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谨遇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这里,儿女唤母亲都是娘亲,只有少数人会因为习惯喊乳 娘为“妈妈”或者“嬷嬷”。

凌天清因为身上的伤,举动异常的迟缓。

“大胆!你们这群人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拉开她!竟敢渎上!”蓦然,太后严厉的声音响起,呵斥道。

没料到太后也踏入迟暮宫,宫女们全慌了,急忙跪着移到床边,想拽开凌天清死抱着凌谨遇不放的手。

她们不敢碰到龙体,小心翼翼的拽着凌天清的胳膊。

可是这样哪能拽开用吃奶力气抱着凌谨遇胳膊的凌天清。

“嗤啦”一声,绣着龙纹、宫锦织就的紫色华服,硬生生的被她扯下来一块。

太后当即脸色大变,幸好这不是上朝所穿的龙袍,而是常服,否则,撕毁龙袍,乃是诛九族的罪,这小丫头还不被当场凌迟?

“大胆罪女……”

“绣服宫所制的雪冰蚕丝,怎会如此不堪轻扯?”太后正欲发声,凌谨遇看着凌天清手中的紫色布料,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却无责怪之意,淡淡道,“绣服宫所有宫女禁足一日,晚膳禁送。”

众人一听,王上衣袍被凌天清撕,竟降罪于缝制这件雪冰蚕丝服的绣服宫。

“王儿,快回去换了衣服。”太后轻蹙峨眉。

她是从后宫争宠中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当然知道凌谨遇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谨遇不过是想让床上的小丫头处处树敌,日后在迟暮宫没舒坦的日子过。

说完,太后先转了身,往外走去,迟暮宫的阴气好重,她最厌恶此处,若不是想看看王儿为何来此,她永不会踏入此地一步。

迟暮迟暮,美人最怕的便是迟暮。

凌谨遇并未出去,对拽着凌天清的宫女挥了挥手。

刚才他应该没有听错,凌天清口中喊着“妈妈”。

再次将手递到她的面前,轻轻抚着那张汗湿柔嫩的脸。

立刻,凌天清像是铁遇到磁石,整张小脸都贴了上去,迷蒙着大眼睛,也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觉得脸上凉润的舒服,被放开的双手,也抓了上去。

凌谨遇宽大的衣袖被她刚刚撕去半片,如今线条结实有力的手臂露了出来,凌天清滚烫的手,往他凉润的胳膊上攀去。

“妈妈……奶奶……”胡乱的喊着,凌天清只想让自己舒服点,她抓住凌谨遇的胳膊,灼热的手掌不安的从半片衣袖下,寻着凉润的地方。

凌谨遇顺势坐在床边,倒是给行动不便的凌天清提供便利,他半眯着流光溢彩的黑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任她攀爬上来。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宫女侍卫纷纷垂头避开,心里默念菩萨保佑,小主千万不要惹恼王上。

凌天清一点点的蹭上凌谨遇,因为她屁股受伤,所以每动一次,就疼得浑身冒汗。

但是她发现有个凉润如玉的地方,能够缓解自己滚烫的身体,当然不顾一切的靠过去,直到--趴在凌谨遇的腿上。

雪冰蚕丝的衣袍原本就凉滑如水,加上凌谨遇身上的体温,比高烧中的凌天清低了很多,所以,小丫头就拼命地靠上去,直到抱着他的腰,上半身都贴在他身上,才稍微满足的叹了口气。

“妈妈,我要喝奶……”凌天清的小脸蹭了蹭某人的小腹,撒娇般的说道。

因为高烧,她的声音没有平时的清甜,带着嘶哑,却让凌谨遇的唇边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们都退下吧。”垂眸看着毫无意识蹭着自己、胡言乱语的女娃,凌谨遇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披散开来的乌发。

