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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莫飞用厚厚的披风裹住我,坐在我身后策马前行。山路陡峭,加上常年积雪,即使是他也甚是小心。马蹄轻轻落下,在平滑如锻的雪面上踩出四行清晰的小印。待到红叶的那间屋舍出现在我们视野里,苏莫飞才催马加快了速度。

勒马停在屋门前,苏莫飞翻身下地,走到门前轻扣了数下。有人应声,随后房门打开,红叶一瞧见是他,面露惊讶地道:“怎么了,小莫?你怎么”苏莫飞折身将我搀扶下马,带我走到红叶身前:“唐姑娘受了重伤,劳烦红叶前辈相助。”

红叶不动声色地瞅着我,探出一只白的像雪的手按在我腕脉上。冰冷的手指摸着我的皮肤,刺激得我打了个寒战,随后我再也不敢多动。

过去片刻,红叶勾起唇角,对我笑道:“没想到,竟然是天一神功。谁伤的你?”表情猛地僵住,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我眼前发晕。苏莫飞慌忙开口道:“前辈,谁伤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治好唐…”红叶抛了个眼风给他,笑得愈发别有深意:“小莫,我问得是她,你急个什么?”苏莫飞表情比我还僵硬。

红叶转眸再看向我,启唇道:“那人可是姓楼?”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红叶见状,点头,“果然不出所料。楼澈那儿子,是叫袭月吧。我见过。”红叶说完,侧身子让开了门,淡然地道:“进来吧。你心脉受损,再风寒入体,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我连忙道了谢,手脚已经有些发冷地往屋内迈去。

却在这时,听见身后的苏莫飞问红叶道:“前辈,可否让晚辈住在后院的小屋?”红叶说:“可以。不过那屋子空置很久了,要是大风雪来,可顶不住。”苏莫飞松了口气地样子,回道:“多谢前辈。”末了,更轻声的加了一句:“那夜里,唐姑娘就麻烦前辈多照顾了。”

我眼眶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潮,使劲眨眼还是酸胀得难受。等苏莫飞和红叶说完,两人一起进了屋内,我立马装做解开披风绳子的模样,低下了头去。

苏莫飞上前对我道:“唐姑娘,你先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去天泉。”红叶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苏莫飞:“小莫去后面的厨房拿点吃的来,我再仔细为她把把脉。”苏莫飞应下,折身走了出门。

我将衣袖撩起,主动将手腕递给红叶,红叶却没有抬手,别有深意地瞅着我道:“楼袭月的天一神功应该练到第七重了,所以才能如此收放自如。不然他那一掌下去,你早就死定了。”说道这儿,她突然叹了口气,满头的雪白银丝随着她向我走近的动作,轻轻波动着,她说:“可惜呀,他爹楼澈最后也没练成。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他却还舍不得杀,走火入魔死了。不知道楼袭月会不会重蹈覆辙。”

我的心底钻出丝丝凉意,手指紧攥到关节发白。

不会的。师父不会那样的。因为我不会逃,不会走。

苏莫飞细心的把水热了再端给我,我喝了几口水,吃了点东西,便没什么胃口了。红叶站起身道:“走吧,你的病越早治,痊愈的把握大一些。”等到快走出门时,她突然打住步子,恍然记起道:“对了,我等了一年的那株雪莲快要盛开了,带你去天泉后我会离开几日,你自己在泉里泡着就是。还有你,小莫,”眸光瞥向苏莫飞,“每日半个时辰,用紫宸派的内功帮她血液运行两个周天,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我和苏莫飞都连忙点头答应。

然而,不过半天,我便开始后悔为何不问清楚一些。

红叶带着我和苏莫飞钻进了一个山洞,走了一会儿暖暖的水汽就扑面而来。前方有日光照射下来,洞顶是裂开的,天光从裂口投进照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的确有天泉的意思。

红叶指着前方道:“你下去吧。我走了。”说完一个转身,真走得干干脆脆。苏莫飞看了看我,温和地说:“在下在洞口等着。”

他前脚刚出去,没多久,我后脚就跟着出去了。苏莫飞回头看着衣衫好整以暇的我,微微惊愕地问道:“怎么了,唐姑娘?”脸上通红,我有些窘迫地道:“那个,泉水太深,我、我怕…”自从那次差点在温泉里被淹,我对深过膝盖的水都会本能的害怕。

