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顾丽娘自打有了身子后,也像以前一样关心他们,不叫他们感到被忽略,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威胁。但随着肚子渐大,精力多有不济,便是有心,也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比不得从前精细。

再者纵然她做得再好,也有人嚼舌根。妞妞人长得俊嘴又甜,加上人大方不小气,周遭的闺女都愿意和她玩。一日,妞妞气呼呼地回到家。顾丽娘一看不对,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儿,问道,“咋啦?谁得罪咱家的姐儿了?”

小石头也停了笔,关心地看了过来。

小丫头气呼呼地嘟着嘴,“还不是春杏她娘,每回见着俺都要说娘的坏话!”

小丫头纯属抱怨,也不在乎她娘和哥哥有没有搭话,“平时春杏她娘常来俺家借这借那的,娘你从不在俺面前说过她什么,今儿俺去春杏家玩,她娘见了俺一个劲地在俺面前说娘的坏话,说你不是俺的亲娘,家里的好东西都拽在你手里,日后定叫你全昧了去给哥哥和弟弟他们,叫俺落不得半点好处。要不是她是春杏的娘,俺都不愿意搭理她!”

真难为她了,这么一大段话也学得出来,想来是气得狠了。顾丽娘将她抱进怀里,摸摸她的头,“妞妞,你是咋想的?”

“娘,你放心,俺不会信了她的疯话。舅娘都和俺说了,爹想要个弟弟,这样他才不会被人瞧不起。等俺有了弟弟,俺嫁到婆家那边才有底气,哪天被欺负了受气了也有娘家人助俺。”这些话都是她舅娘私下告诉她的,她牢牢记住了。舅娘上回来的时候,细问过她平日里的许多事,她一五一十地答了。连舅娘都感叹她这后娘是个好的,叫她平日多亲近亲近。

四岁多的孩子能明白这些道理,顾丽娘很意外。

“妞妞,你能明白,娘真真高兴。妞妞,你爹疼你,他早早就为你打算好了。你莫要听了别人的闲话,自己心里不痛快。娘也知道,娘有了身孕,你们心里也有不安,怕有了弟弟妹妹,分了你们的疼爱。但妞妞,小石头,历来,独木难支。小石头是男孩子,家里有兄弟帮衬着才好。妞妞大了,也要娘家有兄弟撑腰,这样夫家那头才不会轻慢了你。”

顾丽娘停了一下,继续道,“你们瞧瞧,自打娘有了身子,爹和娘可曾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慢待了你们半分?若是娘以后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也是娘肚子大了,精力不济,但爹和娘对你们的疼爱是半分都不会减的。唉,和你们说这些,也不晓得你们能不能懂。不过若是不懂,你们记着就好,大点就明白了。”

“娘,我们省得的。”

自此,顾丽娘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养胎。

顾丽娘怀的这胎很乖,没怎么折腾,连孕吐反应都很轻微,几乎是没有什么感觉地就过了孕吐期,平日该吃啥就吃啥,好养得很。

但夏季本就炎热,怀孕甚是辛苦,特别是中午的时候,睡又睡不着,人特别烦躁。到了傍晚就好受点了,每晚吃过饭,趁着天没黑那会,顾丽娘就带着两个小家伙在村里溜一段,顺便消消食。也不走远,就在附近溜溜弯儿。偶尔也会遇上好些在树下乖凉的老人,有时也会有些汉子在纳凉,大伙都是邻里,见上打个招呼就成。

“许家的,又出来溜湾啊?”

“是啊。”顾丽娘含笑应道,她本不欲出门的,奈何家中院子太小,自打出来松快过一回后,在家里就坐不住了,一天不出来溜一圈心里就跟缺了什么似的不踏实。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觉,要是她哪天不出门,它准在里头闹腾得厉害。

但村里的人也不尽是和善的,这不,找茬儿的来了。

春杏她娘历来对顾丽娘都有成见,这会见自家男人盯着人看,那眼珠子都不眨一下的稀罕样子,似乎连这顾氏放的屁都是香的,春杏娘肚子的酸水一阵翻滚,刻薄话张嘴就来,“得意什么?不就是怀个身子嘛,天天扶着个肚子往外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哼,里面还不晓得是谁的种呢。”啐,这顾氏,不就是长得齐整点嘛,有什么好稀罕的。

