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纠结着一双眉头,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便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没烧”

也没心思搭理她,我头一撇,又靠上了墙,坐在床上重新看着窗外发呆。

回来了四天,我都没见着马狐狸。

四天前,我们先回了书院,过后打发了发财过去知会其余的人。

那天夜里,马狐狸还跑出去找了些草药回来,说是给我拔毒的,我收了草药,却不知道为何,心里却多了几分不自在。

林子里端的是尴尬更是无措,但终究还是两个人,一路这么过来,说说笑笑的,便也不觉得很奇怪,可是,打自回到屋子里开始,我看见了吉祥,便开始浑身不对劲,越发的坐立不安。

马狐狸见我局促的样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我,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几眼,然后笑着放下草药吩咐了吉祥几句便回去了,走得很是干脆。

我一直假装东摸西摸自己忙活,因为当着吉祥面,不知道为何平时那么轻松随意的相处也变得很奇怪似的。

于是,一直到听见关门声前都没敢和他对上视线,然而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心底里又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晚上躺在床上,却想了很多,我不是傻瓜,他在林子里说的那句话虽然没明着点破,但是意思模模糊糊的我也能猜着些。

但是,可能么?

他不是喜欢祝英台么,那位什么会

而且

如果问我自己,喜欢么?

我自己也

不知道。

只是觉得和他呆着很舒服,没什么负担,也不用想太多。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么?

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而就这么东想想,西想想,便是四天过了去。

四天里,祝英台来了,梁山伯来了,崔小厄来了,黄秋声也来了,偏偏就是马文才没来。

我每天最害怕的事就是他来了之后不知道应该用一张什么脸来面对他,但是每天在月亮高升吉祥关门落闸的时候又会忍不住心里腹诽一句,为什么不来。

我看着外面已经冒了半个头的月亮,咬了咬牙,明天就要开课了,他丫的真的准备一次都不来是吧

敢情还等着我过去不成?!

现在是谁先对谁示好啊死狐狸

“小姐你这样连着呆坐都坐了好几天了该不是蛇毒还没过吧!?”吉祥的声音又传来。

我扭头,对着那茶壶一指,带上两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说:“我渴了!快给我拿杯水来!”

吉祥浑身一抖,连说了三声好,然后立刻过去倒了杯水给我,过后还摆了个军姿似的大挺腰站在床边。

我才接过水杯子,连发干的唇都没碰到水,便被一阵若有似无的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

眉头一挑,舔了舔唇,我轻咳了声,道:“谁?”

敲门声停止了,却没人回答。

我眉头一皱,又开声道:“到底是谁?”

外面还是没声音,吉祥看了我一眼,便道:“小姐,不如我出去看看?”

她刚想迈步,我便出声道:“你呆这儿,我去。”

迈步下床,随手捞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光着脚便迈步小跑到门边,深吸了口气后,便一拉门,正巧看见了一抹白色衣角消失在廊子边,我脱口而出叫道:“来都来了,你跑什么!何时连你也那么萧迢?”

那白影子听见我的话,回身转出来的时候,我却看见了白皮苦瓜的脸。

看着我一脸惊讶,他脸上扬了个笑,一张平常就很见怜的脸便更幽怨了。

瘦瘦的身子站在廊底,风过时把一身衣裳吹得贴在身上,那没几两肉的身子仿佛随时被刮倒似的,他也没上前,就站在那处道:“你以为我是谁”

跟在白皮身后,他不吭声说话,我便也不吭声。

我搞不懂他大夜里找我出来做什么,一路而来,什么理由都想到了,觉得最为可能的就是

他介意我人工呼吸的时候亲了他?

我明明救了他一命,现在看那副样子分明就不是来报答我的

那他想咋个?!

我往四周看了看,夏风那个吹啊吹,夜深那个黑啊黑,情不自禁自己抖了抖,盯着白皮苦瓜那小碎步在地上飘啊飘,然后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那种哀怨啊就是在绝望中带点决绝,决绝中又带点飘忽,在飘忽中又带点愁绪

忍不住了!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我开口。

白皮苦瓜那张白刷刷的小脸儿回头看了我一眼,嘴皮子一张,道:“到没人得地方去说”

说完之后他又径自飘忽着小碎步一直往前走了,我半张着嘴巴左右看了看,风吹得树叶子飒飒作响

这里哪里还有人

我盯着白皮苦瓜的背影,叹了口气,唉,就你事儿多!既然今天出来都出来了,就看你今天能搞出个什么名堂来

兜来兜去,我都怀疑自己跟着他绕了半个书院了,才发现他把我带到了之前他落水的小桥上。

看着他停在那小桥中央,然后回头看我,我顿了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道:“有什么事就赶快说,明天还要起早上课”

他低头,下巴尖尖的,侧脸看去只觉得他单薄得可怜,他缓缓地开口道:“其实,我水性不好。”

我愣了一下,往那小池塘看去

对哦,之前他掉进这水池里的时候还乱扑腾来着但是那天我看他和黄秋声怎么好像那天还比赛游泳?