苏莫飞抿唇,略微思索,望了眼在洞口攀附着的几根长长的蔓藤,眸光一亮。他探手扯下一根,一头缠在我的手腕上,然后另一头紧紧捏在他手心里,抬眸对我宽慰地笑了笑,说:“唐姑娘只要用力扯一下蔓藤,在下立刻就过去。”

我褪去身上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扶着光滑的泉壁往下滑,当泉水漫过胸口时,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那种被水溺的窒息感突然涌上心头,我心慌地连忙想要爬上去,却在目光扫过系在手腕上那根蔓藤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蔓藤的另一头,系着苏莫飞。这个认知,让我慌乱的心情奇迹般慢慢平复了下去。

在水里泡了快半个时辰,按照红叶所言,胸口觉得滚烫难耐时我就可以停下了。我先解开手腕上的藤蔓放在地面,然后爬出了天泉,草草擦了擦身子上的水,将搁在岸边的衣服穿上。

等我弄完这些走到洞口时,苏莫飞蓦然回头看到我,眸中闪过一抹安心的神色,松开了他手里紧握的那根藤蔓,走到我身前道:“唐姑娘觉得怎样?”我回答他:“很热,体内的血液都发烫了。”苏莫飞点头,“这就对了。”

我裹好那件厚披风,随着他踏出洞口,浑身登时一个激灵。

洞内温暖如春,洞外冰天雪地。

突然的冷热夹击下,我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接着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盖在了我肩膀上。我惊讶地看着苏莫飞。他错开了视线说:“唐姑娘小心别受了风寒。”说完径自迈开步子往小屋的方向走去。

快走到屋前时,苏莫飞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可能有场大风雪。”我也抬起头望了眼,只见铅灰色的乌云堆积在天边,越积越厚,确是风雪来临之势。

我蓦然想起,问苏莫飞道:“那红叶前辈她独自在外面不会有事吧?”苏莫飞略微思索,“在下去找找。唐姑娘先进屋。”

苏莫飞离开没多久,天空就开始飘起雪花。随后雪越下越大,狂风像暴怒的野兽,呼啸着,猛烈撞击在墙壁上,整个房子都有些不堪重负的颤动起来。

我坐在屋内等着苏莫飞,却久久没见他人影。

打开窗,风雪已经掩盖了所有的路,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费力地阖上窗户,我猛然间有一种错觉,苏莫飞就此不会再回来。这个念头让我心悸到不行,还有些心慌。

就在这时,有人叩门。

我惊得跳了起来,慌忙上去将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激动的对他说:“苏莫飞,你终于回来了。”苏莫飞闻言微微一愣,而后回道:“嗯,可惜没找到前辈。她或许找到地方避风雪去了。”

他说的什么我都没细听,我只知道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就像当初被娘藏在那个水缸里一样。我见他身上已经堆了不少的积雪,让他脱下披风将雪抖掉,侧身让开门道:“进来吧。”

苏莫飞站着没动,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白,声音依旧温润:“唐姑娘进去吧,在下回后面的屋子。”我蓦然记起那日红叶的话,脱口而出:“前辈不是说那屋子挡不住风雪吗?”苏莫飞只是温和地笑笑:“没事,你进屋吧,别着了凉。”说完离开时,还不忘帮我把门带上。

我没办法,走回床边坐下,听着外面呼呼乱刮的大风,心底说不出的烦躁。一想到苏莫飞执意窝在那个四处透风的破屋子里,我竟然还有些生气起来。

我明白,我应该硬下心肠对苏莫飞不闻不问,让他在这场风雪里冷了心,灭了念想,彻彻底底的当我是‘陌生人’。可是我做不到。

他不是别人呀,他是救了我那么多次,一直对我好,从未伤害过我的苏莫飞。我做不到铁石心肠。

脑子一热,我站起身取了披风穿好,抓紧衣襟打开门,顶着风雪往后面的小屋走去。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我站在门口呆住了。

窄小的屋子里别说床,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苏莫飞就那样席地而坐。听见动静后,他抬眼瞧向我,目光里露出诧异的神色:“唐姑娘,你…”我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裹着披风屈膝坐在他对面。

苏莫飞登时有些无措,“唐姑娘,地上太凉,你不能坐。”我望着他说:“你能我就能。”苏莫飞突然断了后话,眸光闪跳不已,过了好久才道:“唐姑娘若是为了感激在下,真的大可不必。即便是素不相识的…”

“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你也会这样做的,我知道了。”我打断他的话。苏莫飞的眼睛很清亮,像雪后清明的天色,我看得有一瞬走神,稍后对他说:“苏公子,这房子像纸糊的一样,只怕不被吹跑,也会被雪压…”

“小心!”