听到前半部分,顾丽娘只当是疯狗乱吠了,但后面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疯狗已经咬上了她。自打她有了身子,越发地受不得委屈,若是小事便罢了,可别人的脏水已经使劲儿往自己身上泼了,她又不是泥捏的,能忍得了就怪了。而且这乃事关名节的大事,而她又是寡妇再嫁,再退再忍,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再说一遍!”顾丽娘忍着怒气,定定地看着春杏她娘。

“说就说,谁怕谁啊,俺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晓得是哪个的种呢!”春杏娘阴阳怪气地道。

妞妞没见过这阵势,怕得直抓着顾丽娘的衣摆,而小石头则是气鼓鼓地瞪着春杏她娘。

“哟,小狼崽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摆给谁看哪?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教!”

顾丽娘把两孩子拉到身后,“你倒是说说,我肚子里是谁的种,你要是说不出个寅三卯五来,我还不依了!”

“俺又不是你,俺哪里知道你和哪个男的有一腿?”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顾丽娘。

“这董氏污我名声,你们大伙可是听见了?”

旁人回过神,忙劝,“春杏她娘,少说两句,就当积德了。”

“是啊,丽娘,估摸她是晚上吃多了酒,你莫和她计较。”

顾丽娘没理会他们,眼定定地看着春杏娘,“既然你说得那么有板有眼,咱们就去见里正,让他老人家评评理儿。我倒要看看,平白污人名声的,是不是也要浸猪笼!”

春杏娘慌了,这没影的事怎么能见里正?她就说说,想恶心一下这顾氏罢了。她还当这姓顾的是以前那好性儿,凡事不计较,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谁知今儿她吃错了什么药,发起飙来吓死人。

“我行得端站得直,自然是不怕的。莫非,你怕了?”顾丽娘不依不饶地问。

春杏娘明显被吓着了,上下牙打架,“谁谁怕了?”

“强哥儿家的,算啦,都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僵可不好。”不知是谁劝了这么一句后,大伙纷纷当起了老好人。

顾丽娘心里气得想哭,刚才咋没人劝劝姓董的,任她胡乱喷了自己一通,现在自己刚占了上风,这些人却站出来当和事佬!欺负她男人不在家么!

“咋回事?”许强刚回来,见自家媳妇和孩子都在,气氛不对,沉声问。

他们站的这地儿是个交叉口,刚才闹得凶,也没注意周遭。

顾丽娘见了他,眼眶立即就红了,心里的委屈也涌了上来。

众人见了许强,都不知如何是好。春杏娘更是躲到了一边,恨不得没人注意她才好,她心里也是悔啊,怎么就管不住嘴巴了呢。这些话不当着这姓顾的面说不就好了,背后怎么编排还不是由着她?

可妞妞和小石头两家伙可不管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刚才的话学了出来,尽管有些地方漏了点字,但也够许强明白的了。许强心里那个气啊,脸上铁青铁青的,他媳妇怀着身子呢,还要受这等气。

“打量我不在家,你们就这样欺负我媳妇的?”许强看了众人一眼,众人惭愧。许家鲜少与人交恶,许强又常年在外,时常会有人上门央求他托点东西,他也不推辞,和周遭的人都有几分交情。再者,每年村子里捐钱来造桥铺路,许家都不吝啬银子,捐的银子都是大头。人家媳妇好端端地出来溜个弯,也被人指着鼻子骂,真是——

许强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径自走到董氏夫妇面前,对春杏爹道,“你不会管婆娘,我帮你管!”说完,许强二话不说,直接扇了春杏娘两巴掌。他可没什么不打女人的说法,谁让他不好受了,他/她也别想痛快!

“这回就算了,且不与你计较,下回再让我撞见你污蔑我媳妇,定然要押了你去见官!”