他见我盯着他打量,脸居然慢慢变红了,这么个月光底下我还能看见他那耳根子的粉色

“但是我很想去所以就、就跟他们说我水性不错然后那天,我见你们都在玩都是两个人两个人的我、我插不进去,所以就自己去学,想着能不能学得好些,然后以后也不会再丢人了然后脚一抽,我就动不了了我怕极了,我爹和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能死,但是水一直往我肚子里灌,后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是你”

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我皱着眉头一直跟着他的思路,终于搞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是想来道谢的么

但是,有人道谢需要那么隐蔽么?!

刚想开口,但是白皮苦瓜一见我嘴巴张开便立马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我的嘴巴,然后拼命摇头,道:“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我、我先说完你再说”

我惊悚地盯着他,只能点点头。

然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转过脸,继续说:“后来,是你救了我还还亲了我”

我闻言眼睛一瞪,额头立马飚出冷汗,不、不是吧!?敢情他今天来是秋后算账的!?

喂喂,我那时候是为了救你才不得不那个啥你的好吧!

我伸手拉住他捂着我嘴巴的手,他一察觉我的动作便更用力压着我的嘴巴,我被他的力气推得不得已后退了两步,殊不知看不见后头的我刚好就踩到一个小石子!

一声惊叫就被生生捂住发不出,我只能暴凸着一双眼睛往后倒下去,然后我的手还刚好抓住白皮苦瓜的,出于惯性,我往后倒的时候狠狠一拉!

呯咚!

好了。

我的后脑勺该肿起来了

我疼泪花儿立马飚了出来,然而嘴还是被紧紧捂住,萧条扒在我身上,一看就没伤着什么地方,只是他就这样压着我,然后闭着眼睛,因为贴着我,所以我能察觉他浑身都有点发抖

“求、求求你让我说完你在说话求求你”

我看他闭着眼睛,几乎连说话都带了哭腔,不明所以地只能点了点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救我所以才亲的我,我也知道男男授受不亲,我更加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是我、我我发现我喜欢你!”

倘若

不是白皮的手

死死地按着我的嘴巴

那么,估计现在我的下巴已经掉落并且滚出去很远了

他、他、他说喜欢我!!!

我没激动,我发誓,我听了那么惊悚的话题之后居然没激动

就是觉得很悲凉。

我躺在地上,仰着头,死死盯着压在我身上的白皮。

妈的。

你躺在我身上都不知道我是个女人

我他妈的还被你当成一个男人来告白

白皮,我上辈子是和你有仇是么!?

有你这么打击人的么!?

我皱皱眉头,握着他的手腕一使力,拉开了他的手,道:“白皮啊虽然你这一番心意很是很是真诚但是我唔!?”

还没说完一句,嘴巴又被捂了起来,接着白皮苦瓜的声音持续:“你别说了,我其实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而已,我知道你喜欢马文才,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

我浑身一僵硬,转瞬便眉头皱更深了,手用了更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把自己嘴巴抢救出一条缝隙,我低吼道:“谁说我喜欢马”

又是没说完,便被一声娇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手下意识一松,苦瓜的手便啪一声又捂到了我嘴上。

我躺在地上用倒后仰头的姿势,眼珠子一滑,看到了来人。

“哟这月下幽会,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么~小师妹,你别看,会学坏的。”

马狐狸蹲在我头顶上,把月光全遮了起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笑得很是灿烂,灿烂得很是不正常

目光一定,还看到了背对着我们的丁颜书丁大美人

顿时,我鼻腔哼出口气,闷在白皮的手里还是相当响亮。

然后用挑衅的眼光盯着马狐狸,缓缓拉开白皮的手,这一次,倒没费什么力气,因为白皮反映过来后已经用光速抽那只出手,爬了起来

我就这么躺在地上,仰头看着蹲在我头顶上的马狐狸,咧开了个笑,道:“哟,你也来偷情啊真巧呵”

逮住你了

话刚出口,额头便被一弹,马狐狸眼睛轻轻眯,笑得很是温柔,道:“谁许你偷情了?嗯?”

