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从小便是这般的,我早已是习惯了。”轻不可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昭平公主笑了一笑,垂眸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就算母后不叮嘱我,他也是我的侄儿。他没了父亲,我这个做姑姑的,自是要护着他的。”

李太后没说话,仿佛刚才的那几句话,早已经是耗尽了她的心神和体力一般。

昭平公主也没再多说,而后只是替李太后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母后等着那孩子出生罢。替他取个好名字。”

李太后合上眼睛,可是纵如此,也有一点水光从几乎被褶皱遮盖住了的眼角沁了出来。

昭平公主坐在床边,而后就这么看着李太后。

而另一边,杨云溪则是到了素缕的产房外头。虽说作为皇后她是没必要亲自守着的,毕竟素缕的身份摆在那儿。不过此时她倒是宁可呆在这儿,也好过看着李太后。

陈氏也守在外头,不过却是失魂落魄的。那副样子,倒似比在里头生产的人还要更紧张一些。

“你在紧张什么呢?”杨云溪看了一眼陈氏,而后这般问了一句,带了点试探和意味深长。

陈氏微微一颤,随后苦笑了一声:“我不是紧张,而是害怕。”

杨云溪挑眉:“你该不会,是想要素缕的命罢?”

陈氏一怔,抬头来看向杨云溪:“怎么会?我为何要她的命?“

“果真不想?”杨云溪一挑眉,而后看着陈氏,目光微微凌厉:“倘若你果真没有这样的心思,素缕又为何会有如此的担忧呢?”

1086.第1086章 殡天

陈氏一愣,随后便是笑了:“皇后娘娘您说得倒像是真的似的。”

杨云溪笑了一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想不想要素缕的命即可。以前做没做过,我却是并不在意。“

陈氏没想到杨云溪会如此说,倒是又愣了一愣,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却也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如此最好。”杨云溪说了一句,而后神色却是又冷淡几分,眸光也是更为凌厉:“你别忘了,你曾说过什么。”

陈氏悚然一惊。

杨云溪却是轻描淡写的将头转开去,静下心来等待产房里头的结果。

产房里头始终都是静悄悄的,悄无声息得仿佛里头并没有人一般。素缕是不幸的,可同时又是幸运的。至少在那么多的人没了性命的时候,她却是又这般的保住了性命。可是要说幸运,却也是不幸的。若是当初素缕不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如今自然也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边微亮,最后产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杨云溪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动了动自己几乎是坐得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看向了宫人:“是男孩还是女孩?”

很快便是有人上前来恭贺。素缕生了个男孩。

男孩。杨云溪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有点儿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李太后自然是期盼着这个男孩的。可是这个孩子却根本不是朱启的血脉。所以……其实或许她是希望是个女孩儿的。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也是什么必要想太多。所以杨云溪很快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然后平静的说了一个字:“赏。”说完了这个事儿之后,她便是走了。

这一走,去的自然是李太后跟前。

当得知素缕生了个男孩的时候,李太后那种神色,却是叫人有些难以忘记。或许是欣喜,又或许是得偿所愿的满足,各种各样的情愫交织在一起,便是复杂又又扭曲。

李太后吐出了一个含混模糊的音节:“瑞生。“

昭平公主想了一想,而后便是道:“母后的意思是,将那孩子叫做瑞生?”

李太后用力点了点头。

朱礼垂眸:“好,就叫瑞生。他会承袭安王府,为安王。”

这么两句话,却仿佛是胜过了世间所有的东西,李太后蓦然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是显得放松得多了。她看了一眼昭平公主,然后紧紧的攥住了招聘公主的手,虽未曾开口,可是那眼神却是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昭平公主一声轻叹:“母后放心罢,我会照顾好瑞生。”

仿佛是胸臆中一块大石就这么放了下来,李太后唇角一动,随后便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眼皮颓废的合上,而手也是没什么力气的缓缓垂了下去。

一时之间,屋中仿佛都被贴上了缄默的标签,倒是半点声音也没有。

又过了不知多久,朱礼微微一动。用手指去试了试李太后的鼻息。最后他颓然的收回了手指,“太后殡天了。”

太后殡天自是大事儿,接下来敲响云板,再命宫中各处都是将喜庆之物都替换下来,而后再将象征着丧事的白色麻布挂上。继而主持命妇进宫吊唁,命高僧筹备法事,一件件的都是要人操心。

杨云溪将这些安顿得有条不紊,不过最终却还是有些头疼。

朱礼的状态有些不对。

杨云溪将朱礼叫到了一边,轻声问他:“怎么了?”

