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好只觉得被人用力捅了一刀,真真是杀人不见血,半天愣着回不过神。反是门口进来那人开口:“姐姐,说话注意分寸。”

官闻西从外面进来,面色不佳,一直走到关好好身侧,慢下速度,擦身而过的瞬间,用手指捏了捏关好好的手心手背,仿佛在向她传递力量。

“闻西,你知道君君的班主任是关好好?”女人恍然,像是突然想通了,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让君君转来三中就是因为关好好?”

“姐姐,君君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先带她回去。”官闻西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是变相地默认。

“官闻西,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官佳颖恨铁不成钢。官闻西面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一直很清醒。”

官佳颖无奈,拉着展芍君离开。“舅舅,我不回去。”展芍君本是撒娇不肯走,想着官闻西一向宠她,这一次必定要帮她出一口气。拉着官闻西的袖子不肯松开,水亮亮的眸子却对视官闻西冰冷的视线,吓得松了手,被母亲拖走。

主任本想责备关好好几句,却发现她与官闻西关系不浅,几乎出口的话又死在嘴里,经过关好好再三保证,也放于珊回去。

官闻西陪她走出主任办公室,拉住准备上楼的关好好。“好好,对不起。”官闻西眼底浮动的心疼和话语里的愧疚,竟让关好好心跳得快起来。

37家长,请不要侮辱我

“你姐姐也没有说错。”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从官闻西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上了楼。

关好好平时做人好,办公室里多是安慰她,开解她的人,尤其是赵晓,一脸的歉意。“好好姐,对不起啊,我刚刚接了一个家里的电话,才走开一下子,她们就闹起来了。”

“没关系,主任也没有怎么说我。”关好好笑笑,主任三十几岁就爬到这个位置,当然是聪明人,早已从官佳颖的话语里洞察出几分,只是交代了关好好往后不要擅自调班,需要先请假云云不痛不痒的话。

“我看见展芍君的妈妈过来了,生相挺凶的,她有没有为难你?”赵晓关心道。“没有。”她摇头,心里却反反复复全是官佳颖那句刻薄到极致的话。

季博衍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晚自习结束之前,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短得只有八个字,今晚有事,自己回家。气得她想摔电话,前一秒她刚刚拒绝了赵晓搭顺风车的好意!

赵晓刚添置的新车,驾照比车还新,她哪里敢坐,想着季博衍会来接她,一口回绝,现在好,又要和学生们一起挤821路车。

从前还觉得季博衍此人刻板,总是摆着一张脸,端着一副架子,应该靠谱,深交了之后才知道,他最是不靠谱的人。一而再地爽约,真当关好好这只老虎是纸糊的。

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奔涌而出的学生,估计也得等下一辆,提着包慢吞吞地下楼,校门口有不少接孩子的家长,关好好笑着摇头,现在的孩子都是宝。

喇叭声响起,她以为挡了谁的路,下意识地退开一步,却不见有车子开过,左侧两束灯光照在她身上。

伸手挡住光线,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官闻西,这么算来,他大约从刚才起便一直留在这里。“送你回去。”官闻西越过窗户冲她招了招手。

关好好回头,见第二辆821路车也已经开始上客,立刻加快了脚步追上去,等她走到车门外,司机只丢下一句等下一辆,车门极勉强地合上,留下呆立在站牌旁边的关好好。

晚上一共两班,哪里的下一辆!待关好好惊觉,只能望着已经去了老远的车尾,气得跳脚。身后又是一声喇叭的响声,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正犹豫着,Mr张的蓝色smart缓缓开过来,权衡片刻,关好好果断地拉开官闻西的副座。

smart在关好好方才站立的地方停下,车里的Mr张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最后开着小车消失拐弯口。

副座的车窗明明摇起,关好好还是猫着腰,害怕被Mr张看见,看着他已经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才敢坐正身体。

“红色不太适合你。”官闻西挂着温文的笑,眼角瞥了瞥关好好手里的袋子。“不是我戴。”关好好不太高兴,官闻西的话不自觉让她联想到施娜,她好像也是这样评价的。

“打算送给季…博衍妈妈的。”她挑挑眉,官闻西眼底晕开一抹震惊。“要去见家长?”像是关心,面孔却绷得很紧。

“恩,他爸妈想见见我。”本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话,竟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就像是故意说给他听。

