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长久的一个梦,水镜月醒来,却没有骤然睁眼。

“这个伤,是怎么回事?”然而鸢尾的声音却在神智回拢时透了进来。

她微微睁眼,却没挡住一串滑下的泪水,清亮剔透。

鸢尾眉一紧,忍不住就伸手将那泪珠抹去。

水镜月有些怪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问,“什么伤?”

鸢尾唇动了动,脸唰地一下红了,不自在地别开眼去。

水镜月有些迷惑,然而待见到自己散至腰际的衣衫,不由抽了口气。

“我、我那个、没有…”鸢尾听见那声抽气声,所有的镇定一下子就乱了,“我没有、真的没有…”

倒是水镜月,一时诧异惊愕之后,就毫不在意了,反是盯着鸢尾的手足无措,心中捉弄之意上来,微敛了衣衫,就施施然问道:“那我的衣服怎么脱了?难不成是我勾引你?”

“没!没…”鸢尾急忙回过身想解释,但在看见她眼底晶晶亮的笑意时刹住,心中被挑得怒气一涌,“我是看你捂着胸口直喊疼,才想看看是什么伤的!而且,而且你中衣上还有血迹,所以我、我…”

水镜月听了这话,脸色微变,收了笑,转开眉眼。梦中的绝决凄然还留着余韵,伤人伤神。这剑伤,便是旧情,从今往后,那是再无可能见到他们了。莫道前世今生,历过那场恍惚的前世,她水镜月心头重的,也还是天一池的旧迹。前世,胡灵,混沌,胡岳,甚至连巨阙,那也是前世了…

即便有着捱不过的涩意,她到底也还是水镜月,不是胡灵,她活在当世!只是当世又如何?百甲,连个影像也被自己消了;铅华,只怕终此一生,他都不会再来见她;十濑,这么一伤,只怕也再见无期了…

“到底什么伤、什么情,让你要这样牢牢记住?”

水镜月回过神,就见鸢尾炯亮的眼神逼问着自己。她心中一痛,忽然间不想再去回顾那些伤痛,不想再去惦念那些过去。她伸出手,在鸢尾猝不及防下,搂住了他的脖子。

鸢尾惊得瞪圆了眼,待回神,下意识地就要挣扎。然而耳畔间蓦地一阵柔软温凉,接着,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令这几处皮肤一下子就烫起来。

“你、你…”

水镜月轻轻放开他,软软地一笑,一刹那,光华尽敛,妩媚柔软得像是春水初融,疏柳扶风,荡起无边风致。鸢尾只觉头有些发晕,心尖上就像被细羽撩了一撩,令人痒得直抖。

她凑上去,轻咬了口他的脖子,看他瞪大了眼,不禁又是一笑,水镜月贴近他,几乎就是沾着他的唇低语:“既然已经开始,为何不继续到底呢?”

“轰”的一声,鸢尾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雷劈了一下,眼前只有水镜月异常妩媚的缭乱笑容,还有、还有那颈间的一吻,那、那是他们狐族的、的定情啊…

脑袋发热了,好像身子也发热了,鸢尾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几乎要受不住地跳出来。想要说什么,却浑身都没有力气,下意识地想要追逐方才留于唇畔间的温软,但那温软却慢慢流转,从唇间溜起,滑至下巴。

下巴微微一疼,像被咬了一口,却马上点燃了鸢尾所有的热源,一下子烧着了他,唯一清凉处只有那若即若离的唇瓣。温软仍在往下滑,在他吞咽的喉节处一搔,鸢尾的手便不自禁地扣紧了水镜月的双肩。

“呵呵”有抹含糊的笑声传到耳里,鸢尾想睁眼看清楚,却忽然眼前一黑,意识消失前,只觉得额前触到了一抹温软的叹息,接着便再无声响。

水镜月轻轻触抚鸢尾的鬓发,原本握住他颈间玉八卦的手松开,点上他的唇,细细地划过一遍。良久,她哑着声轻道:“巨阙,前尘过往…就让它尘封吧…我想让鸢尾活下去…下辈子,你就别喜欢我了,我那么自私,而且…就算这样,我也不悔。”说罢,她忽然俯身亲了亲鸢尾阖着的眼睛,诀别!

忽然,“水、水镜月!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居然忘了结界已除。水镜月眉一皱,一手握住鸢尾颈间的玉八卦,垂下床帐,一手划圈设了结界。

“水镜月!你、你不知羞耻!”