朱礼摇头:“就是有些失落罢了。”他以为到了这一刻,李太后终归还是会与他说两句的,可是没想到……

二十年的母子情分,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就这么断绝了。再无修复可能,他甚至连怨恨的情绪都是不知该再冲着谁去。而他也从没觉得,自己敬重了这么多年的母亲,竟是如此的绝情。

绝情到了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杨云溪握住了朱礼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

朱礼笑了一笑,却是莫名的有些怅然:“是啊,都过去了。”

“给太后的谥号可想好了?”杨云溪又问了一句。

朱礼点了点头:“已是想好了。”其实这个早就想好了,从李太后不能再起身的时候,他便是已经想好了。可是,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倒更像是一个句号。为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画上了句号。

又问了几句,杨云溪便是发现了:朱礼人在跟前,可是心却是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她却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去开解朱礼,这些事情,还得朱礼自己想明白才好。

陪着朱礼一阵子,杨云溪便是低声道:“若是真难受,便是和阿姐聊聊罢。”对于李太后,朱礼和昭平公主之间,自然是更有共鸣一些。

李太后突然没了,这件事情倒是打破了原本有的不少计划。其中最要紧的,还是朱礼的蛊毒问题。

所以忙完了这头的事儿之后,她便是立刻叫人将阿幼朵叫来了。

阿幼朵倒是还很好奇:“宫里这是怎么了?听说是太后娘娘死了?”

饶是宫中气氛这般,此时杨云溪还是有点禁不住想笑:“真真儿还是个孩子。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够在宫里生存?说话这样直白,又能做什么?”

笑过来,她这才又道:“这事儿却是不能说得这般直白,需得委婉些才好。”

阿幼朵挑眉:“生老病死,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罢了。”

杨云溪也没再多说什么,最后便是只笑着问阿幼朵:“之前说的那件事情,你可想好了?”

阿幼朵面上飞出了红晕来,好半晌才笑道:“朝廷若是不干涉苗疆的事儿,我便是答应皇后娘娘。”

“只要你们不犯下什么谋逆的罪过,那么自然是不会管你们的。”杨云溪轻笑一声,定定看住了阿幼朵:“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我自也是不愿意去打扰你。毕竟……不起战乱,天高皇帝远的,谁会去管那样的事儿?”

阿幼朵轻声重复:“谋逆吗?”

1087.第1087章 解决

最终阿幼朵还是答应了。对于夫婿是谁,她倒是并不在意,只要最终是能跟她回去云南就可。

阿幼朵是在第二日的时候亲自将一包粉末送过来的:“用酒送服,许会有些痛苦,不过最多一夜过去,即可好转。”

阿幼朵脸色有些白,仿佛做出这一包的粉末就耗费了她的全部心神。

杨云溪将那纸包接过来,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如何检验是佛将手中蛊毒都驱尽了?”

“用我的血。”阿幼朵灿烂一笑:“等过两日,用我的血来检验。我的血是蛊最喜欢的补品,也是最烈的毒。若是他体中还有蛊毒,便是能用我的血检验出来。”

杨云溪到底还是担心,便是又问了一遍具体的法子。直到什么都弄清楚了,这才放过了阿幼朵。

纸包里的东西,杨云溪自然也是先叫安经仔细研究过的,不过到底医术和蛊毒并不相同,所以最终还是没能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来。唯一确定的是没什么毒性,倒是可以放心给朱礼服用。

不过这个她也不可能贸然与朱礼服用,还是仔细的与朱礼说了一遍。

朱礼倒是半点不害怕,该怎么服用便是怎么服用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杨云溪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朱礼见了便是笑道:“怕什么?若是真要害我,她却是不必千里迢迢的进京来。既然她有图谋,自是更不会敢对我如何。横竖就算不吃,我也不过是个死,吃了最坏也就是个死。怕什么?”

