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公主猛然生出几分怒气和不耐来,霍然起身看着李太后冷冷一笑,不掩讥诮:“母后真是好大的口气。可是谁曾想皇上就看中了这么一个破落户的姑娘呢?偏偏还宠爱得如珠如宝的,这倒是叫人怎么说呢?罢了罢了,我说的话母后也听不进去,那我还留着做什么?”

说完道是负气的就转身直接走了,只让李太后愣在原地,好半晌也没能回过神来,噎得人都是难受。

待到缓过劲儿来,李太后看着桌上的茶杯,心里登时一阵烦躁,最后干脆的伸手将那些东西一扫,任由那套上好的茶具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也不为所动。

只是这般发泄,没让李太后觉得心头舒缓一些,倒是让外头的入云慌忙进来了。看着一地狼藉,入云也不觉奇怪,反而习以为常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是叫人进来收拾。

“太后没伤着罢?”入云习惯性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太后阴沉着脸摇摇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吓得小宫女们几乎不曾瑟瑟发抖。

入云正要劝说几句,让李太后舒缓了心情,谁知道却是忽然动了动鼻子。

902.第902章 赔礼道歉

入云动了动鼻子,随后露出一丝诧异来:“怎么好好的,这香倒是换了?”

李太后也没多解释,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入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询问了一句:“那可否要换回来?”

李太后摆摆手:“不必了。”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不痛快,便是又道:“好了,都出去吧,让我自己一人待一阵子。”

入云虽说想劝几句,不过到底最后还是没敢多说一句话,只是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好让李太后独处一番。

中午的午膳,李太后也是没用两口。

而昭平公主这头,同样也是胃口不佳。想着李太后的态度,她便是觉得像是心里头堵了一块石头,说不出的心塞难过。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在去看折子之前,打发身边的宫女清雪将一匣子的香丸给李太后送过去。

“怎么说你可知道了?”昭平公主如此问了一句。

清雪微微一笑:“主子只管放心,奴婢定不会主子失望。”

清雪跟了她多年,昭平公主倒是相信清雪的办事能力,当下也没多说,只摆摆手让清雪去了。

清雪一路行至李太后宫中,只说昭平公主打发她来给李太后送点东西。

李太后纵然心头还在恼怒昭平公主今日那态度,却还是到底舍不得拒之门外,犹豫一下之后还是见了清雪。

清雪行礼之后,也不等李太后询问,便是主动笑道:“公主今儿知道自己鲁莽了,倒是平白惹得太后不痛快了。所以公主便是打发我送了些东西过来。”

清雪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匣子打开了,登时一股熟悉的香味便是扑鼻而来。匣子里,装的正是昭平公主今日用的熏香。

李太后看着这一幕,倒是微微的愣神了一下,随后才道:“昭平的原话必不是这般的。”

清雪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俏生生的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道:“反正这熏香,可是公主亲自吩咐奴婢送过来的,只说太后您喜欢。”

说着,清雪便是将那匣子放在了太后面前。而后又笑道:“这个香还是当初驸马……之后配的,公主那会心浮气躁,只闻了这个香才能睡得着。”

这么一说,李太后倒是一直之间不知是什么情绪了,只是不由得看着那匣子,好半晌才问了一句:“那昭平是不是很难受?”昭平那样喜欢林萧彦,想来也是不好受的。

这样想着,李太后便是越发的歉然起来了。

“好了,你快回去吧。昭平身边也是离不开你服侍。”李太后摆摆手,让清雪退下,不过临走之前,又给了丰厚的打赏。

待到清雪走后,李太后这才轻叹了一声:“以往昭平若是和我吵架了,也总用这种法子哄我高兴。这香不错,以后就换成这个香料罢。”

入云应了一声,轻声劝李太后:“太后也别和公主置气。如今看着这个情况,倒是说明公主心里也是有太后您的,如此这般慢慢的,公主必会原谅太后您当初……”

“但愿如此。”李太后伸出手轻轻的婆娑了一下木质温润的匣子,语气虽不置可否,不过眼底却是闪出几分期待和笑意来。

“这香好好收着,别浪费了。”因是昭平公主送的,所以李太后倒是格外珍惜几分:“每日就换成这个香用吧。”

为什么要换香的缘故,李太后倒是没说。不过其实也简单:既然昭平不喜,那她也不用了就是了。而且说不得什么时候昭平过来,闻着这香,心里总归是也觉得高兴的罢?