这话一说完,关好好突然觉得车子里的气氛压抑起来,她几乎喘不过气,一到小区门口,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好好。”他唤得她停顿住离开的身形,也没有回头,只是等着听他接下去的话,“我不会放手。”

关好好终于还是转过脸对着他,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不似愤怒和恼火,反倒像极了无奈至极。

“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他说完这半句,嘴角扬得厉害,极难得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眼睛弯得很迷人。关好好听见自己的心…停顿了几秒。

在忐忑中,终于迎来了周四,关好好早早地同组长请了晚自习带班的假,季博衍这一次很准时,等在门口,关好好小步上前,忽地觉得他周身冷然的气质与官闻西的亲切温柔截然相反。

猛然意识到不自觉间竟然联想起了官闻西,或许是他最后一眼坚定而充满哀伤的神情实在让她揪了心,那种心疼的感觉,现在想起,依旧会蔓延在全身。

“季博衍,你爸妈凶不凶啊?”关好好坐在位置上,有些手足无措,虽说两人也不是真的那种关系,她未必要留下多好的印象,可是…做得太差又不是万人迷关好好的性格。

“爸,妈。”季博衍扯了扯纠结中的关好好,站起身,迎接走过来的一男一女。关好好整了整裙裾,尽量显得姿态优雅,唇瓣动了动,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季博衍的父亲看着同季博衍一样,严肃刻板,完全是不苟言笑的典范,倒是他母亲…面容和蔼,嘴角的酒窝似有若无地闪现。

“这就是好好了?”在季爸爸算不得招呼的点头示意后,季妈妈笑着开口。“我是关好好。”关好好还是有点紧张,被季博衍揽着坐下,手上踌躇,险些碰翻了水杯。

饭桌上唯一活跃的就算是季妈妈,她时而询问儿子的境况,时而又询问关好好的情况。在问及两人如何认识的时候,季博衍在桌子下用手掌拍了拍关好好的大腿。

这个状似吃豆腐的行为果然拉走了她的视线,打断了她的话头,在关好好隐晦的怒目中,季博衍接了口。

两个人第一次的见面明明就在季博衍的心理咨询室,当下却变成了浪漫的超市邂逅。她一惊,在季博衍的神态自若中,选择了保持沉默。

“我去一下洗手间。”关好好附在季博衍耳边,再冲对面两位家长笑一笑,正欲起身出去,却见季妈妈笑着道:“正好,好好和我一起去。”

关好好微愕,还是跟着季妈妈的脚步走出去。本来她是想跳出一家三口的包围,季博衍说的,竟有百分之五十的假话,假到关好好一开口也许就有破绽,她实在憋得难受,打算出来喘口气,这下却还跟着季妈妈。

“好好,方便聊一聊吗?”季妈妈叫住打算回去的关好好,关好好见她依旧是笑盈盈的神情,也不敢拒绝,点点头,跟着她想另一头的走廊过去。

“好好是博衍的病人吧。”想不到季妈妈这样看似婉约的性子,竟然这么直接,直把关好好问得一愣。

“是。”原来季妈妈什么都知道,季博衍方才尽量说园的谎言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而可笑。

“从前我和他爸爸希望博衍经商,可是他不肯,跑来国内读书。”季妈妈的笑容平添了几分无奈,“不管他做得多好,有多大的成绩,我和他爸爸用远也不会给他肯定,因为这不是我们满意的职业。”

关好好突然觉得季博衍有些可怜,季爸爸暂且不提,可是季妈妈看着这样开明,实际上却这么**。

“我们不允许他找一个病人作为未来的妻子。”季妈妈的眼神冷冽起来,仿佛先前的温柔都是可以营造起来,迷惑她的假象,“所以不管你有多好,我们都不会接受你,因为…你配不上他。”

关好好被她几乎算是狠辣的话语定在那里,一种耻辱感从心底渗出,她是有病,却不愿意被人当做理由,趁机践踏她仅有的那一点自尊心。

“好好没有病。”身后传来官闻西的声音,这一刻,他就像是救她于水火的英雄,撑住她即将塌方的尊严。

“她很正常,也很优秀。”官闻西走到关好好身侧,很自然握住她的手,动作熟练,“是你儿子配不上她。”用力地拉了她一下,将她直接带进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关好好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任由他这样拉着,一直到被他塞进车里,才回笼一点点思维。