这话倒是将杨云溪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她都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所幸的是,一夜过去,朱礼并不曾再出现什么情况。第二日安经一大早请平安脉,倒是也没有任何的异样。于是杨云溪的心便是放下了一大半,只等着两日之后,再用阿幼朵的血验证一遍,她才能够彻底的放心不是?

两日之后,阿幼朵便是亲自来了一趟。不过看着阿幼朵的神色,便是也不难知道,阿幼朵这次的确是伤了元气了。虽说对于苗疆的这种养蛊的法子不了解,可是由此可见倒是也不难分辨出,这次阿幼朵的是真花了不少功夫的。这件事情也的确不是那般轻描淡写。

朱礼倒是直白:“十王已是准备好了聘礼,只要圣女不反对,他便是即刻上折子求亲。”

阿幼朵倒是不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皇上明白我的所求,只要能做到,阿幼朵便是再无他求。”

朱礼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幼朵,眉头微微一挑:“这是自然。不过朕倒是还有个事情却是得提醒圣女一句,下一次这样的法子却是少用为好。这般弯弯绕绕,最是容易叫人反感。还有,苗疆让你们做主可以,但还是那句话,若你们有谋逆之心……休怪朕却是要大义灭亲。”

阿幼朵神色微变,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朱礼的目光,口中更是道:“我却是不知皇上这话的意思。”

“但愿是果真不知。”朱礼却是并不深究,毕竟说这话只是为了提点,而不是为了计较对错。

接下来倒是谁也没再多说什么,阿幼朵利落的割开手腕放了一小碗鲜红的血液出来。而后朱礼则是用银匕割破指尖,挤了一滴血滴进了盛满了阿幼朵血液的碗里。

血液相溶,却并无任何的反应。

朱礼看了一阵子,而后便是笑了笑,任由杨云溪替他包扎伤口,“圣女的诚意,我们已是瞧见了。答应圣女的事儿,朕却也是必定会做到。”

阿幼朵虚弱一笑,脸色有些发白:“苗疆内战,此事儿皇上想来也是知道了罢?这样做,对您并无坏处,不是吗我?”

杨云溪听了一阵子,倒是心里头也隐隐有些猜测,不过却也是没当场问。待到人都散去了,她这才问了一句:“原来竟是还有不少我不知道的事儿?”

“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的。”朱礼笑着解释了一句:“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只找一个人不是?所以刘恩还叫人重金打探了一番苗疆的事儿。苗疆也不是齐心协力的,其中苗人也分好些。解蛊这个事儿,纵然别人做不了,可是总也能知道一些的。防止阿幼朵做什么手脚,倒是也容易。”

“阿幼朵其实一开始进京,就为未必是真打算做皇妃。那样说,其实不过是为了讨价还价,和吸引咱们注意力罢了。她真正的目的,只怕是想要苗疆的城池。”杨云溪抿了一口茶水细细的言道,心中却是再洞明不过。

许多小细节,也是在此时一下子就想了明白。

“苗疆起了内乱,阿幼朵若是能做成此事儿,自然会有不少不愿纷争的苗人跟随她。到时候——”杨云溪缓缓说着,眉头也是慢慢挑起:“他们野心不小。”

“内乱不是今年才有。甚至,之前和朱启合作的人,也是他们。”朱礼点了点桌面,唇角似笑非笑的。眼底却是半点光也没有,幽深一片。

杨云溪听他这样一说,倒是忍不住蹙眉:“那你为何——”

“别无他法罢了。”朱礼笑了一笑,盯着自己指尖看了一阵子:“所以一开始我才会做两手准备。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苗疆这一块,咱们也能落不少好处。能节约不少兵力。”

