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慢点走吧,边走边看着,别错过什么东西了。”我说。

“行。”

于是我们两个放慢了步子,一路左右看着往前走。不知不觉中,脚底下的水泥砖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黄泥路了,泥土被雨水打得黏糊糊的,走起来点点飞溅。泥路的西侧渐渐多了些大片的草地,地上野草疯长。看起来,那草地好像是以前修建的,因为虽然草长得荒芜,但地面却非常平整,看来这一片以前一定被规划过。那片草地的尽头是一丛丛密集高大的树,看起来树龄都已经不小,但我觉得,在这种没人的地方栽树,好像有些奇怪。

这时,大涛突然拍了我一下,指着草地尽头大声喊:“哎!看那有个房子!”

我顺着他的胳膊看过去,果然,在那丛老树后面,果然掩映着一座不起眼的一层小房,长条形状,一字排开了,孤零零地站在那,周围再看不到别的房子。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那所房子,我先是想到了棺材的形状。不过我当时忍住没有说出来。

大涛拉着我往那边走,我脑子里有些犹豫,脚却被他拉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每离近一步,某些奇怪的感觉就往脑子里涌上一点。

大涛可能没顾那么多,只是踩着杂草往前走,还不时回头招呼我快走。

“哎!”我喊住大涛。

“怎么了?”他转头看我。

“我怎么觉得挺别扭的呢?”我说。

“别扭什么啊……你害怕?”他看着我。

“……”

“你怕什么呀,这不在学校里嘛,学校里有什么好怕的啊!”说着他又拉着我走。

我一路忐忑着,眼见那小房子逐渐切近而清晰起来。

终于走到那片树丛,树上残留的雨水不时落下来,无声地滴在我的头上或脖子上,激得我有些发冷。我抹了抹雨水,抬头看看头顶,又看看前后左右,跟紧了大涛往前走。

终于来到那所房子前,房子大概长十几米,宽五六米,青色水泥砌的墙面,房顶码着灰色的瓦,已经残缺不全,看来房子已经年代久远。房子的窗户位置很奇怪,都开在房檐下面,细长的一道儿,隔几米就是一个,大概有五六个,窗户外面用密密麻麻的钢丝缠着,看起来十分结实。房子的门是两扇木头做的,木头把手上横着一跟铁杆儿门闩,门闩中间的洞里穿了一把黑色大锁。

“这房子以前是干吗的?怎么这么偏?”我自言自语说。

“怎么感觉像个停尸房?”大涛突然转过脸看我。

我心里一缩,又放眼打量这房子,越发觉得阴气十足——那屋檐下奇怪的小窄窗,应该是透气用的,之所以位置开得那么高,应该是避讳人们往里看。

不知道现在里面还有没有东西了……我心想。

“搞不好这里以前是个解剖室。”大涛左右挪着步子边看边说,“跟学校医院现在的解剖楼有点像,只不过现在的解剖楼比这个高几层。”

他边说边往房子后面转,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对我说,但是我一愣神,没有听清楚。

“啊?”他转过头对我说,“我问你呢。”

“什么?我刚才没听见。”

“我说,如果刚才数过了五里,这个地方差不多就是曲池了,你觉得呢?”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也跟着他往房子后面绕。

绕到后面才发现,原来房子挡着一个大土坑,二十几米长,三四米宽,一米多深,七拐八拐的横在地上,被周围一圈高高低低的老树簇拥着,里面积了半尺来高的雨水。

“要是那房子是解剖室啊,这个坑可能就是埋乱七八糟东西用的,比如解剖过的什么兔子青蛙老鼠之类的东西。”大涛说。

我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我走到坑边,探头往里看,里面全是和着水的稀泥。

“不信你翻翻看,说不准还能挖到呢,估计当时埋得也不深。”大涛说。

“我挖它干什么,真是的……”我嘟囔。

“哎对了,光顾说话,都快忘了,你算算,这到底是不是曲池的位置?”大涛突然说。

“谁知道……这地方从没来过,都走乱了……”我又开始四处打量。

“曲池……曲池……”我在心里念叨。

这时,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眼前的大坑上——弯弯曲曲的……一条坑——曲……池?!

我突然愣在那里,脑子里有些莫名其妙地空白。几秒之后我猛地一把拉住大涛,伸手顺着那道坑的走向来回比划——“曲池!曲池!”

