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礼看来,其实他去不去都是一样的。人病了,太医去看才管用,他去看算怎么一回事儿?

杨云溪看着朱礼这般态度,倒是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不过却还是笑了笑道:“真真儿是叫人寒心,你若不去看看,只怕将来连墩儿都怨你。纵是帮不上什么,她心头总也好受些。只当是给她做脸。”

她本就一家独大,占尽朱礼的宠爱。若是再做得如此难过,将来墩儿长大了,总归是要怨恨她的。就算不至怨恨,若有一星半点的不喜,总归也是个疙瘩。

朱礼看了杨云溪一眼,有些皱眉:“不过是个小孩子,你那般在意他作甚?”听那语气,倒像是有些吃醋的意思。

事实上,朱礼也的确是有些醋了。杨云溪如此在意墩儿,纵然那也是他的儿子,可是总有一种被抢了风头之感——作为他的妻子,杨云溪更应该多关注他才是。

杨云溪被朱礼那语气逗得忍不住一笑,而后白了朱礼一眼:“去看看罢。回来之后,去看看小虫儿和阿木他们,让奶娘都注意些,如今这天儿这样冷。”话刚一说完,她便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朱礼无奈:“你先喝了药,我就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怕我不肯喝药不成?”杨云溪摇头,语气多少有些嗔怪。当即听得朱礼便是心头一酥,他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手:“以后情况再紧急,也不许这般不在意自己。”

杨云溪应了一声,又催促朱礼:“快去罢,早去早回。”

朱礼这才去了,临走却是又回过头来嘱咐:“药不许剩,回头我叫人给你你没吃过的。”

微微有些愕然,杨云溪却也是被朱礼这般哄小孩子的语气弄得心头微微一甜。笑了笑,她目送着朱礼出去,这才又闭上眼睛假寐——这次风寒来袭,她却是浑身都难受,不想让朱礼担心,这才不肯表现出来罢了。此时朱礼一走,她便是有些撑不住了,她招手叫了岁梅过来,“嘴里没什么味儿,拿两颗蜜饯来罢。这般干躺着也是难受。”

朱礼这头一路去了徐熏宫中,却是正好遇到了墩儿。

墩儿一怔,随后倒是十分开心:“父皇也是来看母妃的?”

朱礼应了一声,而后看了一眼墩儿:“墩儿今日功课可完成了?”

墩儿顿时有些心虚,却也没撒谎,只是小声辩解:“等给母妃请了安便是回去做功课。”

朱礼拍了拍墩儿的头顶:“功课不可耽误了。先生教导的若是有不懂,便是要不耻下问。你是太子,这些东西若是都学不好,以后如何能让其他人臣服与你?”

墩儿乖巧的应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屋里有淡淡的药味,却是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墩儿也不必旁人提醒,便是往内室而去。口中更是着急唤道:“母妃。”

朱礼脚步微慢,跟在墩儿后头。不过进屋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不自在倒是完全是白费的。徐熏已是昏睡过去了,且并无醒来的样子。

墩儿有些着急,不过在徐熏跟前守着的宫人却是忙低声道:“太子殿下小声些,娘娘刚睡下,莫要将娘娘吵醒了。”

墩儿这才不出声了,趴在床边仔细的看了看徐熏,小脸上全是担忧:“母妃什么时候能好?”

宫人哪里敢答?朱礼便是接话过去:“你母妃服了药,自然是很快就会好了。”

在屋里呆了一阵子,又问了问徐熏的情况,朱礼便是有些呆不住了。当即便是打算走了,只是刚走到了门边,便是听见外头有人悄悄的议论:“主子今日怎么好好的掉进了池塘了?”

