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盘子,低声道:“多谢凤姑婶子,你家做的糕点很好吃,玉莲连吃了好几个呢。”

“是吗?她喜欢吃就好,要不要再拿一些回去?小丫头正在长身子的时候,是该多吃点。”徐凤姑高兴地热情道。

裴祐忙道:“不用了凤姑婶子,家里还有不少呢。”

“这样啊…那好吧,吃完了再来拿啊。”徐凤姑也没勉强,笑了笑道。

这时候裴祐就该告辞离去了,可他舍不得。之前他想了很久,明知道就算拿了盘子过来还也不可能找到单独同姜婉说话的机会,可他还是按捺不住来了,还差点因走神出了丑。

他告诉自己该走了,再待下去显得太过不自然,可脚尖却像是黏在地上似的,他视线轻抬,忽然福至心灵,轻轻笑道:“凤姑婶子,你们这是要写些字?若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我如今也受了婶子家颇多照顾,若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心里总难以释怀。”裴祐看到的,正是姜婉还拿在手里的宣纸。

徐凤姑笑道:“我家正准备明日去县城摆摊卖糕点呢,是婉婉说得写招牌,这才写了那些字,也多亏了裴先生过去教我家婉婉识字,如今也无需再麻烦裴先生了。”

如今说起姜婉向裴祐学字的事,徐凤姑也没当初那么忌惮了。毕竟姜婉从未当着他们的面承认过在勾搭裴祐,他们当初也只觉得姜婉老去找裴祐不好,再加上姜婉确实学会了写字,还卖出了个话本白白赚了十两银子,如此一来,他们倒真认为姜婉那时候去找裴祐是单纯为了识字了,只是裴祐他娘瞎想,害他们家婉婉受了委屈。因此如今说起这事,徐凤姑反倒有些自豪——她家婉婉多能耐啊,这才学了多久,不但能写字还能写话本!

“不麻烦,是…姜婉姑娘她学的快,我并没有多大的功劳。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提。”裴祐道。姜婉的字并不好看,但看到那有些许熟悉的字体,他竟觉得看久了也很顺眼,他有些后悔那时候把她写的那些话本都还了回去,再看不到她写的字,也不知道话本后面如何了。她有没有继续写那话本?话本中那对寡妇与书生…可有成亲?

想到这儿,裴祐的脸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热,他不敢去看姜婉,视线微微垂着,谁也不知道他那翩翩君子的外表下正想着怎样的旖旎心事。

“那我们这便先谢过裴先生了。”徐凤姑笑得很开心,听见裴先生这样的读书人都夸自家女儿学的快,她自然觉得骄傲。

话说到这儿,裴祐自知再待下去有些不合适了,便告辞道:“凤姑婶子,姜大叔…”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抬起视线看向自他一来,只在他敲门的时候看过来一眼,之后便一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姜婉,“姜姑娘,我先回了。”

姜福年和徐凤姑各自应了一声,姜婉就跟没听到似的,理也不理他。

她还是不愿多看他一眼。

裴祐压下心里的失落,走出了姜家院子。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院子围墙外,做着他从前所不齿的事——他想听听他们是否会谈论他,会怎样谈论他。

他刚静下来,便听到里头姜婉那银铃般美妙的声音响起,如他所愿提起了他,说的内容却让他有些冤。

“爹娘,你们说,我的字好看吗?”姜婉娇嗔道。

姜福年和徐凤姑哪里懂这些?自然是连声道:“好看,好看!”

墙外的裴祐默默在心里回道:好看…

姜婉道:“哼,那裴先生竟然看不起我的字!”

听墙角的裴祐顿时一愣,恨不得立刻冲进院子里声明他并未那么想,可到底想起自己是在干什么龌龊事,不敢乱动。

徐凤姑笑道:“你想什么呢,裴先生哪儿看不起你的字了?”