入云也没多说,只是笑吟吟的应了一声,然后仔细的将那匣子收了起来。

清雪回去复了命,昭平公主听了之后,倒是半晌没说话,盯着窗外发呆了好一阵子。

恰逢薛治进来,看着这般情景倒是微微一怔。

昭平公主的容貌不差,满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美貌的女子来了。只是昭平公主鲜少有这般沉静的时候,所以倒是只给人留下凌厉高贵的印象来,而不是这般娇柔得近乎成了菟丝花,恨不得叫人护在怀里。

一阵清风吹来,昭平公主头上的流苏都被吹动,细碎的金叶子互相碰撞着,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来。

许是觉得心烦,昭平公主便是将那步摇一把拔了下来,蹙眉随手搁在了桌上。

薛治却是被昭平公主这般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只以为自己偷看被人发现了,忙若无其事的咳嗽了一声,装作刚进来的样子对着昭平公主笑着请安道:“公主今日来得倒是早了些。”

昭平公主此时也是回过神来,听着薛治这样说,便是缓缓一笑:“是你来得晚了。怎么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耽搁了?”

薛治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倒是怔了一下。不过随后便是不在意的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过是遇到了两只野狗拦路罢了。”

昭平公主露出一丝恍然的样子,随后伸出纤细如春葱的手指朝着薛治衣裳下摆虚空一点,莞尔一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所以薛大人的衣衫都被野狗撕扯破了么?”

薛治一怔,随后低头一看,顿时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色,更是微微露出几分窘迫之意来。张口本想辩解一两句,不过最后张了张口,却是最终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有些不自在的坐下了,刚好遮挡住了那破损的地方。

薛治如此反应,倒是逗得昭平公主忍不住一阵好笑。她也是的确笑出声来,不过笑过了之后,她却是又道:“薛大人将衣裳暂且脱下来罢,我让小宫女帮大人补一补。不然回头叫人看见了,倒是要笑话大人你了。”

昭平公主说得直白,薛治自然脸上越发涨红了起来。微微一犹豫之后,薛治到底还是大大方方的将衣衫脱了下来,“劳烦公主了。”

“不过小事儿尔。”昭平公主也是真不在意。叫了清雪进来拿了薛治的衣服去缝了,然后才笑着坐到了桌前,随手捡了一本折子来看。

903.第903章 渐行渐远

杨云溪来的时候,薛治的衣裳倒是已经补好了。所以她倒是不曾发现什么。

倒是晚膳十分,昭平公主提醒了杨云溪一句:“这事儿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薛大人今日怕是遇到刺客了。”

那衣服破损的样子,分明是利器划破的,哪里是什么有恶狗拦路,撕咬所致?再说了,进宫的路上怎么可能有恶狗敢拦路?就是退一步说,真有狗,如何够得着骑在马背上的薛治的?

分明是刺客罢了。偏偏薛治还想瞒着,还找了那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想着薛治当时的摸样,昭平公主倒是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一笑。

杨云溪没看见昭平公主的笑容,只是被昭平公主说的这话吓了一跳:“什么?遇到了刺客?”

昭平公主应了一声,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确信是刺客。”

杨云溪便是要返身回去问薛治,然而却是叫昭平公主一把拦住:“他既然选择了不说,将这件事情瞒下来,自然是因为不愿意你担忧,你又何必再戳破呢?”

昭平公主说的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最终杨云溪只得作罢,沉吟片刻后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再见一见胡家和徐家的家主之后,便是将此事儿做个了断罢。”

昭平公主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立太子,会是什么结果,只是她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所以最终只能是轻叹了一声,便是作罢了。

随后昭平公主想起今日杨云溪要见徐熏,所以随后便是问了一句:“徐熏呢?你见了她,可有什么感想?”

