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几乎是厉喝东方烨,“住口!”

众人都被虞文惊到,胆小的宫女都差点跪了下去。

“东方烨,哀家警告你,不中听的话不要乱说。你有今日的结果,完全是自作自受,我的闲儿和你有着本质的不同,你的皇位当初本来该属于他,是你和你的母妃谋杀先帝抢过去的,现在不过是把属于我们母子的东西还回来。你疑心病重,罔顾不少忠臣的劝告行事,纵容贪官横行,今日你被篡权,你怎么不看看外面的百姓多高兴。”

“不,不是篡权,是我们母子得到应得的,这么多年让你坐着龙椅,你该满足了。”

东方烨冷笑,“属于你们母子的?父皇遗嘱都没来得及立,你凭什么说是他的?”

“先帝当初在众人面前可是金口御言了,等闲儿长大,立他为太子。君无戏言!若不是你的母后在先帝病重时不许我们照顾探望,贞康帝完全不会存在在东淩的历史上。”

梅迦逽心底叹息,关于虞文的说话,她其实是比较信的。爹到辰阳宫看她时,她向他求证过。当初文贵妃确实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因为她年纪最小,又一举生得七皇子,皇上更是疼爱有加。当时虽没有史官在场纪录,但,凭当时文贵妃的尊贵和东方闲的讨喜,皇上说出立七皇子为太子的话可信度十分高。况且,当时皇上的身体健朗,他们都以为能等到七皇子被册立的一天,没想到变故来得那么快。可是,就算虞文说的都是真的,她还是不能认同皇家的争斗。当初的皇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儿子,禁止其他妃子看望皇上,强行不顾众意将东方烨送到龙椅上,这本身就是一种贪婪。如果没有当年皇后的举动,虞文也不会觉得她和东方闲的天下被抢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一系列的悲剧。东方烨和东方闲,从深层次说,都是皇权欲望下的牺牲品,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那把椅子。若再尖锐的探究,他们两人不过是两个人的母亲对权力无限渴望下的棋子。

“你竟敢打朕!”

虞文冷笑,“哀家有什么不敢的,东方烨,哀家不仅敢打你,哀家还可以杀了你。”

“你敢!”

“试试!”

东方闲和东方潜看着与虞文争斗的东方烨,忽然就有些悲凉。

梅迦逽微微侧身,对着东方闲说道:“我想见见恪。”

“嗯。”

东方闲带着梅迦逽转身朝房门口走。

“站住。”东方烨喝道。

东方闲带着梅迦逽没有停步,他现在不需听他的,她也不必。

对于东方闲来说,成王败寇,现在东方烨输了,他完全不用听他的喝令。对于梅迦逽来说,东方烨确实是个疑心病过重的帝王,与爹同期的几个老臣都被他用各种罪名流放与杀害,若不是她的军事才能,可能爹早就离开了她。而且,她心底对他最不耻的,是他对小七做的那件无法原谅之事,纵然小七欺骗过她,但她却依旧十分憎恨东方烨当初把小七的男人尊严狠狠践踏的作法,想起,令人发指。不可原谅!

“梅迦逽,你就回答一个问题,有没有背叛过朕?”

梅迦逽站住脚步,问,“问具体点。”

“你有没有在军力在帮助东方闲篡得皇位?”

梅迦逽轻轻的笑,“你从来都是这样,怀疑自己的臣子对自己有二心,为此,你失去过很多真心想为你效力的良臣。”

“朕让你明明白白的回答!”

梅迦逽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

“当真?”

“我梅迦逽,终生只效忠一个帝王。不管他好还是坏,我的忠心,只有一次!”

东方烨赫然一惊,看着梅迦逽。

而另一个吃惊的人,则是东方闲。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永远都不会把自己当成君王吗?

东方烨开始暗喜了,“你的意思,你永远不会帮东方闲征战吗?”

“是!”

梅迦逽声音无比坚定,“我梅迦逽不会帮他征战天下,但,我却会为天下苍生去征战乱世三国。”

东方烨刚又喜色的脸僵住了,而东方闲和虞文则从凝重变得喜悦起来,虽然梅迦逽这番话的意思永不出任嘉德年间的辅国大将军,但是他们要的是天下,只要她出兵,她为了谁不重要,待天下一统,她功臣身退,他们则坐拥天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有区别的是,虞文和东方闲的出发点不同。一个为己,一个为民。一个心恶,一个心善。

“梅迦逽!”东方烨喝道,“你这个帮他有什么区别吗?”