我话还没说完,眼前光线忽然一暗,耳朵里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等我回过神来,苏莫飞已经将我牢牢护住臂间。

尘埃落定后,我望定咫尺处他晶亮的眼睛,愣愣地低语:“…真塌了?”苏莫飞忍俊不禁,噗哧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动,笑着回答:“唐姑娘,好像真应了你的话,我们在一起就老是出意外。”我被自己的‘乌鸦嘴’逗乐了,刚勾起嘴角想要笑,肌肉陡然僵住。

清新的雪味里,参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我这才发现一根塌下的横梁压在苏莫飞的背上,血迹浸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鲜红的刺目。

“苏莫飞,你、你受伤了。”我说话时,嗓音已经在发抖,手忙脚乱的去推开那根木头却使不出劲。苏莫飞回臂一掌震开了,不甚在意地劝慰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我一听他毫不在意的口吻,莫名其妙就恼了,挣扎着站起来,拉着他就要走。

苏莫飞脚下像生了根不动,对我说:“唐姑娘,红叶前辈不在,你我共处一室不太方便。”我回头瞪着他,“苏莫飞,像你自己说的,就算素不相识的人受伤了我也会帮他上药,没其他意思。上了药后你要出来吹冷风,我不拦着。”苏莫飞脸色有些发白,脚步被我拖着往前迈。

进了屋内,我把蜡烛点上,打来清水后对他说:“脱了吧。”苏莫飞愣住,白净的脸上隐隐透出些红晕,背过身去略微迟疑,将几件沾血的衣服褪下来。

我说出那句话后也意识到有些不妥,脸上不自觉的微微发烫。我轻咳两声,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把蜡烛移近了些,尽量不去看他袒露的背部,目光往伤口处一瞟,刹那间心底的那些羞涩都飞跑了——折断的木头扎进了他的皮肉里,伤口看着不长却很深,鲜血还不停的往外冒。

我稳住心神,用棉布沾水后去擦拭,掰开伤口发现里面还留着几根碎木屑,俯身对他说了句:“你忍着点。”然后把头凑近,仔细地帮他一根根捻出来。刚一碰,苏莫飞身体猛地一颤,我立马紧张地问:“怎么,很疼?”苏莫飞背对着我,摇了摇头。我深吸口气,埋下头继续清理伤口。

蜡烛的光太暗,我只能把脸凑得近近的,苏莫飞忽然又动了一下,我手一抖,捏着的木屑直接刺进了我的指尖。

“啊!”

“唐姑娘!”苏莫飞一听我的声音,惊慌地转过身来,拉住我的手急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咳咳。”

两声咳嗽像平地炸开的闷雷,震得我和他都浑身僵住了。

半晌后,我僵硬着脖子转回头。红叶依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俩,问:“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第四一章 我的礼物

“前辈,你误会了!”

苏莫飞慌忙放开我的手,扯来衣服就要披上。我回过了神来,赶紧按住他,“别动,还没上药呢。”苏莫飞听见,登时没有再动。

我伸手取过一旁的药瓶,打开瓶塞,在他的伤口撒上些药粉,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帮他包扎起来。红叶阖上房门,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在她的注视下,我略微有些尴尬,手不太稳好几次在缠纱布的时候碰到苏莫飞的伤口。

或许很痛,苏莫飞额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我瞧见后歉意的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苏莫飞背对着我摇了摇头。等我包扎好后,他匆匆把衣服套上,起身走到红叶身前道:“前辈你误会了,是晚辈受伤…”

“小莫,你来守三生花那次我就说过,”红叶打断他,眯起眼睛看着苏莫飞说:“除非她是你的心上人,不然我不治。那时你回答我说,她是。”

我震惊得瞪大眼睛看向苏莫飞。苏莫飞背对着我,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发觉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红叶忽然转眸瞅着我,直截了当地问我:“你呢,对他什么意思?”我从惊讶中缓了过来,望了眼苏莫飞蓦然绷紧的背影,迟疑了片刻,终是说不出欺骗的话,回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苏莫飞是很好,甚至好到让我有时忍不住心动,可那也只是感动。我心中喜欢到无可自拔的,还是楼袭月。