朱礼脚下便是顿了一顿。而后他听见另一人压低声音答:“谁知道呢?要说是不小心,可是谁信呢?他们都说主子当时失魂落魄的,也不知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听了什么话。”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朱礼眉头一敛,而后便是伸手猛然掀了帘子出去了。

外头悄悄议论的的宫人吓得一个哆嗦,慌忙跪在地上,一个字也不敢说了。都只道吾命休矣。

朱礼却是看也不看二人,径直走了。不过走了几步,倒是想起墩儿来,当下道:“去,将太子送回东宫,最近不许他过来。惠妃病着,别过了病气。”

这话一出,谁都知道朱礼这是恼了。恼徐熏纵容宫人私底下嚼舌头,恼这些人胡言乱语,所以不肯让墩儿呆在那儿了。一算是惩罚,二也是怕墩儿听了那些混账话,心里记着了,更是想多了。

朱礼这头回了翔鸾宫,倒是也不敢直接去杨云溪跟前,怕她看出异样来,所以倒是先去看小虫儿。

小虫儿已是看过了杨云溪了,又被云姑姑告诫不许吵闹着要过去,扰了杨云溪休息。所以看见朱礼,她便是有些撒娇的让朱礼抱,而后吸了吸鼻子:“爹爹带我去见娘。我给娘吃糖。”

说完,倒是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荷包里。这个荷包里,装的都是糖球。

朱礼失笑:“你娘病着呢,她不让你过去,怕你染了病气。你乖一些,等她好了,就能过去了。”

1059.第1059章 成真

杨云溪这一病,却是直到腊月初七也是没能痊愈。

倒是徐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趁着养病的时候,给墩儿做了一件新棉衣。

墩儿过来给杨云溪请安的时候,叫小虫儿瞧见了,小虫儿便是巴巴的凑到了杨云溪跟前:“惠娘娘给哥哥做了新衣裳。”

看着小虫儿巴巴的样子,杨云溪忍不住的笑了:“小虫儿也想要?”

小虫儿看了一眼杨云溪,又看了一眼云姑姑,最后忍住了心头的渴望,摇摇头:“不想要。”只是嘴上说着不想要,偏偏小脸上全是渴望之色。

杨云溪却是已经不大做针线了,不过看着小虫儿那样子,便是笑道:“我也给你做一件。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说完也不开玩笑,果真叫岁梅开了箱子拿出几匹合适的布料出来让小虫儿自己选。

小虫儿倒是有主意的,选了一件枫叶红的,又翻了翻花样子,想了想又合上了,笑眯眯道:“让兰笙姑姑做,娘给绣朵小花。”说完自己比划了一下:“梅花好看。”

杨云溪几乎是笑得不行,却也是应了:“好好好。你倒是知道心疼我的。”

云姑姑也是笑:“可不是?老话都说,姑娘是贴心的棉袄,如今看来,果真是不差的。小虫儿可是真真儿贴心。”

小虫儿又歪着头问:“别人说,哥哥不喜欢阿木,是真的吗?”

杨云溪一怔,登时眉头便是皱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小虫儿似有些失落:“哥哥从来不去看阿木。”也不来这边找她玩儿了。

“怎么会呢?之前看着不还是很喜欢的吗?”杨云溪笑着宽慰了小虫儿一句,至于心里头却是有些不大自在:都这么说?可见说的人是不少了。墩儿会不喜欢吗?或许……是会的。就像是有人在小虫儿耳边说这样的话一样,也必然也会有人在墩儿那边嚼舌头。

顿了顿,看着小虫儿:“你哥哥是太子,每日都要去上学,还要做功课,自然是不能和你比的。要不,明年开了春,也让你去上学?”

小虫儿倒是有点儿期待:“好,上学就可以找哥哥玩。”

杨云溪登时就不知该怎么说了,闷笑一声不怀好意的怂恿小虫儿:“那你得问问你爹爹才行。”

小虫儿便是等着朱礼,走都不肯走了。

不过朱礼还没回来,她自己倒是先睡着了,云姑姑便是抱着她回去了。只是走的时候,云姑姑难免有些忧心忡忡的:“明日便是立后打典,主子还没痊愈,也不知道撑得住撑不住。”

杨云溪摆摆手:“自然是撑得住的,不打紧。就算再怎么累,也不过是小半日的功夫罢了。”立后大典虽说麻烦,可却也算不得十分麻烦。横竖她只需要一同与朱礼祭天之后,再接受参拜即可。