包里的手机震动,显示是季博衍来电,犹豫着要不要接,小心地睨了官闻西一眼,对方目光锐利如锋地盯着她,最终按了挂断键,知道他还会再拨,干脆关了机。侧头闭上眼靠着副座的椅背,不声不响,仿佛是睡着了。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关好好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官闻西也并不解释,仿佛知道关好好不想要提起刚刚的事情,只是在沉寂中,彼此闻着对方的呼吸。

十字路口,车子驶到中央,右侧突然冲出一辆车,明明是红灯,速度却丝毫不减,官闻西猛打方向盘,最后干脆扑身见关好好压在椅背上,车子最后擦着左前灯冲出去,碰撞不算太激励。

“好好…”车子靠着马路边沿停下,官闻西猛地伸手掰过关好好的身体,见关好好毫发未伤,只是目光呆滞,大约是受了惊吓,才放下心。

关好好回过神看清官闻西眼底的一片紧张,突然抱住官闻西,小手缠着他的腰,身体还有些颤抖,呼吸吹过他的颈项,显得粗重而凌乱。

这要的拥抱,六年多来第一次,真是久违。官闻西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不知过了多久,车窗玻璃被人轻轻扣了几下,打破车里沉默的温柔。

关好好倏地松开手,坐正身子,对于刚刚的反应,只能用羞愧来形容。低着头也不敢去看官闻西,官闻西眼里划过几分笑,冲淡了最后一点惊慌。

38分手,请不要再挽回

不知是谁报的警,交警和警察都赶了过来。官闻西和关好好被从车子里请出来,看清方才撞过来的那辆车车头撞倒花坛的边沿,引擎盖被顶开,与官闻西只是碎了车灯相比,严重了许多。

“你先回去。”官闻西极温和地拍了拍关好好的肩膀。“不…不能走吧?”关好好颤着声音,抬眼看着前面,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辆车上。

“我留下就行了。”官闻西嘴边如沐春风的笑容依旧,语气却显得坚定而略显霸道。关好好还想说什么,前方一辆红色的跑车飞驰而来,关好好几乎来不及躲闪,眼睁睁地看着它飚近,在她身前一米的位置停下。

付沂南绛紫的绸质衬衣袖子捋着一半,耳钉在路灯下一闪一闪,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待看清两人四肢健全地站在路边上,极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也算是落了心。

“官闻西,你不是拥有中美两国的驾照?”就这样的当口,付沂南还不忘嘲笑他。“你先送好好回去。”官闻西从背后伸手抚着关好好的长发,动作像极了慈父疼惜女儿。

“你千里迢迢把我召来,不是为了让我帮你摆平这个?”付沂南伸手指了指远处做堆的警务人员,仿佛对自己的大材小用很不满。

“不是我的错,自然也没有我的责任。”官闻西目光落在对方那位满面是血还满口胡话,明显是酒驾的司机,笑容里掺了几分凉意,对付沂南道,“本市不止你是地头。”

“我…”关好好撅了嘴,看了看官闻西,欲言又止,最后不情愿地被付沂南拖上了车子。直到开出数米,她还一直趴在窗户上,视线不曾离开官闻西。

“你到底是瘟神转世还是扫把星投胎?从前闻西和你一起就出过车祸,现在和你一起又出车祸?”付沂南讽刺地开口,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关好好竟然没有回嘴,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近乎妇人般喋喋不休地抱怨。付沂南觉得气氛不对,扭头看她一眼,晶莹的液体跃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关…关好好…怎么哭了?”付沂南语气瞬时失了气势,有些手足无措,将车子靠着路边停下。若是平时,关好好怕早就回嘴,哭哭啼啼一点也不像她剽悍的作风。

“你哭什么?”付沂南蹙眉,似是抱怨,实则心慌不已,“别哭了!”他记忆里的关好好倔强而固执,甚至是多年前,官闻西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也是微微抬头,看着它划出的苍白痕迹,只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半喝半劝,付沂南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关好好却突然弯腰,将小脸埋在双膝上,从小声的啜泣,渐渐哭开去,引来不少路人驻足,透过半开的车窗好奇地张望。

他尴尬地升起车窗,将手帕塞进她手里。“你别哭了啊?!一会儿官闻西见你眼睛肿得跟熊猫似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关好好,你平日里的爷们气概都哪里去了?”“姑奶奶,我是扫把星,我是瘟神,我是倒霉鬼成不成?”