红叶听见我这么说,沉下嗓音道:“你就不怕我不治了?”我摇头,对上她的视线:“前辈的决定,我无法左右。如果你不治,我便告辞了。”

“唐姑娘!”苏莫飞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转过身对红叶神情认真地说:“前辈,掌门已经开始亲授晚辈紫霞秘笈,以前那些话,请不要再提。”红叶顿时变了脸色,急了:“什么?你真要去继承那个鬼屁掌门?!”苏莫飞慎重地点头:“晚辈毕生所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回报师门之恩。”

红叶不说话了,看着苏莫飞的目光里流露着不舍和怜惜。雪白的发丝垂在她胸前,衬得她的面颊都有点苍白起来。

我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继承掌门不好吗?”在我看来,紫宸派那么厉害的门派,能当上掌门人一定是很大的荣耀。红叶听见不无好气地瞥了我一眼,说:“好,当然好了,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清心寡欲的,怎么会不好。”

我心头猛地一紧,惊愕地盯着苏莫飞。苏莫飞默不吭声,倒是红叶气得抬手一拍桌面,嘴里愤愤不平地骂着:“清远老头绝对是故意的!我说我想抱小小莫,他就让你去学那‘和尚功’。”

苏莫飞连忙上前劝说:“前辈,这是掌门对晚辈的器重,而且,也是晚辈自愿的。”

“那她呢?”红叶忽然指着我问苏莫飞。

苏莫飞愣了一瞬,回答的声音低了几分,却也平静:“晚辈和唐姑娘,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手指上被木屑刺破的伤口痛了一下,并不强烈的痛楚从指尖钻到心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酸胀感觉。

等风雪停歇了,苏莫飞将那小屋修葺了一下,继续住在里面。我也说不出让他留下的话。毕竟这里就一间屋子,我和红叶同屋住还好,三个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白天里,我除了治伤也没其他事情,为了别胡思乱想,加上我实在太无聊了,某一天开始跟着红叶学岐黄之术。

初时,红叶很不耐烦,但是教着教着,她比我还认真起来,仿佛乐在其中。学的过程中,我无意得知红叶对苏莫飞另眼相看的原因,是十几年前苏莫飞被清远掌门带回紫宸派时,他孱弱的差点死掉,掌门让他留在红叶这里住了大半年,两人‘相依为命’,感情更像母子俩。

而那日之后,我和苏莫飞那场“误会’仿佛从未发生过,谁都不再提起。我暗自想,苏莫飞决定终生不娶继承掌门之位,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个几乎是自恋的念头,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转念我又记起苏莫飞以前说的那些话,他对紫宸派的感情非同一般,所以他做这个决定,好像与我没什么干系。

无论如何,苏莫飞从此收起对我的懵懂感情,也是好事。那样以后,当他知道我的死讯时,也就不会太伤心了。

时光像风一般,从指缝间无声流逝。我对楼袭月的思念在心底一天天沉淀下去。不再浓烈到想他彻夜难眠,不再一抬头瞧见天空那轮银月就出神,不再魂不守舍的好像心都落在了他那里。

一想到楼袭月为了我还被困在紫宸派,我就恨不得立刻下山去。不过,我不敢再擅做决定,忤逆他的心意。楼袭月对我再好,他始终还是楼袭月。他对我所有的温柔,终有一日都会收回去的。

日月交替,三个月过去。

我的胸口开始没那么憋闷难受了,稍微跑动一下也没有问题,我很高兴,忍不住问红叶,照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能早些回紫宸派。红叶冷冰冰地回我,这才多久你就耐不住了?我脸上微红,也不好意思告诉她我为何急着下山。因为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我的生日。

上一次生日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

便是那一天,我知道楼袭月会为了练天一神功,亲手杀了我。也是那一天,楼袭月提前出关陪了我整整一天,在我跑出去时着急的来寻我,然后,激动地抱了我…

他要我记住他给予的一切,包括痛,我都记得。

从天泉里爬上了岸,我一边擦着身子一边有些遗憾地想,今年的生日没法和楼袭月一起过了,那下一个生日,还能吗?我承认,经历过那一掌,我变得更加没有安全感。我从来看不清摸不透楼袭月,现在是更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下一瞬他会做什么。心高悬在半空,只好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能待在他身边一天,便是一天。