梅迦逽无奈的摇头,可悲的人,到现在,还不能明白她一直领兵征战的初衷是什么,如此将所有事情的考中心都放在自己身上的人,她无需再多说了。

东方闲扶着梅迦逽慢慢的走了出去,这一刻,他想他是懂她的,他能深切的感觉到她内心的善良和大气,那份对世人的悲悯,是真的博大而浩瀚,连他都自叹不如。原来,真的善人,未必是天天在庙宇里诵念之人。心真善,万物万事才真善。

在东方烨隔壁的房间,东方闲叫人打开了房门。

迈进房门的一刻,梅迦逽似乎听见自己心中急切的呼喊声,步伐不由自主的快了许多。

东方恪因为四肢瘫痪,被人放在床上,当房门打开时,他连头都没有转,闭目躺着。

东方闲看着床上的东方恪,带着梅迦逽走到床边,轻声道:“逽儿,慢慢坐下。”

闻言,梅迦逽缓缓的坐到床上,伸手去摸索东方恪,声音极轻的唤他。

“恪。”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6

(梅迦逽缓缓的坐到床上,伸手去摸索东方恪,声音极轻的唤他,“恪。”)

听到梅迦逽的呼唤,东方恪的心忽的一动,睫毛轻轻的颤着,慢慢睁开眼睛,转头去看床边坐着的女子,好一会儿喊不出她的名字,只是看着她的脸,嘴唇不受控制般的翕动,眼中微微湿润了。

“恪~”

梅迦逽摸到东方恪的手,朝他的上半身坐得更近些,“恪,你说话,恪。”

纤细的手指顺着东方恪的衣袖一点点朝他的脸摸去,那份小心让东方闲看得有些不舒服,但却无力说什么,东方恪如今的样子着实让他也说不出什么,他虽素来对他不敬,但手脚被废成为残废终究是太凄惨了点,以致他真的愿意将他好生安放在皇宫照顾一辈子漭。

亦或者突然的见面让东方恪有些措手不及,又或者,他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和梅迦逽见面,她让他说话,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着她的指尖触及到他青茬布满的下巴。

“恪,我来看你了。”

终于,东方恪忍不住的抽噎了一下,让梅迦逽忽的心疼难忍,她来看他,也只是来看看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不能救他走,也不能医治好他的身体,现在的他们,只剩下彼此逃不掉的悲哀了辛。

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而沉闷,东方闲转身走了出去,留下梅迦逽单独和东方恪在一起。

终于,东方恪愿意说话了。

“迦逽。”

听到东方恪叫她,梅迦逽的眼泪一下滑落,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这个她觉得皇宫里活得最真实的朋友。

梅迦逽俯身到东方恪的身上,未有想过避嫌,也不觉她和他之间需要考虑什么男女有别的问题,除了以贴近他的方式告诉她,自己很心疼他以外,她寻不到可以表达此刻自己内心伤痛的方式。她对他,无能为力。此时此刻,她更不敢用个人感情来处理问题,从理智上考虑,让恪安全的活下去是对他最好的结局,其他妄图将他送出东淩帝京或者帮他拿回太子之位的想法都是不实际的。恪的性格,使他当不好一个帝王,何况现在身体残疾。

东方闲站在门外,听着房间里传出的嘤嘤哭泣声,眉头越皱越深。也许,现在的逽儿,唯一心疼的人,就是东方恪了。

隔壁东方烨和虞文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听得东方烨一个劲儿的叫嚣,叛臣当诛。

虞文和东方潜先后从关押东方烨的房间里出来,见东方闲站在一旁的门外,走了过来。

“里面可是东方恪?”

东方闲轻声回了虞文的话,“是。”

“哀家进去看看他。”

东方闲伸手轻拉住虞文,“母后,您就别进去了。”

“为何?”

“不适合。”

逽儿在里面正悲伤,看到母后进去,免不得会产生一种反感的情绪,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关系不想被东方恪的出现而倒退。

虞文看着东方闲,颇为不满他的理由,欲硬进房时,东方潜在一旁突然出手扶着她。

“母后,东方恪手脚皆不方便,和他说话免得惹起你的怜心,你刚被他父亲气煞,何苦受这般煎熬。再者,西宫湿气过重,在这里呆久了容易伤了您的身子,我扶你回宫吧。”

看着东方潜,虞文适才觉得心里舒坦,斜了眼东方闲,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嗯。还是潜儿懂得关心哀家。”