眼泪润湿了膝盖的裙裾,关好好脑子一片澄清,她记得多年前也是这样,和付沂南同一辆车,他告诉她,官闻西出了车祸。

“停车。”关好好只愣了片刻,便冷冷地开口,身侧专注开车的付沂南微愕,脚下的油门却是毫不懈怠,速度依旧很快。

“停车!”她抬高了嗓门,眼神也变得尖锐,直看得付沂南背脊发凉,脚下竟跟着踩下了刹车。

付沂南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推门要走,抢先一步抓住副座门把,将关好好向外去的势头逼回来:“你到底干什么?”

“我要下车。”关好好不冷不热地回答他一句,直说的他傻了眼,待清醒过来,略显恼意地开口:“官闻西在医院,我送你过去。”

“我不去医院。”她睨了他一眼,迅速转回头,又去开门,付沂南却已经下了锁。“不去?”他眉间皱出一记川字,“你们真的吵架了?”

“管你什么事,开门!”关好好用力地摇了摇门锁,车子大约是极品,任她怎么粗暴都不能撼动半分。

“关好好!”付沂南扯了她一把,制止住她有些失控的举动,怒道,“现在官闻西出了车祸受了伤,你不去医院还想去哪里?”一脚油门,跑车瞬间就将速度提到飞驰,关好好双手绞在一起,表情僵硬地坐在副座上。

才将车子停下,就见官闻西从门里走出来,额上贴着一块棉布,中心一点透出淡淡的红色,血迹还很新鲜。

付沂南赶紧开门下车,拦着转身打算离开的关好好,再抬头,发现官闻西身后一两米的地方跟着关优优,为了跟上官闻西稍显急躁的脚步,时而跑着向前几步。

付沂南下意识地就低头望向关好好,她表情没有大起大落,平平静静仿佛看见的只是两个陌生人。

“好好?”官闻西苍白的面上浮起一层惊喜,顺着阶梯快步下来,脚下不稳,险些踩空,幸好身旁的关优优即使上来扶了一把,却被官闻西伸手挣开,力道之大,竟让关优优趔趄了一步。

关好好冷眼看着两人,本以为瞧着这一切会是酣畅淋漓的痛快,当下却一点也寻不到满足,胸口涨闷异常。

走神了一刻,官闻西已经到了身前,一伸手将她整个揽进怀里。手臂圈得很紧,唇瓣呼出的热气伴着他焦急的言语,吹过关好好的耳廓。

“好好,你去哪儿了?”“我喘不过气。”关好好似是艰难地吐出一句,果然官闻西放轻了力道,两人的身体却还是贴在一起。

不料关好好突然用力将他推开,像是不喜他的靠近,两人瞬间有了一臂的距离,关好好也成功从他臂弯里脱身,往一旁闪过几步。

官闻西衣领甚至是肩上变得红褐色的斑斑点点跃入眼帘,腥得刺目,让她不由自主的加重呼吸,慌忙瞥开眼。

“好好。”急促地唤她,官闻西见关好好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心头泛起钝钝的疼痛。关好好将视线落在几步外的关优优身上,几乎被官闻西一身的狼狈不堪软化的心又硬起来。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终于鼓足勇气抬眼对上官闻西的视线,明亮的眸子里是罕有的决然。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官闻西近似耍赖般否认,缺水而略有干涸的嘴唇轻启轻合,带着一股虚弱。

“没有听到,那我就再说一遍。”关好好心中波涛,面上却仍旧挂着浅浅的笑容,“我们…”

“我不同意!”官闻西知道关好好欲出口的都是什么话,抢在她之前开口,驳得不假思索,眼睛微撑,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神色。

“官闻西,我只是告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关好好眨了眨眼,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嘴角沉下来,神色也越发的认真。

