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礼是皇帝。哪里好让他坐在那儿干巴巴的等着?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如此安排。

杨云溪和朱礼坐定,便是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而后才笑叹了一声:“时隔多年,再回到这里,看着这些景象,真真儿的却也是有些叫人感慨。”

朱礼心中微微一动:“你这话的意思是,之前你来薛家,难不成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

杨云溪应了一声,指着墙上那副画:“那副画还是我挑的。”

听杨云溪这么一说,朱礼倒是也来了兴致,起身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最后才又说了一句:“薛家倒是真有心了。”

“虽说是出身商贾,但是薛家人都是极好的。薛家家教也是极好。”杨云溪含笑夸了一句薛家,倒是半点的不自在都没有。

最后她又笑看了朱礼一眼:“所以皇上不必担心阿姐嫁得亏了。薛家必待阿姐如珠如宝。”

朱礼看着杨云溪这般一刻不停的说着薛家的好,便是干脆故意板起脸来:“你这般一刻嘴上不放下薛家的。难不成是觉得我待你不好,所以才念念不忘?”

杨云溪一怔,倒是也看出朱礼并非认真,而是故意在开玩笑,当下便是白了朱礼一眼,只是开口时候却是压低了几分声音:“这般没皮没脸的,叫人瞧去看你如何。再说了,不过是说几句罢了,你倒是说这样的话来。你待我如何,我能不知?”

最后这一句话,说着说着,她自己倒是都一下子笑了起来。

凭心而论,朱礼待她是真真极好的。就是外头的那些好丈夫,也未必是比得上。而正因朱礼是皇帝,所以便是显得这般是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这会子想想其实她给朱礼这么些日子脸色看,倒是也有些不应该。毕竟……先是薛家做错了,所以才会导致朱礼气恼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过她硬着一口气就是不肯低头,虽说也不算过分,可是想想朱礼的好,到底心中柔软了几分。

朱礼也是凡人,自也有喜怒哀乐。吵架时候谁说话也不好听,她又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看着朱礼含笑的样子,杨云溪便是干脆的伸出手来,替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冠,声音越发柔和:“大郎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那般,叫人如何不恼?为了这些事儿吵架,也怪没意思的。让人知道了。也是笑话咱们。”

朱礼见杨云溪这般神色,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轻叹了一声:“却是我的不是。那日过去便是带着情绪,你又提起这个事儿,我心头更加恼怒,觉得你们一个个都是在逼着我妥协,心头着实不好受,说话也就格外的难听一些。”

杨云溪应了一声,“这次便是接受了,以后若再如此,我可不依。”

这话一半是嗔怪一半是玩笑的,倒像是一把小羽毛的刷子,刷在人的心头上,只让人觉得痒痒得厉害。

朱礼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杨云溪的脸颊。

杨云溪轻轻避让了一下,不过却也是没避开,最后只能嗔怪:“别弄花了妆,一会儿还要主持昏礼呢。”

朱礼应了一声,心头有些遗憾。手指又忍不住蹭了两下,而后眸中颜色都是深了几分。最后他才连连不舍的松开手去,然后想:等到回了宫……

虽说现在还在守孝,不好行鱼水之欢,可是做点别的却也是可以的——比如亲一亲这张口是心非的嘴。

不过现在这个念头也就只能在脑子里转悠转悠。因时辰到了,所以朱礼很快也就替杨云溪扶了扶头上的金凤钗,然后两人才又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

出屋子的时候,朱礼还细心的替杨云溪回身将门帘挑高了一些,一面蹭到了杨云溪的头发。

这个动作被薛家的丫头看见了,倒是一个个都忍不住有点儿面红耳赤,然后眼光更是不由自主的往朱礼身上飘。

心底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嫉妒,又或者惊讶诧异。

杨云溪瞧见了旁人这样的目光,登时心里倒是有些没好气,最后干脆索性伸出手去,将自己手塞进了朱礼手里:“皇上走得太快,臣妾却是有些跟不上了。”

朱礼便是笑着道:“好,那便是等着你。”声音温柔又低沉,像是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麝香味,几乎是叫人忍不住的心旌摇荡,而后沉溺其中,甚至觉得溺毙也是无所谓。

尤其是那股子宠溺的味道,但凡是个女人,只怕听了都是觉得会忍不住心中一动,然后再生出深深的嫉妒来——只要那宠溺温柔不是冲着自己,那就必然是会嫉妒的。

杨云溪觉得朱礼也是故意配合自己,只是效果似乎是有些过头了?这般一来,非但是没让人望而生畏,反而是更加的替自己招来了妒忌,替他自己招去了倾慕的春思?

