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过听说人间的女孩子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

“哼!你想去找人间的女孩子啊?想得美!”她在他背上重重捶一拳,在听到他“呵呵”地闷笑后,又是一脸神往,“听地后姐姐说,人间现在混了许多妖魔,但是那里很热闹,有很多故事。想必爹一定是听故事去的。”

“你想听么?”

“想啊想啊!你带我去?”

“嗯…我得想想!”

“去你的!敢吊我胃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不许把我供出来!”

“得了!就算被罚,到时候就找玉君与东王帮我们说情就行了,爹和哥哥就只会听他们的!”

“哎,要不要找上勾陈?这家伙也馋了很久了。”

“快点快点!”

“胡灵!”他总替自己挡着危险,“你个笨蛋!那个妖怪会吃人!”

“我又不是人!”她心疼着他被利爪撕开的皮肉,但却从没道过一声谢。

“你是人可就没人敢娶你了!”他怕她难受,总会扯开话题。

“哼!要你娶哦!”她一边包扎,一边也悄悄抹去眼泪。这是人间的第一次历险,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流血。

他笑了一阵,摸摸下巴,“嗯,得考虑考虑!”

“我打死你!”她避开伤口,一拳打在他的左眼上。

“哈!巨阙,你听说了吗?玉君他们太奇怪了,居然给自己封了个玉帝,将那群小萝卜头一个个都封了什么四方帝。还有东王,他居然自称起‘本王’来啦!哈哈,还让我叫他东王公!你说好玩不好玩?”

他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地应了声,“管他们呢!”

但她可不应,硬推醒了他,“巨阙!可是玉君与东王他们刚和哥哥打了一架!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跟哥哥作对?爹爹偶尔变变凤鸟,下去凡间听听故事,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好么?为什么要去领导妖界魔界?”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我听地后说,他们想要将天界兴盛起来,大概是想干一番大事业吧。”

“不明白。”

“放心吧!我和你一样不明白。”

“胡灵,别怕!我始终和你在一起的!”

“胡灵,别担心!你哥哥去帮混沌大神了,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也会一直陪你的!”

“胡灵,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动一根汗毛!”

“胡灵,你快逃吧!我恐怕护不住你了…”

“胡灵,守住混沌之元,就是守住了你的命,你一定要藏好!”

“胡灵,亲我一下吧…”

“胡灵,要好好活着…”

“胡灵,混沌之元就跟着你一起转世吧,下一世,你会活得很好…”

巨阙…我居然遗忘了你那么久!我居然遗忘了你…

水镜月睁开眼来,满目的泪水。然而眼前的空间里,又飞幻出一幕情景:

弥漫的滚烫,热气逼人,蒸骨锻魂,令人神智欲迷。热浪蒸腾,人影憧憧,像恶心的虫子在蠕动,偶尔窜上几簇火苗,青红相杂,烧得似连骨头都快化了。

“看来不论什么妖孽,任有通天的本事,也经不得这弭彰业火的熔锻啊!到底不愧是东王公。”

由蠕动的热汽中吃力地看过去,也只隐约瞧见两抹人影,白衣紫授,一身飘逸,连那蠕动的脸上的微笑虽经扭曲,亦有种高华优雅之态。她知道,那是东王公与玉帝。

“举手之劳。”东王公摆手,却面目模糊,只剩那青红相杂的火光更盛,锻烤得浑身都成了块烧红的铁,水镜月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喘息了,手中攥着那最后一击,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愿设下咒去。在等什么?等什么浮现?

“混沌之元你到底藏哪儿了?”

“胡臣早已尸化山岳,胡灵更是尸骨不存,你还守什么?”

守什么?是呵,他还在守什么!

水镜月忽然觉得满心底里都是悲伤,一阵不了一阵。巨阙呵!那是巨阙呵!为了她,甘受锻魂之苦;为了她,甘愿万世沉寂;为了她,他连命魂都能舍弃!

她不恨他们反了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但他们不该这样!混沌之元,这是什么东西!居然也能为此把人逼到这个份上!报仇么?她冷极地一笑,落在黑暗里的蓝色细剑带着凌厉的剑气、耀眼的蓝光笔直冲向那黑暗的深处,将几线光流一一钉住,射向浑天命机的中心!