这点身子不适,倒是也不至于压倒了她。

翌日,天还不见亮,杨云溪便是起床沐浴梳妆,而后更衣。着袆衣,戴凤冠,待到一切妥当,竟是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杨云溪坐得腰都有些发酸,好不容易可以起身了,倒是觉得又是举步维艰——身上这一身行头少说有一二十斤,挂在身上沉甸甸的,如何还能觉得轻快?每一步都是艰难罢了。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这般费力些,倒是也不觉得冷。

朱礼这头也是妥当,便是过来看她好了不曾。待到见了杨云溪全服打扮的样子,倒是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后禁不住笑了:“果然朕的眼光是再好不过的。”纵是这般盛装打扮,也丝毫没有被那些熠熠生辉的穿戴夺去了光芒。

杨云溪听着朱礼这般厚脸皮的夸赞自己,顺带拐弯抹角的也夸赞了他自己,登时轻笑出声来。她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

朱礼自然而然的握住了那只手,而后牵着她缓缓走了出去。

翔鸾宫的人此时都是聚集在外,一见了杨云溪,便是都匍匐下拜:“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杨云溪和朱礼同时抬手,而后缓步而去,同乘龙撵。

朱礼手里握着杨云溪的手,感觉着那只绵软温润的手躺在自己掌心,再看着杨云溪凤冠在头,袆衣在身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的笑起来——当年他第一次成亲的时候,却是远远没有这样的欢喜和悸动。

纵然他和杨云溪其实连儿女都有了,可是他却仍是觉得如同将要成亲一般的欢喜。

“这么多年了。”朱礼轻笑一声,低声言道:“当初便是想着,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纵然是皇帝,可是他的妻子,却也始终是只有一个人罢了。

杨云溪抿唇一笑,却是再认真不过的看着朱礼,而后轻叹一声:“谢谢你,大郎。”即便是朱礼,能将她扶持到这个地步,让她能名正言顺的做他的妻子,却也不知道筹谋多久,又做了多少。

她比谁都知道,她出身卑微,又是家族弃子,别说做皇后,其实做贵妃都已是让人觉得过了。可是朱礼却是……

“不说了。”朱礼手指攥紧了几分:“到如今,总算是达成所愿,咱们该高兴才是。你看看你,倒是感慨起来。”

杨云溪浅浅一笑:“对,以后咱们还要长长久久一直到老呢。哪里有那么多可感慨的?”

龙辇一路行至祭天高台,朱礼先下了车,随后便是又自然而然的站在车边,朝着杨云溪伸出手去。杨云溪没多想,倒是也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待到朱礼握住,她才猛然想起——这群臣都是看着的呢。朱礼这般做,却是有些不大合规矩的。

不过她想抽出手来,朱礼却是不让,只是紧紧的握着,随后鼓励的看了她一眼。

杨云溪最终只能是假装若无其事的,再镇定不过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缓步从龙辇上走了下去。只是每走一步,她心都忍不住狂跳一下——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不知多少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被朱礼握住的手上。

1060.第1060章 嫉妒

或许是因了这个缘故,反正接下来再庄严肃穆的气氛,杨云溪也不觉得紧张了,反倒是一直忍不住想:朱礼未免太不正经了。也不知那些大臣们是怎么想这事儿的。

朱礼倒是除了握着她的手这一点,其他时候倒是都十分的严肃。

祭天的时候,杨云溪和朱礼便是一面听着祭礼念祝词,一面挺直背脊紧绷着站着,力求仪态端庄大方。不过心里么……难免都有些走神。杨云溪走神的想着方才的情景,倒是也不觉得多冗长多难熬,仿佛也没过多久,便是结束了。

其实整个过程里最难熬的也就是祭天这一环,毕竟紧绷着背脊站在那儿,又是这样冷的天儿,那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祭天之后,朱礼亲手将凤印交到了杨云溪手里,而后便是群臣朝拜,再然后就是命妇朝拜。好在朱礼一直陪着她,她倒是也不觉得难熬。