杨云溪微恼的掐了朱礼掌心一把,朱礼却是发出一声闷笑来,带着些微的得意和逗弄意思。不过手指却是紧了一紧,不给杨云溪再使坏的机会。

杨云溪无可奈何,只能故作无事的将那些情绪都压下去——只是难免又有些不好意思:怎的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1134.第1134章 心思

虽说是主持昏礼,不过自有专门的司礼,杨云溪和朱礼只需要坐在主位上,受新人的一拜即可。

待到拜了堂,昭平公主便是被簇拥着去了新房,林荫也是跟着过去了,不过林荫自是有乳母带着,也不必昭平公主操心什么。

杨云溪看着朱礼担心的样子,便是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道:“大郎不必担心,你瞧,可有人比你更急切担心呢。”

朱礼看了一眼杨云溪,而后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回去。最后到底还是被薛治给逗笑了——可不是么?这个时候薛治才是最着急担心的。

朱礼眼底浮出了一股子幸灾乐祸来:“只可惜他这里还有满座宾朋呢。”说完这话,便是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笑道:“今日你与他们说话也不方便,便是干脆以后再说罢。现在咱们回宫去?”

杨云溪想想也觉得是,便是应了一声。

两人出了薛家大门,也不知是朱礼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还是根本早就这样的打算,忽然道;“要不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杨云溪微微一愣:“这……不方便罢?而且也不妥——”

“这又有什么不妥的。”朱礼轻笑一声,透着一股子的任性:“没什么不妥的。咱们就这般的乔装易容一番,谁也认不出来不是么?你只管告诉我,你想逛何处?”

看着朱礼这般态度,她一时之间倒是也有点儿不愿再多说什么了。犹豫了一番:“有些饿了,不然去一趟酒楼罢?”

朱礼便是隔着帘子吩咐了宫人几句。

不多时宫人便是送进来两套普通衣裳。杨云溪和朱礼在轿辇里换过,便是看着就像是一对略有些贵气的夫妻了。

杨云溪又将头上钗环都取下大半,只留了些不起眼的,便是和朱礼换过马车,让侍卫一路驾车去了酒楼。

待到下车,杨云溪一看那酒楼名字,倒是不由一笑:“这酒楼竟还是生意如此之好。”当初还没进宫的时候,她倒是来过几次。

说起来,那时候还在这里遇到过朱礼和陈归尘。一次是陈归尘帮了她大忙,一次则是朱礼问她古青羽的事儿。

看着杨云溪回想的样子,朱礼则是从容大方的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进了酒楼。

他们自也是不会跟人挤在底下大堂里,这里鱼龙混杂的,又吵闹得很。所以径直就去了二楼的雅间上。

雅间里有窗户,一眼就可以看见底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杨云溪和朱礼都站在窗边看着,杨云溪感叹一声:“一晃眼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京城依旧如此繁荣。”

朱礼则是笑着出声,用手指凌空虚点了一下底下的热闹情形:“只会越来越繁荣的。”

朱礼这话自信又狂妄。仿佛早已经未卜先知了一般。

杨云溪侧头看朱礼——这个男人站在窗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自然而然的就被镀上了一层光芒,不刺眼,反倒是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杨云溪看得出神半晌,几乎是不经过任何思考的便是讷讷出声了:“必是会的。”

朱礼是明君,他必然是能将他的帝国建成一个繁荣无比的强盛之国。

而她,则是有幸能够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一同见证这些改变。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她也依旧会因为他而荣耀,而被人铭记。

情不自禁的,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朱礼自然而然也是反握住了她的。

两人并肩站了好一阵子,直到小二上菜来了,这才收回了目光在桌边上坐下。

菜是朱礼亲自点的,四个菜道是有两个都是她爱吃的。杨云溪几乎是有些诧异的看了朱礼一眼——没想到他倒是清楚她的喜好。虽说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就算许多看似美满的互相敬重的夫妻之间,丈夫也未必知道妻子的口味。