饕餮看着鸢尾,总有精疲力竭地感觉,瞧这臭小子的眼神,总带着那股不顾一切冲进去的念头,令它半刻也不敢休息。

东王公阴森森地瞪着那处黑渊,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眼神一闪,他抬起头朝四处一扫,眸光便顿在鸢尾身上。

他起身,未愈的重伤使得他在乍立起身时一个趔趄。虽然随侍童子伶俐地将他扶住,东王公仍是微喘着站了好一会儿,才向鸢尾走过去。

饕餮脚下黑云隐现,浑身都戒备起来。

“鸢尾,本王…跟你说说话。”

鸢尾像是这会儿才分了分神,抬头朝他瞥了眼,仍回过头去死劲儿地盯着黑渊,“没空。”

饕餮瞧了瞧东王公发黑的脸色与极力隐忍的眼神,一个没忍住,就[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东王公袍袖一甩,一股法力直扑饕餮,饕餮也不含糊,黑云与之相挡,只是翻了两圈,倒没受什么伤。反是东王公重伤未愈又妄动法力,自己先站不住了,晃了两晃,还是童子给扶住的。

“鸢尾。”东王公忍着气看向鸢尾,“她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进得去,必然是要尽毁了浑天命机。出不出得来从来不是问题!”

鸢尾这才瞅向他,那双流墨溢彩的眸子里忽然就像一块黑金石,坚刚内敛,瞧不出丝毫情绪。东王公心中一诧,以往每次见他,不是神色凄惶就是眼神冰冷,恨意、犹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一次,任凭他如何察探,都看不出他是何心思。

照理,他应该恨水镜月恨入骨髓,灭族血仇、杀友之恨,绝对抵得过这十多年来的相处情谊,只要他再诱之以利…“鸢尾,她一出来,必然得了浑天命机所赋神力,到时候,这天界,不,这三界之中就唯有你才能制得住她了!”

“我?”鸢尾站起身来,那双眸子看不清半丝情绪,“我的本事都是她教的,连饕餮都打不过,能干什么?”

“你佩有她的玉八卦。”东王公眼中掠过一道锋芒,但即闪即逝,再看鸢尾时已是一片诚挚,“玉八卦是她的修行法器,凭着这一点,你可以突破她的结界,真正地挫伤她。再有,她将如此重要的法器交予你,代表她对你根本不设防心,你可以…”东王公顿了顿,像叹了口气,“你想想你的族人吧,想想你十八层地狱之苦…对了,有件事你只怕还不知道。你的族人本因你以身代罚,可转世投身,但冥府的簿籍里却没有名姓,像是被人刻意抹去。而派往下界查询时,却只寻得似你族人的一群魂魄不全之身,其余魂魄不知归于何处。你想也该知道,这魂魄不全,在世间所受的又岂是轮回之痛,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鸢尾心一悸,恍然记起水镜月曾带他去过的冥府沃焦石底,她说过:一魂一魄生受穷病痛死之苦,余下的魂魄死囚五十年而赎前罪…不对,她好像还说过一句话,那是…这是我与冥府的秘约,已饶过了白狐族大半罪责,若不想你的族人再添苦头,就闭紧你的嘴巴…

是了,就是这句话!与冥府的秘约,那为何眼前这人却会说“其余魂魄不知归于何处”?难道,这根本不是她与冥府的秘约?

忽然之间,鸢尾只觉有万千的话想要当面向水镜月问个清楚。

“我有一法,可让她法力尽失…到时候,还怕问不出你族人的魂魄下落?”东王公眼见鸢尾似是同意地低垂下头,便将手轻轻放到他肩上一按,眼神中透出星星阴郁,“你放心,只要制住了她,你的族人皆可赦免,本王答应你,甚至可以重授他们千年修为法力。”

[鸢尾!]饕餮在旁听得冒火,忍不住想上前,却叫神霄府翊圣君给缠住。

鸢尾抬起头,直直地朝东王公看了半晌,“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东王公浅笑,心头一定。他暗运法力,设下结界,周遭一切便都已退去。

鸢尾冷冷看着他布置好一切,又于空中施法变出一张棋盘。

东王公笑看棋盘一眼,“鸢尾,接下去你可看仔细了,这是‘迷局’,可乱人心智。但凡有人一入‘迷局’,前尘过往便会纠缠于身。水镜月别无破绽,但三千五百年前的轸翼大战却是她心头一结,纵使她心气坚刚,无悔无困,但亦不可能无伤。”

“区区一局棋就能困住她?那任谁都能除了她不是么?”