不意间,目光又扫过地上的藤蔓,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头没来由得一阵发闷。苏莫飞的心意,他的好,我知道却没有办法回应。我一面想该温柔以待这个对我好的人,一面又告诉自己不能再扰了他的平静。自相矛盾的两个念头在脑子里争吵不休,让我越来越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深吸口气,我匆匆打住思绪,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苏莫飞在洞口候着,将手里的披风递给我。我接过披上,跟着他往回小屋走。

这条雪路被我俩天天这么踩来踩去,不再像开始那么蓬松,板结后的雪地变得有些打滑。我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旁边斜倒,随即被一只手臂有力地搀住。

“唐姑娘,你没事吧?”苏莫飞问道。我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胳膊。苏莫飞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垂放下去。

“唐姑娘小心脚下。”他说完,回身继续往前。我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心口也像被踩了一下,闷闷的。

到了小屋门前,我俩意外的发现红叶没有在屋内,她站在一处高坡上俯视着下面。我和苏莫飞对望一眼,走到她身后。没等我们开口,红叶便指着山下一个移动着的小黑点说:“有客人来了。”

那人似乎迷了路,在山底转了老半天也没能上来。我看着看着,隐隐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待他忽然将剑拔出,在雪地里画记号的时候,我惊叫出声:“赵单!”这个起剑的姿势我看了上千次,自然不会认错。

苏莫飞问道:“唐姑娘认识他?”我连忙点头:“是我师弟。”不过,我很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苏莫飞对红叶说了两句,腾跃而起,身姿若青鸟掠过,直往赵单的方向飞去。

不多时,苏莫飞带着赵单落在我身前。我急忙上去拉住赵单问:“你怎么来了,师弟?”心中很担心是不是楼袭月发生了什么。赵单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回道:“是师父让我来的。”说完,把背后的包袱递给了我。

我慌忙接过,打开一瞧,愣住了。

包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罐糖果,一封书信。

眼前雾气渐渐弥漫。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像抓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般,抱紧了它们。勉强忍住心头的悸动,我抬起头看向赵单,关切地问:“师弟,最近半年多你去哪儿了?”自从那次害他被楼袭月罚后,我差不多一年没见过他了。

细细看着眼前的赵单,我发现这一年他又长高了许多。五官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显得比以前更加深刻,古铜色的皮肤,矫健修长的身躯,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只冷傲的小狼。

赵单听我这么问,眼皮都没抬地回道:“练功。”“哦,是这样呀。”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东西,一缕甜蜜流过心底,不由得问他:“除了这些,师父还有其他吩咐吗?”赵单说:“没有。”言罢,干脆地折身离开。

我目送他的身形消失在皑皑雪山后,遥遥地,听见从远方飘来的一道声音:“生日快乐…”

眼眶又是一热。

苏莫飞听见,惊讶地看向我:“今天是唐姑娘生日?”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信里写了什么,随口嗯了一声,抱着包袱正要往屋内走去,却不料被红叶拦住了脚步。

“这些东西,是楼袭月给你的?”她沉声问我。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问,困惑地打量着她。红叶再问:“伤好后,你还会去找他?”这次,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红叶的目光登时剧烈跳跃起来,许时,她侧过脸对苏莫飞说:“你带她走吧。我不治了。”苏莫飞一愣,随后急问道:“为什么,前辈?难道就因为她是楼袭月的弟子?可是…”“小莫,”红叶冷声打断他:“治了也白治。反正不出两年她就会死。”

苏莫飞顿时僵立当场,面色发白,失神的呐呐道:“两年…?”

红叶转眸看向我,目光沉沉如水:“你喜欢楼袭月,对吧?你也知道,天一神功必须杀死至亲至爱之人方能练成。”一瞥我手里捧着的东西,“我要是早料到他是因为这个伤了你,根本不会治你。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闲工夫凑这热闹。”

苏莫飞忽然拉住欲走的红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前辈,你的意思是,伤唐姑娘的是楼袭月?是为了练天一…”后话梗在他喉咙里说不出口。红叶心疼地看着他,抬手摸着苏莫飞的脸,劝慰说:“小莫,别问了,她和你没关系。是死是活,你以后都别再过问。”

苏莫飞摇头,回首看向我,突然大步过来,将僵直身子站在原地的我一把拽上。我一不小心没抓住,糖罐脱手滚在地上,里面的糖果散出来落了一地。

“苏…”我挣扎着想要去拾起,却被苏莫飞不由分说地拉着一直往前走,力气大得惊人。

待到小屋都看不见了,苏莫飞猛地将我扯到他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问:“他真的会杀你?”