菜明明是咸的,可是吃在嘴里却偏生像是甜的。而且还一路甜进了心底一般。

杨云溪笑着替朱礼布菜,朱礼也替她布菜。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比在宫里的时候更随意自在,也更为亲密和粘腻。

服侍朱礼的宫人早就司空见惯,倒是不讶然,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唇角却是止不住往上翘——看着这个架势,只怕皇上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心情很不错了。皇上心情不错,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也会轻松很多啊。

而杨云溪和朱礼一面用饭,一面倒还忍不住的闲聊起来。

朱礼笑道:“说起来这个倒是和咱们也颇有渊源。”

杨云溪抿唇笑:“是啊,当时我却是怎么也没想过,有一****会去服侍高高在上的太孙殿下,更是被太孙殿下在意宠爱,那时候我还只盼着杨家莫要那般狠心,给我寻个寻常夫家即可呢。”

所以命运这个东西,倒是真真微妙。

朱礼也是笑:“我当时倒是还想过,若是你做我的女人,也不知要为我后院添多少乐趣。我可还记得你那时候的那般样子——张牙舞爪的,倒像是一只野性难驯的小猫儿。爪子虽然还嫩也没多少力气,却偏偏张牙舞爪的不肯就范,哪怕伤着了自己也在所不惜,那样子,真真儿是叫人怜惜得很。”

杨云溪因了朱礼的形容,忍不住的白了朱礼一眼,而后才笑道:“果然叫我猜到了,当时你果真是在的。其实陈将军他出面相帮,只怕也是你的授意罢?”

朱礼轻笑一声:“我若不帮你,你该怎么办?再说了,他本也是热心之人,就算不用我吩咐,他也必定会帮你的。”

一面说着,他又替她添了一筷子的菜:“不过最后到底是我将人得了。”这话倒是颇有些得意的味道。

杨云溪忍不住想笑,又有些无奈:“那时候我只觉太孙殿下几乎是高不可攀,和咱们这样的都不是一个层面的,根本就无法触碰,倒是没想过,原你还这样想。”

朱礼大笑,理所当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是再寻常正经不过的事儿。和身份又有什么干系?”

(明天一大早要赶车,所以写不完啦,明天会补上所有的欠债~请亲们谅解哦~)

1135.第1135章 机关算尽

两人回了宫的时候,却也已是天色微暗了。

朱礼拉着杨云溪,闲庭信步一般往翔鸾宫走去。

这般的情形,自然是一路都叫人瞧见了。然后有惊讶的,有羡慕的,也有不甚惊奇的——帝后素来都是感情再好不过,不是么?所以又有什么可惊奇的?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杨云溪也是习以为常了——横竖她是朱礼的妻,夫妻之间亲密一些又有什么不可?

然而就在回了翔鸾宫的时候,杨云溪才得知了一件事情——秦沁已是在门口跪了小半日了。且是跪着替昭平公主抄写祝祷经文,每抄好一张,便是由宫人折成莲花样式,堆放在旁边,等到彻底抄写完了之后,便是再一起拿去放上蜡烛流入河水之中。

杨云溪粗略一看,倒是已经有好大一筐了。不过她心里清楚,也就是看着震撼罢了,虽看似很多,可是实际上要说真有多少,却也是未必。

杨云溪只是一挑眉,随后不置可否的看向了朱礼。

秦沁这般做。目的却是再明显不过的。

朱礼神色不动。仿佛这一幕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看见了花草树木一般的情景,并不能够引起他多大的情绪和波动。

最后,朱礼感觉到了杨云溪的目光来,便是笑了一笑,语气宠溺又温柔:“皇后看朕作甚?后宫是皇后做主,朕可不敢越俎代庖。”

朱礼这话或许是说得有些夸张了,可是意思却是很明显的。

杨云溪听了朱礼这话,当即便是不由得微微一笑,而后又白了朱礼一眼,用手指掐了他掌心一把——光是想想,这件事情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参合的意思。再加上又可以给她这么个施威证位的机会,所以他便是干脆来让她做这个恶人罢了。

不过说起来,这个事情倒是真也被秦沁掐住了命脉的。今日是昭平公主的好日子,而偏生秦沁又是这般的替昭平公主祈福。说起来……

倒是有点儿不好对秦沁下手了。

杨云溪看着秦沁,忍不住有些迟疑。

不过很快这份迟疑便是化成了坚定——秦沁这般的机关算尽,她还真就不能给秦沁起死回生的机会。不然……最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被毒蛇反咬一口了。

秦沁虽然未必能比得上毒蛇,可是被她咬一口,只怕也是疼呢?