“要不是看不起,为何他看到我的字,就说要帮我们写呢?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写的字,想用他的字羞辱我吗?”姜婉哼道。

徐凤姑点了点姜婉的鼻子,无奈笑道:“娘知道你近来不想搭理裴先生,可你也不用如此诋毁他呀?咱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他是怎样的人还不清楚?他就是觉得受了咱家的人请,想还人情罢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衣冠楚楚下是不是人面兽心呢?”姜婉道,声音里已带了些许恼恨。

徐凤姑有些奇怪她的态度,不禁问道:“婉婉,你怎么会说这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婉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笑着敷衍道:“能发生什么事啊,我就是随口一说,别当真。”

徐凤姑见姜婉笑得毫无异样,便也不再追问,想来她是之前被裴先生和春英姐给伤了,这才对裴先生心生芥蒂,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年春闱过后,裴先生怕就要高中,带着他娘和妹妹去做官享福了吧,到时候两家估摸着也不会再有来往,婉婉是否厌恶裴先生也不碍事。

院子墙外,听到“人面兽心”这个词,裴祐面色就白了。

原来,原来在姜姑娘心中,他已是“人面兽心”了?他,他该如何是好?待他解释过后,她可会改变她的看法?

裴祐脑中胡思乱想,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姜婉写好了招牌,就问姜福年和徐凤姑定价问题,二人算了下成本,买猪肉面粉等食材总共花了四百文,野菜上山摘的不要钱,除去吃掉的,还剩下三百多块糕,徐凤姑也不贪心,觉得两文一个差不多了。

姜婉想了想说道:“娘,咱们这样,一个三文,两个五文,三个八文,四个十文,依次类推。一次性买满十个再减两文,也就是二十三文。”

这算法也不复杂,徐凤姑记了一下就记住了,还称赞姜婉:“还是婉婉你的这个法子好。人家为了便宜那两文钱,说不定会多买些。”

第二天一早,刘彩云便带着徐英和徐慧过来了,将徐慧留下,母子二人和姜福年和徐凤姑一起出发去县城。

姜婉也不知这次的买卖能做得怎样,心里禁不住有些忐忑。旁边徐慧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她有些头疼该怎么办。要是在现代,丢给孩子一台电脑或者平板让他们自己玩就行了,这会儿什么都没有,把小姑娘晾在一边似乎也不好。

想了会儿,姜婉问:“慧慧,你想识字吗?”

徐慧闻言眼睛一亮,点头道:“想!”

姜婉舒了口气:“那我教你可好?”

徐慧又是开心又是敬佩:“好!婉姐姐你真厉害!”

“那你先等我会儿,我把我家小二也叫起来。”姜婉笑道。

将姜谷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他还万分不情愿,听姜婉说要教自己识字,他睁着眼睛想了会儿,挣扎着穿衣起床。毕竟他可是下定决心要识字,将来好挣大钱的,可不能半途而废!

姜婉给二人一起上课,教二人识字,姜谷学过一些,识字时轻松一些,徐慧是第一次学,磕磕绊绊的好半天也记不住几个字,姜婉也不急,耐心地一点点教她,反倒是徐慧自个儿不好意思了,怕姜婉嫌她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见姜婉神色认真,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徐慧便又静下心来。

三人学了会儿,日头高升,姜婉秉持了劳逸结合的态度,准备去爬会儿山锻炼身体。刚走出院子,就见不远处裴祐家院子门口跑出个娇小的人来。

徐慧眼睛一亮,挥挥手叫道:“玉莲!”

徐慧和裴玉莲年龄相仿,再加上都是父亲早逝,同病相怜,二人关系挺好,只是裴玉莲的娘不好相与,徐慧也不敢跑去她家,如今见裴玉莲出了门,自然兴奋地叫住了小伙伴。

裴玉莲听到徐慧的叫声,茫然地看了过来,见除了徐慧,还有姜婉和姜谷,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拉着姜婉的衣袖,慌张地说道:“婉姐姐,我哥哥病了,我娘一急也摔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6章 伤病

姜婉一听也急了,顾不了那么多,忙道:“玉莲,带我过去看看!”

“婉姐姐,你快跟我来!”裴玉莲见姜婉肯帮忙,脸上立刻多了一丝找到主心骨的安心微笑,忙转身带着她往自家赶去。

姜谷和徐慧紧紧跟在后头。

姜婉步履匆匆地走进裴祐家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转头问:“玉连,你娘在哪个屋子?”