春杏娘是地地道道的欺软怕硬,这会见了许强,屁都不敢放一个,唯唯诺诺地应了。

许强冷着脸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这才一手提着麻袋一手扶着顾丽娘的腰家去。两个小家伙在前面欢快地走着。

待许家一家子走远了,春杏娘才回过神,发现众人打量她的眼神隐约带了笑意,脸上挂不住,却不敢再生事非,只得吼她家男人,“你死人啊,自家婆娘被人打了,你屁也不敢放一个,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说完,揪着他的耳朵灰溜溜地走了。

众人哄地大笑,春杏娘惯会说人闲话,他们这村子里大半的人,没有不被她说过嘴的。但春杏她爹和爷爷都是好的,大家也是看在邻里的份上才没有去寻她的麻烦。今儿见这长舌妇被打,众人只觉得心里痛快。

“这许家哥儿,够爷们!”

“是啊,这许强,丑是丑了点,但人家疼媳妇啊。”

“嗯,这顾丽娘真走运。”

许强领着妻儿回到家,见过许老爹后,又问了两个娃的一些情况,知道小石头小小年纪已经记熟背熟了百家姓,开始学三字经后,妞妞只比他慢一点。许强这个当爹的夸了两人几句,让他们切忌骄傲后,便从袋子里掏出两件新鲜玩艺儿给两个孩子拿去耍,夫妻俩这才清静下来。

“看小石头这般懂事出息,咱家哥儿定然比他哥哥还出息。”许强摸摸他的肚子道。

“这个自然。”

“委屈你了。”他想起刚才的事,心里还一阵气,这次回来恰巧撞见这事,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指不定受了多少气呢。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让人觉得她好拿捏。

“没什么委屈的,她在我手里也讨不着便宜。”刚才许强的两巴掌,她什么气都消了。她自个儿大着肚子,要不她气急那会也想抽她两下来着。

“嗯,不说这个了,一说俺就气。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许强说着就往麻袋里掏。

顾丽娘好奇地问,“是什么?”值得他稀罕成这样?

“上回你不是唠叨着想用棉布做些衣裳嘛?这回我可是费了大力气托人从江南那边带回来两匹上好的棉布。瞧,就是它们了,耐穿又透气,上面印着的花色也好。”

女人没有不爱新衣的,大热的天,她也只能穿着棉布了,但镇上的棉布不是顶好,稀薄,穿些日子就不行了。这回见了这两匹,顾丽娘爱不释手,“果然不错,过两天,我给你也做一身。”这布料足够全家一人做一身了。

许强笑道,“那我就等着了,不过不急,仔细身子。”

“我走了半月,儿子还乖吧?”许强摸着她的肚子。

那孩子似有感应,往许强大手所在之处踢了一脚,把许强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丽娘,他踹了我一脚。”那模样似在回味被儿子踢的感觉。

顾丽娘笑他大惊小怪,“又不是没见过。”

“那不一样,俺可是离开了半月的,刚回来儿子就认出他老子来了,真聪明。”许强辩解。

见他一副孝子的模样,顾丽娘笑着摇摇头。

“等咱儿子出来,你教他认字,我教他耍把式,俺还要送他去最好书院念书。等他大了,叫他给俺考个状元回来,也叫咱们体面体面。”许强越说越兴奋,真恨不得立即把她肚子里的小子拉出来教导一番了。

汗,儿子还没爬出来,他老子就给他分配好任务了,可怜的娃。

第二十八章

睡觉的时候,是许强先上的炕,原先是顾丽娘睡里侧的,因着她有了身子起夜的次数多,便与许强换到外侧来。有了身子的人动作笨拙,顾丽娘上炕的时候不知道压到他哪儿,惹来他一声闷哼,那声音可不是那种快意享受的,而是带着痛楚。

吓得顾丽娘一把掀开被子,她的眼神很好,就着跳跃的油灯光线,看到他腰际有一条还泛着红肿的刀痕,顾丽娘的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受伤了,你咋也不说?”

她心里一阵害怕,要是这刀口再深点,人可能就要没了。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走镖着实太过危险。

“莫哭,这不是没啥大碍吗?说出来也尽让你们担心,还不如啥也不说。”许强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顾丽娘起身,许强忙问,“去做啥?”