“秦氏,你这是何意?”面对深深拜服在地上的,姿态再是卑微不过的秦沁,杨云溪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描淡写的问了这么一句。

如此一来,便是显得她也并不是那么的在意此事儿——虽说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秦沁头也不敢抬,只是伏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臣妾只是想要替公主祈福罢了。另外,也是诚心诚意向皇后娘娘请罪。”

“哦?那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罪呢?”杨云溪挑眉一笑,露出了几分兴味来。

秦沁听出了杨云溪的漫不经心来,当即白皙柔嫩的手指便是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气,修剪得圆润精致的指甲在石板上磨了也浑然不觉,更不见半分的爱惜。

不过最终秦沁还是低声下气的道:“臣妾自知犯下大错,违背了宫规,娘娘罚臣妾,臣妾却还狂妄不知改正,如今幡然醒悟,不敢奢求皇后娘娘原谅,唯有如此,才能让臣妾心头减去一二分的惶恐不安。”

秦沁说这话倒是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倒是真的十分诚恳。不过……却也是说得挺好听的。

听听,什么叫做不奢求皇后娘娘原谅,只求减去心中一二分的惶恐不安?

这话说得,倒像是她不宽恕了秦沁,倒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似的。杨云溪心头冷笑,面上却是越发的温和起来。最后她浅浅一笑,再是柔和不过道:“你能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这话说出来,杨云溪自己倒是都打了一个寒噤。无他,这语气也太高高在上了一些——还好她是皇后,不然这般惺惺作态的,只怕说不得就要被天打雷劈了。

当然,想来膈应难受的也觉不只是她一个人。秦沁应该是比她更难受才是。毕竟,秦沁才是最直接的承受人嘛。就是不知秦沁是不是此时恨不得给她一刀了。

秦沁僵硬着没能回出一句话来。

杨云溪则是含笑继续道:“若是这般能让你好受些,那你便是继续做罢。将来大长公主也念着你的好。”

四两拨千斤的,她便是笑着将这件事情又拨弄了回去。既然秦沁说这般能好受些,那她就让秦沁继续做,不也是挺好?反正秦沁自己也觉得好受不是么?至于宽恕——秦沁自己都说了不求宽恕,她又何必宽恕呢?

秦沁背脊更加僵硬,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臣妾遵命。”

“若是没什么事儿,秦氏你便是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来跪着,毕竟知情的知道是你犯了错在请罪,不知情的倒是以为本宫是在欺负你呢。”杨云溪看着秦沁的背脊,语气淡了几分,虽然微笑还在,可是分明整个人都是透出了几分警告来。

觉出味道的人,都是禁不住在杨云溪话音一落的时候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最后秦沁沉默片刻,只得无奈应了。不过却并不起身,踌躇片刻后便是豁出去一般开口:“其实臣妾今日过来,也是有一事儿相求。”

秦沁这头一开口,那头杨云溪便是猜到了今日秦沁过来的终极目的——其实认错什么的,祈福什么的,做低伏小什么的,并不是为了从新找回地位,而是为了阿媛。

杨云溪看着秦沁,微微一叹:“可是为了阿媛?”

秦沁哽咽一声,语气中恳求之意越发的明显:“阿媛从小没离了我跟前,如今也不知她习惯不习惯,所以臣妾便是想求一求娘娘,请娘娘将阿媛还给臣妾罢。只要娘娘将阿媛还给臣妾,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秦沁说到了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

不管如何。秦沁是真心将阿媛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或许方式不对,可是这感情却是再真不过的。

1136.第1136章 醋酸味

秦沁这份拳拳母爱之心,倒是有些叫人动容。

别的可以伪装,可是愿意为了阿媛放下自尊的这一点,却是根本伪装不了。

杨云溪看着秦沁这般模样,语气倒是情不自禁的软了一些——毕竟都是做母亲的人,也能理解秦沁这般的心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仔细想想,阿媛这般果真好么?就算阿媛是公主,可是太过骄气了,将来选了驸马,难道你还能指望驸马也这样处处忍让?”

