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涕泪,嗯,还能感受到温度。

拧头看了看周围,“这里是”

吉祥抬起头,脸上很是干净,“呜呜这里是公子的家呜呜,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呜呜呜”

看着她越哭越大声,鼻涕再一次下滑,我好意提醒,“吉祥,你擦”

“呜哇!小姐你太坏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吓吉祥啊呜呜哇”吉祥再一次埋头在我胸口大哭。

行了,下次抬头估计也能脸上干干净净的了。

“其他人呢?”我问。

吉祥呜呜呜,脑袋瓜子黑黝黝的对着我。

“他呢?”我又问。

吉祥继续呜呜呜,依旧不抬头。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我说出了那个七年来绝口不提的名字,“马文才呢?吉祥。”

吉祥终于抬头了,就是泪珠子还是吧嗒吧嗒的止不住,“小姐,公子走了他、他说小姐不想见到他,他就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才蒙蒙发亮。

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拉起鞋子往脚上一套,我斜睨了吉祥一眼,“吉祥,把你的肚子兜好了,我的干儿子少了一根毛我就唯你是问!”

“那那小姐你现在是”吉祥一双大红眼瞪得大大的盯着我。

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居然还有灰!

咧嘴一笑,我挑眉对吉祥道,“不问自跑为之逃!不过,他以为能逃得掉?欠我那么多?不用还?知不知道青春值多少钱一两!?”

曲终人已还

人活一辈子,总是有很多选择,你明明不想选任何一种,可是你必须选。

例如我眼前的一头驴和一头水牛,全村唯二能骑的动物。

我很不想骑它们。

但是我只能骑它们。

我看着那瘦不拉几的驴,叹了口气,“村长,我看我还是骑”

“不行!我家阿花怎么可以给你拿去骑!待会儿我还要带它下田!”大牛声嘶力竭不知从何方猛扑而出。

已然指着水牛的手指抖了抖,我用尘封了七年的眼神轻飘飘地看了眼大牛,小样儿,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村长笑得尴尬,“大牛啊,这这事出紧急,宋姑娘平日对我们村中人也是帮助照顾有加,把阿花借给她一日也”

大牛满脸委屈,“阿花是我们全家的命根子”

我抬头看着越来越圆的太阳,摆摆手对村长道,“不妨事,那我骑呃,小草去好了。事情比较急,我就先出发了。”

就这样,我骑着一头小毛驴,去追马文才。

我是望穿秋水的疯哥线

小毛驴踢踏踢踏的迈着小碎步,我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看风景。

要跑的人我追不上,装跑的人会等我,这个大道理我早悟了出来,于是在城郊那家小茶铺看到正在啃馒头的马文才,我表情管理得尚算得体。

栓好毛驴,我坐下,“哟,真巧。”

马文才眼一弯,把身前另一只茶杯往我这一推,“是的,真巧。”

喝着凉水,我一直在打量这粗陋的小茶铺,东看西看,也不吭声。隔壁的马文才也不问我为何追来,正如我没问他在这里等谁,只是弯着一双许多年没有看见的眼睛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痒,着实熬不住了,开腔道:“你这双眼发直的是做什?”

“七年没有好好看过你了,我得仔细瞧瞧。”

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真不害臊。

不过我也不是七年前的我了,只是淡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比之以前,好看了,还是难看了。”

“自是不曾变过。”

“哦。”还是一如当年的狡猾。

我扭头着那外头晒得地上一片白的大日头,“我说马文才,你昨天晚上的是苦肉计么。”

“苦到你了么?”

“没有。”

“那自然不是了。”

马文才站起身来,走到那头驴,阿不,是走到小草旁边,抓起边儿上一把干草放到它前面。

小草鼻腔特勒地喷了口气,低头瞄了眼,不吃。

小花小草一起养,大牛看来伙食很好,估计顿顿新鲜。

我看着马文才的腿脚,“你这腿,真没治了?”

“嗯,没治了。不过虽然不能蹦来蹦去了,但是抱抱你还是能做到的。”

我白了他一眼,狐狸眼眯得很熟悉,熟悉得让我觉得鼻酸。七年隔阂不是说散就散的,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是我龟毛。

“马你爹还好么。”

“挺好的,战乱死不了,妻妾是一年比一年多。”

有你这么说自家老爹的么。

“之前我在王府给你送去的东西,你都扔了,为什么独独留下了那双蝴蝶佩环?”