“若非是让她毫不设防之人,此局才下不过几步,便会被识破。”东王公眉宇一凛,“但只凭此局,不过是让她限于梦中,好方便问出其致命之处罢了…咦?等等!”东王公忽然一把揪住鸢尾,一手便于其灵台之上探了会儿,面上就有奇色,“她居然、居然…”喃喃念了两声,那面色就愈见阴森。

“怎么?”鸢尾眼底的防备一闪而过。

东王公朝他冷冷地看了眼,转瞬就像克制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奇怪她居然将水系一脉的运功之法都传授你了。如此,就省事多了!”

鸢尾看着他眼底的保留,没有吭声。

“这样一来,棋局便正好方便你下手。趁她昏迷限于局中之时,你便取出她的精元命水,借助玉八卦之功往其灵台一击,便可尽毁她所有的修为法力。”东王公修眉微展,眼中精光屡屡。

待二人商定,东王公除去结界时,司命天已然乱成一锅粥,鸢尾心中一动,马上往司命台上那处黑渊望去。

只见黑渊正不断缩小着,渐渐微至一点时,忽然金光万道,强光像是炸裂了似的,几乎刺瞎人的眼睛。众人只觉气血翻涌,一些法力修为不够的早已晕了过去,五千年以上法力的,才勉强布下结界,以挡气流。

好半晌,强光渐消,那原先的黑渊处忽然“当”地一声,跌落了一小块残片。玉帝上前颤着手拾起,待看见残片上神书隐约的“混沌”二字后,手重重一顿,残片又复落地。

鸢尾的心像是拎到了喉咙口,然而待金光退去,却没见水镜月半个影子,心中不由又急又怕,四下里一搜寻,待看见了饕餮便想过去细问,然而不过跨出两步,背后便射来两道似是探寻的阴森目光,他咬了咬牙,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不知道水镜月是生是死,鸢尾心里急得像百蚁啮心,却只能忍着,在东王公面前不能露出丝毫。在几乎快要疯了时,终于由东王公身边的童子口中得知。

水镜月在这黑渊缩小之前便跃了出来,浑身湿透,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苍凉恍惚。当时的她手持细剑,胸前的天衣已叫鲜血湿透,但一眼横向台下,瞧见了五帝二后,直说了句“你们竟然这样待他!”语罢便悍然出手。那法力修为竟是超出想象,大家只觉所有的血液都齐汇她的剑下,个个都没挡住,因而也不知怎地,全都晕了过去。醒过来后,五帝二后似乎都受了重创,西王母已然站立不住,只靠着倒塌的玄柱不住喘息。而其余神官都是一副要动也动不了的样子,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水镜月已不见踪影,而台上那处黑渊中心开始有无数光斑流动,再过会儿,便渐渐缩小。

弄到这样的结果,天界自然不会再放过水镜月,那日在司命天一没了踪影,便下令四处缉拿。整整过了三天,才有令官忽然来报,说是上林殿今日忽然布下结界,任何人包括风信都无法近旁。

听到这个消息,鸢尾才将那根紧绷的筋给松下来,总算找到她了,能设下如此结界,代表她还好好的,至少伤不致命。

连着整整十个昼夜没有合过一下眼的鸢尾顿觉脑袋有些发昏,想闭目养一下神,脑海里却突然涌现那道鲜血湿透前襟的身影,从未有过的苍凉与恍惚…连一个小小的童子都看出来的心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想,他再也坐不住,径直就往上林殿跑。

东王公冷冷地盯着他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才哼了声。其弟东岳君黑着脸就要追上去,却被一拦,“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毁了水镜月的修为,你再报仇不迟。”

“哼!算他便宜!”

