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心中一慌,委屈看向爹爹。

西昌郡王就差嘴角险些没有不规则抽搐。

“颐之,来母后这里!”陈皇后终是忍不住开口,

宋颐之就急得眼泪汪汪,不住在原处跺脚,“就要同妹妹一处!就要同妹妹一处!”

阮婉强忍着笑意才没有笑出声来。

也由得小傻子这么一闹,直至宫宴结束,都没有人再提让邵文槿带扶摇逛京城一事。

恰好阮婉三人从长风送亲回来,一时间,所有话题便都绕到了宋嫣儿身上。虽然一路之上,每日都有专人负责记录并往南顺传递书信,但始终不如姜颂其描绘来得生动。

就连煜王都听得入神。

敬帝和陈皇后念女心切,心思便悉数放在宋嫣儿身上,同三人说起话来哪里还有旁的念头?

西昌郡王也不好再主动开。

眼见昭远侯好容易才将睿王哄得不哭闹了,他才不要无端招惹。

于是一场好端端的撮合,便让宋颐之搅黄了一半。

稍晚时候,宫宴结束,阮婉拜别殿中,宋颐之才急匆匆跟了过来,“少卿少卿,是不是扶摇妹妹不同我去府中,你就也不去了?”

少卿不让他哭,也不同他说清楚,他憋了许久。

少卿本来说好要同他去府中看泥人的,方才却悄声同他说,扶摇妹妹生得好看,要同扶摇妹妹一起玩。而且,如果扶摇妹妹不一起去府中看泥人,少卿也不去了。

他当时就急了。

遂才有了而后的一幕。

阮婉心生愧疚,牵起他的衣袖笑道,“她不去就不去吧,我同你去就是了。”

少卿对我最好了,宋颐之欢呼一声,自顾在一旁手舞足蹈。

阮婉梨涡浅笑,余光正好瞥到一侧,邵文槿亲送西昌郡王和扶摇郡主到宫门口。

阮婉就驻足多看了几眼,洪水猛兽在旁人面前倒是人模人样的。

心中唏嘘,恰逢邵文槿转眸,她本就有些酒意,便也这般目不转睛看他,邵文槿握拳一笑,继续同西昌郡王父女辞别。

阮婉就低眉莞尔,勾了勾手指唤了宋颐之来,“小傻子,其实我方才是看见扶摇郡主,她左手有七根手指头!”

宋颐之瞪圆了眼睛,“扶摇妹妹好厉害!”

阮婉就也跟着点头,附上他耳畔,“所以,你明日要…”

宋颐之拼命点头。

宋颐之的王府也在明巷。

三月里,正是花开的时候,十里明巷都沾染了幽幽的白玉兰香气。恬淡优雅,浸着临水的润泽气息,甚是好闻。

宋颐之袖间便时常带着白玉兰香气。

阮婉将宋颐之送回睿王府,才又打到回侯府。

昭远侯府同睿王府离得近,自睿王府出来也无需马车,由江离陪同着悠悠踱步回府。

行至大门口,却见有人在等候。

身姿挺拔,侧颜隐在昏黄灯火里,流转出温润的光泽。

闻得脚步声,就回头看她。

阮婉“啧啧”叹道,“邵将军不去陪西昌郡王,来本侯府上作何?”顿了顿,非得加上一句才痛快,“不是一路都看本侯不顺眼得很吗?”

江离识趣退开。

邵文槿才隐隐一笑,旁的也没道起,只将手中的一小包锦囊塞给她,“下次少喝些,酒醒了会头疼的。”

阮婉莫名看他。

“让叶心给你煎水喝。”拂袖离开,也没多余话语。

阮婉不觉拢眉,顷刻又望着锦囊笑了出来,原来,有人是特意给她送东西的?心情就突然大好,突发奇想,蓦地将锦囊举过眉梢,仰头一望,绣金的丝线借着月光熠熠生辉。

便好似,道道涟漪泅开在心悸。

邵文槿就也一路笑着踱步回的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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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婉一觉睡到翌日傍晚。

头还隐隐作疼,昨夜回了侯府就将煎水一事抛诸脑后,捏着锦囊睡了半宿,还是叶心进屋来伺候她换的衣服。

睡了这般久哪有不饿的?

将才起床,叶心就去厨房准备吃食,叶莲便留下来服侍她梳洗。

叶莲素来嘴闲不住,一面紧了毛巾与她洗脸,一面忍不住说起今日听到的新鲜趣闻,“侯爷可知西昌郡王昨日携了郡主抵京?”

阮婉接过毛巾擦脸,语气不甚在意,“宫中晚宴时见过,如何了?”