“好好…”官闻西手掌颤抖,抓起关好好的小手,被她抽回:“不要碰我。”眼神里分明就是厌弃,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浓稠的爱慕和欣喜的影子。

官闻西折腾这样许久,又流了不少血,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昏,关好好趁势要走。“关好好,你发什么疯?”付沂南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揪住她的衣领,拎了一把。

“你还是快点带他进去止血。”关好好看着官闻西额上白皙的纱布已经湿哒哒一片,甚至能嗅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身体微颤,故意扬了一嗓子,压住言语间的担忧。

付沂南见关好好又要走,再侧头看看踩着凌乱脚步就要去追的官闻西,终是无奈地拦住他,不顾官闻西的挣扎,眼睁睁看着关好好走远。

“放手。”官闻西头晕目眩,却还想逞强。付沂南心一横,将他丢进车里,见官闻西折腾门锁的样子,几乎同方才关好好一模一样。不禁失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么?回头望见关优优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径自上车。

关好好拖着一身疲惫,倒头扑在床上,室友洗完衣服从厕所出来,见关好好回来,忍不住将官闻西来访的事情一一上报。

在听见官闻西的名字后,关好好逐渐混沌的大脑突然又清醒起来,“哦,我知道了。”她尽量平静地回答。官闻西那副受了伤的憔悴模样如同烙铁,灼烧着她的神经,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烦躁地翻了几次身,都不再有睡意。

她以为,官闻西一定会再次上门,心里既是烦恼,却又有莫名的期待,就这么挣扎了半个月,官闻西竟然再没有出现。一颗心渐渐转冷,除了安心,还伴着几分失落。原来不止她这么迫不及待地挥刀断情思。

关好好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众人,不耐地别开眼。班长称这一次算是班干部聚会,明明听上去挺官僚的,地点偏僻选在酒吧。她一个小小的挂名心理委员本可以不来,就因着班长手里掌握着德育分,被逼出席。

过去就算官闻西常常带她出来玩,地点都很高级,客人也颇上档次。她是第一次进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时不时有打了耳钉鼻钉甚至是舌钉的潮人经过,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

关好好这么漂亮,自然会有人来搭讪,又时甚至会有操着一口地方普通话的男人过来调情,关好好心下厌恶非常,只是自顾自地喝酒,实在有赶不走的,就会有护花使者胡杨出来清场。

39中招,请你来当解药

胡杨就是关好好班里的班长,关好好这样聪明,哪里会不知道胡杨的司马昭之心,他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关好好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胡杨爱慕她也不是一两天了,可到今天还只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一来胡杨自称文艺青年,喜欢搞暧昧赛过正儿八经地挑明关系,二来,自然是碍于官闻西而无法说出口。

就这么拖了快两年,胡杨发现自己不仅忘不了,淡不去,反而陷得越发深。眼光在扫到关好好的侧面时一闪一闪的晶亮。

关好好不喜欢平白来搭讪的陌生男人,其实更不喜欢身边这个男人,总是用一副闪着贼光的眼睛看着她。

胡杨绝非善类,两年下来换过的女友几乎快赶上建工学院女生的总和,并在不断刷新纪录中,口蜜腹剑,总喜欢在背后捅人的性格,怎么可能入得了关好好的眼。

“我去一下洗手间。”关好好搅着手里大半杯果汁调成的鸡尾酒,跳下高脚椅,冲胡杨打了声招呼,胡杨点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关好好,身旁其他几个人招呼他下舞池,他却坚定地守在位置上。

左右顾望片刻,周围的熟人都走得干净,胡杨面上渐渐涌出诡异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锡纸包得密实,屈指敲了敲吧台,将调酒师叫过来。

关好好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拍打脸颊,一连喝了三杯,现下头昏沉沉的。带着颜色的唇蜜,眼线描得均匀,极浅的紫色眼影,带着荧光,掩去几分清纯。