 “我去拿药酒给你擦擦伤口,万一化脓就不好了。”这种伤口最怕感染了,她看了那红红的伤口,分明已经有点肿了,刚才被她压着一下,又开始微微渗血。

 “我去,你挺着个大肚子,安分点吧。”

 “你是伤患,才该安分点呢,放心吧,药酒就放在屋里,我闭着眼都能找着。”

拿了药酒,顾丽娘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掉泪。

 “好啦,我这不安安稳稳地回来了么?有啥好哭的。”他媳妇一哭,他这心就乱乱的。

 “这回是你命大,下回呢?下下回呢,指不定哪回你就——”那字眼顾丽娘真说不下去,心里心酸极了,“强哥,算我求你了,莫要再做镖师了,你不知道每回你一出门,我和爹和孩子们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哪次你要是晚个一两日,我们就怕得不行。就担心你永远回不来了,呜呜呜——”顾丽娘泪珠子直掉,这伤口把她长久以来的担忧给勾了起来。

 许强沉吟,其实这回他也细想过,是不是该退下来了?

顾丽娘见他没反应,以为他不答应,眼泪更是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呜呜,你个没良心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什么,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咱们现在有铺子的分红,田地里还有出息,一家子过活也绰绰有余,何必去做这劳什子危险的行当?赚那么多银子,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要是出事,咱们整个家都散了,便是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要来又何用?”

“你得让我想想,总不能说风就是雨的吧?”

顾丽娘见他有所松动,这才渐渐收了泪,继续劝道,“钱几时能挣够?这样拿命相博的银钱不要也罢。咱们手里有地又有银钱,到时找着好路子,在镇上开个店也是极便宜的。便是不开铺子,咱们再置上几十亩地,靠地里的出息,也尽够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嗯,你说的我会细细考虑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顾丽娘便歇了话头。她是打定了主意,明天就给公爹说去,无论如何都得让他脱离这行当。

次日,他们一家子正在吃饭。一个庄稼汉子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进来许家,一进门那汉子便让他跪下,“孽子,快给许师傅跪下!”

那孩子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这阵仗让顾丽娘摸不着头脑,“咋了这是?”

“许师傅,你尽管打骂他,也让他自个儿清醒清醒。要不真当自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呢,好的不学,偏学小说话本里那些风流才子的路数。”那汉子一脸沉痛地道,“这回要不是许师傅救了你,你这条小命就交待在那了。”

“师傅,我错了。”那人头垂得低低的。

“你起来罢。”许强搁下筷子。

 顾丽娘看着两人面熟,问了许强才知道这钟家,便是去年家里摆酒时请她和李婶过去帮忙那家

 随后,顾丽娘才明白了许强腰腹上的伤从何而来。原来他们走镖途中遇上一起强抢民女之事,本来走镖之人就忌多管闲事,偏钟家这愣头小子却要见义勇为。岂知对方的护院是个高手,要不是许强还有下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让顾丽娘一下子对他们没了好感,这种不着调的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脑抽,谁和他在一块谁倒霉。

顾丽娘不耐烦听下去了,自扶了腰去收拾桌子,许强让她放着先,她不肯。他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得分神注意她的动静。显得整个赔罪过程都是钟家父子在说,而许强心不在焉的。

他们带来的一只鸡,还有两斤米和饼,走时,鸡留下了,米和饼各摊了一半回去。

许老爹对儿子脱离镖师行当这决定是极赞成的,但镖局那头不肯放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强只得答应再多干三个月。

顾丽娘也晓得这个没法强求,只能求佛祖保佑他这段时间平平安安罢!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上半年都没咋下过雨,地里的庄稼旱死不少,他们十几亩地也只收得五石粮食的租子。在这个农业技术不发达,靠天吃饭的地方,老天爷赏脸就能得个温饱,偶有节余;老天爷不赏脸,或旱或涝时,多半棵粒无收。好在他们许家的地都是水田,还能有点收成。