叶莲嘻嘻笑道,“明明是昨日才进京的,今日晌午就离开了。”

“哦?”阮婉似笑非笑。

叶莲便凑上前来,说得煞有其事,“坊间传闻,说是睿王殿下想轻薄扶摇郡主,西昌郡王吓坏了,连行装都没有收拾,拉上郡主就进宫辞行,生怕睿王殿下喜欢上郡主,让陛下和娘娘赐婚。”

“还有这种事?”阮婉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莲便道,“奴婢也是不信的,侯爷知道,这些年睿王殿下除了跟侯爷一起,哪里同旁人要好过?”掩袖笑了笑,接过阮婉递来的毛巾,又道,“睿王殿下哪里会去轻薄郡主,依奴婢看哪,定是何处出了纰漏。”

叶莲说得正欢,叶心端了阮婉喜欢的粥来。

洗漱过后,穿戴整齐,阮婉只觉腹中饥肠辘辘,“还是阿心知道我。”

“小姐一贯偏心。”叶莲佯装腹诽。

叶心才笑道,“方才在同侯爷说什么,说得如此开心?”

叶莲就将刚才的一席话再说一边,阮婉则在一旁心安理得就着小菜喝粥,好似全然与她无关。

叶心心中便猜到了之十八/九,“侯爷…”话音刚落,就闻得苑中急促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熟悉的哭声。

于是府中都知,睿王来了。

送到唇畔的调羹就放回碗中,“啪”得一声,宋颐之推门而入,鼻尖红红的,哭得甚是狼狈,“呜呜…少卿…母后凶我…”

一脸委屈模样望着阮婉,叶心就赶紧上前拿丝帕给他擦眼泪,叶莲起身斟茶递于他。

宋颐之一把接过,也不喝,哭得一抽一抽的,看着便甚是可怜。

阮婉微楞,“小傻子,怎么了?”

宋颐之哭得更凶,“母后训我…说我不该去摸扶摇妹妹的手,把扶摇妹妹吓走了。”

叶心和叶莲皆是一骇,睿王殿下,还真去…

“我便同母后说,扶摇妹妹左手有七根指头,母后说我尽胡邹。”越哭越伤心,好似天都要塌下来一般,“皇兄也不信,他们都当我是傻子,傻子说话他们就不信!”

叶心,叶莲也面面相觑,莫说煜王和陈皇后,放在她们二人也是不信的,扶摇郡主怎么会有七根指头来!

由得叶心给他擦了眼泪,宋颐之嘴角耷拉更甚,“你们二人也不信是不是?你们问问少卿,是少卿先看到的!!”

叶莲不明就里。

叶莲却是心领神会,“侯爷!!”语气里就多有责备。

阮婉低头喝粥。

扶摇郡主的趣闻一过,转眼便至四月里。

今年雨水来得早,断断续续到了四月上旬才放晴,京中贵族子弟惯来的骑射比试也被这场雨水耽搁了。加之煜王又身在济郡督修水利,无人主持,到了四月中旬,高太尉才出面操办起了此事。

去年高太尉的侄子胜了将军府的大公子邵文槿,拔得头筹,高太尉春风得意了一年,今年便份外上心。

骑射比试的日子就定在四月二十六。

往年都是煜王主持,邀请的都是圈内的少数几个熟识。

听闻今年是由高太尉操办的,京中的达官贵族都要多少给些薄面,今年的人便来得尤其多。

就连陆子涵之流都被陆相逼得骑马到了南郊的比试场地,好歹他还能骑马,总不能让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兄长来吧?

赶鸭子上架的为数不少,都是走走过场。提前到了,也无非在讨论今年是将军府的大公子胜算大些,还是高太尉的侄子会摘得桂冠。

还有人嚷嚷着,怎么将军府的二公子你们就忘了?

那可是将阮少卿打了的人!

众人便笑作一团。

大凡这种场合,阮婉都是不会露面的,人人心中都有数,才会聚在一处,背地里调侃昭远侯。

“听闻阮少卿厉害得很,耍嘴皮子耍到长风去了,还未进京城,就将人家长风国的三皇子气得不轻!”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阮少卿,那点程度哪里算事?你们之中,何人没被阮少卿损过?”

“损过又如何?你们谁敢吭声?”

“惹阮少卿作何?不作死就不会死,我爹还想我在京中安生些,至于昭远侯,避而远之就好。”

哄笑声中,有人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昭…昭…昭远侯…”

众人皆是面色一沉,虽然知晓有人悠哉悠哉骑马过来,却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人会是阮少卿。

不都说阮少卿怕骑马吗?!