理好了中衣,水镜月正犹豫着是去捡掉在外面的那件外衣呢,还是施法换件外衣,但一听到这句话,她眼神一冷,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撩开床帐,取过被扔在一侧的玄墨外袍,仔细地穿上,简直就当霄然以及随行的天将是些死物一般。

待整好束腰,水镜月一拢长发,袍袖一甩,又恢复了清华高妙的上神水镜月。

那边的霄然早已双目赤红,唇被咬得出血,脸色却是异样的惨白。

水镜月瞟他一眼,唇角含笑,恰似墙头春色,让人有一窥之欲。“少微大夫来我上林殿有何贵干?”

霄然目光满溢恨意,出口自不会好听,“哼!你淫乱天界,这天廷还有你立足的地方么!”他瞪着盖得严严实实的床帐,几乎要瞪出个洞来,“你们在干什么!”

水镜月眉目冰冷,但笑意却软,眼梢轻挑,霄然身后的两个天将都看得脑袋发晕,“我在干什么?少微大夫不是已经看见了么?我在淫乱天界啊。”

“你!你,好你个水镜月!”霄然想要怒骂,却只是恨得浑身发抖。看见,他的确看见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肩背都已裸露了,他们还能干什么?“六帝二后都已在外间,你就等着、等着受罚吧!”

水镜月冷笑一声,昂了昂下巴,“笑话!我水镜月几时轮得到阿猫阿狗来处罚我?就算我修为尽失,你以为凭你们这点三脚猫就能制服我?”她手上蓝光一闪,霄然与两名天将只觉强流袭来,一个不备就被打出门去。

等二人起身再欲冲入,屋内除了床帐遮得严严实实的卧榻之外,再无任何身影。霄然恨得将整个上林殿都拆了,但偏偏无奈,那最惹霄然愤恨的大床却始终完好,结界牢不可破。

泰山上风清峦秀,岚气氤氲,襟带青山,劲松苍翠,百花娇艳。本该万分逍遥的泰山府君,俊逸的脸上此刻可是挂满了苦笑。

“两位仙姑莫急!这松子哪有夏日就熟的,这是怎么也变不出来的呀!”他后悔死了当初将水镜月毁了司命天的消息给封住的举动,更后悔自己将念忘二人留下的好心。这不,眼下成了限留上差,却又拿不出松子的倒霉府君了。“哎呀,两位仙姑且宽心坐坐,我泰山景色虽不如上林殿琼阁玉宇,但也怡人性情,两位仙姑宽住几日,这松子定能准备妥当的。”

忘儿心思最灵,在小鬼处打探得什么司命天被毁的消息,又仿佛和上神有关,这心里就急着想往回赶,眼见府君如此强留,心中就更坚定了要回去的心,任凭府君说破了嘴皮子,也拦不住。

一个极力挽留,一个执意要走,就快吵起来的时候,府君忽然眸中一喜,“啊!总算来啦!”

忘儿一愣,却听一旁的念儿欣喜地叫了出来,“上神!”

“嗯。”水镜月含笑应了声,才冲一脸看到救星样的府君点了个头,“这些日子麻烦府君了。”

府君心想麻烦快走了,脸上又恢复了俊逸的笑意,豪气地说:“上神客气啦!念忘二位仙姑伶俐可爱,只相见恨晚,到底是上林殿里调教出来的,我这儿就是掌簿判官都及不得二位仙姑妥当!”

“哦?”水镜月笑笑,“真的?”

“自然是真!”府君应了,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要改口已经晚了。

只听水镜月含笑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将此二人留在府君处帮忙了!”

“啊?”

“上神!”念忘二人大惊。

“我在天界捅了大瘘子,现在法力尽失,自保尚且不足,怎么还兼顾你们?”水镜月朝府君看了眼,“我与府君有旧,他还欠我一个情,总得拚死护住你们。”

府君眼角抽动了一下,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但忘儿却是眼一红,泪珠儿已在眼眶里打转,“上神,你、你就这么丢下我们了?”

水镜月难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傻!这三界之内,他们一定会拚尽全力诛杀我,我要么亡命天涯,要么去封崖。这两种路途,你们都不适合。”

念儿也扯住了水镜月的衣袖,泪水扑簌簌地流,“那上神你怎么办?你刚刚说你已经法力尽失了,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你?”