秦沁沉默良久,才又苦涩道:“可是臣妾舍不得她吃苦。她还那么小,每日早起读书,练字什么的她如何受得住?而且也没人让着她,万一……臣妾只是不放心罢了。想着再等个一二年也是不迟的。至于选驸马……既是公主,驸马自然是要处处让着的——”

“选个没什么本事的,空有皮囊的驸马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必然会处处让着。可你舍得这样委屈了阿媛么?”杨云溪揉了揉眉心,有些忍不住的气笑了:“你愿意毁了阿媛一辈子?”

秦沁不言语了,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并不敢再继续多说什么,只怕惹怒了杨云溪,到时候要回阿媛更是遥遥无期了。

看着秦沁这般样子,杨云溪也不知该说秦沁可悲还是该说她肯为了阿媛付出。

不过,她却也是不打算让阿媛再回去秦沁身边的。她是嫡母,同样有教养朱礼其他子女的责任,哪怕别的孩子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做不到一视同仁,可却也是不能看着他们被养歪了不是?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正待开口,秦沁似乎却已是有所觉察,当下几乎是迫切的开了口:“臣妾发誓,必是改过自新,绝不会再像是从前那般了!”

秦沁显然是害怕杨云溪拒绝。

而秦沁喊出了这话,杨云溪倒是顿了一顿,随后却是摇摇头:“你如今住的地方太过狭小,未免委屈了阿媛。阿媛仍是留在原处住着,你每日过去多看看多陪陪她也就是了。”

这样一来,她既算是网开一面,却也是并不曾答应秦沁的要求。而秦沁虽然可以见阿媛,可是到底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处,总归也是和以往不一样了。

秦沁一呆,最后却也是心知肚明这件事情再无回转余地,于是只能应了一声道:“臣妾谢过娘娘大恩。”

秦沁如此识趣,杨云溪倒是不好再刁难什么,淡淡点了点头:“记着你今日的话,切莫再像是以前那般将阿媛宠坏了。”

秦沁低声应下,恭敬拜送朱礼与杨云溪。

进了屋子后,朱礼轻笑一声,“阿梓如今倒是越发有皇后风范了。今日这些话便是说得很好,态度也是十分威严。”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你自己不想做这个坏人,便是将这个包袱丢给我背着,此时倒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来哄我高兴。”

朱礼低笑,声音带着一丝沉稳,听得人心里一阵阵的酥麻:“哪里是如此?只不过是想让你立立威罢了。并不曾有别的心思。而且,我若是不想做坏人,又何必褫夺秦沁的封号?嗯?”

最后一“嗯”的音微微上扬,带着些微的笑意。像是在责怪她怎么如此冤枉他似的。

杨云溪被朱礼这么一弄,倒是有点儿找不出继续指责的话了,最后只能轻哼一声:“懒怠和你说。”

顿了顿,想起她的那个想法,便是看了一眼朱礼,犹豫着是不是该说出口。

朱礼见状便是微微一挑眉:“阿梓有话便是说才是,怎的倒是学会和我见外了?”

朱礼这语气,分明是带着一点调笑,倒是丝毫没有一本正经的味道。不过反而他这样一问,杨云溪倒是瞬间觉得其实也没必要瞒着朱礼的——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她又何必这般和他见外呢?

“原本我想着,宫中还是得留几个妃嫔做做样子的,不然只怕世人觉得我这个皇后太过小气善妒。”杨云溪微微叹了一口气,偷偷打量了一下朱礼的神色,心头衡量了一下,便是住口没再继续说下去

朱礼却是一眼看穿了杨云溪的心思,闷笑一声,拉着杨云溪坐下,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腿:“累不累?要不我给你捏一捏?”

杨云溪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很快就被朱礼轻柔的揉捏俘获了。也不知是心里缘故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是比宫人捏得更舒服些。便是就干脆享受起来。

朱礼笑得更加厉害,一面揉捏一面道:“那现在的想法呢?”