裴玉莲赶紧指着其中一个屋子道:“婉姐姐,我娘就在那里头!”

姜婉立刻疾步走进去,刚走进屋子里头,便听到细碎的呻吟声,她定睛一看,只见徐春英正侧躺在地上,额头冒着冷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无能为力,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着。

姜婉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了她,转头招呼姜谷:“小二快过来帮忙!”

姜谷一见这架势,虽脸上带着慌乱,却很听姜婉的话,二人齐心合力将徐春英扶起放到床上。

徐春英听出了姜婉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哑声急切地说道:“祐儿不知如何了,快请大夫来!”

姜婉道:“婶子,你先歇着,我这就去瞧瞧!”她转头看向姜谷:“小二,你快去把钱大夫请来!”

姜谷点点头拔腿就跑。

姜婉刚要起身,却被徐春英拉住了衣袖:“姜婉,你爹娘呢?”

姜婉低头,看到她脸上带着些许戒备的神色,不禁有些郁闷,却按捺着解释道:“我爹娘和英子婶以及英子一道去县城了,如今家里就只有我,小二和慧慧在。”她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解释道,“不过婶子你且安心,我懂分寸。”

徐春英想起那一个晚上她听到的姜婉所说之言,微微放心,松开了姜婉的衣袖:“姜婉,劳烦你了。”

“咱们两家是邻居,理应互相照应。”姜婉道,“婶子你先歇着,等钱大夫来给你瞧瞧。”

一时间她也看不出徐春英是哪儿受了伤,可见对方刚才那死活爬不起来的模样,她便知道情况不怎么好。人岁数大了之后经不得摔,原先再健朗的人,摔伤了之后身体便会每况愈下,毕竟岁月不饶人,身体各项机能都差了下去。

“慧慧,你先留在这儿。”姜婉有条不紊地说道,“玉莲,你跟我去你哥哥的屋子。”

裴玉莲看了自己的娘一眼,见她并未反对,便点头道:“好。”

在裴玉莲的陪同之下,姜婉来到了裴祐的屋子。

姜婉曾经去过裴玉莲的屋子,空间不小,里头的摆设却很简陋。而裴祐这儿,比裴玉莲的还大一些,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面对屋子门的书房,另一边则是卧房,中间也没用什么东西拦开,毕竟是农家,想讲究也讲究不了。

姜婉只瞥了一眼外头的书房,便朝里走去,目标正是目前正躺着裴祐的床。换别的未婚女子或许还会顾忌一下,她却无所谓,毕竟这是村里,讲究没那么多,而且此刻她心里有些担忧着急,对那些外物也没那么顾及了。

裴祐正陷在床中央,素白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他双眼紧闭,额头泛出虚汗,面色是不自然的酡红,唇色却极为苍白,还有些干裂。

她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却被烫到,忙缩回手看向裴玉莲:“玉莲,你哥哥这样多久了?”

裴玉莲的目光担忧地落在裴祐身上:“我今日一早见哥哥还没起,觉得奇怪就来看看他,他就这样了…我叫了哥哥好一会儿他也没醒,我很害怕,就去找娘,娘一听也急坏了,想来看看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我力气小,扶不起娘,就想去找人帮忙…”她说着,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泣着说道,“婉姐姐,你说我娘和哥哥不会有事吧?我好害怕他们会像爹一样丢下我,我只有娘和哥哥了…”

姜婉忙抱住裴玉莲安抚道:“玉莲莫怕,姐姐在呢,不会让你娘和哥哥有事的。等钱大夫来了,给他们看病吃了药,他们就会好了。”

裴玉莲的抽泣声小了点,在姜婉怀里连连点头。

姜婉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我先去打点水。”

裴玉莲松开姜婉,用犹带哭腔的声音道:“我去!我很快的!”

她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姜婉微叹,回头看向床上还人事不知的裴祐,轻声哼道:“叫你那一晚要当胆小鬼,活该了吧?”

说完,她又忍不住皱眉担心起来。他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便发热了,这病来得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引起的,钱大夫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对古代的医术实在没什么信心。

裴祐不知梦到了什么,面上神情并不安稳,嘴巴忽然微微颤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姜婉凝眉,稍稍凑近,便听到他那宛若呓语的呢喃:“姜姑娘,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婉想,裴祐这人平日里说话不干脆也就罢了,连个迷糊话也这样,随他去她也懒得听了!