“没,我就觉得自己比那梁祝还惨。”

“梁祝你是说梁山伯和祝英台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

是历史没按教科书走,戏台子上演了上千年的故事也全然不同了版本,我就拿着那双双对对的蝴蝶玉佩干嚎也没人同情。

“小卿,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吗?

没有吧。

我只是很简单的不想让你走。我老了,等不起了。只是想任性一回罢了,人的一生,没有几个七年。

我看着马文才,异常认真的开口:“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么多年来,可曾有一刻想把我留在司马祈身边?我要听实话。”

马文才一双眸子黑漆漆,湿润得仿佛带了一层雾气,“实话么,有。有的。每次在战场前面,看着一地的血,满场的厮杀声,我总是想,若我就这么死了,那么便让他照顾你也是好的。可是,一场战打完了,我活了下来,便又开始后悔又庆幸。后悔我怎么会这么想,又庆幸自己也只是想,而并没说出口过。”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小卿,我是不是很聪明?倘若告诉了司马祈我有这般心思,恐怕是我不死,他也得想法子弄死我罢?”

拍开他的手,我抹了把鼻子,“都什么年岁了,还动手动脚的。你就不知道收敛点?”

话音刚落,他又伸手弹了弹我的额头,“我们成亲吧。”

我猛然顿住。

半响,慢悠悠的放下杯子,哐当一声,我淡定的扭头,“掌柜,来几个馒头.”

“诶!好嘞!热腾腾的馒头!客官,盛惠五文钱!”

我是望穿秋水的疯哥线

唢呐滴滴答,花炮劈啪啪。

我歪着脖子坐在床头啃鸡腿,凌素素版媒婆千叮万嘱要拿在手里头的苹果早剩下细长的核状被扔在桌上。

别跟我说七年磨砺你不是变淑女了吗?不是变得更淡定了吗?不是已经淡淡然的什么都能装平静了吗?

你敢这么当面问我,我就敢眼神你。

你试试饿上一十二个时辰不能吃东西,什么脚不能沾地,干巴巴的看着食物只恨自己没投胎成长臂猿,然后头上带个不知几斤重金盔,歪着脖子害的被折腾来捣鼓去试试?

呸!早知道这么虐待人,说什么也不嫁了!

想到这,心里一边咒骂马狐狸,我一边把鸡腿骨头一甩,准确的砸到桌面上。舔着手指,我不由得感慨了句,多年不练,功力尚存啊。

看着那桌子上的黄油鸡,缺了个腿,好生不和谐的画面。

缺一不可,那要缺就缺够一双吧!

新婚之夜嘛,双双对对才吉利

抱着这种伟大的迷信思想,我扶着脑门上的金盔向鸡腿迈进。撕开鸡腿,咬了口,凉了?

不打紧,凉了也香。

正确来说,饿了真是吃嘛嘛香。

鸡腿咬了两口,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大牛二牛三牛阿福阿财吉祥如意还有众多不知名村民群众的声音随之而来,“闹洞房噜——————!新郎官——————!进门噜”

大牛的“噜”伴随着我半只掉下来的鸡腿戛然而止。

马狐狸一身鲜红,黑发如瀑披散在脑后,只把鬓边头发用一支玉钗挽了起来,风神如玉的站在门口,看着我的鸡腿,也不说话,只管笑。

我都把手上的油全蹭到了衣服上,他才开腔,“看来我家娘子是等不及了,鸡也吃了,酒”笑得弯弯的眼睛又眯了眯,“怕是也喝得差不多了。热闹么便是没得看了,什么掉起鸡腿一起吃的把戏也不用玩了,散了罢都说春宵苦短,各位懂的。”

说罢还要回头对后头的一二三四五唯恐天下不乱笑了笑。

我自觉那笑有点过于□的意味,看着凌素素和吉祥那绯红着脸还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一直瞅我,我就觉得情况不妙。

刚被提亲那段日子自己懵晕头,前段日子则忙晕头,刚才又是饿晕头,现在被这些眼神儿瞄得天灵盖生生一震,猛然发现自己抖了几下。

春宵?苦短?