待到这些繁文缛节都过了,便是也就只剩下饮宴了。这时候少不得他们二人便是要分开。

杨云溪倒是先回去换了一件衣裳。毕竟,若是一直穿着这一身袆衣,带着凤冠,她可撑不住。饶是这般,换下那行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满足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是觉得松快了不少。

换过衣裳,杨云溪便是这才去饮宴。

命妇们早已是候着了。其中徐熏和秦沁各自领了一边,分别坐在她的左右手下方,待到她落座后,便是领着众人一起向她参拜。杨云溪看着众人低着头乌压压的伏在地上,笑了一笑,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勉励训诫了几句,这才叫众人都起来了。

饮宴开始,众人自是少不得又说了许多贺喜的话来。

不过杨云溪身子还没好,又折腾了这么半天,所以到底还是有些撑不住,等到差不多了,便是先行离去了。

朱礼回来的时候,杨云溪倒是已经眯了一觉了。

闻着朱礼身上的酒气,她便是忍不住皱眉,以免让昂人赶快去端醒酒汤来,一面忍不住的埋怨:“你身子还没养回来,又喝这般多,真真是叫人不放心。不过是少嘱咐一句罢了。”

朱礼轻笑:“不过是高兴罢了,所以多喝了两杯。”

杨云溪看着朱礼笑得这般,叹了一口气,倒是不舍得再说什么了。她也是高兴的,若不是身上不舒服,她倒是也想好好的乐呵乐呵。

朱礼喝过了醒酒汤,又拉着杨云溪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这才睡下了。

翌日,杨云溪仍是起了个大早,毕竟是当皇后的第二日,后宫的诸位妃嫔必然都是要过来请安的。就是墩儿等皇子皇女们,也是一并要来请安,毕竟从今以后,她便是他们的嫡母,他们自然是要十分尊敬才好。

不过到底身子不大舒服,脸色便是不十分好看,多用了些粉才算是看得过去。

徐熏等人倒是也都按时辰来了。秦沁带着阿媛,倒是比旁人都要更早些,阿媛还没怎么睡醒的样子,趴在秦沁怀里,看着倒是叫人觉得可怜。

杨云溪笑道:“以后可别这么早来了,小孩子家家的,睡不够可长不好。”

秦沁也是跟着笑:“可不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拉起来。好在以后基本也都是下午过来,倒是不打紧。”

秦沁如今跟杨云溪说话越发的随意,倒像是关系十分融洽。反观徐熏,木头似的坐在旁边,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魂儿都飞走了。

胡蔓笑吟吟的开了口,看着徐熏:“臣妾得空给墩儿做了一身衣裳,却也不知合身不合身,回头臣妾便是给墩儿送过去。若是做得不好,惠妃娘娘可别见笑。“

徐熏的手指紧了紧,随后却是微微一笑:“这怎么会?多个人疼爱墩儿,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回头你去我宫里,我将墩儿的尺寸给你。再与你说说墩儿的喜好。毕竟你也是墩儿的亲姨妈,你还能害他不成?“

徐熏这话一出,倒是让杨云溪和众人都是愣了一下神。杨云溪更是忍不住的想:徐熏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徐熏竟是又想和胡蔓和解了?徐家和胡家……还有再合作的可能吗?

杨云溪仔细又认真的思量了一下这个问题,而后便是觉得这个事情基本上是没可能。

就是墩儿,如今也不和胡蔓亲近的。

正想着,墩儿却是也过来了。因他现在住在东宫,所以难免来得晚一些,毕竟路途更远。

墩儿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头,一句“母后“却是喊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不甚自然,倒不如阿媛的。阿媛应该是秦沁专门教导过的。从这一点,似乎就不难看出秦沁和徐熏各自用的心思。

杨云溪虽不在意这些细微末节的东西,可是如今站得高了,便似乎看得更远了。这些东西纵不在意,却也是都想了个明白透彻。

“来母后跟前来。”杨云溪招了招手,待到墩儿过来之后,便是将墩儿搂在了怀里,柔声笑着问他:“来得这样早,可用了早膳了?”

