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豆腐不是你的吧。”梅迦逽辩道,“是都尉大人的。”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开始吃东西的侧脸,似对她的话颇为不满,咕哝一句,“是本王的豆腐。”

将口中豆腐咽下后,梅迦逽转脸对着东方闲,“什么?”

“你先吃。”

梅迦逽吃完后,婢女将东西收拾走,她还记得东方闲先前说了一句她没听清的话,复又问他。

“我吃好了,你刚嘀咕什么呢?”

“本王的豆腐。”

梅迦逽真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固执到这般地步,为了份豆腐竟非要坚持是他的,“好好好,是你的豆腐,我吃的,是七郎的豆腐,行不行?”

话一说完,梅迦逽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一丝红晕染满脸颊。

“呵……”

见梅迦逽的脸色变化,东方闲轻笑,她总算反应过来了。

两人一个羞赧一个欢乐的相对了会儿,东方闲问道,“你只带了门外两个人,凤侍卫和涅侍卫呢?”

“她们过几天就到了。”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逽儿,你不该来。”

梅迦逽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该不该,能看到七郎你没事,要遭受再多的责难我都不怕。”

此刻,情人间的互诉衷肠传进东方闲的耳朵里竟没有半分喜悦,眉心逐渐蹙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头越来越重。

“本王的伤,本王自己清楚。”东方闲微微叹了口气,“你何苦为自己惹麻烦。”

“七郎,你会没事的。”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不是在吓她,她给他的药,只能护住他的心脉,只能续他一些时日的命,若真想救他,还得请良医费心尽力的诊治才行,若她算得不错,涅槃和凤凰三天会抵达,那时,她便可用她的马车带他回东淩,请她最信任的郎中为他治伤,皇宫里派来的那些御医,她无一相信。

“观法非法。云何恶业。无量种种。皆因于心。相续流转。我,该是入地狱的。”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的心抽痛一记,“这地狱,怕是该我来入。若你都去,此天下,再无人可去极乐天堂了。”

“到那一日,你定在天,我定入地,终难相望。”

“七郎,你听过一个极乐地狱的故事吗?”

东方闲默然。

“有一户农家夫妇,他们很贫穷。一天,老农夫死了,他的魂魄一直往天上飘,被黑白双煞拦住,他们对他说:‘你别想去极乐天堂,生时你抢劫过,虽是为给你老伴治病,但你杀了人。’老农夫说:‘我愿意下地狱,我只想上去看一眼我的老伴,想瞧瞧她过的好不好?身体好了没?’结果,黑白双煞回答说:‘你妻子她也在地狱。’老农夫惊讶了,怒吼:‘为什么?我老伴老老实实过一生,任何坏事都没做。’黑白双煞告诉他:‘你老伴死后放弃去极乐天堂,主动找到我们要求到地狱里,她说——’”

“有你的地方才是极乐天堂!”

梅迦逽缓缓俯下身,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东方闲,伏在他的耳畔,“我的天堂,是有你的地方!”

被拥住的东方闲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越沉越深的眸色。

良久良久……

东方闲从锦被里慢慢抽出双臂,温柔的拥住梅迦逽的身子。

“逽儿,我去不了天堂!”

“七郎,该担心去不了天堂的,是我。”

她一生杀伐太多,在她手中丧命的人,岂止千百。

东方闲无声的尽力将梅迦逽抱紧,眉头紧锁。

北齐皇宫。

北齐皇帝颉(jié)利轲(kē)看着脚下跪着的思摩,悲痛得连训斥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最宠爱的女儿……竟、竟在皇城门口惨遭人杀害,他……他恨不得粉碎那些劫杀她的人。

“陛下,是臣的错,臣没有保护好代善公主,让她……”

“思摩,你、你……你让本皇好失望啊!”颉利轲痛心疾首道,“代善那么小,她第一次远出家门,竟……再也没有回来。本皇真的好后悔当初答应她去东淩啊。”

看着老泪纵横的颉利轲,思摩跪得更低了。

“臣无能,请陛下下旨砍了臣吧。”

“砍了你?砍了你,我的代善就能回来吗?”颉利轲擦干泪水,问道,“东淩闲王爷如何?”

“臣回宫时,大夫说活不过五日。”

颉利轲皱眉,“当真救不活了?”

“闲王爷受伤过重,心口还中了剑,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若他死了,对东淩,难交代啊。”

“陛下。”思摩想到一个人,说道,“东淩辅国大将军来了。”

东淩辅国大将军?

颉利轲大吃一惊,道,“你说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来了?”

“是。正在多罗山城都尉府。”

“何时到的?”

“臣从都尉府出发前。”

颉利轲从虎皮大椅上走了下来,思索着,东淩大将军亲自来多罗山城救闲王爷?