刚要直起身,眼角余光却见裴祐竟睁开了双眼,高烧令他的双眼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显得楚楚可怜。

“姜姑娘…”他看到了姜婉,似乎有些喜悦,下意识地抬手,伸到一半却又连忙缩回去,只痴痴地看着她。

见他这模样,姜婉就知道他根本还没清醒,否则又怎么会像这样直勾勾地看她?

她没有说话,起身想去看看裴玉莲把水打来了没有,却听裴祐忽然急切地叫道:“姜姑娘,你别走,我有话同你说…”他声音嘶哑,连用力叫出来的声音也显得微弱无力。

姜婉下意识地转身,却见裴祐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床上坐起,因她要走而急切地伸出手来想追赶她,可发高烧导致的手脚不协调和被子的纠缠令他上身猛地一个前冲,竟扑倒了床边刚回头的姜婉,二人哗啦啦摔成一团。

姜婉刚缓了缓神,便觉得身上很重,眼一抬却见裴祐只用一只手撑着地,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她涨红了脸道:“下去!”

裴祐却仿佛没听到她恼羞成怒的话,此刻他只执着于一件事,见自己成功将她拦住,他缓缓哑声道:“姜姑娘,你听我说…”虽嗓子跟被火烧似的,毎说一个字都疼得厉害,可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拦下,只顾得上抓紧时间说话了,“花灯节那一晚,我去了。我进了林子找你,可我找不到你…”

裴祐说着,语气中竟有一丝委屈,抬起方才不慎按在姜婉肩膀的手给她看:“姜姑娘,你看,掌心的伤是那一日我去林子里找你时摔的。我很抱歉,我迟了一步,我没有找到你,可是我去了…我真的去了。”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你…不要再用…那样的目光看我…”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裴玉莲的惊呼声。姜婉一转头,就见裴玉莲手里拿着个木盆,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人,脸色迅速红了起来。

姜婉再一看,裴祐说完那些话就仿佛是完成了使命,头一低便靠着她的肩昏了过去。姜婉顿时又羞又气,这个裴祐,是故意的吧!平日里看上去正正经经的一个书生,生了病却连扑倒人都学会了,差一点就埋胸了!

见裴玉莲还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姜婉忙道:“玉莲,快来帮帮我,你哥又昏了过去,他太沉了我扶不起他!”

虽然是文弱书生,毕竟是男人,这么大一人压在她身上,她都使不出力来把他推开。

裴玉莲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放下木盆,过来协助姜婉将裴祐扶回床上。

姜婉站在床边,羞恼地瞪着尚无知无觉的裴祐。占了人便宜就睡过去,然后一醒来就能假装什么都没记住是吧?

裴玉莲觑着姜婉的面色,咬着下唇道:“婉姐姐,哥哥他不是登徒子…”

姜婉诧异地看向她。

裴玉莲低了头,却仍旧鼓起勇气解释道:“婉姐姐,哥哥他是烧糊涂了,他刚刚说的,做的…你,你别在意。”

裴玉莲回来时没有听到裴祐对姜婉说了些什么,只是怕她哥哥昏迷的时候犯迷糊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惹姜婉生气,这才替他解释。

姜婉想了想刚才听到的,微微一笑道:“我没在意,放心吧,你哥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我就当没听到就成了。”

裴玉莲高兴地点点头,将木盆拿过来,姜婉动作自然地挤干布巾,轻轻擦去裴祐脸上的虚汗。

刚刚他说的,她都听明白了。她一直知道他想跟她说些什么,只是他自己拖拖拉拉的,她又不想给他机会,因此一直没能听到。这回,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

听到他说花灯节那一夜他跑进林子里找了自己,姜婉从那一日起便一直阴郁的心情,此刻就像是拨云见日似的恢复了以往的阳光灿烂。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那见死不救的态度,可今天,他却告诉自己,他去了,虽然没能找到她,最终还是姜谷和徐小虎救的她,但他至少去了!之前是她误会他了!