第四十四章

本以为进入结界会非常困难,但鸢尾几乎是全无阻碍地就进了殿,一刹时,他以为水镜月出了什么事,更为急迫地冲了进去。

然而转了几角,怎么也找不着她,他不禁有些急了。

水镜月静静坐在四角亭下,不再是天衣织雪,而是一身玄墨重色。淡淡的晨霏下,日光薄透,更映得她肌肤胜雪,那摆弄着棋子的手指葱白莹透,整个人望去竟有种剔透晶莹的感觉。

用了障眼法,她看着鸢尾追来跑去,慢慢与记忆里的身影重叠,怆痛便弥漫开来。如果记得了,那要怎么办?

熟悉的身影,也是熟悉的声音,却不再是那一声“胡灵”,她咬住唇,泪光隐隐,手微颤着攥紧。这是一张年轻俊逸的脸,有着巨阙一样的眼神,却不再是巨阙了…

巨阙,在极北,已经被她亲生封印!是怎样的心情呵,看着自己亲手将他封印,永堕无识的虚无。那一双由生到死的眼睛呵,她怎么能、怎么能下得去手!

要解除封印,将巨阙唤回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手动了动,但心口却疼了起来。与巨阙的情深义重,然而当摆在鸢尾面前,她有犹豫。有犹豫,她就会后悔。

鸢尾,鸢尾…鸢尾这个名字,这个人也是绝不可牺牲的人呵!

巨阙,我想要鸢尾活下去…

巨阙,对不起!

“…鸢尾。”

一声几乎铭记到骨子里的声音轻唤,鸢尾立即抬头,心头遽喜,是她!

“来!下盘棋吧。”她招手,眼光低垂,却仿佛有些有气无力。

鸢尾抿着唇,走至亭下,与她对坐,然而目光却须臾未离。看了她一圈,他终将目光顿在记忆中的那片血红上,“你的伤…”

水镜月似乎一讶,抬头朝他看了眼,像是许多迷雾散开了,心境开明阔起来。她一笑,笑得很真,那双如惊鸿潋滟的凤眸弯得几乎看不见伤痕,“什么伤!哪有伤!”说罢还起身平展双手转了一圈。

鸢尾眼角抽动,一句话没再说,就执起了黑子。

水镜月也就微微一笑,应了白子。

一步步下着,鸢尾忍不住时时将眼光瞟向她,心中总是怀疑,那团血,总不是…

“鸢尾,你在看哪里?”水镜月用白子敲敲棋盘,神情似笑非笑。

鸢尾一愣,怔怔地抬头与她对视,有些莫名其妙,“我在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鸢尾迅速别开目光,清俊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

水镜月瞧着有趣,不由更加恶意地笑了两声,继而故作奇怪地呢喃,“本道你是狐狸精,现在看来,却是个猴精,只是为何竟将屁股长成了脑袋…”

“水镜月!”鸢尾猛地抬头,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这下,连脖子也红了。

“哈哈哈哈!”水镜月大笑,仿佛是将那心底的泪意都借着笑声宣泄出去,好半晌才歇了,随手在空中划了个圈,继而抚着胸口轻咳了记。

鸢尾盯着她有些白的脸色,忍不住皱眉,“还是伤着了?”

水镜月抬头微笑,“没有的事!不过笑岔了气罢了。”她抬头认真地看了几眼鸢尾,忽然道,“玉八卦拿来我看看。”

鸢尾不语,只是抿了唇,从脖子上取下玉八卦递过去。

水镜月看了他一眼,才接过。玉色莹白,极是透明,中间隐有一条血线,似是活物般蠕蠕而动,时长时短。她放在掌心,以指尖细细触抚,那玉色便渐渐模糊起来,像是浮上一层水汽,越来越浓。

鸢尾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好在一旁看着,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那水汽精纯,现出蓝光,再片刻,玉八卦上好像出了一道旋涡,将水汽与蓝光一齐吸入,终于不见。