只是却是埋下了隐患——不过这样的隐患少说也要十余年才能有点儿威胁力,所以倒是不必担心。

“老十也不是糊涂的,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他心里也有成算。”朱礼似宽慰一般拍了拍杨云溪的肩,而后又倏地一笑:“再说了,等到这个隐患成熟了,墩儿也大了。到时候尽可叫他去操心。”

杨云溪被朱礼这话逗得不由得笑了起来:“满口胡言乱语。不过墩儿这个事儿,倒是真有些棘手。他这个性子……”到底是小时候辗转了太多处,所以墩儿似乎早熟了些,性子也有些扭曲?

“徐熏的病如何了?”朱礼揉了揉太阳穴:“若是就为了一句话就闹成这般,倒是有些可笑了。”

1088.第1088章 心惊

朱礼这话的确是说得没错。毕竟这个事情,着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更不好。

不管是对于徐熏也好,还是杨云溪也好,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道:“明日我劝劝徐熏。”

这几日又是忙李太后的后事,又是操心着朱礼这头的事儿,她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徐熏?如今什么都是忙到了一条路上,也不需要她再操心,她自然也就可以腾出空来。

短短几日,徐熏倒像是整个人都是瘦了一大圈儿。精神也不大好,看着萎靡得很。

杨云溪看着徐熏这般,倒是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她如今却也是无法体会到徐熏的感受,不过想了想,若是将来有一日阿石也对着她说这么一句话,她必然是心里也十分难受。

只是……她和徐熏不一样的是,她还有小虫儿他们三个。纵然阿石真的不和她亲近,她的难过也是有限的。

可是要说墩儿错了——这么大点个孩子,又怎么能够指责他?

不过看着徐熏这般,她却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墩儿不过是个孩子,难道你也是个孩子不成?他一句气话,倒是将你弄成了这样,真真儿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了。传出宫去,却是叫旁人怎么议论?”

徐熏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云溪这般说了一阵子,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可是看着徐熏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样子,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她索性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你想如何呢?若是你不想再做墩儿养母,我便是可以做主——“

“不。”徐熏慌忙摇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既是不想如此,那就别再这般叫人笑话。”杨云溪不愿多说,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干脆就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提点了徐熏一句:“皇上对此事儿十分不满。你若是还这样气性大,迟早也不过是这么一个结果罢了。“

徐熏抿着唇,略略露出了几分忐忑不安的样子来。

杨云溪趁着晚膳时候,又将墩儿叫了过来。

墩儿显然也还记得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脸上只有心虚,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一眼杨云溪。

杨云溪看着墩儿这般,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墩儿你做出这般样子做什么?难不成也是知道你自己做错了?”

墩儿轻应了一声,而后看一眼杨云溪,倏地跪下了:“母后,您责罚儿臣罢。”

杨云溪看着墩儿乌压压的头发看了一阵子,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墩儿,你说罢,这个认错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墩儿一愣,脸上出现了一种被戳破了心事儿的心虚来。最后,他低声嗫嚅道:“是福井。”

“福井怕是教你这般去求你母妃罢?”杨云溪捏了捏眉心,只觉有些无奈:“你倒是用在了我的身上。墩儿,你母妃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明白。”

墩儿低着头,半晌都没说话,也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

杨云溪看着墩儿这般,倒是有些烦躁,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最后还是只能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最后才道:“你知道你母后这几日因为你一句话难过成什么样吗?你心里怎么想?”