水镜月一笑,负气自狂,“因为即心剑还跟着我啊。制命天地之能还在我手,他们又岂能安心?”

泰山府君瞧着水镜月如此说话,心里也微有些不好受,叹了口气道:“镜月,我们也算是有过五百年的交情,你若是不嫌弃,泰山虽小,照样能保你无虞。”

水镜月白了他一眼,“得了!你这地方太丑,我不喜欢!”

府君面子下不来,不由吼了声,“哼!我泰山不好,难道就你那天一池好?”

“没错!我天一池就是瑶池仙宫也比不了!”水镜月比他更狂,见念忘二人都被哄住了,便冲府君问,“松子准备好了么?”

“哎?你还真要?”府君眉一皱,“我以为你只是想拖住她们…”

“你没准备?”

面对水镜月的质问,府君满脸黑线,感觉自己在她面前真是难说话。“这是什么季节啊?哪会有松子!”

“催熟!”水镜月轻淡地吩咐,就拣了一处坐下,忘儿立时端上一盏香茶,水镜月呷了口,点点头以示满意,才又转眼看向府君,“迟一些,天界的兵马可都要追到这儿来了!”

府君狠狠瞪了水镜月一眼,叹了口气,催动法力,满山松树都开始结起松子,不多时,已然成熟。府君一挥手,便立时涌出大小一群小鬼,吱吱哑哑地蹦着去拣松子了。

一盏茶后,府君将一只乾坤袋交到水镜月手中,她闻了闻,便摘下额间银饰一抛,“自己收好!”

银光中,即心嘻嘻一笑,马上接过来收在腰间,“还是镜月想着我!不枉我舍弃荣华富贵陪在你身边!”

“哼!”水镜月掐了他水嫩嫩的脸颊一把,正想说什么,却见府君变了脸色。

“镜月!快走!上边来人了!”

水镜月只来得及瞥念忘二人一眼,便被泰山府君袍袖一拢,前往泰山一处暗道。然而也没走出几步,霄然已带人拦在前头。

看见泰山府君握在水镜月腕间的手,霄然脸色又变,“你这、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啊?”府君一呆,怎么是这个说法?

水镜月眯细了眼,却是侧身往泰山府君怀里一靠,软软地道:“少微大夫何出此言哪?”

府君只觉半身一麻,张大了嘴,却半句也支吾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瞅瞅霄然,又瞅瞅水镜月。

“你!你这像什么话!”霄然气急,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拽她,却见她更加偎紧泰山府君,这一气更是气得头发都一根根直立了起来。“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水镜月见状倒是笑,笑得眉目冷淡,却别有媚意,“这又与你何干?难道我与三界任何的交情都需向你禀明不成?”

“你自不用与我说什么,你根本是人人都能…”

她盯住他,眉目间有隐怒,身居高位三千多年的威仪自然而然显露,令霄然再说不出话来,“我与何人用得着你来管?六帝二后都没指我若此,你倒先来声讨?你凭什么资格!”话至此,她微微一顿,继而冷笑,“我水镜月最瞧不得有气没种的人!”

最后一句,击得霄然心中冰冷,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僵着。

府君看了两人半晌,终于微微觉出些味来,耸了耸肩,心中直替霄然可怜,这么个大好青年,居然喜欢水镜月!真是的!他扫了眼跟在霄然身后的两员大将,暗中催动法力,打算动手,然而手才一抬,却被水镜月轻轻盖住。

“水镜月,你把我松子藏哪儿去了!”耳畔忽然一声娇脆的呼声,霄然只觉一团白乎乎的肉团袭来,直觉一退,将肉团接在手中。那肉团被接住,却还瞪了霄然一眼,腿一蹬就跳到水镜月跟前。

水镜月睨了他一眼,“不藏起来,你早就吃得精光了!”

“我…好嘛!”即心撒娇似的扯扯她的袖子,“我把坏人都光光,你就把松子给我。”

水镜月想了想,就点了个头,“嗯,也好,我烦了,打完了我们就快些去封崖。”

“好咧!”即心灿烂地露了个笑脸,但眼一转,面向霄然与二天将时,脸就一下拉了下来,“哼!我是即心神剑,想魂飞魄散的就上来!不然就快滚!我数到三,不动我就出剑了!一、二…”

三还没喊,即心当即就闪电奇袭,府君只看见亮光一闪,三人已被摆平在地上。

“没、没死吧?”怎么水镜月身边的都是一群危险人物?上回是那个饕餮,这回是个更厉害的!