鸢尾眨了眨眼,再看时,玉八卦已恢复如常,瞧不出丝毫有异。

水镜月随手将丢回给鸢尾,“来,接着下。”她一手复又执起了白子。

鸢尾一皱眉,“你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

“为什么要告诉你?”水镜月施施然地道了句,神色轻狂。鸢尾咬住牙,只觉今日的水镜月每句话都在挑弄自己的怒气,他恨恨地盯了她一会儿,心中有了计较。

不是说鱼和熊掌通吃么?那就都尝一口吧!一想到这一点,他忽然觉得心情轻松极了。

渐渐,局势已然变化,棋盘上,像是瞧不清两人的棋子了,只一混沌的雾气。水镜月也渐渐神情恍惚起来,每应一子,都像是迷茫间举步,走得犹豫而徘徊。

鸢尾一边小心打量着,一边应子。

“啪”水镜月在一处边角上放下一子,人便往旁侧一歪。

“水镜月!”鸢尾抢上一把扶住,却只见她面容一片惨白,眉间紧蹙,唇际带了血。“该死的东王公!”他恨恨咒了一句,便将人抱至寢殿,在榻上安置好,鸢尾一手扶住她肩,一手覆上了她的灵台,顺着她的气息,将元气导入。

然而导了半天,鸢尾却发现水镜月似乎全无受伤,不禁一阵发愣,这才恍然记起当初东王公所说,这‘迷局’,不过就是使人限于前尘旧梦中,不至如何伤人。这下,他心中一定,才吐出一口气来。

她会梦到什么呢?鸢尾将她放平,轻轻覆了条毯子,坐在一边看她,好像,从未看过这样苍白的她,病恹恹的,秀气的眉黛还紧紧拧着。看着有些不爽,他不禁伸出手去将那紧拢的眉宇轻轻抚平。

“你知道么?我不想报仇了…水镜月,我不想报仇了,你会不会,能不能不离开?”鸢尾摸着她的脸,心口就痛起来。

“嗯…”

鸢尾吓了一跳,以为水镜月在回答他,手一弹就缩了回来,然而再细看时,却发觉她陡然间满面痛苦,额间也渗出汗来。

“怎么了?怎么了?”鸢尾手脚都有些慌了,给她擦汗,却猛然发现她溢出泪来,唇微张,像喊着什么,却只有喘息之声。鸢尾刚想搭上她的灵台,却见她伸手捂住胸口,整个人将身子紧紧蜷起来,像是痛不可挡,眼泪更是急涌。

鸢尾看着她的泪,又急又乱,像是无头苍蝇般乱了一阵,终于咬着牙握住水镜月的双肩,将她压在床褥间,施法困住。眼睛直直盯住她的胸口,脸上又红了,几要滴出血来,然而看着她这样挣扎着扭动,吸了口气,他就抖着手伸向水镜月的衣襟。

异常笨拙地为她脱下外衣,鸢尾的气也憋得不行,才想喘一口,他的双目不由一紧。中衣上,已有微微的血丝渗出。他吸一口气,摒绝脑中的绮思异想,竭力镇定地展开中衣。

那白晳的肌肤寸寸展现,令鸢尾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又晃荡起来,还没褪至肩膀,他就觉得呼吸粗重得不行了,像是肺腔里被水淹了,怎么也吸不够气似的。手又开始抖起来,他狠狠闭起眼,手中的衣衫重重往下一扯。

呼~~应该是脱下了。鸢尾紧闭着眼,下了半天的决心,才颤抖着睁开,然而一看之下,什么如雪肌肤也看不见了,什么荡人心魂也感觉不到了,鸢尾只觉心头尖锐地一痛,手不自觉就抚上正中心窝的那处狰狞的创伤。

血肉横翻,创痕暗灰,显然已非新伤,然而时隔如此之久,依然这般狰狞,可见当时受伤之重。

鸢尾满心都是疼,然而却也发现不对之处,此处伤口几乎致命,但却是陈伤,也并无破裂痕迹,那中衣上的血是如何得来?难道是还有别处?

这么一想,他又仔细查了查,这才发现那致命剑创边上有一道极为细微的伤口,血已然止住,看去是施法治疗过的,连疮疤也细微不可见。想这血痕大概是早就沾上的吧。

心微微放下,鸢尾也皱起了眉。为什么,那个致命伤却不见治疗过的痕迹?为什么,她要把这个狰狞的疮疤留下来?就算当时法力不济,可后来,为何不去消除?以她的修为来说,谁能伤她至此?除非是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