这一问,倒是让杨云溪恍惚就想起了今日见徐熏时候的情景来:

徐熏是用了早膳之后过来的,鹅黄色的半臂,葱绿色的裙子,配了冰蓝色的宫绦。清清爽爽的,倒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成熟妇人,反倒是有点十七八岁娇俏的味道。

杨云溪只看了一眼,倒是一下子想起了徐熏当年刚进宫时候的样子来。岁月这个东西,似乎总是对有些人格外的宽厚一些,徐熏这么多年下来,就算说岁月停住夸张了些,可是却也是真没留下多少痕迹。

这样的情形,叫杨云溪忍不住有些轻微的羡慕。

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她玩笑的打趣了两句,随后便是问了徐熏一句:“今日你过来,心里怕是也知道是叫你过来做什么了罢?”

徐熏抿紧了唇,而后点点头:“略有猜测。”

“跟我来吧。”杨云溪转身往里头走,心里倒是有些怅然和感慨。

徐熏似也有些紧张,不过却是一句话也没多问。

杨云溪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到底还是生了嫌隙了,有些东西,果然也是不如以往了。若是以往,徐熏哪里会有那般的生疏?

不过这种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杨云溪一路带着徐熏行至了朱礼的床前,然后撩开了床帐。将朱礼的情形完全暴露给了徐熏看。

徐熏饶是心里其实早就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可是此时实际看见了,到底还是吃惊得一把捂住了口,仿佛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现实。

“皇上这么久,一直都是这般情景。”杨云溪在床边坐下,然后徐徐开口:“不多不少,算起来也是快要有一个月的功夫了。我一直瞒着众人,可是这种事情就像是纸包不住火,外头大臣们暂时还没人闹出来,可是心底却是有怀疑的。”

徐熏沉默的看着朱礼,却也不知她心头到底在想什么。

杨云溪也不去探寻,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不愿立太子,不是有什么小算盘,更不是怕墩儿做了太子,我们母子便是没有立锥之地。我不愿意,是因为不愿自作主张。更不愿意叫人觉得我是越主代庖。这件事情,本是该皇上做主的。徐熏,你可明白?”

徐熏微微一颔首,下颔精致得像是玉石雕就:“我明白。”

杨云溪本想问一句“那你可信?”,只是到底没能问出口来。其实信不信,都已是不打紧了。

“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杨云溪最终如此言道,甚至微微笑了一笑:“墩儿现在是你的儿子,他是太子最适合的人选。你可有什么意见?”

徐熏面上神色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诧异,又或者是理所当然。最终,她只是面色淡淡的颔首:“我知道了。我日后会好好教养墩儿的,——我虽是墩儿母妃,不过以后自然还是以贵妃您为尊。”

这样的话无懈可击,且理所当然。

然而杨云溪听在耳里,却是不知为何忽然失望透顶。她是真真的失望,她不知自己听到什么样的话才会高兴,可是这样的话,她高兴不起来。

不过最终看着徐熏平静的面色,她到底还是笑了笑:“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是墩儿的母妃,他自然会敬重孝顺你。至于教养,自然是按照历代的规矩来。这些也不是咱们妇人能插嘴的。”

徐熏微微埋下头去,乖顺的应了一声,却是再无多余的话。

杨云溪也不知该说什么,也是跟着沉默。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朱礼的手指——朱礼的手指如今比以前却是偏凉一些,不过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却是凉津津十分舒服。

杨云溪攥着朱礼的手,不多时便是感觉到了手上有些****。也不知是她出了汗,还是朱礼出了汗。她微微松开一些,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徐熏笑了笑:“宫中情形你也知道,以后多操心些。墩儿若是做了太子,只怕你却是比以往要更费心的。”

徐熏仍只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并无多余之言。

杨云溪兴味索然,也懒怠再说什么,便是起身来:“既是这般,那你便是回去歇着了罢。墩儿的太子制服,我回头着人来量。”

徐熏便是告退而去。

杨云溪手指紧了紧,在感觉到了朱礼的指节后又缓缓放松下来,心头也算是逐渐平和。扭头看了朱礼一眼,她一声轻叹:“若是雁回的死一日弄不清楚,只怕她一日与我有隔阂了。大郎……”