我被他这一笑,笑得心里的火苗儿烧得巴兹巴兹的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道:“大家彼此彼此吧。你偷时来我也偷,什么时候到你说你许不许的?”

此时,旁边的丁美人楚楚可怜的声音传来:“贾同学你、你们两个为何夜深在此在此”

好一个欲言又止,我不难想象丁美人此时的样子,定然是目如秋水粼波,双颊粉如春桃落瓣,然后双目含春地看着马狐狸该死的背影,盼望着她家马哥哥回眸一笑。

思及此,我狠狠瞪着头顶的马狐狸一眼,冷笑了下,目光盯着马狐狸,却扬声回答道:“还能有什么原因!这夜半无人正是私语时,最适合勾搭、偷情、告白之俗事!我和白皮、不,和萧迢在这里不就是和你们一样是来偷唔!”

猛然被捂着嘴巴拖起来,双手被马狐狸抓住,嘴巴还被捂了个扎扎实实,只余哼哼之气,我唯一自由的双腿只能乱扑腾来抗议。

“唔(喂)!唔唔唔(放开我)!唔唔唔唔(干什么你)!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这个死狐狸你不要脸你不是人你狗屎你垃圾你给我滚)!!”

我头乱甩,脚乱踢,无奈,反抗完全无效,被直接夹着走。

头顶传来马狐狸很是温雅的声音,道:“丁小师妹,今日你想要的谱子,过两天我谱好了,便亲自送去给你。你这几天还是先别急着要新谱子,先练好这曲吧。”

丁小师妹怯生生的声音连忙接上:“那那文才哥哥你和贾同学这、这是要去哪儿我我又怎么办”

我虽然看不到马狐狸的脸,但是我知道他这个时候一定是扬起一个无耻又□的经典狐狸笑,然后双目喷出十万伏特的电压把丁小师妹一下击得心肝发颤手足无措心神荡漾,两人一对望,顿时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整个就是□弥漫

好!

我承认我就是不爽!虽然明知道那丁大美人就是一羞涩又含春的小家碧玉

但是!

我就是喜欢诬蔑她、诬赖她、腹诽她!

那又怎么着!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聊很无谓

“我和贾同学有些私怨,需要私下解决解决。所以,先走一步,萧迢,你送送小师妹吧。”

萧迢!?

白皮!?

忽然想起了还有这个人在的我

愤怒了。

使劲地扭头回头瞪着那个细腰儿在月色下面被风吹得摇风摆柳似的脸色惨白的白皮苦瓜,只见他正咬着手指,一双眼睛如泣似诉得盯着我

妈的!

你看什么看!光看有用么!

“唔(喂)唔唔(白皮)!唔唔唔唔唔唔唔(你还是不是男人)!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刚刚才和我告白你现在居然不来救我)!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不是人你不是个男人你压根他妈的就不是个男人)!!!!”

才乱吼一通,马狐狸便硬把我头掰过来,直接夹着我抬脚便走,刚走两步又忽然定住,然后捂着我嘴巴的手猛一下放开,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能说话的时候便忽然感觉到屁股被人

“啪!”

响亮的一声。

“还有,萧迢,不好意思,她我就先带走咯!”

我被那“啪”一声,惊得整个石化,半张的嘴呼啦啦地使劲灌着夜风,马狐狸的声音仿佛回音地从头顶发散,飘往四野,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就是这样,我整个石柱似的被夹着走,僵硬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被打屁股的不是我被打屁股的不是我被打屁股的不是我被打屁股的不是我

一路乱扑腾,但是依旧摆脱不了马狐狸的魔爪。

就这样居然被马狐狸把我夹回了他屋里去,刚进院子就看见了发财,我眼睛一亮,头摆得更欢腾,嘴巴里一直唔唔唔叫个不停。

但是那个发财居然只是仅仅看了我一眼,就一眼。然后,他就转开了头,转头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一路飙红,最后还抬起头一直看那高高挂起的月亮。

XXOOXO,你这个死发财!

妈的以后别让我逮到你喜欢吉祥!

我铁定不会让你像唐伯虎那样,那么容易就娶到秋香!

马狐狸走到自己房门前,居然一脚就把那门给踹开了,走了几步过后直接把我往床上一甩。

整个人噗一声埋进了被子堆,我四肢并用爬了起来,猛然回头大骂道:“你他妈个死狐狸!把我夹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