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出来,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刚说完,管家便带着侍者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见到他们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清扫工具,很标准地行礼。

“管家先生,请问你见过…我哥哥吗?”

管家恭敬道:“他在从昨晚起一直呆在浴室里。似乎…有点心事。”他说得很含蓄,不过罗可还是听出其中的不妥,除了肚子饿外,她从来没见过它有什么心事。

海诺尔斯的耳朵微微一动,牵着她往外走。

“你知道它在哪里?”

这个问题没多久她就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空空的哭声实在不比刚才的地震逊色。怪不得管家说它有心事,听这个哭声,简直家逢巨变的写照。

罗可想推门,但被海诺尔斯拉住了手。

“咳,空空?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空空哭得这么惊天动地,好像天绝地灭还是头一回,所以她尽量放缓声音,细声细语道,“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我相信,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嚎啕慢慢细化,变成时断时续的抽泣。

“呃。就算我解决不了,还有老师和海诺尔斯嘛。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们联手解决不了的。”为了加强说服力,她晃了晃身边人的手臂。

海诺尔斯皱眉道:“是到了□期吗?”

罗可感到一大滴冷汗从后脑勺滑落。

她极轻声地附在他耳边道:“□期有必要哭得这么凄惨吗?”总不会是喜极而泣吧?

“□期找不到□的配偶,所以哭。”

也对。整个大陆只有空空一条龙,它的族人全都在异界。这样想想,孤零零的它的确有点凄惨。

罗可伤脑筋地摸摸头皮,“那怎么办?找条大点的蜥蜴行么?”

“…”海诺尔斯平静地望着她,“你认真的?”

罗可脑海自动生成空空和蜥蜴族猛女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知道猛女有没有空空的一根脚趾大?

“呃…”她的后脑勺滴下第二滴冷汗。

“啊!”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你这次离开东海裂剑台,该不会也是□期到了吧?”

海诺尔斯身体僵住。

说中了?罗可笑容也僵住。

半天。他才缓缓回过头,叹息道:“神是没有□期的。”

“呵呵。对嘛,我也这么想,神和龙怎么会一样呢?根本不能比嘛。我刚才完全是不认真的。”罗可的干笑和空空的抽泣隔着门板合奏一阵后,悄悄舒出口气。

神没有□期,就说明她不是因为需求才勉为其难被接受的。

她欣慰地点点头。

不是需求就好…哎,等等。

没有□期的意思不就等于…不用□?!

她眼睛陡然瞪大,喉咙干吞了一下。

她好像忘记问清楚,在神的领域,夫妻究竟是怎么过生活的?

“我能不能再完全不认真地问一个问题?”罗可紧张地绞着手指,“神和神之间,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光明女神和美神究竟诞下爱的结晶没有?

海诺尔斯侧头想了想,“其实…”

“主人…”紧闭的门卡了一条小缝,露出空空可爱的半张娃娃脸。

为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刻就会有人不识相地来打断?!

罗可咬牙笑道:“乖,再去哭一会。”

“可是…哭不出来了。”他揉了揉眼皮。

白嫩的小手擦着白嫩的小脸…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让她的母爱蠢蠢欲动,暂时放下心头不悦,柔声道:“你到底在哭什么啊?”

空空噘嘴道:“主人,你刚才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和我一起面对的。”

罗可诚恳地点点头。

“好吧,你进来看吧。”它大方地退后,要打开门。

海诺尔斯猛地伸手把门砰得关住。

速度之快,力道之迅猛,差点把罗可的鼻子压平。

“怎么了?”她被他吓得神经更加紧张。

海诺尔斯冷冷道:“找东西把身体遮住。”

把身体遮住?

为什么?

难道哪个她以前顺手牵羊过的债主上门了?不过就算上门,也不用遮身体,直接遮脸就可以了吧?

门里稀稀索索,好像在穿衣服。

罗可怔了下,呆呆道:“难道他现在是□的?”脑海猛然出现变成人身的空空□的模样…应该是相当的…白嫩。

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抬头,海诺尔斯正不悦地盯着自己。罗可讪笑道:“我刚才是在想空空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居然连衣服吓得连衣服都脱了…恩,真的只是这样。没有想任何不应该想的旖旎场景!”她画蛇添足地又加了一句。

“可是你的表情…”他慢吞吞道。

“表情?表情怎么了?流鼻血还是流口水?”她紧张地摸着脸上每个部分。

“以前只对我露过。”

只对海诺尔斯露过的表情…

罗可艰难地张嘴,“能不能…形容一下?”

海诺尔斯想了想,“饿肚子的食人草看到会走动的肉…”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让他形容一下呢?

罗可蹲在地上懊恼。

门锁啪嗒一下,又开了。

她抬起头,“啊!”一屁股跌在地上。

虽然想像过空空所遭受的最糟糕情况,却也绝对没有想到会糟糕成这个程度。

“你…你被谁搞大了肚子?”

空空的四肢依然是纤细的、修长的,但他的肚子就好像驼峰一样,尖尖的凸起,像座小山丘。裤子在它身上完全是条挂着的抹布。

“呜呜…我也不知道。”豆大的眼泪立刻噼里啪啦得往下掉,“我昨天吃完夜宵,准备洗澡睡觉…但洗到一半就睡着了。刚才地震,我醒来的时候…肚子就变成这样了。”

罗可整张脸气得通红,“是谁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连纸条都没有留一张?!太过分了,最恨这样不负责任的人!空空,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让他对你负责的…”她猛一握拳,“先查查菲利普昨天夜里在哪里?这栋房子里最符合条件就是他!”