这里女人男子,都有一头长如瀑布的发丝,十四五岁的年纪,头发该到腰部以下才对,可她的发丝,最多一尺半长……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温柔的抚摸自己,凌天清的情绪镇定了很多,开始不胡言乱语,间接的哼了声,趴在帝王的大腿上,不甚安稳的睡着。

迟暮宫里,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在外面候着王命。

趴在男人腿间睡着的凌天清,贴着冰凉的雪冰蚕丝,安静了片刻之后,突然有些不安的睁开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爬满了血丝,眼眶微红,里面隐约闪动着不知名的火焰。

凌天清觉得很热,鼻尖传来男人好闻的体味,让她小腹有些难受的收紧。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贴着雪冰蚕丝已经不够,她还是很热,于是开始气喘吁吁的费力的拽着自己雪白的里衣。

凌谨遇依旧不动声色的垂眸看着她,这小丫头已经这样了,还知道勾引别人?

心思不浅,这种时候,还敢主动引诱王上。

这岂是痴傻之人做出来的举动?

第17章 王宠

束在腰间的衣带被扯成死结,凌天清急出了一身汗,她突然费力的抬头,看着凌谨遇的脸。

眼前模模糊糊印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她想仔细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一股看似温柔却冷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又急又热,凌天清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她急得浑身是汗,五脏六腑像是被小虫噬咬着,难过的想把身体撕碎。

欢喜露如果没有颠鸾倒凤,可不是那么容易彻底驱除。

凌谨遇低着头,看着她直直迎上自己的眼神,轻轻扯了扯唇角。

鲜少有人敢这样与他对视,虽然她是因为高烧糊涂了,可是这小眼神,笔直笔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带点迷惑,带点难过……

“妈妈……带我回家……”吐着热气,凌天清突然抓住凌谨遇如墨的长发,然后往他胸口揉去。

她真是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屁股疼的不能动,还能趴在男人的大腿上,把自己揉到他怀里。

不过,不是妈妈……没用软绵绵的大白兔,胸口硬硬的。

小丫头困惑的伸手摸摸不软的胸口,又捏了捏。

凌谨遇的眼眸渐渐暗沉下来,他依旧没有动,任她攀爬摸索。

凌天清歪着头,又看向凌谨遇的面容,再次拽着自己的衣袍,央求般的说道:“带我走……呜呜,带我回家……”

一边说着,凌天清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肌肤上,黯淡了的吻痕。

凌谨遇的大掌,终于摸上她的脸蛋:“可知,你已没了家?”

凌天清哪里能听到他的话,火热的脸蛋被他相比之下凉润的掌心碰到,有着奇异的舒服,紧接着浑身更热了起来,似乎是想要更多这样的轻抚。

她睁着大眼,看着凌谨遇,浑然不知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天真的讨好和喜欢。

这样摸着很舒服,像是小狗在被主人顺毛……

但是能给更多点吗?主人?

凌谨遇从她的眼神里,读到这样的讯息,不觉笑容扩散,一直荡漾到墨玉般的黑眸。

用这种眼神来引诱自己?小小年纪,手段倒是不错。

不过,被其他人碰过的女人,他凌谨遇怎会去碰?

“小侯爷……带我一起……”凌天清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屁股重伤,她现在肯定摇着尾巴就上去。

身体空虚的厉害,脑袋被烧的迷迷糊糊,五脏六腑都被烫坏了。

这个人不是妈妈,他有着长长的柔顺的黑发,有着结实的胸膛,有着淡淡麝香味……他是在这里,她唯一的救世主--凌雪。

凌谨遇眼里的笑意一滞,原本想陪她玩玩,可是此刻,听她口中吐出的小侯爷三个字,让他兴致全无,冷哼一声,伸手一挥,将攀着他的凌天清重重甩到床上。

凌天清顿时没声了,即便垫着绣罗锦衾,屁股还是传来令人昏厥的疼痛。

凌谨遇拂了拂衣袖,看着昏死过去的可怜小鬼,大步往外走去。

不多时,御医一行十多人,从御医院,匆匆往迟暮宫赶去。

王上流连迟暮宫多时,忽然降罪绣服宫,又传御医数十人,这让后宫美人心中纷纷不平。

迟暮宫所住的,定住这一个狐狸精。

罪臣贼子的女儿,夜夜被送去其他男人的帐内,不洁之身,凭什么得到王宠?