大涛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盯着我的眼睛几秒钟没松眼,然后才转过头又去看那泥池子。接着,他开始绕着池边走,我赶紧跟上他,一起朝池子里面盯着。

结果绕了一整圈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我只注意到当天下的雨把泥土表面打得坑坑点点,泥池表面那层水被风吹得一皱一皱的。

突然,一阵疾风吹过,离我脚下不远处,最浅的那层水被风吹向了一边,我猛地发现一小截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就像是一小截钓鱼用的浮标。

但那小截东西的形状并不平常,依照我的专业敏感,我当即判断出来——那是一根人的手指!

一阵凉意窜上来,我赶忙一把把大涛拉过来,朝水里一指:“看那看那!”

“哪哪?什么东西?”大涛一惊,蹲下来到处找。

“那那!手指头!”我低声喊,想是怕被别人听到。但事实上,周围只有我们两个活人。

大涛身子往前一伸,又猛地窜回来,他夸张地打了一个冷战,看着我几秒没说话。

“手指头!是不是?!”我又低声朝他喊了一句。

他斜眼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腾地站了起来,拉起我就往回走。

我也是吓得要命,但又不甘心走了,因为并不确定那真的就是一根手指头,我胳膊一使劲,又把大涛拉了回来。

“你等等!”我说。

“你干什么?!快走啊!真要是死人就完了……咱们医院解剖了尸体也肯定不会扔在这的!肯定是出事了!”他瞪着我低声朝我喊。

“等一分钟!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边喊边转身找块石头。

我找到一块扁平的石头拿在手里,找准了方向,朝那小截东西就扔了过去。只听“啪”一声,一块稀泥飞溅了出去,石头随即嵌在了稀泥里。我往那石头下面仔细看去,结果,看到的是——托着石头的一只完整的手!

我两肩倏地一下就麻了,脚底也当即软在泥里,我用足力气两手猛地一撑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两步,正好撞到大涛,我一把抓住他,俩人二话没说,撒腿就往外跑!

“嗖嗖”的风声从耳边滑过,四周越来越黑了,我们慌不择路,往远处有光的地方一直跑,一直快跑了十分钟,看看四周,终于跑到我们熟悉的地方。

我俩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身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大涛喘了几下,突然把手伸进兜里一阵摸索,然后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便贴在了耳朵上——“喂!110吗!我报警报警!……”

等他挂掉电话的时候,我发现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你没事吧?”我说。

他摇摇头没说话,半天才说:“110说最好让咱们留在这,保护下现场……”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妈的,现场全是咱俩的脚印……警察来了肯定会问咱们没事去那破地方干什么!”

“那你就要跟他们说!一五一十都说了!”

“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说你楼上的那个!”

“楼上?你的意思是说……人是楼上的老太太杀的?!”

“你是猪啊!你住的那个楼!还有刚才那个泥沟!一个是风池!一个是曲池!……不是她还能是谁?”他左右盯着我的两只眼睛说。

我打了个哆嗦,又想起那个老太太黑漆漆的眼睛和干柴一样粗糙有力的手,还有她在地上刻的那幅人体图。

没过多久,一声长长的警笛突然响起在校园远处,我抬头朝那个方向望过去,隐隐约约抹过几道闪烁的光线,接着没几分钟,两辆警车就鸣着警笛朝我们在的位置开过来了。大涛“大”字型站在马路中间,挥舞着手臂把车拦了下来,边挥手边大喊:“停车停车!”

轮胎扒住地上的湿泥,两辆警车停了下来,几秒过后,上面跳下来四五个警察。

“干什么的?”领头一个拿着手电筒扫着我们,边走边喊。

“我们是刚刚报警的!你们过去!”大涛边说边往前迎,又转头朝我喊了一嗓子,“快过来!”

领头的警察目光犀利地扫了我们一眼,然后说一句:“上车!”

两三分钟后,警车驶到了那片草坪的外围。

“停车停车!”大涛喊,“到了到了!就在那一片!”