904.第904章 游刃

徐大人和胡大人早朝之后便是一同留了下来,被刘恩带着去见杨云溪。

当然,明面上说的是去见朱礼。

杨云溪早就在屋子里候着了。一样是树了屏风,一样是正襟危坐。她挽了高髻,如此一来整个人都是添了几分气势。头上八尾凤钗金灿灿的闪着光,凤口中衔着的宝石嫣红艳丽。鬓发雅青,肌肤却是越发衬得白皙如玉。眉尾微微上扬,登时人便是少了温婉,多了凌厉和威压。

加上天生的凤眸,杨云溪这般打扮之后,几乎是没有宫人敢多看她一眼的。只觉得仿若看到了神仙妃子,说不出的威严尊贵。

徐大人和胡大人进屋之后,看见那屏风倒还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便是想着:怎么朱礼见他们还要在中间加个屏风遮挡?

不过很快他们便是反应过来:只怕屏风后头的未必是朱礼。

恰逢此时杨云溪开了口,正好却是印证了二人心头的猜想。杨云溪道:“二位大人请坐。”

徐逐年和胡定欣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坐下,心头各自也是对杨云溪的身份有了揣测。

待到落座之后,胡定欣最先沉不住气,便是开口问道:“不知皇上身在何处?”既是皇上召见,此时又只贵妃一人,未免太过儿戏了一些。又或者,是别的一些什么缘故?

胡定欣心头的心思,杨云溪了若指掌,当下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皇上身子不便,便是着我前来替他传话。怎么,胡大人觉得不妥?”

其实这般做本身就不妥:朝政的事儿,让个女人来过问,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过此时给胡定欣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说这话。一则杨云溪说得理所当然,下意识的便是让人觉得的确是朱礼授意。朱礼都没觉得不妥,他们又有什么可说的?二则,就算真不妥,眼下这局势,得罪了杨云溪,那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最终胡定欣还是只能一笑:“贵妃娘娘说笑了。老臣不过是关心皇上罢了。”

“胡大人有心了。”杨云溪含笑点头,语气也是平和,似乎是真不在意这件事情,也真是觉得胡定欣有心了。

胡定欣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扫了一眼徐逐年,便是不再吱声了。

徐逐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胡定欣,便是缓缓出了声:“只是不知皇上今日宣我等二人前来,是所为何事?”

徐逐年问得不卑不亢,客客气气。

只从两人说话的态度,杨云溪便是能看出区别的:徐逐年有底气,所以态度么自然就高一些。而胡定欣则是不同,胡定欣一开始的隐隐质问,可是后头却是到底掩盖不住那鼓气虚的底子。

毕竟,墩儿是跟着徐熏的,而不是还跟着胡家的女儿。

杨云溪只觉得有意思,唇角都是禁不住的勾起了几分来,随后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二位大人不妨猜上一猜。”

胡定欣听着这话微微一愣,琢磨不出来杨云溪这是什么意思。

徐逐年微微一思量,倒是大胆开了口:“可是为了墩儿?”

徐逐年对这事儿显然也是十分心急。而胡定欣听了这话之后,虽然是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却还是灼灼的看着。

杨云溪手指转动了一下手上戴的翡翠戒指,微微一笑:“徐大人心如明镜。的确,今日请二位大人过来,也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情。”

徐逐年听了这话,饶是他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此时倒是也露出一点异样来:他的语气急切了不少:“却是不知墩儿怎么了?”

徐逐年一开口便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是话一出口也不能收回了,他只能收敛了情绪,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急切。

胡定欣则是完全没掩饰自己的急切,不过却也是没开口多问。

“最近朝中立太子的事情呼声极大。”杨云溪点了点翡翠的戒面,感受着那一点凉悠悠的触感:“而我听说,其中又以二位大人最为积极。”

这话一出,徐逐年和胡定欣两人心头都是生出了怀疑来:这杨贵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指他们蹦跶得太厉害了不满意,还是想说别的?