指甲抠进了掌心,我却察觉不到痛楚,只是定定地望着咫尺处那双颤抖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我心甘情愿。”无论会怎样,我心甘情愿。

苏莫飞眼中弥漫开阴霾,仿佛清朗的天空渐渐被乌云遮蔽了光亮。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在我惊愕不已中,低下嗓子说:“别回去。别再回他身边去。”

“不。我对师父…”

后话被突然压下的两片嘴唇堵在了嘴里。

我震惊得完全傻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任由苏莫飞紧紧地抱住我,青涩地吻着…

第四二章 我们的重逢

突然间,我猛地推开苏莫飞,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过我的喉咙,灼烧的我手心都在发烫。

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我眼前发黑晕倒的瞬间,苏莫飞惊慌失措地将我搀住。我被他一碰,使劲挣扎着推打开他的手,“别碰…我…”苏莫飞不由分说地横抱起我,飞身往小屋去。

我再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txt全本小说最全的网站--书包网.bookbao.

耳朵里听见风的声音,缥缈得很,仿佛还有谁带着哭音的呼喊声…

半夜的时候,我悠悠醒转了过来。身体空乏得没有半分力气,我微微偏过头,一下落入眼帘的是苏莫飞靠在床头疲惫的睡脸。白天发生的事情像潮水般涌回我脑海。我迷迷糊糊地记得,他输给了我不少真气,最后若不是红叶把他强行拉开,真不知他会怎样。

我呆了一瞬,想起还有那封信,慌忙坐起身在衣服里翻找,没有,没有找到。我着急地想,或许是苏莫飞抱我回来的途中把信掉了。

一想到楼袭月写给我的信不知被掉在了哪儿,我的心就像被刀子扎了下一样痛。我挣扎着下地,步履虚浮的往门外走去。

天空中一轮盈月,圆圆满满,银辉洒落在雪地上,一地皓白。

我沿着那条路一步步地找,瞧见什么像纸片的东西就连忙蹲下去拔开积雪,可每次都失望的再站了起来,继续往前。

眼睛死盯着雪地太久,被光芒晃得有些酸胀难受,我抬手去揉揉,这才惊觉掌心一片冰凉。我望了望被冻得发红的手,垂下手臂的瞬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雪地上安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是信!

我欣喜若狂的奔过去,跪在雪里将信捡了起来,抖了抖外面粘着的雪粒将它慌忙展开,嘴里哈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雾,心跳如擂鼓般激烈。我手发抖得几乎捏不住那信笺,却又在看见那几团被雪水洇透了的墨迹时,连呼吸都停住了。

一件披风盖在我肩膀上。随之苏莫飞带着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姑娘,别着了风寒。”

我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许久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苏莫飞弯腰来搀我,我避开了他的手,紧攥着那封我再也看不到写着什么的信,慢慢地往回走。走到了那堆糖果散落的地方,我跪下去拾起那个罐子,手掌摩挲着雪地,将那些糖果一粒粒捡起来,放入糖罐中。

“唐姑娘,我来帮你。”苏莫飞蹲下身,手刚碰到一颗,就被我按住了。

“你别碰。”我声音都在发抖,语调却无比平静。望着他含着惊讶的眼眸,我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师父给我的生日礼物。”

苏莫飞浑身僵住,黑亮的眸子激烈抖动着。我说完,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继续一寸寸摸找着。膝盖陷在冰冷的雪地里,彻骨的寒意直钻心底,冻得我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抽痛一下。

可我没有停下。那晚上,我找回了所有的糖果,一颗没少。

而苏莫飞就在我身后站着,看着我,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开始,我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必须要摸到那个糖罐才肯安静下来乖乖地吃药。

如此折腾了五天,我的热稍微退了下去,不再像开始几天从早到晚的昏睡,红叶也终于忍不住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通。

苏莫飞怕红叶一怒之下不肯再治我,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看他这样子,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便想只要他不提起,那天强吻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脑子,苏莫飞将红叶劝出了房间后,折身走到了我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