墩儿看了一眼徐熏,有些心不在焉:“已是用过了。只是太傅还等着,儿臣却是不好久留。”

杨云溪便是松开手,笑道:“那既是这样,母后也不留你,你便是去上学吧。下了学先过来,母后给你留点心。”

墩儿应了,随后恭敬告退。倒是也没和徐熏说上话。

徐熏也是没和墩儿说话,虽然面上还笑着,但是袖子里拢着的手,却是攥紧了。她发现,当墩儿叫杨云溪母后的时候,她的心底除了酸涩之外,更有些嫉妒。是的,嫉妒。

杨云溪又说了几句,便是也叫众人散了。

秦沁却是留了下来:“叫阿媛和小虫儿多玩玩,阿媛不爱说话,倒是性格太沉闷了。”

杨云溪心知肚明,秦沁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呢。当下便是笑着应了:“她们姊妹本来就该多在一处玩,你该常带阿媛过来的。”

小虫儿不大喜欢阿媛,阿媛又娇气又不爱说话,但是杨云溪都这样说了,小虫儿只好去拉阿媛的手:“妹妹,我带你去玩。”

秦沁看着小虫儿如此,倒是羡慕得厉害:“也不知皇后娘娘您是怎么教的,小虫儿倒是真真儿乖巧。”

1061.第1061章 坐山观虎斗

闲话两三句后,便是正式的步入了正题。

秦沁神色有些复杂:“如今惠妃的样子皇后娘娘也瞧见了,惠妃怕是会觉得您是想要抢太子殿下。”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笑了一笑,今日她故意在徐熏跟前露出对墩儿的看重和亲近,便也是想要试探一二的意思。她想看看,徐熏能做什么又会做什么。

“墩儿是我太子,而我是他的嫡母,不管是谁抚养他,他叫母后的,必然也只有我一个。”杨云溪揉了揉指尖,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却是不明白。墩儿能叫她一声母妃,已是造化了。毕竟那不是她亲生的,她又何必非要如此计较这些?”

若是墩儿不曾给徐熏养着,徐熏连亲近墩儿的资格都没有,谈何再来计较这些?

果真是日子久了,就忘记初心了?

“人都是如此的,总想着得寸进尺罢了。”秦沁笑了一笑,似深有感悟的样子:“就像是我也是同样。若是此时谁跟我抢阿媛,我必然也是不乐意。”

不过阿媛和墩儿不同。墩儿给徐熏的时候其实已经大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而且不管是性格什么的,都已经不再是白纸一张。可是阿媛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阿媛不知道秦沁其实并不是她的亲娘的。

可是墩儿,大约是知道的。

所以越是墩儿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徐熏便是越该知足才是——毕竟墩儿对她还是多有亲近的。

杨云溪并不曾经历过秦沁说的那些,所以倒是也不能体会。当下只是摇摇头:“可是不管如何,人总该也记得知足才是。否则,也不过是退增烦恼罢了。“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纵然你再想要,再去强求,可是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今日德妃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几句话?”收回思绪,杨云溪似笑非笑的看了秦沁一眼。

秦沁也跟着一笑,摸了摸自己手指上鲜红的蔻丹:“我是听说了一件事情,所以特意来跟娘娘说一说。”

“你说。”杨云溪看着秦沁,忽然发现秦沁似乎是有些……老了?下意识的,她便是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不过最终又生生忍住。心里却难免的是喟叹了一声。

秦沁倒是不知杨云溪的念头,只是压低了声音,轻声言道:“我听说,熙和的死却是别有蹊跷。之前惠妃本就与熙和接触过,后头惠妃又去过几次。”

杨云溪倒是知道这个事儿的,不过此时却是只当是不知道:“所以呢?”