警车“唰”地一声停住了,大涛先跳了下去,接着几个警察也从车上跳下来。

“在哪?”他们问。

“在那里面,车进不去了,只能走进去。”大涛一边指着那片小树林,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进去。人多势众,我稍稍有些心安。

进了林子,穿过去就是那间长条形状的瓦房,再转到后面去,就是那片“曲池”了。身边几个警察在不停地朝地面照相,不时俯下身,把什么东西拣起来放进小塑料袋里封好。大涛和我凭着印象绕到刚才发现人手的地方,然后探头往黑乎乎的池子里望,旁边一个警察配合着把灯光打进池子里照,终于灯光晃了几下过后,我又看到了那小块地方——那只手还在稳稳地托着那块石头。我不不禁又一阵发冷,倒吸口凉气缩回身子,张开手指着那地方冲警察说:“那……就是那。”

两个拿相机的警察先照着我指的地方用相机瞄了瞄,然后换了几个位置找了几张照片。这时候领头的那个警察招呼两个警察说:“你俩下去,挖上来看看。”然后又招呼另一个警察说:“你给他俩做个笔录。”然后他就蹲在池子边上往下张望。

那两个挖人的警察戴上胶皮手套就跳了下去,“啪”地一声落在泥水中,冲着那根手指状的东西就挖了下去,我赶紧转过眼来不再看下去。

“你俩先说说你俩的身份吧。”那警察摊开一个夹子,看着我和大涛说。

正在这时,池子下边突然传来一声:“哎!冯……冯队,是个人!”

我尽管有所预料,但心头还是猛地一震,赶紧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只完整的胳膊被从泥里斜着提了出来,接着就是半个肩膀和上半身。那尸体僵硬得很,尽管警察在用力翻动扯动,那尸体的姿势还是保持着不变——看来一定是死去多时了。

接着池子下面的两个警察就不说话了,他们把尸体周围的泥扒开,手插在尸体底下,用力一抬,把尸体平着托了起来。池边岸上早就铺好了一层塑料布,那两个人同时一用力,把尸体就扔在了岸上。谁知尸体随着惯性往身侧一翻,滚了半个身子,正好滚到我脚下,一只泥手突然伸了出来,“啪”地一声拍在我左边的小腿上!我“啊”地一声大叫,头发噌地就竖了起来,往后跳出一米多远,再看左边的裤腿——一个模模糊糊的五指印。

我顿时感觉有些撑不下去了,赶忙把住大涛。池子里那两个警察正往上爬,那领头的警察吼了他们一嗓子:“轻点!每次都告诉你们轻点!有什么好怕的!”然后那警察转过来看看我惊恐的模样,又对我前面的警察说:“这样吧,你们几个先走一步,我们四个留下来看看,你们先带他们回局里做笔录,电话联系。”

那警察应了一声,就拉了我和大涛往车上走。终于再次坐下来,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不知道一会儿录笔录的时候该说什么。大涛坐在旁边紧皱眉头,估计也在想这个事。

到了公安局,明亮的灯光晃在我的头上面,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越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警察照例问了我们之前的问题,大涛在一旁回了话,我脑子一片乱,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的是——到底人是谁杀的?是楼上那个老太太么?但是又不确定……我该不该告诉警察?

我无神地盯着警察的眼睛,几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配合着大涛说了说“是”、“对”之类的话。过了一会儿,警察说可以了,然后把我们的电话和地址留了下来,说可能以后有事还要问我们。我点点头,然后和大涛转身离开公安局。

“你刚才跟警察说什么了?”我问大涛。

“我就说是咱们无意中发现的。”

“那他没问你……咱们俩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问了,我就如实回答啊,说偶然发现学校里有个人体结构图,咱们俩就想到处找穴位。”

“你说了?!”

“肯定这样说啊,要不怎么说?你跟警察撒谎?你觉得你瞒得住他们么?”

“你连楼上老太太的事也说了?”

“没……这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我怕牵扯到无辜。”

“无辜?你不是说人就是她杀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大涛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再说话,看着大涛的表情,好像就在看着自己。我无意中低头看了眼裤腿,那块泥巴掌印还在那上面。

那天晚上我没敢回自己的住处,大涛的女朋友刚好出差,我就去他那睡了。当晚一夜乱梦,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放着白天的一幕幕,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感觉精疲力竭。

我和大涛很晚才起来,去水房洗漱完毕后,就准备去门诊部上班。结果我俩刚走到楼下,大涛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说了几个“你好”,然后又说了一连串的“好好好”,就挂掉电话。

我刚要问他,大涛就说:“是公安局的,要我们过去协助调查。”

我咽了口口水,虽然有些打怵,但看来又不得不去了。

公安局离学校很近,我们两个临时和别的同事换了班,然后来到公安局。昨天的那位冯队长正在等着我们,我们进去后,他让我们在他对面坐下来。

“今天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细节。”冯队长说。

接着他就把前一天的很多细节都问了一遍,我和大涛小心应对着,而且心里都有一个默契,谁也没提那个老太太。那之外的所有细节,我们都如实说了。

冯队长点点头,合上夹子放到一边去,然后又从文件栏里抽出一个宽信封,然后倒出来几张照片。

“这是昨天那起案件几个死者的照片,你们看看,认不认识。”他把照片转过来,递给我们。

“‘几位’死者?!”我惊呼,“不只是一个人?!”