阮婉悠然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人肩膀,悠悠道,“你爹说的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继续,本侯去别处逛逛。”

待得阮婉走远,那人才晓先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_<)~~~~

这章是补20号的,我记住的,,

我会努力赶进度的,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奇葩图

第四十九章奇葩图

阮婉今日兴致极高。

她来南郊并非比试骑射,实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将京中各路奇葩齐聚到一处。

她迟早要离开南顺,换回阮少卿。

阮婉想日后画一幅南顺奇葩图留作纪念。

主角们便是这群朝夕相处的达官贵族后裔,零零散散约有四五十余人,该是大手笔,却一直没有想好取材何处。

高太尉操办的这场骑射比试就再好不过。

换做往常,想要见得如此齐全,还需等到宫中元宵宴请的时候,京中的王孙贵胄才会携妻带子一同入宫朝拜。

而且彼时人虽到得齐全,但有敬帝和陈皇后的天家威严在,这些贵二代大都谨言慎行。除却尊上问话之外,待在父亲身后近乎一声不吭,唯有几个平日里同敬帝和陈皇后走动亲近的后辈不作拘束。

换言之,宫宴时,多半都在夹紧尾巴做人。

眼下南郊这场比试,却各个都像脱了缰的野马,平素是何样便是何样,毫不掩饰。

譬如刘太尉家的长子,刘彦祁,本就生得肥头大耳,整个人比马都要魁梧上一圈,大摇大摆骑在马上,看得叫人胆战心惊。

马尚书家的次子,马鸿明,嗜书如命,此番该是应付差事来一趟南郊,手中都不离得书卷,马匹就全当座椅。

还有礼部侍郎家的长子,沈朝,仪表堂堂,风姿绰约,是京中有名的风流公子哥,腰间别着的显眼玉佩,是同落霞苑头牌私定终身的信物。

而赵国公的嫡孙赵秉通,一看便知正直憨厚,在人群中笑得也最为豪爽。

三五成群,恣意玩笑,扬手执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幅鲜活形象。

阮婉莞尔,遛马悠闲环顾四周,目光才停留在不远处。

这其中,自然就也少不了将军府的那两兄弟。

去年十一月邵文松奉旨增援,随父亲在军中真刀真枪历练。邵将军向来以严苛出名,作风硬派,邵文松到了军中便都是与三军将士同吃同睡,同上战场。短短几月,惯来的胆小腼腆改了不少,从前一眼可见的柔弱如今也看不出几分端倪。

不仅个头长高了,就连身子骨也结实了许多。

阮婉难免吃惊,邵文松那小子,竟然个头蹿得比她还高了!!

阮婉原本也算女孩子中纤瘦偏高的,只是混迹京中,与同旁的男子相比起来,才显得娇小了些。

从前好歹还有个矮子邵文松同她半斤八两,如今就连邵文松都比她高出了半个脑袋。

阮婉不甚唏嘘,想起叶心说过,男孩子都要长得晚些,所以十三四岁的时候,她反倒比同龄的男孩子还高些,可越到后来,她越成了娇小的一个。

她与邵文松同岁,邵文松刚满十七就突然高出了她几分。

只恐怕越到后来,她的女子身份就越难掩藏得住。

思及此处,阮婉略有拢眉。

邵文松却是全然没有留意,与邵文槿一道遛马,神情甚是悠闲自在。“大哥,我今日…是不会让你的。”打趣意味甚浓。

让他?邵文槿不由一笑,不知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邵文松轻咳两声,“我前月里同高入平较量过,高入平输给了我,大哥你去年是输给他的。…”

高入平就是高太尉的侄子。

邵文槿微顿,他输是因为!

马被阮少卿喂了巴豆——这般理由他又委实说不出来,说出来又怕更遭邵文松笑柄。

稍作迟疑时,便听旁人议论开来,那不是昭远侯吗?

昭远侯来南郊?!

骑射?!

邵文松却有些惊喜,阮少卿?

去年十月,阮少卿同睿王日日到府中与他过不去,他气虽气,但哪一日他们要是不来,他又翘首企盼。后来奉旨出征数月,等大军凯旋,返回京中,阮少卿又去了长风送亲。而后三月里一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许久,阮少卿便终日赖在侯府足不出户,顶多去到睿王府中,或传召入宫。

邵文松不知阮少卿窝在侯府中做什么。

自己还动手打过他,两人交情又未好到上门看他的程度。加之邵文槿近来频频进宫走动,敬帝时常交托事情于他办,邵文松又不好意思向他开口。

邵文松失语的几年,近乎没有同外人交流过。

阮少卿和宋颐之算是他的玩伴。

他其实很想念这二人。

若是阮少卿在,大抵傻傻的睿王也是在的。

兴高采烈循声望去,恰好瞧着阮婉拍某人肩膀的一幕,冷嘲热讽一席话毕,再慢悠悠骑马走开,却将方才那人吓出一声冷汗,僵在原处,就似要立即倒下去一般,诚惶诚恐。

邵文松哭笑不得,大半年未见,有人的行事风格丝毫没有变过。

正好阮婉瞥过一眼,见到邵文槿,便没有由来得倨傲昂首,遛马走开。

邵文松愕然,阮少卿可是又在同大哥怄气?

邵文槿低眸一笑,不置可否。

有人先前那副趾高气昂的小性子模样,他竟会觉得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