回想起之前他的几次欲言又止,她恍然原来他一直想解释的事竟然是这个!不愧是个迂腐的书生,明明她打他巴掌那一晚他就能解释清楚的,偏还要过夜,过一夜不算,还要过了那么多夜,要不是今日他生了病,他娘摔伤了,她爹娘又都不在,她也不会过来查看,他就没这个机会说了,也不知以他的拖拉,是不是能拖到年底都说不清楚,真是能把人急死。

姜婉此刻心情极好,虽说还有些问题他还没说清楚,可至少最关键的事他说明白了,其他的细枝末节,等他醒了之后再说。她倒不怀疑他说的是谎话,他不是那样的人。

而对于他拼了命想要解释化解她对他的误会这一点,她还看出了更令她开心的深意——他在意她。若不是在意她,在意她怎么看他,在意她误会了他,他又何必几次三番找机会凑过来想要解释清楚呢?

想到这儿,姜婉便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只在心里道:胆小鬼,还不快点好起来?刚刚的解释可不够,清醒时你还得再跟我说一遍的。

很快,钱大夫便在姜谷的催促下匆匆赶来了。姜谷已经去找他好多次,一见姜谷他还以为姜婉又出事了,听说是隔壁裴先生家有人病了摔了,这才带上药箱匆匆赶来。

钱大夫本先去看了徐春英,然而她却坚持要让他先来看自己的儿子,钱大夫便只好先来裴祐床前替他诊脉。

好一会儿,见钱大夫起身,一直保持沉默的姜婉才出声问道:“钱大夫,裴先生怎样了?要不要紧?”

“他这是风寒入体,加之思虑过重,这才看上去如此病重,我开个方子吃上几副,过个几日便好了。”钱大夫道。

姜婉心想,所谓的思虑过重,是说这几日他一直想着要跟她解释清楚结果却总解释不清,因此整个人都抑郁了么?

很多农家没有纸笔,钱大夫出门看诊必带文房四宝,不过之前听说是去裴先生家看病,他便未带,直接用上裴祐房里的纸笔,开始写方子。

才写了几个字,钱大夫疑惑道:“咦,怎会晕染得如此厉害?”

姜婉一看,钱大夫的纸是从旁边一叠纸里新抽出来的,似乎就是她之前替裴祐买的那一叠,不禁有些心虚,忙上前来想找张质量好的,可翻了下却发现连她这个始作俑者都认不出来哪张是好的哪张是坏的,只得翻出裴祐自己原先买的一张旧纸,让钱大夫写药方。

钱大夫边写边叹气:“没想到裴先生的日子如此困顿…唉…”连张好点儿的纸都买不起。

姜婉微微侧头,努力憋住笑。让钱大夫误会了,罪过,罪过。

钱大夫留下治裴祐的药方,便又去隔壁看徐春英。姜婉让裴玉莲留下好好照顾裴祐,自己也跟了过去。

徐春英伤的是小腿和腰,虽不算太严重,可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要卧床休养,每日还要涂跌打膏药。

听说裴祐没什么大碍,徐春英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缓。她让裴玉莲将她的梳妆盒捧过来,拿出里头用红布抱着的银钱,付了诊金。

钱大夫家里有一些药材,刚巧够给裴祐配两副药,因此姜婉便让姜谷辛苦再跑一趟,送钱大夫回去,顺道把裴祐的药和徐春英的跌打膏取回来。姜谷任劳任怨地帮钱大夫提着药箱,送钱大夫回隔壁村。

姜婉回到裴祐家院子里,徐慧正守在徐春英床前,裴玉莲则在裴祐床前守着,为他擦汗降温。她想了想,跟两个小姑娘说了一声,回到自己家中,中午准备做个肉糜粥。

姜谷不一会儿也拿着药回来了,见姜婉在家里烧午饭,便过来帮忙。知道她中午做粥是为那两个病号考虑,他有些忿忿:“姐,咱们帮裴先生家找大夫不就够了吗?你怎么还对他们这么好,还要为他们端茶送水!”

裴家那一对母子他都不喜欢,虽然他去帮忙的时候没有敷衍,可心里到底不舒服。

因为你姐我所图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