 不过许家的地窖里一般都存有十石粮食,只因许老爹早年吃过灾年的苦头。许老爹买地建屋的时候,便挑了这处高一点的地,请了外地的人建了房后,又秘密挖了这个地窑。

早些年,地窑老是装不满粮食。也是许强当家后,地窑里的粮食每年都塞得满满的。通常是新粮一收上来,地窑里的旧粮就会卖掉,换上新的存封好。许老爹守着那些粮食心满意足,觉也睡得踏实了。

许老爹看着佃户上交的几石租子,眉头紧锁。

“爹,咋啦?”顾丽娘以为这粮食有什么问题。

 “猪栏里的猪崽大了,这几天放出话去,全卖了罢。”许老爹下了个决定。

“之前不是说要留两头猪崽的吗?”她很疑惑。

“不留了,就留下那头母猪。”

 “爹,这是为啥?”

 “天要变了啊,要是下半年再没雨,咱们人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养得了这些牲口?”去年整个年头的收成也不是顶好,也就他们家还算殷实,还养着点牲口了,别人家哪里舍得?

“爹,情况没那么严重吧?指不定明儿就下雨了呢。再说,江南是粮食产地,我们这边没有,那些米商不会从那边调过来?”顾丽娘对许老爹的作法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居安思危是有必要,但也不能成了惊弓之鸟啊。顾丽娘生活在现代,虽是个孤儿还真没受过饿肚子的滋味,东西可能不好吃,但毕竟也是有得吃的。没出现过饿死人的情况。在她的印象里,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粮食,还真没遇见过有钱还买不到粮食的情况。

“小心没大错,你莫要太乐观了,旱灾是举国范围的,真到了那个时候,粮食根本就流不进来。便是你有银子也买不着!”

顾丽娘决定听许老爹的,卖了也好,省得她提着个大肚子还要操劳一窝猪的吃食。后来,顾丽娘才知道家中有个老人的好处,他们经事多,遇事经验足,能让年轻一辈少走很多弯路。

八月的时候,传来了钱家姑爷被人打断腿的消息。原来俞志明和村尾那金寡妇有些首尾,不知哪儿惹着了同样与金寡妇有一腿的几个混混,被人蒙着头拖进小巷子里打了一顿,还打断了腿,据说看了好些大夫,都说这腿是治不好了,瘸了。

顾丽娘听了,叹了口气,这巧姐儿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钱婆子知道后哭了一声,顾丽娘本着两家的交情过去探望,“婶子,莫哭了,哭多了伤眼。”

 “也罢也罢,这回明哥儿该收心回来与巧姐儿好好过日子了罢?”然后自去收拾东西去看望女儿女婿不提。

顾丽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好好过日子,只要他们不来惹他们许家就成。

 小石头听顾丽娘唠叨说肚子里的孩子能听见外面人说话,而且还听说多听诗歌能更聪明。每日趁顾丽娘歪在床上时,小家伙总会拎着书给肚子里的娃儿念一遍三字经。妞妞也不甘示弱,每天不是唱曲儿就是给弟弟说故事。

小家伙的懂事让顾丽娘更疼他们一些,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顾丽娘由衷感谢前任及妞妞的母亲,她们让她免受十月怀胎之苦就得了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感觉到她肚子每天的变化,都觉得很吃惊,那小嘴微张,双眼圆瞪的样子让顾丽娘爱得不行。他们每天都感到弟弟在里面努力长大,也开始满心期盼着他出生了。

第二十九章...

 十一月的时候,顾丽娘怀胎八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许强在干满三个月后,已经完全脱离了镖局。总镖头和花炎彬都来请过几次,都被许强推了。

“这铺子的收益咋比往月少了?”顾丽娘前些日子还听他说,花了大价钱进了一批稀罕货,这两月的收益不但不涨反而还少了,真纳闷。

许强听了,脸色一片晦暗。

这大半年下来,铺子里的分红早已超过了当初投入的成本。也是他们卖的货走俏,时时不同,价钱又比一般商人公道,每月的盈利还不错。分到他们手上,平均一个月也有十两银子左右。大半年下来,顾丽娘这边也攒下了九十两银子,加上许强走镖所得,扣除了一些日常的花用,她手里共攒了一百四十八两。"