“是,你冷静一下,先看看照片。”

我接过照片来看上去,第一张是一个死者的全身照,上面满是泥巴,身下铺着一块塑料布——应该就是昨天现场拍的第一张;第二张也是那个死者的全身照,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了一套衣服,仰面朝上躺着,可以看出,尸体可能因为泡在水里的缘故,全身各处都已经浮肿腐烂;第三张是那个死者的上半身特写,干瘦的身子,干瘦的脸,面部轻度腐烂,但还是可以辨认得出,是个老太太。

老……老太太?!

我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凝在那尸体的脸部,血液也瞬间随之凝固了——不会错!绝对不会错!就是我楼上的那个老太太!居然是我楼上的那个老太太?!她死了?!为什么死的会是她?!

我两手停在空中,当时就不会动了。

大涛看出我的震惊,试探着问我:“你说的那个……就是她?”

警察这时候看出来我俩好像不对,立刻打断我们说:“你们认识她?!她是谁?”

我愣了几秒钟,接着抬起头来盯着那警察的眼睛说:“是她……她就住我楼上……”

警察也一愣,随即立刻对我说:“是吗?那你再看看其他人的照片,看看还有没有认识的?”

我壮着胆子又往下看,结果又看到三具不同的尸体,但是面部已经高度腐烂,根本难以辨认。

“看不清楚,我认不出来。”我把照片递回给他,感到一股恶心。

“那你住哪?带我们去看看。”他说。

几分钟后,两警车载着八个警察,还有我和大涛,往学校开去。我让警车把车往学校北门方向开,最后车就直接停在了北门外。我们进了校门,没几步就转到我那栋楼。

一边上楼,冯队长一边问我:“她以前是一个人住吗?”

“我也不知道。”我说。

到了5楼,我指着502对他们说:“我就住这,她以前住我楼上。”

转而上了6楼,我指指602的房门说:“就是这了。”

冯队长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大家都不说话,站到一边去。冯队长站在门外,开始用力敲门,边敲边喊:“公安局的,请开门!”

里面什么反应也没有。

我一直摒着呼吸看着,知道里面应该不会有人,但却又害怕突然钻出来什么。

然而过了几分钟,屋子里始终死一般的静寂。

冯队长拉了一下门,那门居然没有锁,虚掩着,一拉就开了。冯队长一把把门拉开,瞪着眼睛朝里四处扫。房子的格局和我住的地方一模一样,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厕所,正前方是一间卧室,卧室门关着。

冯队长站在门口又敲了几下门,喊一嗓子:“有人没有?”

没有回应,于是他迈步就走了进去,我们几个从后面尾随着进入。走到卧室门前,他一撩手,门“吱呀”一声开了——卧室里面也没有人。我松了口气,站在卧室门口朝里张望,只见根据与我的屋子相同,摆设却不一样——这屋子的床放在靠门的一侧,而我的卧室里放床的地方,这屋子里却铺了一张地毯,上面放着一张茶几。

我突然想起几个夜里,我床的正上方天花板上响起的声音——对应的地方正是地毯和茶几……那地毯下面是什么?

“冯队长……你看看那地毯下面……是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对他说。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弯下身子撩起地毯的一个角,一直撩到茶几腿的位置,接着,他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手越撩越高,最后把整个茶几抬起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把整个地毯全掀了起来——这下终于看清,地毯下,竟然刻着一个人体结构图!