不过两人都是更倾向于前一种就是了。

一时之间,徐逐年也好,胡定欣也好,都是不敢贸然接话了。

杨云溪则是轻笑出声:“怎么两位大人都是不说话了?是敢做不敢当,还是怕我吃了你们所以不敢说话?”

杨云溪游刃有余的开着玩笑,可是徐逐年和胡定欣二人心头都是忌讳重重,所以都是不敢贸然开口。

最终还是胡定欣尴尬的咳嗽一声,试探笑道:“贵妃这话,老臣却是不明白——立太子这件事情,本也是朝中诸位大臣提出来的,老臣也是觉得可行,所以才附和罢了。”

徐逐年没开口,似乎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而杨云溪又等了一阵子,徐逐年到底是开了口,不过显然却是有点儿拆胡定欣台的意思:“这件事情么——贵妃娘娘既都知晓,又何必再多说呢?贵妃娘娘若是觉得不妥,臣等必是不敢再多言一句的。”

好一个以退为进。杨云溪心头凉笑了一下,神色却是不动,语气也更是丝毫不露端倪:“徐大人这话说得,我倒是有些羞愧了。我一个妇人,却是不敢如此干涉朝政的。至于立太子这件事情——其实不瞒两位大人说,今日请二位大人过来,就是想要和二位大人商量一番,这件事情,二位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虽说点明了今日的目的,不过却是更加让徐逐年和胡定欣两人不好开口了:怎么说?说就让墩儿当太子?自然是不能。读书人都是好脸面的,所以心里纵真是这个意思,面上也不能说得如此直白。

杨云溪却是故意的。毕竟这天底下,也没有那做了娼妇还要贞节牌坊的道理。这两家想要好处,又还要清高,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要好处?行啊,凡事儿总要讲究一个公道:既然要好处,那就得拿东西来换!

905.第905章 回答

虽说立太子势在必行,可是哪里若半点好处也没得,那可真就是吃亏了。

杨云溪素来就不个爱吃亏的。所以她便是耐心的等着。

胡定欣和徐逐年倒是好半晌都没说话,面面相觑着不明白杨云溪是个什么意思,而且也有那么点儿等着对方先出声的意思。

两人之间风起云涌的,杨云溪也是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兴味盎然的看着,然后转着手指上的戒指。

胡定欣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这次他没必要开口,所以倒是转着眼睛,也不说话,只当自己是个哑巴。其实想想也是,就算真是墩儿当了太子,那么得了利的,却也不是胡家。

既是徐家得利,那么他又为何要出这个头?

徐逐年也是感觉到了胡定欣的意思,当下看了一眼胡定欣,倒是也无可奈何,最终只得是开了口:“老臣却是不明白贵妃娘娘的意思。”

杨云溪笑了一笑:“徐大人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云溪语气里虽说带着笑意,可是谁都明白,她也不是真是绵软好脾气的。这话,算是绵里藏针罢了。

徐逐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不绕弯子:就这么三个人,胡定欣必是不肯做出头鸟的,而贵妃又这般的不肯落了话柄,若是不想浪费时间,他也只能选择先开口表态。

徐逐年道:“老臣举贤不避亲,还是觉得墩儿最为合适。”想了一想后,徐逐年又加上一句:“若是墩儿为太子,皇上和娘娘有什么吩咐,徐家上下必然也是半点懈怠不敢有的。更不敢骄傲自满,只会越发的谦逊,这一点还请娘娘放心。”

徐逐年这般一开口,便是相当于在现在沉凝的气氛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气氛一下子倒是缓和了许多。

杨云溪闻言顿时一笑:她心里明白,徐逐年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而最终,杨云溪则是笑道:“徐大人这话听着便是叫人放心,我想徐大人必是能说到做到的。”

徐逐年听见杨云溪开口的时候,倒是连他自己都有点儿意外的舒了一口气:这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什么缘故,他却是自己都不知道。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徐逐年倒是忍不住目光森森的看了一眼屏风。

杨云溪看见了,却是只当没看见。

徐逐年笑了笑:“以往只是听惠妃娘娘说起过贵妃娘娘,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至于怎么个名不虚传,他却是没明说。

杨云溪虽好奇,可是也没多问一句,只是笑道:“这话倒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逐年仍是笑:“贵妃娘娘也是养过墩儿的,所以想来也是知道墩儿的秉性的。墩儿为太子,的确是合适。墩儿必也不会忘了贵妃娘娘的养育之恩。”

徐逐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来但凡是听过的都能明白。

杨云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徐逐年,又看了一眼胡定欣,只是不知可否的说了一句:“胡大人不知是如何想的?”