 “是新货卖得不好?”顾丽娘试探。

卖得不好?卖得真真好极了!但再好的买卖也禁不住有人老从店里白拿货啊。

“花老弟他家婆娘常去铺子里拿东西。”自家的东西被人拿去做人情,着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顾丽娘吃了一惊,这柳氏也是念过点书的,咋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她这样,买卖哪里能做得长久?“不会吧?那柳氏,我见过,看着不像这般不通理的人啊。会不会有人拿了她的名号行事?这事你可得查清楚,莫要坏了你们兄弟间的情分。”

“这事儿我查清了,就是这样。”

“开始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除了进货外,两家都不插手铺子的事的吗?”顾丽娘很纳闷,见他不吭声,她再问,“花家老弟他怎么说?”

 “他没找我说,我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事。”

“那咋办?”顾丽娘叹了口气,好容易有几天好日子过,这些人偏叫你不快活。

“夜深了,你睡吧。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想那么多,省得累着我儿子。”许强不想她太过伤神。

“成天就晓得你儿子,哼!”顾丽娘背过身去。

 许强小心地来到床的另一侧,摸了把她胸前鼓鼓的两团,笑道,“哪能啊,我还晓得儿子他娘咧。瞧瞧,你这对大白兔能长这般大,都是为夫的功劳!”说着,一脸得意。

顾丽娘羞他,“没个正行。”看着努力逗自己开怀的丈夫,顾丽娘微笑着闭上眼。也懒得想那一摊子问题,他不是个无能的,自有法子处理。顾丽娘索性就丢开不管,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

“睡吧。”

下半年的收成有所回升,顾丽娘觉得先前许老爹有点杞人忧天了,只是许老爹却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再看吧。”

这话又把她的心给提了起来,顾丽娘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太过紧张了,即便真有什么事,她一个大肚婆能做啥,保护好怀中的这颗球就算功德无量了。

许强呆在家的日子,顾丽娘就松快多了,每日的重活都是他包了,她光动嘴不动腿,煮出来的菜味道虽然不如顾丽娘做的,但也能入口。每晚睡前,许强还特意打了热水给她泡脚,晚上她腿抽筋时他还会帮着按按,有时候她发脾气他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回发过脾气后,顾丽娘都很愧疚。反而是许强来安慰她,说他知道她这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并不介意她偶尔使使小性子。

 泡完脚,许强扶着顾丽娘来到床边,“丽娘,我想与花炎彬拆伙。”

“怎的?情况很严重?”闹到这地步了?这买卖还没做够一年呢。

 “那天我去寻他,说他家婆娘这样做不太好,让他管管。你知道他怎么说,他竟然说我都不在镖局了,许多事都是他在打理,话里话外都暗示我他出的力多,拿多点是应该的。我现在才知道,再厚的兄弟情分也抵不过他家婆娘的一句话,罢了,我算是看清了。拆伙罢,铺子咱们不要了,让他把那铺子的价值估算一下,然后五五分。”许强冷笑,再怎么说他在镖局也经营了十几年,岂是他这个刚混了三五年的外来户可比的?花炎彬真以为镖局里的兄弟听招呼全是他的功劳?美不死他!

顾丽娘心一紧,拆伙倒不打紧,她只是可惜那铺子了,每月都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进账。“这铺子要很多银子吗?咱们能不能盘下来?”

 “不,咱们不要铺子。”

 “为什么?”盘下铺子,月月有进账,本钱很快便回来了。

许强在屋里走来走去,顾丽娘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事情,也不打扰。

良久,他才在顾丽娘面前坐定,“丽娘,下面我要告诉你的话,你千万不能传出去,这关系着咱们下一步的计划。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

“什么事啊,这么慎重?”顾丽娘看着他的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

“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下半年的粮食都收了,而且收成还不错,但粮食的价格却居高不下?”

顾丽娘点了点头,这她倒是省得的。

“而且,镖局这几个月来的生意也太多了。”

生意多不好吗?顾丽娘细细一想,的确不正常,镖局生意好,说明世道乱,难道坊间的小道传闻是真的?广安王拥兵自重,皇上果然要对广安王用兵了么?强哥他想说的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