“主人,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空空拍打着肚皮,泪水滂沱,“呜呜…我这样还怎么见人啊!”

“轻点轻点…”罗可急忙抓住它的手,“会伤到宝宝的…”她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道,“人和龙的结合…会生出什么?难道是小龙人、小龙女?”

海诺尔斯淡然插口道:“空空…是雄的吧?”

“当然!”空空和罗可异口同声。

随即两人诡异对视,然后移到那个凸出的肚子上。

“按常理来说,雄的是不会生宝宝的吧?”罗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空空头拼命地点着。

“而且,龙也好,人也好,生孩子都起码十个月以上吧?”她的理智和常识统统回笼。

空空又点。

“所以…”她戳戳它的肚子,好奇地问海诺尔斯,“它这是什么状况?”

海诺尔斯面无表情道:“吃撑了。”

一颗泪珠挂在空空的下颚晃荡好半天,才啪嗒掉下来。

“正常人都不会吃出这种肚子吧?”这个理由只比怀孕正常一点点。

“它是龙。”

罗可将他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终于道:“啊!我明白了。空空是龙,它的食量并没有因为它外形的改变而变小。”呜呜,亏她还以为找到一个可以节约粮食的办法呢。

空空哭丧着脸道:“那现在怎么办?”

“不能吸一口气缩回去吗?”

空空吸了口气。

罗可看着一毫米一毫米往回缩的肚子,忍不住鼓劲道:“加油!”

海诺尔斯突然支起结界。

噗!

空空屁股抬了下。

罗可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海诺尔斯道:“放心,我把它困在结界里了。”

空空在水蓝光球里熏得差点昏死过去。

“这样不太好吧?”罗可难得良心发现。

“那我把它放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应该把它送到远点的地方,不然等下放出来,臭气还是在的。”罗可无良地掐断空空最后一丝希望。

“放去东海?”

空空绝望地在结界中挣扎。

“呃…还是先放在我的空间戒指里吧。”罗可连它带结界一起放入空间戒指。

安心后的空空昏睡过去得太快,以至于没有听她最后一句,“万一遇到危机场面,还可以用来当肉盾的。”

*

尽管胜地蓝钟楼最后仍昂然屹立在卡兰帝都的中心,但光秃秃的楼顶就像一个大大的耳光,让默特尼而世彻底从原先的侥幸中清醒过来。

即使拥有当世三大圣骑士之二,即使在关键时刻得到了光明神会的支持…但他仍然输得一败涂地。

安东尼甚至没有亲自现身,只是用了一个七阶的学生,就将桑德莱闹得鸡犬不宁。

黛西夫人静静地坐在他斜对面的衣架旁。

自从那次尴尬的沉默以后,她的话明显少起来,甚至有时候,她能一言不发地呆上一整天。换了以往,默特尼二世也许会想点小花样来逗她开心,缓解缓解两人之间相敬如冰的气氛,但此刻他正被政务和安东尼双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对于这样的现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默特尼二世眼皮别得一跳。

他已经吩咐秘书官除了菲利普谁都不见,这个时候传来这样的脚步声恐怕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秘书官敲门进入,“保罗亲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

其实默特尼二世这句话说到一半时,菲利普已经将一只脚迈进书房。

默特尼二世示意秘书官出去,然后苦笑道:“看来又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菲利普默了下,似是要给他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兰林冕下…”

默特尼二世胸口一虚。

“离开了。”

“离开的意思是…?”或许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查看安东尼的动静?毕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留书说要环游世界。”菲利普用八个字掐断他的所有希望。

默特尼二世沉默。

书房里,刚刚从开启的门传入的新鲜空气开始沉滞,渐渐与原先的空气一道化作透不过气的压抑。

外头明媚的阳光绝缘于窗户。

房间一片阴郁灰蒙。

“我还以为先前他在钟楼的出手,是同意帮助的信号。”先开口的是默特尼二世。

菲利普苦笑道:“我想这是那天在场所有人的共同认知,可惜并不包括兰林冕下。”

“那海神和罗可呢?”

黛西夫人低垂的眸光终于因他这个问题而闪烁了下。

“他们仍留在官邸,不过罗可的哥哥不见了。”尽管忙得晕头转向,但菲利普对官邸的动态还是了若指掌。

默特尼二世看向黛西夫人,“你认为海神与兰林冕下想必…”

“这没有可比性。”她很快打断他的问题,“一个是掌控整个海域的主神,一个只是圣阶强者。陛下。”

“那么,”他摩挲着下巴,“你看,他帮助我们的机率有多大?”

其实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得非常清楚透彻了,所以此刻回答起来显得十分从容,“只有一种。”

“哦?”默特尼二世并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

唯一往往也等于困难。

“就是建立海神殿,将卡兰帝国加入海神的信仰。”她沉静地说出,然后等待着他的勃然变色。

默特尼二世抬手揉了下鼻子。他的手指沾有薄荷的香气,可以让他在极度困乏或愤怒的时候仍保有理智上的一丝清明。

“你怎么看,菲利普?”

四道目光统统集中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