“思摩。”

“臣在。”

“马上带人去把梅迦逽请到宫里来。”

思摩抬头看着颉利轲,“是。”

多罗山城都尉府。

梅迦逽喂完东方闲午饭,轻声道,“七郎,你睡会儿,明天涅槃和凤凰就该到了,她们一到,我们立即回东淩。”

岂知,梅迦逽的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思摩看着拦在门口的两个东淩士兵,笑道,“烦请去通报声,思摩求见梅将军。”

一个士兵转身进房。

“梅将军,北齐思摩求见。”

梅迦逽从袖中掏出一支响箭,递给士兵,“出去后,找个机会,放了它。”

“是。”

士兵收好响箭,转身出门,“思摩大人,请!”

思摩进房之后,见到梅迦逽坐在东方闲床边,略有不舒服道,“梅将军。”

“何事?”

“梅将军乃一名未出阁的女子,端坐在闲王爷的床上,似乎多有不妥。”

梅迦逽挑挑眉,“谢思摩大人提醒,不过,此为我与闲王爷之间的相处方式,就不劳大人操心了。”

思摩吃了梅迦逽的软钉子,咽了咽胸口的那股气,说道,“梅将军,北齐陛下久仰你的大名,特派我来请你入宫。此次联姻被劫匪破坏,东淩闲王爷和众多侍卫侍女牺牲,我朝陛下深表悲痛和歉意。”

“谢谢颉利轲陛下的心意,闲王爷重伤在身,不便多番舟车搬移。皇城,我就不去了。”

思摩再劝,“梅将军,陛下派来的马车奢华而宽大,若是担忧颠簸,我可叫人多加软垫,必会让闲王爷感觉不到劳顿。”

唧!

门外,一支响箭被放上了天空。

很快,思摩身边的侍卫跑了进来,“大人,他们一人放出了暗号。”

思摩看着梅迦逽,脸色顿变,“梅将军,你这是何意?”

“呵……”梅迦逽轻笑,“我与闲王爷在此打扰多日,深觉不便,遂想通知城外的一些人进来接我们回去。”

思摩一惊,难怪梅迦逽敢只身一人进多罗山城,果然是有备而来。

“梅将军,我北齐虽不似东淩那么繁华,但要招待你和闲王爷,还是绰绰有余的,请!”

梅迦逽仿佛没有听到思摩的话,摸索着握住东方闲的手,低声对他道,“七郎,我们今日就动身,可好?”

“嗯。”

思摩见状,脸色一冷,“梅将军,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思摩不讲待客之道了。来人啊!”

“大人!”

两名身强体壮的侍卫走了进来。

“请梅将军去马车上。”

“是!”

两个侍卫的手刚要碰到梅迦逽,两枚飞镖从窗外飞射进来。

“啊!”

“啊!”

涅槃一脚踢破窗户飞进房内,站到梅迦逽的身前,看了眼地上哀嚎的两人,斜觑着思摩,“谁敢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趁着思摩和侍卫们回神的时间,涅槃看了下梅迦逽和东方闲,“真好,你们俩还没死。”

一个命在旦夕,一个不要命的追赶,她真怕自己赶不及,幸好昨夜通宵赶路,要不然,两人被‘请’到北齐皇宫,事情就麻烦了。

涅槃不知道,梅迦逽早在渡江后就做了安排,她带着两名引路士兵直赶多罗山城,另有五百东淩士兵分五天扮成百姓潜入多罗山城内外,为她带闲王爷离开都尉府时的保障。

“哼!”

思摩看着涅槃,“就凭你一人,也想拦住我们?”

涅槃冷笑,“试试。”

话出口,剑出鞘。

思摩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即被涅槃看掉了手臂,血溅当场。

被鲜血刺激的思摩抽出自己的大刀砍向涅槃,房间里人影闪动。

门外两名士兵守卫在梅迦逽和东方闲的身边,不让思摩带来的侍卫带走梅迦逽和东方闲。

没多久,房间里的桌椅都被涅槃和思摩踢飞砍断。

床前的两名士兵渐渐挡不住越来越多冲进来的北齐侍卫,涅槃见到,旋飞连踢几把椅子,打晕床前的几个北齐待到侍卫,喝道,“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将军和王爷,给我撑着!”

啪!啪!啪!

一连串的长鞭劈打声响起,东方闲床前的北齐侍卫被一扫而空,凤凰和靳棋德飞身入房。

“小姐。王爷。”

梅迦逽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她算到涅槃会今日到,但凤凰和德叔,她没完全的把握,他们能心中赶来,自是再好不过了。

“马车在哪?”

德叔道,“府外。”

“德叔,带王府出去。”

“是,小姐。”

靳棋德连被子带人将东方闲一把抱起,飞出窗外。

凤凰见思摩和涅槃缠斗在一起,长鞭劲劈,助了她一臂之力,将思摩震开到墙角。

“凤凰,迦逽走,我垫后。”

“好!”

凤凰收起长鞭,抱稳梅迦逽,也从窗口飞了出去。

涅槃长剑挑起案桌朝思摩砸去,趁着他出刀劈桌的机会从窗口跳了出去,快速的杀向都尉府门外。

“追!”

思摩领着侍卫冲下楼。

涅槃的身影出现在都尉府门口时,已准备驾车飞驰德叔喊道,“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