那图就直接用硬物刻在粗质的水泥地上,那人体结构图的大小及位置,都正好与楼下我睡的地方相吻合。我慢慢走过去,盯着那图看,发现果然与我辨声画出的无异,而且在曲池和风池上,各钻了一个小坑,两个小坑之间,连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线。

我和大涛对视一眼,表情都很复杂。

冯队长赶紧把我们让了出去,招呼进来几个警察,把屋子里的每一处都拍了照,尤其对着那幅人体图,上上下下拍了很多。

这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叫了声:“冯队长……”

他抬起头质询式地看着我。

接着我就把近来楼上发生的怪异事情,连同学校里隐藏的人体结构图,也就是我所有知道的每件事情,一一和盘托出。

冯队长一边认真听一边专注地眨着眼,等我全部说完后,他说:“住在这里的这个被害人,老太太,就是被从后脑袭击的,颅内损伤导致死亡……就是这里。”他边说边指了指地上那幅图上风池穴的那个小坑。

“而且,不光是她,其他三个受害者,都是年轻女孩,也是被同样的手段杀死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三个受害者的颅骨被切开了,大脑都不见了。”

“大脑都不见了?!”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感觉冷汗已经出来了。

“这个图,是她自己画的么……怪了……”他盯着图不说话。

我也陷进了新一轮的迷惑……

临走的时候,警察为了方便办案,用封条把602的门封上了。冯队长跟我和大涛握了握手,感谢的同时,告诉我们,可能还随时需要我们的协助。

之后的日子我都是在大涛的宿舍过的,原因自不必说。大概是一两个星期以后,我跟大涛正中午在一起吃饭,大涛的电话又响了。

“公安局!又是公安局!”大涛一边低声惊叫一边接了起来,“喂,你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好好!我们马上过去!”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怎么了?”我问。

“让咱们立刻过去,有新进展。”

我俩把剩下的饭菜风卷残云后,就一路快步往公安局走去。

到了局里,见了冯队长,他劈头就对我们说:“查清楚了,那个死者老太太不是住的602,而是603;还有,其他三个死者女孩儿,有两个曾经住过502——就是你住的那个房,另一个不详。所以今天特地要告诉你,要你注意安全。”说完他看了我一眼。

他这一句话当时就把我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啊?!什么意思?”我瞪大眼睛问他。

“四起杀人案手法相同,而且两个死者都住502房,所以另一个在我看来也极有可能,所以我们怀疑,这几杀人案很可能跟502房的房东有关系,我们查过了,502的房东叫常燕,是不是?”他看着我。

我想了想那份合同,确实是。我点了点头,但心里不能把那个和蔼的老太太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还有,最关键的是,常燕就住在602房,而不是那个死者老太太。”他点点头说。

“那现在常燕人呢?”我急着问。

“现在没找到她人,有畏罪嫌疑,我今天说的话,你们一定要保密,并且,你从今天开始,你,暂时先不要住在502了,有什么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他看着我说。

“嗯嗯,你放心,我前些日子就不住那了。”我说。

“那个常燕你们知道是不是谁?”他突然问我和大涛。

“什么意思?”我俩一起问。

“她是你们医院的老院长,是个几十年的老中医,现在已经退休十几年了,可能你们都不认识,我也是查了她的身份才知道的。”他说,“当然,现在还不能断定谁杀的人,但这个人杀人手段非常专业,直接袭击人的后脑死穴,如果说是医生干的,倒是可能性比较大。还有,据认识她的人说,学校里的这些区域设计,都是出自当年她的手笔——你们懂我的意思吧?我说的,就是那个隐藏在整个校园里的人体结构图。所以,尸体埋在你们说的什么‘曲池’,如果是她做的话,想一想也是有道理的。”

我和大涛惊得说不出话来,只间或点一点头……

这次见面以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冯队长都没有和我们联系。我们以为案子侦破遇到了难度,但是忙于工作,我也实在是无暇顾及,于是重新搬进了宿舍住。

过完春节,三月的一天,冯队长突然又重新出现了,那天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是谢飞吗?我是冯队,告诉你一个消息,案子要公审了。”

我一瞬间没明白过来,反问他:“谁?常燕?人抓到了?!”

“是,我们几个抓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她的乡下房子里,用油煎……人脑片吃。”

“人……人脑片?”我几乎以为听错了,一时哽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兴奋之余,却又恶心得想吐。

“开庭是在下个礼拜一,有时间的话你和你同学就去吧,我到时候也去旁听。”他说。

我道了谢,然后就挂上电话。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坐卧不安,脑子里不停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常燕时的情形——她把我拉到502的房子里,反复跟我说房子的好,又一下收了半年的房租——这时候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幸运的是,我没有栽在她手里。

思前想后,我还是没有去参加那次开庭,也许是我害怕再次见到她。

我让大涛去了,让他回来跟我讲讲。

“她藐视法庭啊,放弃法院给她指定的律师,自己辩护。”大涛说。

“这么嚣张?她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