墩儿缓缓开了口:“母妃她是因为我是男孩,所以才……”

“你这样想?”杨云溪颇为有些意外的看着墩儿,心头一阵阵的讶然。不知是有人故意与墩儿说的这话,还是墩儿自己本身就这样认为。而他这样一说,她反而是有点儿不知该怎么说了。

墩儿没出声,似乎并不曾听见这话。不过杨云溪知道他听见了,只是他自己不开口罢了。

“我不知墩儿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养着你的那一段时间。”思忖片刻,杨云溪如此的开了口。她觉得墩儿或许是记得这件事情的。若是记得,那倒是还好。

墩儿果然最后点了点头,闷声道:“记得。”

“记然是记得,那你是不是认为我也是不愿养你,所以才将你给出去的?”杨云溪轻叹一声,倒是有些震撼——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却是已经有了记忆了。

墩儿摇头,看了杨云溪一眼:“儿臣不敢。”

“到底是不敢呢,还是不这样想呢?”杨云溪却是不愿接受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最后便是这么又问了这么一句。

然而墩儿却是打死也不肯开口了。杨云溪总也不可能逼着墩儿开口,纵然心头烦躁,最后却还是只能让墩儿先回去了。紧接着他又叫了福井过来问话。

福井同样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杨云溪看着便是没好气:“做错了事儿的也不是你,你这般小心翼翼的是做什么?”

福井这才将小心翼翼收敛了一些,随后轻声道:“太子殿下年岁到底太小了些,难免气性大,主子可千万别着急。”

“我不着急。”杨云溪笑了一笑,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其实要她说的话,她倒是巴不得墩儿和徐熏两人不亲近呢。如此一来,徐家可不就是没什么可蹦跶的了?不管是从长远看,还是短期看,横竖这个事儿是对她没什么坏处的。

“只是墩儿的脾气……“杨云溪收敛了笑容,缓缓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然后看住了福井:“惠妃对太子的心思宫里上下谁不知?可是好好的,太子怎么突然就和惠妃生出了嫌隙?其中缘由,我却是得问问你。”

福井迟疑了片刻,便是将初一早上的事儿说了:“思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件事情罢了。”

杨云溪闻言便是错愕:“这……就因为这件小事儿?”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一些。

“那日也就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情。”福井笃定的言道,而后又添上了几分自己的猜测:“许是因为殿下在意这件事,所以便是格外生气些。”

杨云溪思忖片刻,蹙眉问了这么一句:“那这件事情,惠妃可知道?太子又可否知道?“

福井只是摇头:“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娘娘放心就是。“

1089.第1089章 打算

杨云溪苦笑一声:“若是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知道的话,那就真真儿的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旁人只怕是觉得这就是她设的一场局罢了。

只是略微一犹豫,她便是道:“你回去之后,将这个事儿说给墩儿听罢。至于墩儿怎么想,只看墩儿自己的意思罢。”

福井自然是大吃一惊,更是由于非常:“可是皇上那头——”

“皇上那头自然有我去解释。你照做就是。”杨云溪断然言道,而后叹了一口气:“不过不管太子反应如何,你都需一字不漏的禀告给我。”

福井这头离去,那头杨云溪也没再将这个事情怎么放在心上,仍是继续去忙李太后的丧事。

作为一国太后,如今国库也不是那么吃紧,所以丧事自然是办得十分隆重。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自也是再寻常不过,光是高僧念经做法事,便是就快比得上先皇当初的规模了。

关于李太后的陪葬之物,朱礼倒是十分舍得:李太后生前喜爱之物尽数陪葬便是不提了,许多国库中的珍宝也是被朱礼拿了出来。不过这些却也比不上最后朱礼放如李太后棺中的一个锦囊。

除了杨云溪知道锦囊里装的是什么之外,别人却是再不知道的。

锦囊里装的,是朱启的一捧骨灰。

其实朱礼是最了解李太后的:再多珍宝也比不上朱启在李太后心中的地位。他知道李太后最耿耿于怀,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如今他将这一捧朱启的骨灰放入李太后的棺椁之中,想来李太后也终于是可以瞑目了。

只是不知李太后知道了瑞生那孩子不是朱启血脉的时候,又会是如何作想。

杨云溪不知道,却也是没多想。横竖纵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却也只是之前九日命妇****吊唁跪灵罢了,从第十日起,便是除了早晚跪拜之外,也不必时刻守着。

朱礼纵然悲痛,却也是有限——毕竟他也是早早就知道了李太后的身子情况,所以也不觉得突兀,心中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杨云溪看朱礼打点起了精神去处置政务,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李太后突然亡故,十王自然也是要守孝的。杨云溪将这个情况与阿幼朵说了一说。