秦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似为杨云溪不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而着急。不过还是压低声音道:“熙和闹出那样大的事儿来,难保她手里没点什么东西。惠妃去了几次,会不会——”

杨云溪明白了秦沁的意思:会不会熙和将某些东西,交给了徐熏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最大的问题,则是:那么到底熙和给了徐熏什么?而徐熏,又打算怎么用呢?

杨云溪看着秦沁,倒是突然这般问了一句:“你提醒我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德妃,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你想得到什么呢?”

秦沁动作一僵,面上神情也是十分的僵硬。半晌才尴尬的笑了笑:“娘娘这话却是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秦沁站起身来,抚了抚裙上的褶皱,目光微微垂下看不清楚神色:“其实臣妾也就是提醒一句罢了,既是如今已是做到了,那臣妾便是告辞了。娘娘身子不适,臣妾也不应多扰。”

杨云溪点头允了,让秦沁离去了。不过她却也是注意到,秦沁的步态到底还是有些轻微的凝滞。

秦沁这头一走,杨云溪便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呼出一口气,继而便是靠到了背后的软枕上。她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岁梅:“岁梅,我头疼得紧,你来替我揉一揉。”

岁梅倒是有些担心:“要不请太医来看看?”一面说着一面搓热了指尖去替杨云溪揉捏。

“幸好皇上也不选秀,后宫里也没几个人。不然这般勾心斗角的,我可真受不住。”杨云溪闭着眼睛,轻哼一声如此抱怨了一句:“德妃这般不遗余力的挑拨我和惠妃,真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怕我再像是以前那样护着惠妃,给惠妃各种好处,到时候难免便是冷落亏待了她罢了。”

岁梅声音放得更轻柔些,“主子既然心里都明白,那就千万别计较了。没得气坏了身子。”

“我倒不是生气,只是无奈罢了。”杨云溪唇角勾了勾,似乎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为了这个生气,不值当。况且,站在利益得角度来说,她们两人互相看不对眼,我倒是乐得轻松。“

坐山观虎斗,总比自己面对群狼更容易更轻松一些。虽然说这么说话可能有些不厚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今日她说徐熏不知足的话,其实也未尝不是在提醒和敲打秦沁?

“主子这病症一直不好,要不换个太医看看罢?”岁梅看着杨云溪这般样子,到底还是担心,便是又这般的说了一句。“安太医纵然再厉害,可是不都说,山外山,楼外楼?而且总也有安太医不擅长的地方。”

杨云溪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之前不过是不想麻烦罢了,此时却也是真觉得有必要了:这样一直拖着不好,难受不说,更是叫人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下午叫太医过来看看罢。”这般想着,她便是也没再推辞。

只是心头却是一直忍不住的想秦沁说的那话——到底熙和有没有给徐熏东西呢?若是给了,那么又到底是给了什么呢?

不得不说,纵然心里明白秦沁的打算,可是到底还是有作用的。这个事情一被提出来,她便是像魔怔了一样,忍不住的去想。怎么也是克制不住。

“说起来,马上就要岁末了,宫中事情也多了起来。以往也就罢了,今年主子刚统领后宫,是否也该热闹热闹?”岁梅想了想,倒是如此的提议一句。

1062.第1062章 亏损

杨云溪知道岁梅怎么好好的提了这么一句。

前头几年要么是在丧期,要么就是国库空虚,自然也就不好大肆庆贺热闹,虽说不至于冷清,可是总归也比不上再前头几年的光景。这件事情,她纵是觉得无所谓,可是拿出去说,难免叫人觉得是寒酸了。若是今年还这样,那么旁人连她这个皇后也要跟着一起议论了。

所以,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倒是该精心的热闹一回才好。

“今年在后宫里也搭一座鳌山灯,比外头那个略小些就行,咱们后宫的人也没法子去看外头的鳌山灯,便是在后宫里看看。另外,往年那些树上都要披挂绸绢,今年却是不必那样铺张浪费,命人用薄纱做成花朵,挂在树枝上便是得了。虽说麻烦些,可是各个宫里宫人也是都能做,倒是只费些人工,可是东西却是能省下来不少。还有那些素日不戴的绢花,也能这般用上。”杨云溪笑着将心底的打算说了,而后看了一眼岁梅:“这事儿你和王顺留心着。兰笙脾性急躁些,却是不适合做这些事儿,就怕她得罪了人。”