即心眼皮子一翻,就丢出个白眼,“哼!想死在我的剑下,他们还没修行到家呢!走吧!镜月,时候也差不多了。”

“嗯。”水镜月上前一步,即心拉住她的手就是一串咒诀飞出,府君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见岚风一荡,银光闪了下,眼前已再无二人身影。

唉,泰山府君遥望天边,心头一叹。她啊,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干脆,也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绝然。这一别,只怕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吧。

明明才刚分别,泰山府君却觉得已然在想念了。

第四十六章

踏在封尘山脚下,水镜月看着那块界碑,默默地一笑,正要举步,却听见背后一声呼吼:“水镜月!”。她微微一顿,却还是一步跨了进去。

那一声吼,撕心裂肺般灼痛;那一步,泾渭分明从此绝然。

“水镜月!”鸢尾的声音里浸满了泪意,“我、我不要报仇了,你回来好不好…”

水镜月踏在一颗尖锐的石子上,像被硌了一脚似的,那锐疼锐疼的痛便由脚心直传上心头,她吸了口气,想压下这痛意,却没想一口根本没用。抿了唇,她的眼角就有些疼,“你、你不是已经报了么?设‘迷局’,用我曾助你解开‘刑业锁’的精元命水夺尽我的法力修为,这样,还不叫报仇?”

“我不是…我根本不知道…”鸢尾又急又伤心,忍不住就跨上前去拉她。

“站住!少假惺惺了!”水镜月猛地回过身来,眼神凌厉如刀,却只是恨恨地划过鸢尾身后跟着的霄然。“你要我留下来,那你身后的人呢?是骗我出去,好收拾我吧!”她语气一顿,冰冷的眸光在投向鸢尾时,稍稍回暖,“到此为止,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不!水镜月…”鸢尾真的冲上一步去,眼见封崖之界他就要跨入了,水镜月眉目一凛,就要回身挡住他时,鸢尾却“嘭”地一声被封崖的结界弹飞出去。

他入不了封崖!

水镜月讶异之余,也放了心,但眼梢带过他那张带着绝望的脸,心头又起不忍。皱了皱眉,她叹了口气,就化为云雾,逝于风中。

鸢尾看着那消逝的身影,人坐在地上,却像是连坐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原来是这么恨他么?设迷局…那不过是自己想知道她的过去!而传于自己的修为,他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难道这也是东王公他们的阴谋么?

他死死抱住头,心里痛得不得了,为什么进不去?为什么进不去!

“水镜月!”又是一声追呼,却来得迟了。十濑有些怔怔地瞪着那道界碑,再转头一看鸢尾,“她人呢?进去了?”

鸢尾由合抱的手臂中抬起脸来,满是泪水的脸上是一片空茫,低哑的声音里哽咽难休,“她、她进去了…”

十濑重伤未愈的身子一晃,转头就咳出一口血。边上的山膏爬着过来,他伤得比十濑更厉害,此刻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但还是不放心地跟来。他拱到鸢尾身边,这才瘫下喘气。

“鸢尾,你、你把你后头的那个人赶走…”

霄然眼中也是一片空茫,听到这句话,他心头一空。东王公的计划达成了,水镜月走了,自己比鸢尾更没资格去留她,甚至就是自己逼着她走…

他抬起头看着整座封尘山,鸟兽逃飞,在水镜月进入时,好像就已张开了结界,再不得人入,再不得人出。心像被挖空了一块,他忽然觉得此生有些莫名起来,在天廷的永恒而空泛的记忆里,唯一烙入的似乎只有那一声声对峙、那几眼冷淡的眼锋。

然而不管自己如何,在她眼里只怕连半个影子都没留下吧…

霄然惨笑起来,皱着眉,那笑意更透凄怆。走吧…

十濑奋力一掌,击向界碑,那块界碑顿时化为粉末,但她自己也颓然倒地。山膏一惊,挣扎着爬过去,只来得及做个垫被。他喘了几口气,冲着呆呆地鸢尾叫道:“死笨蛋,我有话跟你说!你滚过来…这是上神要我传给你的!”

鸢尾一震,倏地就扑至跟前,“她说什么?”