阿幼朵纵然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道:“那可否先能动身去苗疆?到时候孝期一满,便是在苗疆成亲……不然天长日久的,只恐怕生出什么变故来。”

杨云溪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此也没什么不可,便是索性做主答应了阿幼朵。

夜里她将这事儿与朱礼一说,朱礼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当即便是应允了。同时朱礼道:“此番也可叫刘恩前去。等孝期一到,也可叫刘恩替我看着他们成亲,毕竟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不用点心。”

杨云溪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愣神。也不是为了亲事的安排,而是朱礼叫刘恩跟着一同前去的打算。

微微的皱了皱眉,杨云溪低声提醒朱礼:“前朝之所以衰败,却也是和宦官干政有着莫大的干系。所以本朝历来便是打压宦党,绝不许他们干政。”

刘恩虽说是朱礼的伴当,品行也是绝对可以信任,而办事儿的能力也是极好。可是却是有一点最致命的:刘恩他是宦官。

若是朱礼真让刘恩去办这个差事,那么只怕朝里的大臣便是要闹翻天了。

杨云溪忧心忡忡的看着朱礼,朱礼却似乎是并不怎么往心里去,最后只听得他道:“嗯,我心里有数。刘恩他……办事儿可靠。”叹了一口气,他似又是有些感慨:“前朝衰败,纵然是宦官作乱的缘故。却也是做皇帝的用人不当的缘故,若是人用得好了,自然也不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朱礼一副心意已定的样子,倒是让杨云溪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了。

最终,她干脆也不去劝他,只是这般问了一句:“那大臣们反对又如何?”

“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朱礼笑了一笑,眼眸低垂遮掩住了眼底的坚定,只是慢慢悠悠道:“至于那些大臣们,等到刘恩都到了苗疆,他们知道又如何?反对又能怎么样?刘恩用的人也不是衙门上的,他们就算想刁难刘恩,也难。”

杨云溪听着朱礼的意思,暗自有些心惊。不过再详细她却也是没问,只是有些诧异道:“你为何如此想要用刘恩,可有什么缘故?”

朱礼摇摇头,却是否认了其中有什么特别的缘故,最后只是模棱两可道:“有些人才,就这么弃之不用却是可惜了。况且有的时候,宦官这种从小在宫中培养出来的人,也是比起别的更忠心些。”

杨云溪不知朱礼到底为何这样想,不过朱礼真的下定了决心,她也是无法反驳和反对,最终只能是:“你若是想好了,便是定要三思而后。”千万慎重,莫要走了前朝的老路才是。

只是后半句话,她却是并不曾直白说出口。不过她说与不说,想来朱礼却都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的。

最后她又提起了墩儿的事儿,并且犹豫一番之后,低声言道:“墩儿的性子,似乎是有些太过偏激了。我仔细问了福井,福井说他忽然对惠妃怨怼,应是因了初一早上的事儿。”

她将那日的事儿仔细说了一遍,末了看着朱礼打趣了一句:“说起来,罪魁祸首却是你。”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沉闷,所以这般打趣一句,倒是显得气氛让人好受了不少。

朱礼领会她的苦心,却是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却是不能怪我。徐熏她……”

朱礼并无将责任推给徐熏的意思,所以便是住了口。最后又摇头:“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因为墩儿性子太过偏激,不够宽容大度罢了。他这样的性子,将来难当大任。所以只怕得费些心思。“

而且若是将来……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朱礼猛然压了下去。墩儿还小,自然也能将性子扭过来的。

1090.第1090章 前路

刘恩出京的事儿,杨云溪倒是没功夫去多想什么。倒是这头墩儿知道了初一那日的事情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叫宫女将那日得的铜钱红线编就的小龙翻找了出来,然后……拆开了。

墩儿将那些铜钱当成赏钱,分给了服侍他的那些小宫女们。

小宫女们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墩儿倒是也很是聪明,还知道叫小宫女们谁也不许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