岁梅笑着应了。倒是心头有些欢喜——其实提出这个事儿来,也不过是想得主子高看一眼罢了。

“底下的丫头们有合适的,你们也挑出来,放在身边带着。如今不比从前,跟前还是得人多些才好。只靠着你和兰笙,却是太多事儿了。累坏了你们我又靠谁去?“杨云溪笑看岁梅一眼,又添了这么一句。

如今岁梅和兰笙,好比是她的左右手一般。重要程度自然是不必说,可是就因为是这般重要的位置,所以才更是不能够没个后备。而且,兰笙虽说似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宫中,可是岁梅呢?

所以,现在将人带出来,将来自是好的。

下午的时候,杨云溪便是召了太医。

她这头一召太医,朱礼便是知道了。虽说自己走不开,却也是忙打发了人过来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云溪哭笑不得,却也是干脆就让那小太监在旁边等着,到时候太医说什么,不也就能原话说给朱礼知道?也好叫他放心。

然而让杨云溪有些不知所措的是,出来的结果却是不怎么好。太医诊脉之后,便是皱了眉头,迟疑道:“娘娘这个脉象——”

“我的脉象怎么了?“杨云溪看得也是忍不住的皱眉,而后如此追问一句。不只是她,很多人也是紧张的看住了太医,心都是高高悬了起来。

太医有些紧张,也越发的僵硬:“这是内里亏损,所以才会不管用什么药都不见好,这样的情况,最好是卧床静养,将内里的亏损都是养回来。在此期间,最好戒骄戒躁,也不可过多思虑。”

杨云溪拢着眉头:“竟是这般严重?“

“皇后娘娘您这个风寒应是已经有些日子了,是否一直用药,却也不过是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要说严重也不见得,可是却也不好。”太医似不那么紧张了,也自在了一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也不敢吊书袋,只直白道:“就是因为内里空虚,脾胃也虚弱,所以吃药才总似不见效一般。那药不过是走了个过场,最要紧的还是娘娘您得调理。本来生产的亏空就没调理妥当,如今又病了这么一场,着实也是亏空得厉害。”

杨云溪点了点头,也没多说:“我知道了。那可需要再服药?”

太医却是摇头:“服药却是不必。不过药膳却是可以。臣一会儿开个药膳方子——”

“嗯。你先去写罢。”杨云溪打发了太医,转头却是看向了兰笙:“再去请一个太医过来。”

她这是不大相信这个太医的话。要说亏空……怀孕之前,她便是仔细调理过身子,怀孕中也是处处的调养,月子更是小心翼翼,断不敢马虎。出了月子的时候,安经也是细细的诊过脉,当时若是还有亏空,安经会不提?

只是重新找了太医过来,却还是这么一个结果罢了。

如此一来,杨云溪倒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皱眉叫了安经过来,将情况与他一说。

安经一愣,仔细的把了把脉,最后脸色却是十分难看的道:“脉象上看,似乎的确是内里亏损。虽然说得有些严重,不过静养调理却是最妥当的。”

安经的脸色自是难看的。昨日诊脉却都还不是如此,今日却是变成了这般……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杨云溪倒是也没说什么,看着安经那样子,心头也明白,这事儿必然也不是安经不用心。故而当下她便是笑道:“既是要调理,还是你开个方子罢。只你最了解我的脉息,自然还是你来。”

安经这一瞬间,倒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纵是经历过太多,此时他也是忍不住有些感动。若换成是旁人,只怕这个时候却是要怀疑他了,可是皇后娘娘却是如此……就好比千里马遇上了伯乐,那种感觉却是难以言说的。

这种感觉,却是叫人恨不得结草衔环,为之死而后已。

安经压下情绪,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这件事儿,微臣必是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