关好好越转越慢的大脑停滞了几秒,从前,她不会化妆,也不愿去学,总是吹嘘美在天生丽质,一束马尾也是美丽动人。

自打追求官闻西开始,她一点一点向室友讨教,学习最精致的妆容,等到虏获官闻西,才发现,他最爱的还是她素面朝天的样子,有好一阵她戒了,现在却又重新拾起。

胡杨单手撑着吧台,关好好撇嘴,胡杨自以为的风流倜傥在她眼里简直可笑之极,却还是会有肤浅的女人过来搭讪。

或是看见关好好回来了,胡杨绅士地拒绝了面前浓妆美人的邀请。关好好对于他的装模作样故作不察,跳上高脚椅,目光扫了扫眼前的鸡尾酒,推到一边,点了一杯新的。

在调酒师将彩色的鸡尾酒端到关好好面前那一刻,胡杨似控制不住地抬眼与他对视。不过几秒,调酒师心虚地低下头,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绚丽的果汁鸡尾酒大概是加多了果汁,色泽不如其他品种剔透,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无法让人察觉。

关好好抿了一口,微甜的口感,酒味不浓,接着喝下一大口,三角杯里的就瞬间少了一半,胡杨眼里的精光直冒,装作观察周围的情况,别开的脸上是难掩的激动神色。

一杯酒下去,关好好觉得感官越发模糊,想着或许是真的喝多了,她的酒量向来不济,嘴上的笑容竟然有些不受控制。

“好好,你喝多了。”胡杨俯身,靠得很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面上,关好好带着最后几分理智后退,不知道是不是后劲上来了,明明眼睛已是迷糊一片,脑子却兴奋起来。

“我送你回去。”胡杨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关好好吃惊于胡杨的过度热情,推搡他一把,跳下凳子企图避进舞池里。

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到底还是喝多了,见胡杨又凑过来,心里焦急,无奈四肢无力,感官像是被放大了千倍,胡杨的双手触及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她忍不住一颤。

胡杨还来不及将她抱起来,突然被人揪住了衣领向后拉扯,力道很大,几乎算是将他整个人丢出去,后背撞在吧台上,扫落了十几个酒杯。

胡杨也是喝了些酒,火气一下子上来,站稳了身体便朝着动手那人冲过去,第一次被丢开或许是攻他不备,可是第二次被那人一脚踹出去,压塌了最近的一张矮几。

躺在地上的胡杨浑身发疼,想要爬起来,胸口忽地多出一只脚,将他踩在地上不能动弹。“关好好你也敢碰,真是活腻了。”脚的主人加了些力道,疼得胡杨闷哼。

“好像下药了。”方才动手那人蹲□,打量了关好好一眼,抬头对踩在胡杨身上那人道。

“找死。”男人撇撇嘴,随手抓起滚落在一旁的空酒瓶子,对着胡杨的脑袋就是一记,胡杨也不知是痛晕的还是吓晕的,那人转身看了关好好一眼,嘟哝一句:“麻烦精。”

怀里的关好好不停地扭来扭去,付沂南愤愤地瞪她,她闭着眼毫无知觉,走到车边上,迫不及待地开了后门将她丢进去,说是丢,动作却还是轻的。

后座上酒气冲天,不止是关好好身上的味道,更是…官闻西醉得一塌糊涂。在官家扣了半个月,官闻西几乎要疯了,伤是好了大半,人却也瘦了一大圈,光看着就萎靡。

付沂南善解人意地寻了散心解闷的借口,总算是从官闻西母亲手下接出他。哪知官闻西重色轻友,直奔关好好寝室,被告知关好好不在,失意之下借酒浇愁。

官闻西不喝酒不代表酒量差,在成功灌醉猜拳输了被推出来陪酒的容北之后,又把他和唐啸东弄得半醉,才终于倒下,结果关好好出事又要他来接手,真真是遇人不淑…

“唐啸东!你不会…”付沂南见唐啸东将车子停在华容门口,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大好春宵,良辰美景。”唐啸东揉着发疼的额角,“臭小子酒量这么好。”

“要是关好好知道了…”付沂南犹豫着望了关好好一眼。“就是出了事,也是关好好扑倒闻西。”唐啸东极难得地勾了嘴角,露出一抹算是笑容的东西。

付沂南最后扫了一眼,握了握拳,克制住微颤的身体,终是轻轻地带上门。华容总统套房那张硕大的床铺上,并排躺着两个人,房间里静谧一片,关好好的呼吸略显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