王先行一步。”

“哎。”

代善拦到东方闲的面前,“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公主,明日事务繁多,想必公主回驿馆亦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就不劳烦你了。”

东方闲对着代善施了下礼,越过她,朝宫门外走。

看着远走的东方闲,代善脸上的轻快笑意渐渐收起,怎么感觉又不愿接近她一样?

“思摩大人,他……为什么不要我送呢?”

“呵呵,公主,男子都是有颜面的,他入赘到北齐已是委了很大的面子,若再由你送回府,他纵是体弱,也会不乐意的。”思摩大笑道,“我的三公主,有时候啊,男人的面子比天大。”

“那他既肯与我回去,是不是表示,他对我,其实……其实、也不讨厌,对吗?”

“呵呵,应该是吧。”

东方闲的马车出了朱雀门。

“风画,在各处逛逛,不用赶着回府。”

“是,王爷。”

风画驾着马车,心中明白,明日王爷就离京了,他定是舍不得离开家乡。

紫金色的马车走着走着,不觉走到一处高墙外,清幽的琵琶声带着似泣如诉的歌声传了出来。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风画,停车。”

东方闲撩起车帘,看着高墙里面葱绿的大树,星月之下,乐声靡靡,心中藏事之人才能唱得如此溜人心神。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sì)。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月下,倚亭,拨弦吟啭。

墙外,凭窗,聆听心惋。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音符从梅迦逽的指尖坠落到空气里,周遭仿佛在一瞬间寂静,一丝清风吹来,带着荷香。

梅迦逽抱着琵琶站起身,“涅槃,睡了。”

“嗯。”

琵琶声语休,东方闲放下车帘,“风画,走吧。”

“是。”

深夜,侧卧在床上的梅迦逽指尖轻轻抚摸着锁骨被东方闲咬伤的地方,眼角藏着一滴泪,久久不落下。

如此,也好!

那人待他,感情真,总好过他在这里无人真心相待的好。那人身份高贵,而今护他更是名正言顺,到底是比她偷偷摸摸暗中为他周旋好很多。

如此,甚好!

第二天,着实是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婚嫁尤佳。

考虑到东方闲的身体不好,贞康帝将平时新郎官骑乘的高头骏马换成红色喜气的大马车,送往北齐的贺礼更是丰厚有加,除了将北齐之前道歉奉送的两座城池还给他们外,金银财宝和锦缎皆上万,随东方闲去北齐的侍卫宫女也为东淩历代公主出嫁的一倍,更有珍藏的佛书古卷上千。

东方闲和代善在皇宫大门前拜别时,东方烨颇为认真的交代思摩一路好生照顾。

“思摩大人,朕的老七身子素来不好,此番前去北齐成亲,路途遥远,舟车之苦恐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望请多多照顾。”东方烨像一个慈爱的父兄交代思摩,“先帝走时,老七才六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