山膏忍住眼前的晕眩,“你、你的族人,五十年期一到,可以、可以到沃焦石柱里取出…到时,他们仍是五百年的灵体…”

鸢尾的眼睛又开始涩痛,她、她什么都安排好了…连自己的恨意!可为什么,就没有安排他的情义呢?

“还、还有…她把所有的修为法力、以及混沌之元的功力都传给你了…你小子好福气!”山膏哼哼地笑了几声,却疼得浑身发抖,“那、那个玉八卦会告诉你掌握的方法…”

鸢尾狠狠地捶了记地,站起来就想冲入封崖。十濑半躺的身子一扑,死命扯住他,“你个笨蛋!”她一咬牙,扯动伤口,她又开始疼。“现在封崖不许任何进入,只怕是触动了什么天机,不可逆转!她都料好了…重伤我们,再利用你的报仇…小子,你是不知道她的脾性,她定的事,谁都别想更改了…这个王八蛋!”十濑越想越气,忍不住骂了一句,但是眼角却含了泪。

鸢尾倔强地站着,想了半晌,“总有办法的!我不能进去,她可以出来!总会想到办法的!”

鸢尾一手一个,抱着阿鸳和阿鸯,逗了会儿孩子,又抬头望望天。天边云气蒸腾,由着他施法变着,引着孩子玩。小狗、小猫、小鸟、大树、狗熊…变着变着,就变出了一个身影。

山膏“啪”地跳出来,夺过一个孩子就猛亲,“哎呀,小鸳儿,想死我了!来亲亲!”

小鸳儿“咯咯咯”笑得可欢了,“山膏叔叔,你看!美人!美人!”

山膏顺着孩子的手指一抬头,正巧瞧见鸢尾不自在的脸色,笑意就落了些许,“鸢尾,这次去极北也没找到什么?”

鸢尾挑挑眉毛,神情倒也坦然,“没有,连昆仑浮槎上也没有…我以前听白泽说过天廷有个嫏嬛府第,我打算这次去找找看,总会有办法的!”

十年了,依旧是这句话!山膏摸摸鼻子,回头朝十濑瞧了眼,十濑摇摇头,“只怕遇上你,也是她的一劫,这么执着的性子,想必她也头疼。”

鸢尾抬脸,眼中却闪过一丝黯淡,“我只怕她对我…”

“傻瓜!”十濑一巴掌拍上他,“阿水的性子我清楚,除非自愿,否则任凭什么天大的事,她都不会勉强自己。她为什么要你报仇?为什么不跟你走?就是为了让天界的人不会对你起戒心。你当你真没分量么?”她白他一眼,看着鸢尾开始泛起傻笑,心头一叹,她看看天,忽然心头也涌起希望,“小子!搞不好时机真的就快到了。你小子这么些年来上刀山下火海,虽说奔波,但总也长了不少本事。再说天界已经自保不暇,再不是当年。就算她出来,也都护得住她!”

“绿腰给你带了朵水信花来,说是你族人都在灵墟山安家了,过得挺自在。”山膏掏掏耳朵,眼见铅华与妻子青陶过来了,有些不舍地将孩子还给她们的双亲。

“爹爹,鸢尾叔叔刚刚变了个美人…”

“爹爹,我要吃糕糕…”

两孩子一见父母,都扑了上去。铅华一把抱过孩子,各自亲了一下,“好,爹爹带你们回去吃糕糕…”他含笑回头看了鸢尾一眼,“鸢尾,你在想什么?”

鸢尾将手捏成拳头,又展开,“我要去封崖。告辞了!”

山膏一个巴掌又拍上他的头,“笨蛋就是笨蛋!有两个最想出去玩的娃娃在,你告个屁辞啊!”

十濑眯着朝山膏看了两眼,山膏马上捂住嘴,她翻了个白眼,却认真地盯住鸢尾,“你小子可别逞能!你一到封崖,那群天界的恐怕就会派人来盯着,大家有个照应比较好。”她转头看看铅华夫妇。

铅华一愣,马上皱眉,“青陶与孩子也想到外面玩玩,可不许撇下我们一家四口。”

鸢尾润了润唇,唇便微微上弯,怪道她心头记得深重,的确是挚友难得!“好!就一起走吧!”

第四十七章

即心无聊地看着水镜月与天尊下棋,揪着乾坤袋使劲地翻,翻了半天,又泄气。“怎么这个死地方就是长不出半棵松树呢?”

水镜月摆下一子,朝即心睨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