而王上亦是奇怪,明明憎恶将军府,却独独对苏筱筱格外关照,又是打,又是疼……莫非真的打是亲骂是爱?

众位美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不管王上究竟对苏筱筱是爱还是恨,总之,肯定是因为特别,所以才会这样特殊的对待。

后宫里,最容忍不得被“特殊”对待。

雨露恩泽,若是端的不平,美人表面不说,可背后也有着自己的小手段,只是不敢太张扬罢了。

譬如隋天香,当初备受恩宠,那些被太后挑中有些背景的美人们,记恨在心,想着法儿用手段,找茬挑衅,想将她整死。

可后来,不知怎的,某一日,谋划此事的庄美人,突然消失不见,众美人心知不妙,才收敛了手脚。

温侯府,凌雪正在与温寒对弈。

温寒一身白袍,人如其名,冷漠如霜,喜怒不现。

“……无需多言,我自会记着,雪儿此去一路小心。”冷漠的白衣男人,语气也如白水般,并无起伏。

“啪”,温寒白子落定,站起身,拂了拂了棋盘上落下的淡紫色花瓣,转身离去。

凌雪知他性格,看了眼棋局,也站起身,往外走去。

长长的走廊,一青一白两个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雪侯,听旨入宫。”

凌雪没想到自己在临走前,还能见苏筱筱最后一面。

她依旧趴在床上,披散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露出一张憔悴苍白的脸蛋。

但即使憔悴的不像样子,那双眼睛还是充满生机。

仿佛在她受的痛苦,只是一种……磨练。

“筱筱……”凌雪喉咙发堵,三两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凌天清的手。

“太好了……”看到凌雪,凌天清的反应在那群宫人眼中,显然很……痴傻。

她死了家人,被打成这样,又中了什么“热毒”--御医很含蓄的说小主子中的是热毒,现在还能说“太好了”三个字,真的是……傻了!

“筱筱。”凌雪说不出第二句话,他只自责。

自责没能好好保护她。

也自责没有保护好将军府。

苏清海老将军是绝对不会通敌叛国的,一定是阴谋。

但无论多大的冤屈,在十六万活埋的将士面前,都不可能再翻身。

只能说,有人要置将军府于死地。

凌雪也清楚,如果不满门抄斩将军府,定不能平众怒。

即使老将军日后得以平反此事,王上都必须做出姿态,来安慰十八万年轻将士的亡灵和他们的家人,以堵悠悠众口。

“我正好……还有话想对你说。”凌天清费劲的想翻过身,但屁股实在太痛了,努力了两下,还是放弃了。

“不要乱动……你想说什么?”凌雪俯下身,靠近她。

“你们都出去守着吧。”凌天清对一边的梅欣说道。

第18章 醋意

她第一次到凌雪那里,还没分清敌我,现在很清楚,凌雪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而听说这个救命稻草因为将军府惹恼了暴君,要领兵御敌,大家都说,他会必死无疑。

“能带我走吗?”凌天清单刀直入的问道。

她不能让凌雪死。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格局,但凌天清自幼读千家文,又生活在高科技时代,平时看的东西,比这些抱着竹简研读的老古董们要高级多了,所以她要和凌雪商量一下怎么保命。

怎么让凌雪保命。

她也得让凌雪活着回来把自己带走。

这才过来几天,她就只剩半条命,暴君再折腾她几次,她就真的小命玩完了。

“不能。”凌雪当然想过带她离开,但王上不可能恩准。

“听闻,北域十分危险,你只带十万大军,无疑羊入虎口。”凌天清很担心。

而凌雪微微一愣,随即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不会死,我会回来带你走。”

“现在真的没法带走我吗?”凌天清苦笑,她怕战事一拖,没等到他回来,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不能。”凌雪还是这两个字。

“好。”凌天清叹了口气,她只是不甘心才连续问他可不可以现在带走她。

心底,已经对现实投降了,她知道那个暴君不会放她走的。

好?