有了徐逐年的话在前头,胡定欣说起话来也就不含糊了,倒是听着比徐逐年更有些诚意:“比起徐大人的举贤不避亲,老臣倒是因为血浓于水的缘故。自然,墩儿本身合适不合适,自有皇上和贵妃判定。不过若是墩儿做了太子,那老臣便是肝脑涂地也不为过。到时皇上说什么,老臣便是什么。”

胡定欣这话略有些谄媚的味道。

不过却是叫人听着很舒服。

杨云溪禁不住笑了,胡定欣这样的人倒是叫人喜欢——人都是有欲望的,能这般坦诚的表现出来这种欲望,叫人一眼就能看得见,更让人放心些,更让人觉得亲近些不是么?

至于徐逐年那般的,反倒是叫人容易生出防备之心来。

“这话我便是听着。”杨云溪笑着言道,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胡定欣:“只盼着胡大人不要忘记了才好。”

胡定欣面对杨云溪这般的话,倒是也不见半点不痛快,反而笑容更深了几分:“饮水思源,人之本性也。”

徐逐年忍不住看了一眼胡定欣,仿若是有点儿受不住胡定欣这般的不要脸态度。

不过胡定欣倒是浑不在意。笑吟吟的反而是心情舒畅。

于是徐逐年的神色便是露出了一点异样来——仿佛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胡定欣冲着徐逐年翻了个白眼。

徐逐年的神色……

杨云溪看得几乎不曾笑出声来。不过好歹忍住了,最后压下情绪,开口言道:“其实我也就罢了,只是我却是要二位大人保证一个事情。”

这话一处,徐逐年也好,胡定欣也好都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来:“还请贵妃娘娘直说。”

杨云溪站起身来,盯着他二人,沉声道:“皇上的情况你们心头想来有所猜测。既是立下墩儿做太子,那么你们便是要担起这个责任来,这朝政,却是不能有半点乱了。而你们,也决不可做出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情来!”

墩儿越是年幼,便是越要人辅佐。而这个臣子,温和尽职不逾越了那条线,便是叫辅佐。可是一旦逾越了那条线,便不再是辅佐,而是培养傀儡了。

墩儿之所以比阿石更合适,其实也有这一点缘故:徐家和胡家这两家,虽都是支持他的,可是实际上,这两家谁也不会服了另一方。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两家互相制衡着,将来墩儿想要控制朝政的时候,自然也就容易一些。至少不管怎么说,比一家独大好得多。

杨云溪也不给二人细细思量的机会,当下断然道:“你们若是敢应,便是用你们家族覆灭来起个誓罢。”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纵然再不信鬼神,可是冥冥中对命运果报这几个字,也是有敬畏的。

这般,算是最后的试探。看看这两家,是不是各自包藏祸心,还是只想落得些好处。

杨云溪紧紧盯着二人,等着二人的回答。

906.第906章 算计

杨云溪就这么等着两人的回复。

胡定欣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便是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心态赌咒发誓了一回。而且看起来还是格外的真诚。

其实胡定欣他自己心头比谁都明白,这件事情,胡家其实是赚了。杨云溪方才可没否认墩儿和胡家的干系。这么一来,将来墩儿大了些之后,血浓于水这个词,便是派上用场了。而且此时的拥戴之功,将来墩儿必然也是感念的。

而胡定欣这么一开口,倒是将徐逐年那么架在那了——最终徐逐年看了胡定欣一眼,还是只能徐徐的也发誓了一回。

徐逐年觉得胡定欣就是个拖后腿的。

杨云溪得了想要的结果,当下倒是微微一笑,“其实还有件事情,我想与二位大人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