想到此,不由得又抖三抖。

老处不好当。

大家懂的。

不过后头那些人又怎是马狐狸的对手,没三两下便被打发走了,随着不甚牢靠的木门嘎吱被关上,眼睁睁的看着特地加上的一,二,三道闸子被落上。

我顿时倒退了几步,一脚绊倒在床上。

马狐狸微微一笑,“娘子,红盖头是要等新郎官才能掀的哟。”

不、不行,为甚这厮今日笑得如此荡漾!

我头顶金盔,负重甚重,跑也跑不掉,只得僵着脸装孙子,“那、那就盖上!”心道拖延得一时是一时。

那张明明堪比玉人的脸越凑越近,终究还是没把红盖头重新盖上,而是把我的金盔摘了下来。然后拧过身去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了我手中,另一杯则自己握住然后绕过我的手臂,递到自己唇边,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我的腰不放。

“娘子,盖头这种俗礼,不掀也无妨。只是这交杯酒,是需喝的。”

我金盔虽脱了,但是无奈动作慢了一步,完全被他一只手半压到怀里,听着又一声娘子,只觉骨头都酸了。

不过形势比人强,只得赔笑把手乖乖的一绕,酒杯就到了嘴边,“喝!”

交杯酒的酒杯不过两只手指大的小杯儿,全然就是不够润喉的,想装醉直接睡过去?

没门儿!

眼睁睁看着马文才把自己手中的杯子往后一甩,再抓过我手中的杯子一甩,爪子便直接握上我的。

耳廓一股子暖暖的湿气,“娘子,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头发被轻轻的抚着,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他另一只手也带着微温在我掌心轻抚,“我的娘子从青葱,等过了七年,等到了手心,都有了薄茧。这是我马文才对不住娘子的。”

湿漉漉的吻轻得仿佛碰的是珍宝般细致,“不过没有关系七年虽久,但是我还有很多的七年,足够我把这件曾经以为回不来的宝贝好好地困在身边,呵着,捧着,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这是我在牢房里答应过岳父大人的,护你一生,不离不弃。”

我伸手抹了把脸,温温热热的,是泪,“你何时见过我爹的。”

“行刑前的一天,君令已下,一切都无所挽回了。我只能给岳父送上一壶清酒,然后和之前的每日一样,与他聊聊你今天做了什么,吃了多少东西,是否还是不开怀。”

我揉了揉眼睛,“你别说了,新婚之夜,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他抓住我的手,却别过头来把我的泪用舌头卷走,“无妨,我马文才不信天命,只信自己。我命由己不由天,我马家的媳妇爱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爱什么时候笑就什么时候笑,老天爷什么的,统统都管不着。”

我把床头那个头盖抓了起来,拧了把鼻子,“然后,我爹还说了什么”

马文才把我抱进怀里,尖尖的下巴抵在我额间,“岳父啊,说的不少。但凡关于你的,都给我细细说了,从我见他开始,便每日都说,却仿佛永远说不完。他的宝贝女儿啊,爱吃甜的,最爱吃的是洛阳城内老李家的冰糖葫芦,最爱斗蟋蟀,可惜岳父怕那物什,于是你也在没养了,花了大钱买的那只蟋蟀王就这么给了街口卖芝麻饼的老王家儿子。”

“不过啊,说来说去,都只为了说一句。他家的宝贝女儿,是他护着长大的,比不得公主娇贵,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天王老子也比不上的至宝,要娶他家女儿么,也不难。就只需要记得两点便好。”

我早已泪流满面,嚅嚅问道:“哪两点?”

马文才抬起我的脸,用袖子擦了擦我的鼻子,然后手指轻轻一点估计那已经通红的鼻头,“护你一生,永不相弃。好了,娘子,我答应过岳父大人要做什么已经详细告之了,那现在,就该办点正事了,正所谓啊”狐狸爪子一伸,把自己的发髻拆了,一翻身,“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么?”

我被他压在柔软的被褥间,泪珠子还没来得及擦就想往外窜,身子没挺起便觉胸口微微一酸,一身呻吟不觉便溢了出来。

咬着牙虚着声音,我骂道:“你这无赖臭流氓唔!”

嘴被堵上后,便再也说不出一句成调的话来了。

红绡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嗯,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