虞文一行人离开后,东方闲还在门外等候着梅迦逽,她的哭泣声,仿若对他的声声讨伐,如果不是他做的一切,她和东方恪都不会如此痛苦。

约是等到梅迦逽哭累了,东方闲轻轻走了进去,唤了一声。

“逽儿。”

梅迦逽从东方恪的身上直起腰,柔声宽慰着他,“恪,好好活着。”

这句话,她不单单是对东方恪说的,她想那位新的九五之尊也该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答应让恪活着,他一定要做到。

从梅迦逽进房到离开,东方恪都没有正眼看一下东方闲,以前他只是不敬这个比他大一点点的七皇叔,现在,他是憎恨这个七皇叔,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那份恨,入了骨髓。

从西宫回到辰阳宫,一路上,梅迦逽都愁眉不展,百思而不得帮助东方恪的法子,而她却深知她所拥有的时间并不多。东方烨和东方恪被抓住,以虞文多年来谋权的野心看,她断不会让东方烨和恪活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肯定担心小七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东方烨一家四口一条活路,若她先下手为强,她真是没法保全他们的性命。且,此时涅槃和德叔都不在她的身边,她无一可用之人。

东方闲扶着梅迦逽坐在柔软的椅子上,问她,“在想什么?”

“想如何让恪活下去。”梅迦逽直言不讳。

“我答应过你。他们必会活着。”

梅迦逽相信东方闲会放过他们,但她完全不信虞文。

“你母后会放过他们吗?”

东方闲拧眉,答案无需他回答。

“小七。”

“你想求我?”

“可以吗?”

东方闲沉思了片刻,回道:“若单单只有东方恪,倒可。”

梅迦逽细细想了想,微微一笑。

“谢谢。”

当晚,东方闲命凤凰亲自将东方恪从西宫接了出来,竟是出乎梅迦逽意外的,将他安置在辰阳宫的偏殿里。

得知消息的梅迦逽,惊讶无比。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感觉到,东方闲对她,是真心的想挽回她的信任,他甚至不顾典制做到如此。

深夜,梅迦逽还没有睡,不由自主想着和东方恪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夜深了,太冷,早些歇息吧。”

东方闲的声音温柔的响在梅迦逽身边,他刚从御书房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书卷的墨香味,悠悠的,闻着别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你这样做,太后娘娘定是不高兴的。”

东方闲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到坐着的梅迦逽身上,走到一旁为她加些火炉的碳棍,有宫女想上来帮忙被他制止了,这些事,他愿为她亲力亲为的做,像她当初亲自照顾他一般。

“可若不这样,你能安心吗?”

且不说她安不安心,他既答应她,便打算真的让东方恪活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会觉得自己失信于她,他真不想再在她面前做一次不耻之人,把东方恪留在西宫,他也觉不能心安。

炉火燃得明旺,东方闲陪着梅迦逽坐着,不言不语,对影四人,她知他在,他知她忧,两人才发现,当下的时间是他们彼此真正开始了解对方的时光。

不知过了过久,东方闲觉得着实太晚了,催梅迦逽休息。

“逽儿,很晚了。”

“嗯。”

听到她应声,东方闲扶着她站了起来,带着她朝寝宫里面走去。看着她因为烤火而红扑扑的脸颊,他心中的那句话又提了不少。

他想问,他今晚可否……留在辰阳宫?

“皇上。皇上。”

“皇上,大事不好了。”

重洄急促的跑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东方闲不悦的站住脚,转身看着重洄,“何事大呼小叫?”

“皇上。西宫那边传来消息,出大事了,皇后韩莲和长公主东方渟被人杀害了。”

什么!

梅迦逽的身子晃了下,怎么会……如此之快?!

东方闲刚要说话,梅迦逽抢了她的先,“带我一起过去。”

事太急,由不得多想多说,东方闲抱起梅迦逽快步朝西宫赶去,想来她这么晚还不睡,就是担心西宫出事吧,没想到,竟是真的应了她的担心。

半道,东方闲突然大喝。

“停轿。立即返回辰阳宫。”

梅迦逽亦反应过来,他们都太急了,一时忘记了,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7

(梅迦逽亦反应过来,他们都太急了,一时忘记了,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

当脚踩到辰阳宫的地面时,梅迦逽几乎是跑了起来,领兵多年,她居然在听到韩莲和东方渟被杀之后慌了头绪,若是因为这次失误让恪遭受到不幸,她真的会恨死自己。

所幸!

当东方闲带着梅迦逽冲进东方恪的房间时,他还好好的躺在床上,看着突然而至的东方闲和梅迦逽,莫名其妙。

“恪?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