好是什么意思?

这个丫头的疯癫头脑,果然凌雪无法理解。

“那天晚上时间太短,很多事情没来得及梳理……”凌天清费劲的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绸布床单,递给凌雪。

“这是什么?”凌雪不解的接过床单。

“天书……哦不,是兵书。”凌天清神神秘秘的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说道,“我爹托梦给我……”

“老将军真的死了?”凌雪大惊。

没有人知道苏清海的下落,但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没有死,只是隐匿起来。

“他让我记下这玩意,让你带着,一路上仔细研读,会助你平安回来。”凌天清装神弄鬼的说道。

雪侯总是以为她脑子有毛病,怎么说他都不信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所以只能走一步了。

“筱筱,你……”凌雪疑惑的看着手里裹成一团的黄布,不由悲从心来,看来苏筱筱受的刺激太大,已经完全疯了。

“苏子兵法!”凌天清才没疯呢,她这次清醒过来,就赶紧让秀菊拿笔,拖着重伤的身子,用蝇头小字写了整整一床单,费了她一夜时间。

她赌那个暴君会让凌雪临行前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因为,她知道暴君来过,虽然那时候神志不清,但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喊出小侯爷的名讳。

她在赌这个狠辣的暴君,会不会可怜她,让凌雪再入宫见她。

虽然她赌对了,但是她不知道,凌谨遇本就准备让凌雪来见她最后一面。

凌雪心越痛,就会越卖命立功。

“什么兵法?”凌雪没听懂。

“苏将军……咳,我爹说,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是因为这部兵法,你收好,路上好好看看,融会贯通一下……”凌天清拼死把《孙子兵法》写下来,就是为了凌雪能赢,能早点回来带她走。

她是一个相信智慧的人。

她相信,经过时间检验遗留下的思想结晶,是放之宇宙而皆准的,这部孙子兵法,绝对这群只懂武力的野蛮人看的任何一本书都要厉害。

凌雪虽然半信半疑,也听不太懂她最后说的是什么,但看心爱的少女这么认真的表情,还是把绸布放进宽袍大袖里面,点了点头:“好,我会保存好。”

“我是让你好好看,不是让你束之高阁。”凌天清一激动,屁股又是一阵剧痛,她抽了口气,小手一挥,不放心的说道,“你现在拿出来读读,不懂的地方正好我还能帮你解答,快快快。”

梅欣秀菊和华盖荀全四个人待在宫外把风,每个人的小脸上都有着难以言喻的蛋蛋忧伤。

唉,雪侯一走,小主子就真的再没依靠,以后被杀被剐,连个收尸的人都没了……

想到这里,四个笨奴才不由偷偷擦了擦眼泪。

难得遇到比他们还傻的主子,从来都不责罚他们,要是她走了,他们又得过挨骂挨打的苦日子了……

***

御书房内,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正翻着累积如山的奏折。

他很年轻,一头瀑布似的长发用白玉簪子束着。

他有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黑眸,灿亮,冷秀,藏着一丝阴戾之气,在他不笑的时候,就像是凝着一层寒冰。

如今,他在笑。

薄润的唇角含一丝儿笑,看得那些宫女眼角一瞄,小心脏就突突直跳。

这就是她们的新帝,凌谨遇。

“王上,凌雪刚刚出宫。”一个短装打扮的年轻侍卫未经通报边走进来,说道。

“嗯。”凌谨遇依旧翻阅着奏折,眉眼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