杨云溪沉默了一瞬,很快便是将自己心头想法说了:“人多人少,似乎总也是争斗不止。所以我想着,要么干脆人再多些,博个名声。要么就干脆一个也不留下——”

自然,前面那个可能性也不过是说来好听的。或者说是拿来打探朱礼想法的。

杨云溪有些紧张的看着朱礼。

朱礼轻笑了一声,倒是半晌都没说话,反倒是专心的替她揉捏小腿。

只是这般虽说舒服,可是到底还是心底更着急些,便是伸手摇了摇朱礼:“这事儿你怎么看?是选秀还是——”

“哎。”朱礼忽然抬起头来,神色肃穆的叹了一声。登时倒是让杨云溪的心都绷紧了,几乎是难掩紧张的她便是忙追问:“怎么了?”

“你闻闻,是不是有些味儿?”朱礼一面说着,一面还果真动了动鼻子深吸了两口气。

杨云溪只以为他真闻见了什么味儿,便也忙去闻。不过半晌都没觉出异样来:“什么味儿?”

“酸味儿啊。”朱礼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眼底却是蕴着笑意。

杨云溪登时反应过来,气恼的就想瞪朱礼。谁知朱礼却先是闷笑起来:“纵然皇宫里财大气粗,可也不能打翻了醋坛子不是?再说了,我也不喜吃酸。所以选秀就是算了罢。”

朱礼这般玩笑,倒是让杨云溪哭笑不得,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太过小心眼儿了,最后便是气鼓鼓的轻哼了一声。白了朱礼一眼:“与你正经说事儿,你倒是拿我打趣。”

1137.第1137章 信任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与你正经商量事情呢,你倒是拿着我打趣。”

朱礼见她恼了,也就不再继续玩笑,只收敛了玩笑的模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既是说了后宫交给你,你便是放手去做便是,天塌下来总还有我顶着。”

这么一句话话,却是让杨云溪瞬间就忍不住的有点儿眼睛发涩了起来。

“大郎果真就不想过上左拥右抱的生活?”杨云溪将这情绪压在心底,微微一挑眉,这般问了一句。

朱礼闷笑:“我说了,我可舍不得打翻醋缸子。”

杨云溪轻哼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什么时候打翻醋缸子了?只不过是觉得这般争来斗去的也是怪没意思的。所以不想再这般下去了罢了。”

顿了顿,又斜睨了朱礼一眼:“可我就怕到时候有些人怜香惜玉舍不得——”

“若真舍不得,我也就不会如此视而不见了。”朱礼却是不等杨云溪说完,便是一口将话接了过去。末了又一挑眉:“却没想到阿梓竟然是这般不了解我,竟是还怀疑我。嗯?”

朱礼这个微微挑高了几分的尾音倒是弄得杨云溪整个人都是忍不住轻轻抖了一抖。只觉得朱礼今日声音听起来似乎分外的好听些?特别是这个尾音,就像是羽毛刷子一般,轻轻的就从耳朵上刷了过去,弄得整个人都是忍不住有些战栗。

而且偏生被他这样一弄,她心底倒更是忍不住的生出了几分罪恶感来——总觉得自己质疑他了,便是太过分了些。

最关键的是,她明知朱礼这是故意的,还偏生是无可奈何……

杨云溪最后只能是掐了朱礼胳膊一把,气鼓鼓的哼了一声:“那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朱礼轻笑:“我只心疼你。”

杨云溪便是忍不住诧异的看着朱礼:怎么她总觉得今日朱礼说起情话来,简直就像是不要钱似的?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在心头甜得一塌糊涂。其实让她甜蜜的,不仅仅是朱礼的这些情话,而更多来自于朱礼的尊重和信任。至始至终,朱礼只说了那么一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支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甚至都没问问她打算如何做,而真后宫只有一人了,这几个孩子又该如何安置的话。

杨云溪忍不住伸手将朱礼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而后将头自然而然的靠了上去。

朱礼也不出声,只是伸手环住杨云溪,深深的嗅了一嗅她发间的香气,然后目光都是深了几分——上一次这般亲近,倒是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自从吵架开始,这样的亲密动作就不曾再有过。

所以忍不住的就想将之前的都恨不得一下子弥补回来。

杨云溪很快就感觉到了朱礼的毛手毛脚,当下有些羞又有些恼,伸手啪的一下打了他的手:“做什么呢?现在还在热孝里头——”

朱礼却是纹丝不动:“我又不曾做什么,不过是想亲近一点罢了。”

杨云溪按着他的手,几乎有些面红耳赤,忍不住扭开了头,她悻悻道:“既是这样,那就不要动手动脚的。更别凑这般近说话。”